《香祖》 第1章 闻香识人 “李柃,你竟然敢偷藏私房钱,给老娘把洗脚水喝了,从今以后只准睡猪圈!” “我没有,不要……不要啊!咕噜噜……” “啊!” 李柃猛的从睡梦中惊醒,不免怅然若失,好一阵才缓过神。 “还好,还好,梦是反的。” 李柃穿越之后,重生在玄洲玄辛国为民,因制香有方,结合自己两世为人的阅历,比寻常之人多出几分勤勉明智,竟逐渐出头,一朝炼出信灵香,被封香道大师,还受仙师赏识,许配以其血脉后裔进行拉拢。 自此之后,成为玄辛国驸马,倒也称得上是个体面老爷了。 念想间,枕边人微动,温香软玉依偎过来:“夫君,怎这么早就醒了?” 李柃转头看去,一名端方秀丽的古典美女睡眼朦胧看着自己,鬓微乱间,别有几分风情,正是他的妻子,玄辛国九公主慕青丝。 李柃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丝,歉然道:“我自幼觉浅,倒是惊扰你了。” 九公主闻言,略微清醒过来,温婉一笑:“夫妻本是一体,说什么惊扰,但修仙问道的机缘终究是灵根所定,你切莫慕道心切,胡乱尝试,反把自己身体都弄垮了。” 她是懂李柃的,这段时日以来,李柃沉迷修仙难以自拔,但却始终求之不得,这怕才是寤寐思服的原因。 李柃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九公主道:“我知你生有宿慧,心向大道,不是个肯安生在凡俗过的,但与其自己胡乱琢磨,还不如盼着老祖早成元婴,念你助道有功,淬炼凡骨,就算今生无望,百年过后也可重来一遭,那才是正途哩。” 李柃笑叹:“晓得了。” 抱着闲话一阵,李柃往窗户方向看去,竟已有些蒙白。 他和九公主睡在足有丈许来宽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罗帐放下,自成一统,比寻常百姓家的房间都还大上几分,夫妻盖的红绫被外,是个略低一阶的榻板,两个容貌俏丽的通房丫鬟分左右而坐,整夜都在那里守候主人安寝,再往下才是出了大床,隐约可见妆台,柜架,帘幔,灯具一应俱全。 春寒料峭,虽然有壁炉烧得通旺,终归还是被窝里面来得舒服,李柃又再躺了一阵,才以莫大毅力爬起,安抚娇妻道:“我去坊里看看,你若无事就再多睡一会。” 九公主面色微红,嗔道:“夫君莫要小觑人,我好歹也是个炼气的,朝采日精,暮炼月华,修持功课哪样不是正经事?” 话虽如此,慵懒嘟哝几声,依旧闭目贪眠。 李柃暗笑,嘱咐通房丫鬟道:“公主是属咸鱼的,等下日头出来了,记要给她翻翻身,不要只一面煳了。” 丫鬟们知他谐趣,憋笑应是,惹来公主一声娇哼。 出来之后,外间另有奴婢伺候穿衣洗漱,然后往外走去。 随嫁阉宦充任管家,日常都有至少一人当值,果然早已等候在外,探问道:“驸马爷,车已备好,现在就去香坊吗,要不然先用过膳再去?” 李柃道:“今日有事要办,我在香坊随便吃些糕点应付就行,先走吧。” …… 得得蹄声中,马车驶入城中一个挂着李氏香坊牌匾的地方,正是李柃今生家里的产业,自己一手创立的营生。 李柃下了马车,环顾四周,见工人们都已忙碌开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二十多年的经历。 他这一世以穿越重生开局,假托宿慧而求营生,亲手把玄辛国南境的破落寒门扶植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贾,靠的就是记忆之中那些香方。 也不知是何缘由,前世地球只作等闲的古典香方竟然和此世的道蕴暗合,冥冥之中勾动天机,竟让李柃窥见一丝登仙的奇缘。 因自己需要靠山和引路人,干脆主动用它交易,换来好一场泼天的富贵,只是灵根有缺,仙道无凭,想要趁机修炼上进,终究还是痴心妄想。 “灵根,灵根,好一个灵根啊!” “莫不成仙道早有前定,灵根资质就限制死了一切修炼上进的门路,管教你聪慧愚氓,善恶美丑,都只灵根俱全才是天道所钟?那样还叫什么修炼,还叫什么逆天改命?” “我不信这天地浩荡,众生平等,给我这般灵智聪慧,偏还要叫那所谓灵根碍着。” 略微收拾心情,李柃越过长廊,径直入了后院一个古朴清幽的石室。 此间深藏坊内,却设得通透明亮,墙壁四角竟似有气机流转,法阵禁制布于其上,这是隐藏在闹市之中的仙家手段,可见仙师关切,看护得紧。 墙边环立高柜,如同医堂药架,分格存放不同性味之物,抽屉把手边贴着端正小楷书就的标签,整整齐齐,尽是各种香料。 李柃先以香灯供甲子,丙子,戊子,庚子,壬子五神牌位,又从架上取降真郁金沉香香各五钱,蕾香八钱,革本甘松白芷陵零各一两六钱,大黄香附玄参各二钱,开始合香。 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 自古以来,凡民燔柴烧香,祭祀祈祷,莫不以香为引,及至后来,展出烧艾熏香诸法,有驱虫,辟邪,安神,疗养,烹饪之功效。 世人喜香而厌臭,从文人骚客,到闺中女子,再到贩夫走卒,莫不各有其用,是一种高洁而有品味的雅习,逐渐融入日常生活,化为香道。 但前世地球毕竟没有显法,李柃自幼家学渊源,以制香为业,也在现代工业的冲击之下飘摇不定,还是意外重生在此世之后才重拾老本,真正潜心钻研。 香道博广,李家世传乃是本土古方,尤其擅长制作道教典仪所用的信灵香。 万历续道藏,明朱权所编的《天皇至道太清玉册》有载: 甲子日攒香品,丙子日碾,戊子日和於一处,庚子日丸成,供於天坛之上,壬子日装入葫芦挂起,至甲日焚一丸,以祀天,其后不许常用,凡遇有急祷之事,焚之,可以通神明之德。如出行在路,或遇恶人之难,或在江湖遭风浪之险,危急之中,无火所焚,将香於口内嚼碎,向上喷之,以免其厄。 这原是信之则灵,不信则无的东西,李柃最初将其在此世制出,也只是为了补贴家用,却不料后来现有裨益阴魂,增长修为之功效。 李柃自己惊愕之余,生出几分慕道之心,想要借此旁门捷径修炼一番。 结果数年下来,凡世富贵和诸般享受挣了个十足,心心念的仙道前程却仍渺茫。 投效的仙师也无计可施,只说灵根有缺,仙道无凭。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柃若有所思的从石室出来,闻到一股酒香。 抬头看去,果见一名邋遢道人坐在庭中,举着葫芦喝酒,忙上前见礼:“祝师兄,不想你竟已来了。” 邋遢道人正喝得满脸酡红,闻言咧嘴而笑,对他说道:“李柃啊,我又来取香了,本月的供奉备好了没有?” 李柃道:“都已备好,师兄带去便是,小弟另有体己奉上。” 旋即转身入室,从墙内暗格取出一大一小两个锦盒,出来交给邋遢道人。 邋遢道人满意点头,嘴上却道:“真不知你年纪轻轻,哪里学来这些花头,老道本无心,都被你教坏了。” 李柃道:“祝师兄言重了,略表心意而已。” 邋遢道人道:“如今老祖晋升在即,保证供奉质量才是正经,万万不可因我所托坏了大事。” 李柃道:“祝师兄有所不知,供奉老祖一人,我还算是游刃有余,等老祖晋升,传下法咒之后,更可助我开设学堂,广收门徒,保这营生绰绰有余,那时候信灵香的产量就提上去了,我等近水楼台先得月,哪还有缺用的道理?” 邋遢道人道:“是这个理,不过你小子向来市侩得紧,说吧,又想要些什么修士之物?这三年多来,我可是没少被你缠磨,老底都快掏空了。天材地宝或可助你制香,但各方自用皆紧,哪够给你开销,真要有心,还是等老祖晋升之后再说。若是求些凡俗花卉香木之流,也早有玄辛国主助你开设商行,广收四方材料,这等事件他顶用多了。” 李柃道:“师兄误会我了,天材地宝珍稀难得,之前又试过了无用,哪里敢再妄想,左右不过想求些不入流的法器丹符来研究研究而已。” 邋遢道人眼睛瞪大:“嘿,你口气倒大,不入流亦非凡品,当真以为随手可得?罢,罢,谁叫老道我拿人手短,少不得又给你差遣,到处求人置换。” 李柃喜道:“那就有劳祝师兄。” 邋遢道人摆手道:“先莫谢我,谅你也是个心高的,常见之物早摆弄过,都看不上眼了,一时半刻,还真未必能寻到合意的。” 李柃道:“师兄只管去寻,有心就好。” 邋遢道人闷了一口酒,摆摆手,转身就走。 李柃笑着送他离开,一阵之后回转过来,仍是回到石室,整理自己做的笔记和各类香料。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晌午,李柃在院中凉亭看书,突然闻到一股桂香袭来,温馨醉人,笑笑道:“青丝,你来了?” 回转过头,果然是自己娇妻九公主。 九公主让丫鬟们躲在后面,自己蹑手蹑脚的接近,似乎想要趁李柃不备蒙他眼睛,却不料一下被李柃识破,不由失笑:“夫君怎么知道是我?” 李柃道:“我有闻香识人的本领,你人未至,香先袭来,这股味儿我熟着哩。” 九公主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夫君是个属狗的,鼻子灵光得紧。” 李柃并未妄言,他此世生来的确魂异,拥有着不同寻常之人的奇特才能,辨识气味。 但连九公主都不清楚的是,这和鼻子无关,乃是一种能够在脑海之中观想气味,使得香质具现的天赋异禀。 常人嗅味,只得模糊概念,笼统归纳为似兰,似麝,似椒,似桂诸品,或又有浓淡之分,再往深处,即为玄妙。 正所谓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希夷是也。 所以这实际上是一种越物质微粒,可称通幽的感知异能。 李柃对现代制香业和化学知识了解不深,也不懂那些数学公式,香比强值之类的概念,但却明白,现代工业制香之法讲究分子结构,尝试用分形数学和化学制备的方法解释调香,合香,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先进的概念。 如若能够掌握所有变量,一切制香之法都能手到擒来。 但这又的确是个混沌的体系,虽然从物理学常识来看,香味的散总体遵循着热力学中的气体分子动理论,但是人类对它的了解才刚刚起步,现有的仪器也不足以完全捕捉其轨迹,进行全息式模拟,因此制香,调香,鉴香,仍然非常依赖天赋和经验。 这些东西,大抵就和中式菜谱上面的“一勺”,“适量”,“少许”,“酌情添加”差不多,要靠自行品悟,临场挥。 李柃至今已知,自己的确可以准确分辨气味的质感,而人有其味,与内分泌系统,汗腺排泄息息相关,关联生理和心理活动。 相人从不用眼看,闻闻气味就知善恶美丑绝非虚言,正所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 虽然从客观而言,香臭本是一体,但给人的感观不同,也与浓烈程度有关,所以激动,忧愤,愤怒诸般情绪之下,各人散气味的浓淡程度大相径庭。 本质偏于外向,奔放,炽烈,主动被李柃归为阳性之属,气味如麝,狐,多与动物相关; 内向,柔顺,恬淡,被动则被归为阴性之属,气味如兰,桂,多与植物相关; 凶残暴虐,恶意泄露,有腐尸,血腥之臭; 性洁品高,心善意,则为兰竹清雅,草木芬芳。 九公主整个人闻起来都香香的,那必定是好的无疑,这是他身为制香大师的逻辑。 第2章 怀璧其罪 一起来到内院,九公主一边指挥丫鬟摆宴,一边对李柃道:“我就知你忙起来忘时的,索性叫厨子做了几样菜,简单在这边吃过算罢。” 说简单,实际上山珍海味摆足十八盘,镶金碗,象牙箸,玉瓷瓶都不曾少,堪称美酒佳肴。 娇妻对坐陪侍,婢子夹菜伺候,李柃只是坐在那里,亲自动嘴咀嚼罢了,但无丝竹悦耳,歌舞助兴,对他这般泼天富贵的俗人而言,当真也可以说是一顿朴素快餐了。 九公主动筷不多,瞧他神色,忽道:“夫君怎么好像有些闷气?” 李柃闻言,吃完口中食物,才道:“还不是念着修炼机缘?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巧灵根有缺。” 九公主宽慰道:“夫君在凡世也算快活似神仙了,何必强求?” 李柃微微摇头,却是想起,之前自己清点前账,现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二十一个年头。 “凡品香方,世俗营生的略过不论,可为老祖所用者不过信灵香一方而已。” “不过最近几年,为夫业艺大成,商行事业也蒸蒸日上,摸索出椒,兰,蕙,桂基材数品,辨识草木千百,接下来应该是融会贯通的高产时期。” “倘若真有信灵香之外的其他出产,即便自身灵根有缺,也有可能被赐予机缘,引渡入门,以期延年益寿,多做贡献。” “我估摸着,成为炼气修士还是有望的,只是即便如此,年寿也不过百岁春秋,如何称得上神仙日子?” 九公主抿嘴一笑,听他继续阐述衷肠:“凡人寿七十已属古稀,真正风华正茂的时节不过短短两三十年,到老朽时,纵有佳肴美馔在前,娇妻美妾成群又如何?” “以前不知有修士显法倒也罢了,既已知晓,如何能不想跳出这尘世苦海!” 李柃想象了一下自己老朽得鸡皮鹤,牙齿掉光,走路都驼背,巍巍颤要人扶的日子,忍不住一阵恶寒,似有大恐怖袭来。 九公主道:“老祖不是已经亲许,成婴后就为你淬炼凡骨么?” 李柃道:“我倒知老祖是个有信的,可就算借此成了炼气修士,不过凡人锻体的水准,善养生的凡夫俗子都有可能活得更久,能济个甚事?” 九公主一时无言,好久才道:“难怪老祖都说,你是个心高的,居然都谋到炼气之后的事情了,照我看,万一寻而无果,岂不落个两头都空?还不如及早享乐。” 李柃道:“及早享乐?” 九公主道:“我看夫君也不像是爱出去玩的,不如养班家伎听曲赏舞解闷,若有姿色好的,送到房里伺候。夫君与我成亲年余,除随嫁的通房丫鬟收用了,连个妾侍都不纳,外人不知,还以为我善妒呢。” 李柃哑然失笑,这公主,倒真是没得嫌。 但想到自己不过是其漫长生命之中一过客,百年之后她斩赤龙,断凡心,真正寻仙问道,自己却早已化为一坯黄土,不免又道心勃。 难怪庄子要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啊。 待得入暮时分,九公主早已先归家了,一场春雨不期而至。 李柃坐车打道回府,仍然不忘继续自己的研究。 他至今仍然念念不忘自己的修炼机缘,既然已经确定灵根有缺,仙道无凭,那就索性从修士的另外一大特征,神识念头以及更深层次的灵魂着手。 这原本是高深境界才会涉及的内容,亏得有老祖协助,才能获得一些典籍和秘录参详。 李柃估摸着,老祖原本就没指望过自己能研究出个所以然,也不怕胡乱瞎练,折腾出个走火入魔。 因为修士炼魂由炼气而始,走的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的循序渐进之路,自己连炼精化气都做不到,后续步骤终究只是空想。 “难,当真是难啊!” “这根本毫无头绪,如何才能得入仙门?”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李柃闻到有陌生气味接近,不禁疑窦顿生。 结果车帘很快被人掀开,是个身穿道袍的马脸中年,相貌不甚好看,但却具有着类似修士独有的气质,凡脱俗。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马车?” 李柃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生警惕,因为他从突然飘至的浓烈气味判断,这人似乎心怀不轨。 马脸道人看了看他,道:“你倒是看起来临危不乱,不像个草包,只可惜心跳加剧出卖了你,莫非想要寻机逃跑?罢了,谅你凡人一个,再如何聪明机敏也翻不起风浪,倒也!” 挥袖之间,一股无形大力猛的敲向李柃后颈。 “这厮还真是个炼气的,怎会来对付我!” 李柃念动之间,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击,结果没有晕,毕竟敲闷棍是个技术活,这人似乎想要拿活口,并未下重手。 但却仍觉眼冒金星,一时天旋地转,连站都有些难站稳。 “来人!”李柃连忙呼救,可马车不知何时竟已驶入一个小巷,奴仆随从们也东倒西歪躺在地面,不知死活。 马脸道人一把抓起李柃,就往一口大布袋子塞去。 李柃感觉自己掉到了一个大缸般的布囊里面,顿时听不到外面动静了,用力捶打篷布,毫无反应,仿佛所有力道都被卸除。 “这是法器?”李柃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之后,腾云驾雾般的感觉袭来,李柃感觉外面那人似乎扛起布袋,飞奔而走。 李柃捂着脑袋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可知我是黄云老祖门下弟子,玄辛国里也是有家业的!” 那人似乎对李柃的事情一清二楚,冷笑道:“谁家背后还没个老祖了?指名要拿的就是你这个制香人。” “什么?”李柃暗自震惊。 那人道:“不怕告诉你,我们是隔壁渚元国的,说起来,主家老祖和你们家还是同宗同门哩。” 这就是所谓的有恃无恐了,李柃听罢无语。 对方道:“所以,你最好识相一些,否则区区凡人,一剑杀了又何妨?”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那人似乎一口气跑出几十里远,才在城郊的一座荒山停下,把李柃放出。 “到地方了?也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同伙,但既然是为香方而来,暂时应该性命无忧,得先稳住他们才行。” 李柃在袋子里面颠簸好久,几个时辰熬下来,实在又累又饿,但是大脑仍然飞快运转,不停思考着对策。 这处地方似乎是个山洞,被人点了几支火把,照得通明,竟然还有四个身穿短襟,精悍干练的武人在,其领身穿锦衣,富商大贾的模样。 “仙师出手,果然不凡,这就把他给捉到手了。” 捉住李柃那人咧嘴一笑,道:“多亏我家师弟引开了其他人,才叫我好得手。” 李柃定神看了看那锦衣领,现这竟然是个认识的:“霍家商行的霍掌柜?” 霍掌柜是个外国人,的确来自渚元国,似乎还和渚元王室关系密切。 霍掌柜闻言,转过头来,笑眯眯的拱手见礼道:“李老弟,别来无恙?” 李柃冷哼一声,心中却急思索开来。 霍掌柜假惺惺道:“之前我还真以为李老弟是做凡俗生意的,虽说挣得好大一笔家业,也没甚可奇,但年前有信灵香一物声名鹊起,黄云真人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知其来源,就足让人起疑了,暗中细查,方才现,果然是由李老弟你所供奉。” “我家老祖有令,请李老弟你来渚元国做客一趟,仓促之下,难免惊吓,倒是要在此给李老弟赔个不是了。” 李柃皱眉道:“渚元国的老祖?可是青云真人?” 霍掌柜道:“然也,天云宗门下嫡系,合该有我家老祖一席,故号青云真人是也,未来成就元婴,也和你家老祖一般称尊做祖,都是继承的正统道号。” 李柃道:“天云各支,嫡系最贵,却不承想,竟然也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霍掌柜闻言一滞,那马脸道人却不着恼,反而笑嘻嘻道:“说得对,但没有意义,小子若是识相,知道该怎么做吧?” 李柃道:“方子是有,但就算我明明白白写出来,制作过程的一应典仪,细节也不好说,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霍掌柜道:“这个我还真信,实不相瞒,我们暗中调查信灵香方子已久,表面做法一清二楚,但始终只得个凡品而已,有妙用的始终琢磨不出来,这种事情想来也不好见诸于笔墨,还得辛苦老弟你往我们国都走一趟。” 李柃默然一阵,道:“可有吃的东西?我这大半天下来,都快饿死了。” 霍掌柜招了招手:“给他拿点吃的。” 当即有孔武汉子拿来清水干粮,都是旅人上路时候将就的吃食。 李柃好久没吃这种粗茶淡饭,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不过眼下形势逼人强,他也只好来个艰苦朴素。 吃饱之后,天就黑了,一行人却似早有准备,各自警戒,放风,井然有序。 霍掌柜不慌不忙搜李柃身,弄走随身携带的诸般物件,李柃这些年间所做的笔记,整理的修真资料,还有一些香料配伍,公式推算都落入眼中。 “这是什么?” 李柃瞥了他一眼,自认汉字对方不懂,懒得理会。 霍掌柜也没有自讨没趣的追问,想来心有所求,不敢得罪李柃太过,但是这种状态绝不会无限持续下去,李柃还不知道对方老祖的性情和行事风格,倘若遇上个急躁残暴的,只晓得杀鸡取卵,那就糟糕了。 接着,从李柃身上搜出一块灵符,却是自家老祖给的传讯法器。 李柃一直把它随身携带,但却找不到机会使用,这并非对方有多么严密谨慎,分明是知觉灵敏,动作快捷,从头到尾都不会错过监察。 虽然李柃很不甘心,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凡人一个,再如何聪明机敏也翻不起风浪。 连心跳声不对都能被听出,还指望掏出灵符来用? 看到此物,马脸道人神色一肃,亲自过来把它贴身收好。 霍掌柜又翻李柃宝囊,现三根颜色暗黄,宛如木枝的条快事物,尽皆指头来高,三寸来长,寸许来宽,金条似的形制,不由眼前一亮,出声询问道:“这就是信灵香?” 李柃道:“不错。” 信灵香此物,就是李柃这些年来安身立命,青云直上的老本了,他本凡世一匠户,出身贫寒,又无灵根资质,就是靠投献此物以获回报。 当然,也少不得那闻香识人的本领帮忙,若非确定投效的仙师对自己并无恶意,李柃并不敢贸然把此物的制作方法拿出来,更不会选中蕙质兰心,天性温柔的九公主做妻子。 但是见了它,霍掌柜身上气味一下变得浓烈起来,如同秃鹫撕咬腐尸,无形恶臭散。 这是李柃以前从未以天赋异禀感知过的气味,霍掌柜定是嫉恨贪婪交杂,甚至起了杀心! 霍掌柜浑然不知已经泄露了心思,啧啧称奇,就连马脸道人闻言也忍不住凑了过来,问道:“这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天材地宝,但却偏偏能够勾动神念,有助炼魂,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李柃道:“信灵香妙用岂止于此?” 霍掌柜道:“哦?愿闻其详。” 李柃道:“平常熏香,凝神静气只是等闲,治病疗伤也有奇效,便是用来辟邪,驱蛇虫鼠蚁,防蚊虫叮咬都是合用的,我见这山洞潮湿腌臜,不是个好地方,可刮粉末少许,四处布撒,预防万一。” 霍掌柜笑道:“看来这信灵香还真称得上是百宝药?不过李老弟这么说,不会是想要借机留迹,引人追踪吧?” 旋即哈哈一笑,依言用指甲在香块上面刮下些许粉末,布撒于周遭,其有恃无恐可见一斑。 马脸道人讥笑道:“死心吧,玄辛国诸人大概追着我师弟往北去了。” 竟然还有同伙?果真是蓄谋已久啊! 李柃暗自思量,无论如何,必须设法自救。 第3章 信灵香 不一会儿,马脸道人耳朵微动,果然见一些蚰蜒之类的小虫慌忙爬出,往外去了。 空气中的霉味似乎也被驱散几分,变得清新起来。 李柃借着由头提议道:“还我一块香可好?我若无此物傍身,怕是得受寒生病。” 马脸道人讥讽笑笑,全部拿走,没有理他。 李柃怒了:“一点都不给?干脆弄死老子吧!” 马脸道人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掰出枣核大一点给他,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李柃道:“有香炉子就刮粉印图,没有也可直接点燃,修士借香存念,观想诸相,按照一般炼魂法子便是,凡人只能借此提神醒脑,或者驱虫辟邪。” 说罢,当着他们面把那信灵香放入口中含着,闭目养神。 马脸道人和霍掌柜对视几眼,又暗中观察了好一阵,没有觉不对,于是点点头,到另外一边盘坐尝试去了。 入夜,万籁寂静,只余洞外细雨绵绵,以及偶现的滴水之声。 李柃突然睁开眼睛,朝篝火旁的守夜者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天皇至道太清玉册》之中记载了信灵香的用法,除平常烧香存想之外,如出行在路,或遇恶人之难,或在江湖遭风浪之险,危急之中,无火所焚,将香于口内嚼碎,向上喷之,以免其厄。 眼下就是所谓遇恶人之难的危急时刻,李柃思来想去,只有修士手段才能对付修士。 不要说马脸道人,或者霍掌柜身边的那些武夫,就是霍掌柜本身,自己大概都打不过,所以绝对不可以硬来。 但有一点,传讯灵符是不入流品的法器,曾经被老祖借自己精血祭炼过。 它拥有通讯和定位的功能,可以让老祖知晓自己所在的位置,只消得触感生念,就能有所应。 这需要凝神静气,白天时自己颠簸激荡,来不及尝试,眼下也不可能从马脸道人眼皮底下窃符,但却或可借信灵香的奇效神识外放,沟通此物以向老祖求援。 他们知道自己是凡人,不会提防这一点,出其不意或有奇效。 或许是今日的心情格外不同,李柃费了好久功夫才终于成功入定,感觉自己身体泛光,笼罩范围之内浮现一根根细若游丝的无形线条,正是那精神所化的念头在神识笼罩范围游走。 倘若能够淬炼灵气,转化五行,就可以将其显化。 马脸道人身边同样有股灵光般的气场,那是修士将神识外放,感应周遭动静所形成的领域。 万幸对方贪图修炼,已经沉迷进去,自己只要不对其显露恶意,或者闹出别的动静,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可李柃很快就现,自己没能感应到灵符的存在。 神识感应不同于视力,它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那灵符曾被自己精血祭炼过,如若在笼罩范围之内,应该会呈现出放射朦胧微光的异象,就像是夜中的荧光石。 自己毕竟没有炼气,这些念头丝线只能在身体周遭丈许半径内游走,远远低于入门修士的十丈左右。 “目测并没有那么精准,距离还是太远了……” 李柃再次睁开眼睛估算了一下,现还差三尺左右。 可在这关键时刻,仅仅三尺,就如同天壤之别。 “才一丈就过不去了?给我变长啊!” 李柃心中狂呼,不经意间竟感觉心弦松动,神识笼罩范围似乎变大了些。 这像极了人在伸手抓东西,拼命往前够,神念也跟着蔓延。 但是,仍然还差一尺多! “还要再长……再长一些就好!” 李柃原本就心心念寻找修炼机缘,缠自家娇妻学了观想法门,又从祝师兄那里淘换灵药,增益神识,按理说来,早已满足了入门的硬性条件。 只是灵根有缺,仙道无凭,不能淬炼灵气,始终无法真正踏上修炼之途。 他至今都还没有正经炼气过,需有信灵香帮助,才能偶尔把神识外放。 就算这样,刚好就差一点距离,也是始料未及之事。 如今李柃才算是真正理解,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这就像是他的修士梦,看似伸手可触,实际遥不可及。 李柃心中充满不甘,神情都变得有些狰狞:“仙凡之别,真的是天生所定么?” 他满脑子执拗念头,不去想暂缓计划,寻机再来,也不好寻借口挪动身体,接近几尺再说,因为但凡有所异动,都有可能被怀疑,再则是断了信灵香供应,更难有眼下这般良机。 轰然之间,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烈绽放。 一股神识扫过,竟是如同波澜扩散,冲向十余丈外。 马脸道人猛然惊醒,刷的一声,精金飞剑从腰间剑囊飞出,悬浮在前。 “什么事?”霍掌柜后知后觉,惊讶问道。 马脸道人肃然道:“有修士至!” 霍掌柜顿时紧张无比,悄然退至一旁作鸵鸟状。 但等了一阵,外面雨声依旧,丝毫没有外人到来的迹象。 马脸道人这才觉不对,转头扫视四周,在李柃身上略作停顿:“你身上可有什么法器符箓之类的东西?” 李柃道:“不是都给你们搜光了吗?” 马脸道人面露狐疑之色,沉吟起来,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成功了吗?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有……” 李柃见对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由有些担忧,却不料马脸道人走近几步,立刻有所察觉,厉声喝道:“你心跳那么快做什么,刚才是你在捣鬼?究竟做了什么,说!” 紧要关头,李柃突然现,对方身上味儿丝毫没有变化。 “他在诈唬我!他自己也不确定怎么回事!” 于是抵死不认:“我刚才一直都在闭目养神,被你吓了一跳,不会是你用信灵香太久,神识有异了吧?” 马脸道人微怔:“这话怎么说?” 李柃道:“负重练力试过没有?有时候身体习惯了负重的力量,刚刚卸下会不分轻重,感觉一脚踏空。” 马脸道人诧异道:“还有这么一说?” 李柃认真道:“你刚才冥想入定,但不惯用这香,稍有个风吹草动就容易惊醒。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信灵香既然有助于炼魂,那就肯定会和精神层面的东西起反应,是你太敏感了。” 马脸道人迟疑好一阵,终归没有再坚持,毕竟李柃只是个凡人,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但却还是吩咐霍掌柜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天亮后马上就走。” 霍掌柜道:“是。” 李柃见状,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但却同样纳闷:“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日,外头依旧绯雨绵绵,一行人披上蓑衣,趁着天刚蒙亮踏上行程。 他们没有走官方所修的驰道,而是在山间密林一通乱钻,不久之后,进了条羊肠小道。 雨后的山路极其难走,李柃双脚踏在泥泞的地面上,精美的鹿皮靴早已湿透,只感觉袜子沾上泥水,难受之极。 意识到自己正在远离老家,李柃故意找茬:“就不能挑好走的路么!” 马脸道人嗤笑一声,道:“都这时候,还挑挑拣拣。” 霍掌柜道:“李老弟,你就忍耐个几日,等出了山,有的是马车接送。” 说罢想了想,干脆叫来一名护卫,嘱咐道:“你背李老弟赶路。” 李柃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走。” 护卫道:“驸马爷,你莫嫌俺汗臭,忍忍就过去了,要不然这山路崎岖,你又娇生惯养的,得走到什么时候?” 李柃道:“你又不是当牲口的,背什么背?我有脚,自己会走!” 众人只当他驴脾气作,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都笑笑不说话。 马脸道人有些不耐烦:“便是当回牲口背你又怎么了?你小子也是个有福报的,捣鼓出这方子,势必闻达于老祖,显贵人前,但凡人就是凡人,罗里吧嗦,当真以为道爷不敢拿剑削你?” 护卫倒也不恼,憨笑道:“是哩,驸马爷,尊卑有序,我合该背你,你也要听仙师的。” 李柃恨铁不成钢:“贱骨头,活该当牲口的命!” 正生气间,无人察觉,一股黄云在马脸道人脚下浮现,于水雾中悄然向上蔓延。 这东西像极了山间的瘴气,但是出现得极其诡异,不一会儿功夫就包裹了马脸道人膝盖以下的小腿,使得他整个人像是踏在雾气化成的蓬松云朵里。 注意力放在李柃身上的马脸道人这时才有所警觉,低头看了一眼,面现诧异之色。 嘭! 冷不防间,马脸道人就被炸飞,火光膨胀之中,双脚俱断,连刚刚祭出的飞剑都打着旋荡开,铮的一声插在旁边山石上。 “仙师!”霍掌柜惊愕之下,身躯猛然一抖,旋即如堕冰窟。 “祝师兄!”李柃却是大喜,因为他分明见到,一个邋遢道人站在不远处的山道旁,手掐印诀,犹自保持着作法的姿势。 不待众人反应,一抹剑光突袭而至,径直没入马脸道人心口,这炼气修士顿时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出就当场死透。 霍掌柜这才如梦方醒,没有退后,反而咬牙上前,掏出匕抵住李柃脖颈:“别……别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手掌一扭,如有无形之影将其五指生生掰开。 霍掌柜吃痛哀嚎,匕啪嗒一声,落在泥地里。 邋遢道人根本懒得理他,自顾自在原地举起葫芦闷了一口酒,飞剑却在空中闪动,袭向另外四人。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失却胆气的护卫们接连被杀,很快就只剩下了霍掌柜一个。 李柃回头看去,现霍掌柜正面容扭曲,半跪于地,身躯微微颤动,似乎正在对抗无形巨力。 “竟,竟然这么快追来……”霍掌柜目眦欲裂,至今没有搞懂怎么回事。 “祝师兄,他们自称是渚元国的人。”李柃连忙走向邋遢道人。 邋遢道人道:“的确如此,渚元国向来对玄辛国盯得紧,处处都要较劲一番,我倒是好奇,怎么探出你底细的。” 李柃道:“是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霍掌柜艰难一笑,终于感觉压制自己的力量略放松了,但他也没有了力气,顿时跌坐在泥地,大口喘起粗气。 邋遢道人道:“知道为何留你性命吧?自己老实交代。” 霍掌柜苦笑一声,道:“凡世百工诸业,哪一样做到精处不是为仙师效力,李老弟年纪轻轻就能挣下这般家产,说背后无人谁信?有心探查一番,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李柃看了他一眼,对邋遢道人道:“看来还是瞒不过有心人。” 邋遢道人道:“信灵香的存在外泄本在预料之中,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说罢随手一挥,飞剑袭至,霍掌柜当场暴毙。 李柃道:“祝师兄,为何杀他?” 邋遢道人反问道:“既然无用,留着作甚?” 李柃忍不住叹气,却也无话可说,这就是仙凡之别啊。 邋遢道人招手,把自己飞剑收回囊中,复又从马脸道人身上掏走布袋子法器和用了一部分的信灵香,传讯灵符和其他杂物顺手丢给李柃,道:“我们回去吧。” 李柃道:“先不忙,我还有东西在他们身上。” 于是从霍掌柜身上弄回自己的笔记,又道:“还请师兄帮我把那道人的飞剑拔出来,你不喜用,我却稀罕得紧呢。” 邋遢道人皱眉道:“他人之剑多以精血浇注,神念祭炼,哪有自己的来得趁手?我看这道人也是个精穷的,身上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就布袋子还有点用处。” 李柃道:“那不正好融了吗?城里也有能工巧匠,只是一口飞剑造价起码百两黄金,我一直想弄把来玩,尚无闲钱。” 心下却暗暗腹诽,当初那句“不入流亦非凡品”也不知道是哪个说的。 邋遢道人只得分出神念,帮李柃把剑拔出来,费力搬运到他面前。 飞剑无柄也无鞘,李柃干脆用霍掌柜的蓑衣卷成筒状包好,做完这些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有点冷,祝师兄我们快点回去吧。” 第4章 机缘突现 天黑之前,李柃终于下了山,被府中护卫们寻来接应。 九公主闻讯赶来,见了李柃,忙上前搂住他道:“夫君你没伤着吧?手怎么冰的?” 李柃拍拍她的背,宽慰道:“我没有事,多亏祝师兄赶来得及时。” 九公主这才注意到邋遢道人,上前见礼:“祝师兄。” 邋遢道人打了个酒嗝,摆摆手道:“既然无事,我就先走了,去也。” 说罢一个猿跃跳上路边树顶,转眼功夫纵身腾挪,抄近路往北而去。 他神念外放,周身似有无形罡风笼罩,雨水都在旁边化为齑粉,无知山民看到了,必定要以为是仙人在腾云驾雾。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自在啊!”李柃仰头目送,羡慕不已。 但好不容易赶回去后,他就烧了,凡夫俗子难免灾厄病痛,远远不及修士自在。 李柃虽然年轻,但生来一路扶摇直上,富贵逼人,反倒可称娇贵,这一场折腾下来,不出意外得小病一场。 夜晚,偌大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李柃盖着被子休息,犹自感觉天旋地转。 半梦半醒间,魂儿飘了起来,能见周围景象。 罗纱,锦帐,橱柜,瓶罐……房中摆设一应俱全,如同目视,依稀还能听到声音,似是九公主在叮嘱下人煲药。 李柃渐渐觉不对:“这是神识外放?” 自己竟然能够不借信灵香辅助就把神识外放了? 冥冥之中,似有灵光普照,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一直蔓延到十丈外方才停下。 这已经是炼气前期的修士水准,过去李柃就算借助信灵香冥思入定都不可能做到,仅得丈许范围而已。 李柃心中大奇,四处探照,果真如同亲身所至,诸般事物纤毫毕现。 最为显眼的,应当是身为炼气前期修士的九公主了,她有灵光笼罩,隔着几重墙壁都能依稀可见,相比之下,下人们就暗淡许多。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现空中似有许多细若游丝的缥缈之物在蠕动,尽皆呈现念头显化的丝线形态。 但它们不像自己的神念那样有个源头,反而像是自混沌间凭空而现。 李柃念头靠拢上去,结果立刻现,它竟和自己的神念融合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我的神念……变强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增强我的神念?” 李柃莫名的想起了修士淬炼灵气的法门,想起了灵根资质,仙道机缘,禁不住身躯抖,心情激荡,一口气连吞上百条游丝,仍觉意犹未尽。 这种东西似乎还可以再生,竟然又自虚空源源不断涌现,只是数量不及之前而已。 神念的增长让李尘想起了修士意念驱物,掌控飞剑等本领,尝试着搬运物体,但这一下,立刻就暗自皱眉。 “连个花瓶都搬不动?” 好吧,花瓶不行,试试纸张,同样重如泰山。 好不容易觑到妆台一角的梳子上有根来不及清理的丝,结果,同样无法撼动。 李柃面皮烧得厉害,赶紧放下,开始寻找更加细微的尘埃等物。 费了一番功夫,李柃总算弄清,自己的神魂的确生出了几分不同,似乎是受到刺激,终于强化至能够如同修士那般自主外放了。 但是神念力量仍然约等于零,或许是比远比毫克还要更小的单位,微克才能计量。 “难怪连头都无法撼动,头在微观层面来看也是庞然大物,重达数百微克,妆台上那根应该是青丝的头,长可及腰,甚至要用毫克来做单位。” 突然,李柃感觉身躯轻若无物,尝试着移动了一下,竟如同烟气一般离体,然后飘了起来。 他下意识低头,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不由愈惊讶。 这是道经之中记载的神魂出窍! “怎么回事,这不仅仅神识外放,竟然还出窍了?” “这不是元婴境界才能做到的事情吗?连现在的老祖都还没有这般的本事!” 这个世界的修士,元婴以上境界才能神魂出窍。 准确来说,先是夜游,因为阴魂性质如同鬼魅,怕火焰雷电,更怕煌煌大日。 修为高深之后,可以尝试日游,因为自身修出阳性,在白天都能不避阳光,不怕普通火焰雷电。 那个时候的元婴灵体便和真正的实体没有什么两样了,甚至可以转化阴阳,以阳神力量反哺肉身气血,大能高手们的血肉衍生,滴血重生等等神通手段都是依据这个原理而修成。 但无论大能高手们有何等手段,凡人境界就自主出窍,还是不可思议。 李柃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状态,如若说之前邋遢道人能够飞腾纵跃,跨越各种地形如履平地,可称是小自在,那么这种能够无视肉身限制的出窍就是大自在了,这可是大修士才能拥有的本领! 李柃仔细端详了一下闭着眼睛的自己肉身,又看了看不远处守夜的丫鬟,在她们面前飘来飘去,然后又从不同的角度观察房中之物,只感觉新奇之极。 李柃尝试伸手触摸她们,只感觉有一股无形屏障阻拦,但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可能是施加的力量忽略不计,要神念增长之后才能体现出来。 其他物体能够穿透过去,如同幽灵一般。 但是房间中的灯火有些刺眼,莫名的让他想要避开。 走出门口,来到院子,抬头望了望,但觉四周天地茫茫,仿佛被无穷无尽的浓厚黑雾所笼罩,仅得神识灵光照耀的十丈范围可见。 这根本不是平常肉眼所见的景象,十余丈内,神识感应范围通透光明,如同火炬照亮,但外面就如同深渊,无边黑暗无来由的叫人心中生出本能的畏怖。 按照道经上的记载,即便是高阶修士,神游太虚也有风险,万一遭了意外回不来,就要变作孤魂野鬼,甚至身死道消。 “神魂出窍的限制在于灵体,平常修士修炼到这一步,早已拥有非常广大的感应范围,能够飞腾变化,出入幽冥,但我现在还做不到。” 李柃想了想,没有贸然就展开远行的尝试。 虽然他熟悉卧房附近的路,但尝试了一下,上方好似有股莫名的气流覆盖,难以攀升太高,只能在离地几尺飘着,度也快不起来,只有平常走路和慢跑的样子。 这万一要是走远了,遇到罡煞,火焰之流,难免危险。 而且现在的神念力量确实太弱了,没什么用处,还是先想想怎么提升才是正经。 一连几天,李柃看似躺在床上休息,实际上在摸索研究。 结果现,游丝时而浮现,时而消失,似乎并没有什么确切规律。 吞噬一空之后,新生的数量也不定多寡,有时候是成百上千,有时候只得数条。 但与念头融合之后,增益的功效却都是实实在在的,念头力量开始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着实让李柃体验到了淬炼灵气的感觉。 大抵修士们灵根俱全,淬炼五行,也是这样把它们融入神魂念头,使之壮大,显化,凝聚实质。 至今他已经能够搬动数毫克的重量了,好歹凭空驱御一根自己的头没有问题,进步之大,堪称感天动地。 “可是,这些丝线究竟是什么?它们是从哪里来,又要如何增多?” “吞噬融炼似乎不难,如若不是千百条,而是亿万条,上兆条,说不定很快让我脱胎换骨,比拟真正修士!” 正所谓得陇望蜀,李柃高兴没多久,反而犯起了愁。 他经过观察,现这些游丝大小粗细不论,具体性质也暂不去深究,都能增益微克以计的神念力量,一千条一毫克,一百万条就是一克。 可这实在太少了。 花费几天功夫才融炼个几千条,一百万条得两三年,又才只增长一克念力。 神识外放的距离,神魂出窍之后的力量,度,神通本领,统统一概没有,又或许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到变化,能顶什么用处?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一定要找到它的真正来源! 又一天夜里,李柃借故试探九公主:“你有没有现,这房间里多出什么东西?” 九公主神色微滞:“夫君,为何这么问?” 李柃道:“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边飘来飘去。” 九公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放出神识感应了一下,道:“没有啊,夫君你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就是。” 李柃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再多问。 “青丝的神识无法感知它们,此前看过的所有道经,典籍也从来没有这种现象的记载,应该不会和其他修士的法门有关。” “说不定,我并不是依赖神识看到,而是闻香的天赋异禀!” 这么一想,李柃顿时感觉自己可能走了弯路,于是尝试着静下心来冥思入定,进入到一个朦朦胧胧,半梦半醒的清明之境。 果然,这一次竟似从虚空之中嗅到香烛烟火的味道,还有降真和沉香的质感。 “这是香气散的味道!” “虽然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绝对不会有错,这是点香之后的烟火气!” “这些游丝竟然和香有关?” 李柃并不觉得那是香料的分子或者原子,因为他的天赋异禀是观想气味,香质具现,本质上属于精神层面的领域。 蓦然间,李柃想起了香道的本质。 香可通幽,信之有灵。 自古以来,凡民燔柴烧香,祭祀祈祷,莫不以香为引,这原本就是祈并祷告,供奉神明所用。 自己把信灵香传到此世,暗合道蕴,使得修士能够借之炼魂。 难不成,这些游丝就是信灵香之所以能够助益炼魂的关键? 它们之中本身就蕴含着某种磨砺精神的特性,或者类似灵气的特殊能量。 虽然李柃并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早已有过相关的猜测,只是以前没有把自己天赋异禀开到如今的程度,也就无从探索。 “若真如此,那就真的不得了了啊!” 但很快,李柃原本激动的心思就逐渐平静下来。 他现这完全是依靠自己天赋异禀的特殊性实现的出窍,自己本身是没有什么修为境界的,所以道经上记载的许多神通手段还无法施展。 而且,不需要灵根也能修炼,区区凡人都能神魂出窍,这些传出去何其惊人? 老祖得知,也不知道会起何心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自保的力量之前,还是闷声大财为妙。” 翌日清晨,心绪难平的李柃早早起来,制止住想要开口询问的丫鬟,轻声道:“不要吵到公主,我出去走走。” 然后便起身穿衣,走了出去。 二管家王公公和仆役们早已起来当值,李柃沿途所见,似乎还多出了一些家丁。 这是那日事之后,九公主给府里添置的防卫力量。 他们看起来就孔武精悍,实际上,放到军中也是当之无愧的精锐,可以当成亲兵来用。 但是李柃明白,真正值得信赖的还是前几天老祖派人送来的一件法器,名为警心铃。 它是一件下品法器,拥有与简易法阵禁制关联,触警报的功能。 但凡入了流品的器物对炼气境修士而言都堪称贵重,哪怕只有下品品级。 老祖似乎也意识到了秘密泄露必定受人窥伺,但派其他炼气修士贴身保护李柃并不现实,他还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只能让九公主担当此任。 九公主有了此物,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不必时时刻刻风声鹤唳了。 王公公看到李柃,过来行礼参见,并提醒道:“驸马爷,眼下外边不甚太平,您若要出门,可记得带殿下一起。” 李柃道:“今日不出门,我就在府里随便走走,对了,你叫人把我放在含香阁的香炉和信灵香拿过来,我等下要用。” 王公公道:“是,但不知具体哪一个炉子,多少块香?” 李柃道:“香炉随便有个就行,香的话……放在书架上的全部都拿来。” 他打算做一些实验,验证昨日的现。 第5章 香魄 交代过后,李柃便在内东苑水榭旁的林荫小道上漫步,活动筋骨。 不久之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长宽百余米的荷花池,晨风吹皱,微波粼粼。 如今不是盛夏,池中尚无荷香可闻,但大清早的,却有各色鲤鱼浮在花楼下的水面换气觅食,自有专门仆役去喂。 有竹桥通向深水区,那是一个连着荷花池的人工湖,湖心有个凉亭,可见两层高的花楼立在对面近岸处,立柱和墙壁爬满蔷薇。 过了一会儿,几名仆役就把李柃想要的东西带来,李柃于是走上竹桥,来到凉亭里面。 亭中石凳左右分立,中间是个两尺来宽的圆形石桌,上面天然纹路如同一片片的花瓣. 有名匠巧施妙手,将其雕琢成为一副海棠盛开的装饰图景,华贵而又不失雅致。 李柃坐下,对仆役道:“把东西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待仆役们退下,李柃取过一锭香,不紧不慢的用刮香刀刮起香粉,尽数收集到身前的小陶罐中。 然后,他在白陶碗般的浅腹印香炉内摆好刻印工具,取来银制的长柄香勺,将其舀到上面倒匀。 这种刻印工具是以镂空银版制成的大衍篆香图,精细轻便,线条清晰,轻轻用灰押盖平之后,当即在炉内香灰上面印出一个两寸见方的图案。 其形似大衍天罗盘,内方外圆,颇具道蕴,一般能够燃烧两刻时左右,也即是半个小时。 这是专门设计好的规范,正适合于修炼者冥想入定,搬运周天。 这些准备工作完成之后,李柃取来海外异木所制的点火工具火芽枝,用其中的火星轻轻把印图的一角的香粉点燃。 随着烟气袅袅而升,思绪收敛,神魂仿佛随之而入冥,渐至玄幽之境。 在熟悉的信灵香气味之中,李柃感觉神识通明,借力极盛,就连久未松动的感应范围都似扩大了几分,有种照见四方的开阔之感。 周围的事物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光芒照映,投射在心灵层面的识海之中。 这些事物都被具现出如同肉眼所见的形象,但比起肉眼所见多了几分明艳和细腻,甚至还可以自由调整观察的角度,从不同的方向和角度同时进行辨析。 李柃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细腻入微的观察体验,顿觉凡胎肉身果然限制极大,所见所闻都未必就是世界的真相。 静静感受了一番之后,他把自己那闻香识人的天赋异禀运用到了极致,使得观想气味,香质具现的特性得到最为充分的挥。 这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于神识的感知能力,有通幽入微之妙。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感应到了全新游丝源源不断浮现。 如若说之前所见游丝只是涓涓细流,那么现在,几乎可说是一条真正的小河,随着香锭点燃而散,不一会儿功夫便达到成千上万之多。 “还真是这样!” 李柃惊了,旋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天不负我,念念不忘,果真必有回响!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 “我就知道,不可能当真如同仙师所说那般灵根有缺,仙道无凭的,天地大道从来就不该是那样!” 多少年的困顿和不甘啊。 就这样一朝尽释,拔云见日之感油然而生。 李柃思索起来:“如今已经证实,这种游丝的确是从香中而来,平常凝聚,点燃时催。” “其他人借香存念,裨益神魂,本质上还是利用灵根俱全的资质去炼气。” “但没有我这种天赋能力的话,就不能主动捕捉,只能被动接受,这是本质的区别。” “古人云,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我这般算什么?食香?” “食香者原本应是神佛之流,香火封神都是依靠众生信仰,而今我直接食香,不必求神拜佛,不必靠众生愿力,反而更为纯粹。” “这可真是……拜神不如拜己啊!” 李柃紧接着又想到几个问题:“香能产生这种东西……姑且可以称之为香气或者香魄吧,在不同的香料和香品之中究竟含量几何,如何运用才能效率最大化?” “这些问题一定要搞清楚,我没有灵根俱全的资质,修炼前程可是全指望它了。” 好在这个问题不难验证,做一番对比实验就是。 李柃如今掌握的信灵香虽为秘方,但手底下已经开始有工匠研习,辅助制作,甚至参与实验性质的流水线生产。 他是制香大师,不是苦工,没有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要保持方子的神秘性,只需要把握关键工序即可,许多基础工作都是要让人打下手的。 不久之后,李柃取出另外一份手下工匠试做的仿制品端详起来。 此香颜色褐黄,光是肉眼所见就差了自己亲手所炼制的成品一筹不止,但经验证,辅助炼魂的功效还是有的。 老祖同样会收走这种东西,用来赏赐门人或作其他用途。 李柃把这块香如法炮制,再次在这凉亭之中闭目入定,果真见虚空之中再次多出了许多游丝,如同潺潺清泉喷涌。 “果然如此,比之前少了一些,但仍然远比未点燃时散的多!” 看着烟气之中游丝如蜉蝣,很快积聚了数千条之多,李柃心下大定。 至此已经完全可以确认之前那些猜测了。 接下来,李柃索性奢侈一把,直接取来新的香锭整块点了,静静等待它烧完,然后以充分释放之后的香魄总量进行统计。 结果分别是自己所制的信灵香催香魄百万以计,普通工匠所制逊色不少,才数十万不等。 而且一下催出来,存在融炼不及的问题。 自己能够观想气味,具现香质,用念头主动捕捉那些香魄进行融炼,效率奇高。 但若一下太多,也是浑沦吞枣,难以顾全。 或许等到以后神念变强了会有所改观吧,但现在只能缓着来,按照正常的燃烧方式进行催最妥当。 李柃继续用各种香料作一番对比实验,现里面果然也含有数量不一的香魄。 只是平常香魄具现,数量从个位数至上百不等,以及即便点燃,加散也无济于事的特点完全可称惰性,根本无法作为辅助修炼之物。 各种天然香料,制作香品的原材所含香魄略多,但直接点燃了,也不过积聚成千上万,远远不及合成之后的信灵香。 香魄性质也各有差异,李柃感觉它们应该各具功效,但暂时而言,助益神魂增长却是共通的好处。 最后他还突奇想,尝试直接咀嚼吞服,只可惜此番作为无济于事,并不能够如同服丹那样使用。 李柃啧啧称叹一声,抓紧时间炼化实验所用的几块香,这一天就吞噬香魄数百万道,使得念头力量增长三克以记,而神魂出窍之后,灵体的力量和度也终于开始有了微不可察的增长。 …… 接连休养和探索小半个月后,时间到了三月底。 九公主道:“夫君,你感觉好些了吗?要不然今日还是多躺一会,不要那么早起来吧?” 李柃道:“那不成,我休养这么久,骨头都快生锈了,更何况今日融炼飞剑有成,我得亲自看看。” 九公主只好起身,招呼丫鬟过来给李柃穿衣,却是禁不住感叹:“你呀,一说到这些就精神焕。” 李柃面上含笑,满满的都是喜色,但却不是因为暗中得法的事情,而是这一日,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飞剑锻造好了。 飞剑不是等闲物,那是他的仙侠梦。 之前邋遢道人解救李柃,把那个不入流的布袋法器收走,飞剑却给他留了下来。 只因他人之剑多以精血浇注,神念祭炼,没有自己兵器来得趁手,充其量也是融开了取材。 邋遢道人没有那样的闲工夫,李柃却不嫌麻烦,毕竟城里也有能工巧匠,能锻造不入流法器,尤其擅长最常见的低阶飞剑之流。 一口飞剑造价起码百两黄金,他一直想要弄把来玩,却因事业而顾不上,如今平白笔意外之财,总算可以趁机会满足一下。 李柃对九公主说道:“为夫向往仙家,欲求寻仙问道而不得,难道还不能打一口不入流的飞剑来耍耍吗?” “左右不过几百两黄金的开销,还不如美姬或者名马贵重呢。” 九公主道:“美姬买来能娱人,名马可以骑,你要这飞剑何用?” 李柃说到这个,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说起来,你们修士驱使飞剑的本领,多与神魂念头或者法力相关?祭炼是为了保持联系,不至于实战之中被敌人夺走吧?” 九公主道:“不错,精血浇注,神念祭炼,都可使得自身气机萦绕其上,等闲人不能以神念搬运,否则低阶修士遇到高阶修士,见面就被夺了兵刃,根本无法可施,就是高阶修士也需要时时刻刻注意,那岂不成了软肋?” 李柃道:“原来如此,我没有灵根俱全的资质,应该也不妨碍祭炼法器,绑定自身吧?” 九公主道:“祭炼法器多与生命气机有关,之前老祖给你传讯灵符,方便紧要关头联系,也是这般由来,不妨碍的。” 李柃道:“那我就放心了。” 闲谈之中,两人洗漱用膳,之后便带着一班奴仆侍婢出了门,前呼后拥往城东名匠洪大师家的剑庐而去。 来到目的地,李柃跳下马车,入眼所见,是一座如同火焰山的数丈高台。 它竟然是用巨大山岩整体掏空制作而成,外形如同炉鼎,两侧沟渠铁水流泻,如同瀑布奔腾不止。 这已经有了小规模炼钢厂的势头,在依靠人力的手工作坊里面堪称先进,想来炉体构造,所用燃料,合金配方都是真正的不传之秘,消耗的人力物力也绝非寻常匠人可以想象。 “当当当当!” 不绝于耳的敲打声从四周传来,那是剑庐的锻造师们各自在自己的工位劳作,已经初具流水线生产的雏形。 如霍掌柜所言,这个世界百工诸业做到精处都是为仙师效力,因一些凡力量相助,拥有着越古代社会的技术和理念。 李柃注意到,他们在反复捶打一些刀剑坯胎,都是百炼精钢,这是一种品质不逊于特种钢材的宝物,价值介于凡物和灵材之间,也常运用于不入流品的法器兵刃。 最里面的一座铁毡前,一名须皆白的矍铄老者坐在那里抽着旱烟,观看两名弟子模样的匠人捶打剑坯,有节奏的声音交替起落,叮叮当当,竟似盖过其他声音。 这名老者就是洪大师,洪家铺的铸剑行尊。 有弟子上前提醒了一声,洪大师这才看到他们,提着烟杆起身,上前见礼:“参见李驸马,九公主,不知二位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柃伸手虚扶:“洪大师不必多礼,是我们冒昧造访,给你添麻烦了。” 洪大师呵呵一笑,道:“李驸马可是来取飞剑的?” 李柃道:“不错,我听说委托阁下锻造的飞剑已经完工了。” 洪大师道:“实不相瞒,我这铺子里早有快要成型的剑坯,反复精炼上千重,驸马爷前阵子下单,正好用它来锻造,若非精金为凡材,无灵性材料之妙用,便是入得流品都足矣,如今驸马过来正好,借你精血一滴融入剑体,即可出炉。” 打造一口飞剑费时费力且不说,还需足够高明的工匠就手,等到锻造好后,还需要在出炉之际融入主人精血,借以将生命气机布满其身,打下将来祭炼的底子。 李柃之所以亲自过来见证飞剑出炉,就是为了给这口飞剑打上自己的印记。 至于此前捡来的那口飞剑,当然是彻底融炼了,提取精金充当锻造费用。 但只靠它本身是远远不够的,李柃还额外花费一百五十两黄金作为材料,以及用掉一些人情关系,方才请到本埠最杰出的名匠洪大师亲自出手。 第6章 这故事我知道 洪大师把李柃请到旁边葫芦状的石炉前,用一根银针刺在其手指,微微刺痛中,滴出血珠,如同一味药材添入丹炉。 手指之血通心口,辅以神念,即化精血,是可以填注精神意志的。 在李柃血液滴入之后,整个石炉烟气大冒,原本炽烈逼人的火焰立刻停息,复又有氤氲白烟升腾。 这时炉盖自动打开,一口尺许来长的飞剑展露出来。 一如其他飞剑法器的形制,此物两端皆刃,无柄可持,外形如同被拉长了的梭子,锋芒逼人,虽然身处热炉之中,但却诡异的没有太高的温度,通体呈现暗金之色。 刚才滴入的血液正好落在上方刃尖,肉眼可见如同经络的纹路缓缓在其流过的地方生成,不一会儿,剑体之上多出了许多血纹。 这些纹路甚至已经渗入剑体内部,与其整体相互交融,也不知道在黄金之中添加了什么特殊材料,能够造就这等看起来就非同凡响的奇物。 心神牵连之感油然而生,李柃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心念一动,就能把它凭空拔起。 当然这并不是真的,李柃有自知之明,现在自己神念力量虽然大幅增长,但却还仍然还是以克论之,远远不够。 起码也得十余斤力量,才有可能拿得动这种法器。 洪大师道:“此剑形制名为金梭,剑重九斤六两,平常祭炼,观想存神的法子,李驸马和九公主应该都晓得。” 李柃道:“这个晓得,有劳洪大师了。” 说罢又对九公主道:“公主,帮我把这剑拿出来吧。” 此剑尚还略有余温,而且无柄可握,当然不能用手去拿。 但九公主是炼气修士,即便有李柃的气机干扰,拔出此剑收好也绰绰有余。 当即伸手一招,凭空将其摄出,放在早已备好的玉盒之中。 接下来就是李柃自己的事情,和洪家铺子无关了,但出于人情往来,李柃还是趁机参观了一下这边剑庐,谈起近来时政。 当李柃问道最近生意是否还好的时候,洪大师答道:“怕是要打仗哩,官家向我们定做了不少武器,不仅赏功和配将官的百炼精钢刀剑,便是平常刀剑,箭镞,机括,车辕轴承都有。” “打仗?”李柃感觉有些莫名,旁边的九公主却是神色微动,传音入密道:“夫君,这个我知来龙去脉,稍后再与你分说。” 参观完后,李柃告辞离开,洪大师也不挽留,只是带着几名亲近弟子出门相送。 登上马车,打道回府,九公主这才在路上小声向其解释缘由:“这是老祖为你出气呢,青云真人打你主意,自有仙门法度计较,渚元国那边,还是得叫兵戎相见,这回不趁机拿他十几座城池,数百里沃土都不算报复!” 李柃脑海里莫名想到一诗:“昨日东周今日秦,咸阳烟火洛阳尘。百年蚁穴蜂衙里,笑煞昆仑顶上人。” 凡人如蝼蚁,但却关系百工诸业,仙门资粮,大把的门人弟子等着受用。 老祖为自己出气,这大概不假,但若说老祖就没有私心,想借机吞了同门掌控的疆土,多收一些供奉,说来都没有人信。 而有谋夺信灵香的把柄被抓,青云老祖大概也只能认罚,玄辛国想要趁机拿下十几座城池,几百里沃土,很大程度上会成为现实。 就连改朝换代,让渚元国成为历史,怕都不无可能。 这就是此世所谓的天命,所谓的定数,所谓世事如局人如棋! 九公主见李柃神色凝重,不由关切道:“夫君,你怎么了?” 李柃轻叹一声,吐露心声道:“又要起烽烟了,被卷进去的凡民何其无辜?” “还有那些将士们,虽然不是因我而死,但多多少少也有关联,为夫实在于心不忍啊。” 九公主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就是怕你郁闷,才没来得及告诉你,但对老祖们而言,这些不过面皮之争而已。” 李柃道:“修士们会参加吗?” 九公主道:“据说双方约定各出一定数量的炼气境弟子下场交锋,生死不论,但只可对彼此下手,不得针对凡人。” 李柃冷笑一声,道:“游戏规则还挺讲究的。” 九公主道:“哪里有什么讲究可言,不得对凡人出手,不代表不能借用器物或者从旁辅助,不过那是打出真火的情况,毕竟同出天云宗,闹得太过不好看,若无意外,一般不会刻意针对,只是各支弟子们历练和应劫而已。” 这故事我知道,叫做《封神榜》! 李柃暗自摇头,身为凡民,孱弱无依,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还好自己能够创造价值,在仙师眼里都有份量。 九公主又道:“而且,功德业障,因果灾劫也不是可欺的,低阶长生无望的并不在乎,大修士们却在乎,苍生福祉还是有仙师管的。” 李柃道:“大修士们眼高于顶,区区一地的凡民死活算不上苍生福祉吧?只怕等闲几万条人命都不放在眼内。” 九公主安慰道:“夫君不必挂怀,你虽为凡民出身,但助道有方,早已非凡类可比,公公婆婆和李氏族人们也在乡里享福,不至于受战乱流离之苦。” 李柃道:“公主有所不知,物伤其类啊,岂止亲友乡梓?” 九公主道:“这也没有办法,修士们生而有灵,几经灾劫磨难方才成就道果,难道还要和浑浑噩噩的凡夫俗子平起平坐?” 李柃语结,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得自嘲一笑,不再多言。 见李柃心忧,九公主依偎在怀,小意温存,柔情蜜意简直能把人都酥化:“好驸马,你纠结个什么劲?莫说打赢了可以得益,就算打输了,甚至玄辛灭国了,大不了搬去外国当寓公,或者向渚元国纳贡称臣,日子照样过。” 李柃听闻此言,颇感哭笑不得,连九公主这样的玄辛王族都不把军国大事放在眼里,自己又能多说什么? 但他仍在路上想到几处能够出力的地方,一回府就在内苑后堂召来大管家徐公公:“账上可还有余财?接下来怕是要打仗了,你提前置办一批粮食,衣物,药材,做好赈灾济民的准备。” 战乱一起,生民流离失所,耕作也要受影响,一定程度的粮荒是不可避免的。 仙师定下的大局他无法干涉,好歹救些凡民性命。 徐公公听闻此事,有些诧异,但驸马爷要做善事,也没有多说什么,照着做就是了。 一番吩咐下来,李柃问道:“略算一下,这些大概要花多少钱。” 徐公公禀道:“赈济规模有大有小,大头还是得靠朝廷,府里出个三五千两银子比较合适。” 李柃微愕,不是太贵,而是意外的便宜:“造把不入流的飞剑来玩都要两三百两黄金,买个绝色美姬,宝马名驹也差不多如此,这赈济灾民竟然也只用这么点?” 九公主道:“现在粮价还没有涨,我们家又自有庄园,左右不过费点儿陈粮而已,奴才们闲着也是闲着,同样可以动起来办事,若不是夫君还要顾着难民住所,又要买什么药材,怕是不用花钱都可以。” 徐公公亦道:“是哩,驸马爷,别家施粥有个清水汤汤都可以说良心了,您还嘱办衣物,药材,真是万家生佛的大善人,百姓必定感恩戴德。” 九公主冷哼一声,却是道:“怕是底下那些奴才们也得过年般欢喜吧,又有上下其手的机会了,水至清无鱼,其他我不管那么多,但这次你这个大管家得盯紧了,府里不在乎些许银子的出入,可别丢了驸马的面子。” 徐公公忙道:“奴婢晓得轻重,驸马爷和公主尽管放心。” 李柃笑叹,挥退徐公公,索性不再去想那么多事,转而看起桌上飞剑,眼中如有湛然精芒。 他打造这口飞剑,原本只是用来玩玩,满足多年夙愿而已。 但此时此刻,他迫切想要真正驾驭此物的愿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九公主见无事,就打算先回房了,李柃却叫住她,道:“先不忙,请公主再施法诀,让我见识见识仙家手段。” 九公主道:“不过费些精神而已,何必说请?但夫君这样痴迷仙家事物,还真叫人担忧啊。” 李柃哄她道:“好公主,就当我吃饱了撑的,看个稀奇还不成么?” 九公主嗔道:“那我岂不成街头卖艺的了?” 李柃笑嘻嘻道:“公主快快耍来。” 九公主无奈伸手,光芒闪动,金澄澄的事物自腰间剑囊而现。 这是她的精金飞剑,同样尺许来长,两头皆刃,形如梭子,乃是金梭剑的形制。 但和李柃刚刚所得金梭剑不同的是,它入了流品,乃是真正的下品法器,也略重一些,达到十二斤八两。 飞剑无柄,绝非为了给凡夫俗子使用而设计,但在九公主神念驱御之下如臂使指,凭空舞动,轻若无物,端的是犀利。 九公主耍了一阵飞剑,把它送向远处,约莫十来丈就停了下来。 李柃若有所思道:“炼气前期,果真神识外放十丈左右么?公主再试试用念头搬庭中那石墩子。” 九公主只得收回飞剑,伸手虚抓,门口庭院中足有百斤的石墩一下被抓起数尺,如有无形力士凭空搬运。 李柃道:“公主可还有余力?” 九公主道:“差不多了,便是念头再分,也只剩下三十来斤力量,勉强使使飞剑而已。” 李柃道:“炼气前期百余斤搬运力,中期二百余,后期三百余,果真如此。” 九公主放下石墩,道:“这些东西各宗各派早有计量,终归都差不离,但像凡人气力,或因天赋异禀,或因时常锻炼,个体之间差个几百来斤,几十丈范围都不稀奇,等到筑基之后,炼出法力,更有接引天地元气之能,岂止摄物手段?” “可见,借法才是正途,靠蛮力不免贻笑大方,筑基之上都不会再细分这些的。” 李柃暗自点头:“确实。” 他以前也亲眼看过炼气修士出手,前段时日又见证了邋遢道人杀马脸道人和霍掌柜等人,印象正深刻。 说实话,炼气前期百来斤神念力量还没有凡人体力强大,但无需像凡人那样依赖肌肉和骨骼来动,掌控的距离也大大出,这就是巧妙。 一名炼气前期修士完全可以轻松对付大批凡人,只是肉身弱点仍在,要怕刀剑飞矢。 晋升中期,乃至后期之后,念力增长且不提,操运距离和分化能力都跟着提升,那就已经不是封建王朝的组织力量所能对付的了。 就算换在现代,骤然调度千百人来战一人也要受展开场地的限制,总不能千百人都挤在同一条走廊伏击修士吧? 正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用之于操持精金所铸飞剑,掌控水火,煞气,便是神通法术,凡人更加莫能相抗。 远的不提,单只九公主驾驭飞剑的本领就胜过浸淫此道数十年的任何凡人宗师,因为凡人宗师纵然把剑术练得出神入化,也没有凭空御剑的本领,武器本身更有巨大差别,精金所锻造的飞剑动辄重达十余斤,犹胜双手巨剑,重戟之流,还有飞袭突击,不必近身搏杀的优势,管你什么人来,都是隔着十余丈猛的一戳,直接扎个窟窿。 要对付炼气修士,得靠人命去堆,再有就是武器装备精良,长弓,重弩,战马,铠甲都不能缺,还得有开阔地形摆开堂堂军阵,不能被拖着打游击。 而到筑基境界,能借天地之力,差距更加巨大,终归还是靠着军中也有修士坐镇才能制衡,那些都是仙门派驻在世俗王朝的历练弟子之流。 “不成修士,终究蝼蚁,并不仅仅只是寿算差距那么简单,难怪……难怪……” 李柃隐隐有些明白,仙师们打算动的战争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那还真的就是面皮之争,一场博弈游戏而已! 第7章 夜游 虽然心知暂时影响不到自己,但李柃想要修炼上进,掌握力量的念头愈强烈了。 谁愿做蝼蚁和棋子,任由搬弄? 眼下的生活是靠创造价值换来的,但却依赖老祖庇护而维持,不是真正的自在逍遥。 李柃略作沉吟,问道:“话说回来,灵根究竟是什么玩意?” 九公主道:“夫君是想问灵根的本质么?经云,灵根乃天地窍,五行俱全,可阴阳相生,虚实转化。” 李柃微微摇头:“没有那么玄乎,天地窍的说法其实也只是虚指,至今仍然还没有个定论。” “我更在意的,是解剖人体也根本找不到这种东西,应该只是一种唯心层面之物。” “人体内部从来没有这样一种叫做灵根的器官或者组织,真不知最初的修士是如何认识到它的存在,并且凭此总结出修炼法门。” 九公主想了想,答不上来,这种寻根问底的求索不是她这个炼气修士能够应付的。 李柃又道:“灵根实际上广泛分布于凡民体内,但是五行不全,无法构成平衡,这就是所谓的灵根有缺,仙道无凭。” “好比我,其实并不是全然没有灵根,而是五行缺金。” “还得考虑阴阳平衡的隐性条件,这使得灵根俱全者和完全无灵根者在人群之中的分布概率都是二的十次方分之一,也即千人一出。” “再算上宗门资源有限,未必愿意下大力气栽培,真正诞生出修士的概率还要更低。” “但二十年就足以长成一代人,按照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的比例修成炼气,数量其实并不少,只是炼气境界寿元有限,少数天之骄子才能筑基有成,筑基之中,又是绝少结丹,乃至元婴,化神。” “如今仙门里面看着高低阶修士数量比例正常,都是老祖们见证一代又一代弟子生老病死方才形成的格局,几千上万年,低阶修士换了不知几代,大修士们还是同一批。” 九公主道:“这些我还真的没有细想过。” 她看向李柃的眼神有点儿崇拜,这些东西,莫说寻常凡民,就是仙门弟子,都未必会去思考。 “叮铃铃!叮铃铃!” 夫妻闲谈间,突然有一阵铃铛响动的声音从九公主腰间传来。 李柃定睛看去,但见一串银铃样的腰饰正在抖动:“警心铃在响?” 九公主神情微变:“来人!” 很快就有几名奴仆走了进来。 九公主道:“有贼人从外北苑闯进府里来了,快召家丁们迎敌。” 几名奴仆神色惊讶,但这时候,还是展现出了训练有素的品质,很快出去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鼓声,一声声报告应答此起彼伏。 李柃道:“会不会是上次那个渚元国道人提过的师弟?” 九公主道:“有可能,当日他们调虎离山,把我都误导着向北而去了,好在夫君机智,寻到机会传讯老祖。” 李柃道:“这般兴师动众,只怕打草惊蛇。” 九公主道:“打草惊蛇无妨,总不能让夫君冒险吧?不过夫君也不必多虑,谅那闯进来的贼人有天大本领也难找到这里,实在不行,我们一天换一栋楼里歇息,这样的麻烦不会持续太长久,等仙门出来主持公道,那想要私下里寻我们麻烦的蠢货就得倒霉。” 李柃闻言不免一笑,驸马府这么大,一天换一栋楼歇息,连续一个月不重样都没有问题。 平常炼气修士倘若空有力量而无其他本领,还真没有那么容易找到自己,他们只是修士,又不是真的神仙。 虽然感觉有些对不住出去厮杀的奴仆和护卫,但世道就是这样,人总是有私心的。 九公主担心再中调虎离山之计,伤了李柃,李柃也担心九公主受损。 不料小半刻功夫之后,几名身上带伤的护卫就回来禀报:“驸马,公主,贼人已经负伤退走。” 这原本是手下们邀功请赏的潜台词,九公主听到,捂住腰间仍在抖动的警心铃,杏眼圆瞪。 李柃则是狐疑的看着护卫当中的一人,突然嗅到一股略带腐朽的恶臭迎面而来。 “给我站住!你们快把最后面那人拿下!” 护卫们怔住,一时有些不明其意,九公主却反应过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怒喝道:“蠢材,贼人有易容变化的本领,跟你们过来了!” “哈哈哈哈!”眼见事情已经败露,其中一名负伤护卫推开旁边之人,鱼跃而起,一道金光从袖口飞出,直取九公主。 他的目标是为掳走李柃,但要先过九公主这一关,所以干脆先对付她,反正李柃只是凡人,想跑也跑不了。 这一下立刻显露气机,九公主惊道:“果真是你,渚元国的卫笃!” 说话之间,金梭剑从旁闪至猛的一扫,荡开刺杀。 那人落地,刚好站在门内,把手往脸上一抹,露出张略显枯瘦的中年男子面孔:“不错,正是卫某!” 说话之间,衣袍鼓荡,如有罡风四溢,后面举刀砍来的护卫惨叫着倒飞而出。 九公主伸手一招,飞剑悬于身前,护住李柃和自己:“你竟然还敢再来!” 卫笃道:“你们杀了我师兄,又准备侵我渚元国,若不做点儿什么,岂不枉我这三十余载的寒暑苦修?” 九公主怒道:“分明就是你们觊觎我夫君在先!” 卫笃冷哼一声,飞剑再次袭来,九公主不得不运剑抵挡。 这种兵刃如同被隐形人持握在手,于空中碰撞,多次出金铁交击的声音。 但是卫笃的力量似乎比九公主更强几分,很快猛的将其飞剑荡开,然后左手隔空一拍。 一道人头大小的火焰召来,炽烈光芒之中带着惊人的能量,相隔数尺犹自热浪逼人,如同流星轰向九公主。 轰然巨响之中,九公主娇呼一声,抛飞起来。 好在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匆忙中以神念化罡,在前面拦了一下,如同盾牌挡住大部分冲击波。 卫笃见状,想要趁胜追击,却似瞥见什么,急忙退却。 几道利箭从后堂的小门射出,原是有人绕到了那边准备偷袭,见公主受伤,被迫提前出手。 卫笃仓促间躲开前几道弩箭,却被紧随其后的一支扎中腰腹,闷哼着退了出去。 几名手持机弩的家丁追出,但不急着继续攻击,而是护在李柃和九公主身前,挡住正堂大门,行止间配合默契,颇具行伍之风。 这种机弩是军中所用飞蝗弩,弩箭飞射度不逊寻常飞剑,齐射之下,对低阶修士也颇具威胁。 它已经称得上是军械,但驸马府里藏几支还真的不算什么,使用它们的也是军中退下来的锐士,这时候果然派上用场。 庭院中,其他闻讯赶来的家丁也相继攻向卫笃,令他不得不收回飞剑,游走在身边格挡交锋。 卫笃伤上加伤,含恨看了眼已经如隔天堑的大门,纵身一跃,跳上旁边房顶。 “我还会回来的!” 嗖嗖嗖! 有弓弦之声和利箭破空之声传出,但转眼功夫,卫笃就躲开箭矢,从屋背跳下,飞奔而走。 九公主下令道:“飞蝗弩都留下,其他人全部去追!” 众人皆应诺而去,只留下五名手持机弩的精锐家丁在院中继续警戒。 “青丝,你怎么样?” 李柃顾不上逃走的卫笃,上前查看九公主状况。 “我没事,只是跌了一跤而已,夫君不必担心。”九公主摇摇头。 她还年轻,修为也不高,但是出身富贵,各种灵材吃过不少,连身上穿戴都不是凡品,这次多亏了装备精良。 “这就好。”李柃忙道,“你先坐下歇息,后续诸事,为夫来安排就是。” 他才刚刚找到自己的修炼机缘,正面战斗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但这时候,叫人召来仆役,管家,料理诸事,却是办得井井有条。 几名护院家丁各持信物,骑上快马沿府中大道往南门而去,出了门便各奔王宫,王城司,巡城卫,京都府衙各处而去。 旋即取出一次性的传讯纸符,给邋遢道人报个讯。 老祖那边他也没有忘记用灵符法器通知,不一会儿,有道略显苍老的老妪声音在传讯灵符之中响起:“知道了,祝明正好在城中,已经去追那人。” 李柃微怔:“祝师兄已经追他去了?” 这老妪正是李柃当下的靠山,玄辛国的老祖黄云真人,闻言冷哼道:“青云子自小皮惯了的,这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你身上,非得闹着渚元国也要有不可,说了还不听,简直气煞老身。不过你不用担心,那杀才只是跟我置气,还不至于为难小辈,渚元国那几个蠢货拿着鸡毛当令箭,一点分寸都不懂,你叫祝明和你岳丈快点收拾他们,渚元国那一家上下就没几个叫人省心的,迟早惹出祸事!” 看来仙师也有苦处,但这些话,李柃实在没法接。 九公主见李柃面色古怪,问了一下详由,笑叹道:“看来老祖也拿那位没办法啊。” 话锋一转,却又道:“不过,有祝师兄出马对付卫笃,可以放心了,王城司和巡城卫那几班人马虽说也有炼气修士坐镇,但大多都是民间招揽的散修之流,又狡猾又怕死,肯定出工不出力。” 李柃道:“那厮有易容变化的本领,祝师兄一下不防怕是也得要被骗。” 断了通讯,李柃扶九公主回房间歇息,心中仍在担心。 那卫笃看起来也是个有心计的,想到那厮很有可能正易容改装,藏在城中哪个角落虎视眈眈,他不禁感觉如芒在背。 终归还是要解决掉这个威胁才能安心。 但自己又不是真正的修士,能做些什么呢? 自然而然,李柃想到了自己闻香识人,寻味追踪的本领。 天赋异禀经过上次事件之后,似乎已经能够随着神识念头的增长而强化,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才没有那功夫亲自出动,满城去找那厮。 叫九公主跟着保护倒是可以,但没有必要,她也不是个擅长厮杀的。 突然,李柃灵机一动:“神魂出窍……似乎可以?” “反正我的天赋异禀并非嗅觉,不需要肉身也能使用……” “按理说来,元婴以下修士都无法察觉到灵体,这不是鬼魅之流,吸收阴煞而化形。” “如若我以神魂出窍去找他,需要面对的危险只有夜游本身的种种,属于自我挑战。” “但我有这种本领,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去尝试,终归还是要踏出这一步。” “不然的话,这种禀赋也算是浪费了。” 李柃于是耐心等到夜里入寝,躺着冥思入定。 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飘飘渺渺,如冯虚御风,脱壳而出。 成功出窍之后,李柃定了定神,去往之前遇袭的内堂处。 果不其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犹自飘荡在原处。 李柃神魂如同阴灵,以肉身状态绝对无法作出的姿态垂直飘上屋顶,然后翻过去,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这般肆意飘扬给李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有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自在之感。 肉身对于精神而言既是根基,也是束缚,神魂出窍仿佛摆脱了无形的枷锁,无比轻灵自在。 更让李柃惊奇的是,一路飘飞出里许,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劳累的感觉,似乎是因为纯粹灵体在物质层面轻若无物,不会消耗体力。 这种感觉,当真叫人上头。 不过李柃并没有忘记仔细观察和记忆四周环境,因为他始终记得,神魂出窍是有风险的。 神魂出窍后,肉眼视力全失,天地苍茫,如同有无边黑暗笼罩,只有神识所及的范围之内如同被火炬照亮,显出四周景物。 自己周身三丈还算清晰,三丈过后开始朦胧,约莫五丈,不但如隐雾中,还开始失去色彩,如同褪色旧布,七丈之外,彻底只剩黑白二色。 越往外看,黑色越多,出了神识感应范围更是一片深沉的黑暗,让人本能就觉得恐怖。 第8章 细思极恐 “果真纸上得来终觉浅,按照典籍上的说法,神魂出窍之后是以精神运转,唯心感召,因此所见所闻会和肉身有所差异,现在看来,这和记忆力,注意力息息有关。” “在卧房附近,到处都是我所熟悉的事物,因此色彩分明,纤毫毕现,到了这里才知外界凶险。” 李柃想到这里,特意盯着某处看去,灵体都依照肉身习惯作出类似瞪大眼睛的动作,被他专注感应的地方果然变得明艳清晰。 但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转移到别处,原处又模糊起来。 李柃就像是一个有夜盲症的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提着昏暗的灯笼行走,要防天黑路滑,又怕迷路,实在并不轻松。 “难怪说神魂出窍远游难,回归更难。” “大修士们可不是像我这样贴着地面飘荡,而是飞天遁地,神游太虚,机动能力大增之余,风险也无限增加。” “但大修士们神识感应范围和辨析能力远非我所能够企及,危险程度其实差不多。” “或许唯一的不同,是我能够嗅到味儿,可以循迹而行。” “若有一种特别的灵香作为标记之用,必定能够大大降低出窍远游的风险!” 李柃突灵感,想到了一些东西。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府邸北门外的长街,钻进对面小巷,然后在一户人家的院墙下停住。 “这里气味郁积,大概停留过百来息。” 虽然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但李柃仍在这里嗅到了许多行人的味道,各种事物交杂,还有自己认识的府中家丁往来经过。 忽略掉无关线索之后,他很快就在脑海中作出判断:“卫笃藏在这里,躲过了他们……然后往这边走了。” 李柃绕到不远处,果然现卫笃翻墙而下的痕迹。 这一次他不靠天赋异禀,直接就用神识感应到草丛中被踩过的树枝和泥土。 这个时候,气味所形成的路径变得古怪起来。 它们折叠相交,来回周折了好几次,如同线团打结,形成纷乱的路径。 李柃耐心理顺,绕到附近另外一条巷子,猛然现一股特别的酒香味。 “这是祝师兄的气味,他应该是傍晚时分追来这里,但为何往那边去了?” 李柃认识邋遢道人好几年了,对这气味当然再熟悉不过,如果说别人都是各种草木或者动物的气味,他就是酒香味。 这个人嗜酒如命,待他却还算友好,因此闻起来是一种酒香味。 通过气味的交汇情况不难分辨,祝明已经找到一处痕迹,跟几名护卫往东追去,但卫笃竟然折返回了之前那个气味纷乱,如同线条打结的地方! 这就有点儿出人意料了,李柃仔细用神念感应了一下,恍然大悟。 “果真狡猾,竟然在有意误导追踪者!” 折返回去,路线重合,但是浓淡程度不一,其实还是不难分辨的,只是他有这等天赋异禀,别人却没有。 甚至就连祝明这样的炼气后期修士也被误导,和其他搜索者一样追向了错误的方向。 李柃心中暗自警惕,沿着气味继续追踪。 心知卫笃有可能再次折返之后,他变得愈留心路线上的重叠交叉之处了,不断理顺线索,寻到较新的气味。 终于,又飘了五里多,李柃在一户民居的屋檐下成功找到卫笃。 他不出所料变换了一副陌生的面孔,缩在墙角的阴暗角落闭目养神。 看这模样,李柃不禁想起了邋遢道人祝师兄,整天穿着一件破烂衣裳,喝得醉醺醺的到处乱逛,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乞丐。 但实际上却是在历练修心,游戏红尘。 他能辟谷,一段时间不吃不喝没有问题,体魄也足够抵御风霜雪雨,不畏疫病,心理上不在乎世俗眼光,贵贱荣辱皆不能移,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抓捕凡人奸细还可以大索全城,清查各处客栈,驿所,责令街坊邻居相互监督,若见可疑人员主动上报。 凡人要吃喝拉撒,各种用度,不可能脱社会而生存,所以有可能露出马脚。 但这些办法根本奈何不得这种修士,因为他就这么随便找个角落一窝,铁了心只吃随身携带的辟谷丹,不与人交流接触,根本没有线索可言。 王城司和巡城卫的普通士卒们无法神识外放,进行感应,所以都是凑数的,而且卫笃修炼了和易容变化配套的伪装法门,在李柃感应中,竟然连气机都像极了一名真正的凡人,根本难以从这方面进行分辨。 “不过,饶你手段再高明,也变不了自己味儿。” 李柃来到卫笃身边,绕着他飘了几圈,确定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之后,飘出这户民居,悠悠然的往回而去。 玄辛国朝廷正在抓捕奸细,巡城卫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在各处街口,要道派人搜索,布防。 好歹要应付上官,让他们知道手底下的人在出力,至于究竟有没有挥用处,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李柃来到一个茶摊前,只见几名身穿类似衙役皂衣的巡城卫坐在那里休息,其中一名头领模样的人甚至无聊得打起了盹。 李柃无视他本人,灵体探向腰间传讯纸符。 在神识感应中,纸符因被激活而显出荧光。 邋遢道人祝明曾言,不入流亦非凡品,说的就是这种仙门流传出来的凡之物。 “头儿,你身上怎么有股焦味?” 一会儿之后,偷懒的巡城卫突然耸了耸鼻子,一脸诡异说道。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纸符怎么用掉了?” 头领跳将起来,慌忙倾倒行囊。 “热心群众,在线举报……” 李柃暗笑一声,灵体退隐,深藏功与名。 …… 王城中,祝明站在一座高台上喝着闷酒,面上满是困惑之色。 突然,他转头看向下方长街,那里正有一人骑着快马飞驰而来。 “吁!” 嘶啸之中,快马在空旷的街道上扬蹄而起,在惯性的带动下踱了几步才终于停下。 骑者是一名身穿皮甲,腰挎战刀的武官,朗声说道:“祝仙师,有人禀报称,那贼人藏在东边一座民居里!” “竟然跑到东边去了?”祝明神色一变,身躯如同大鸟飘然而下,“前面带路!” “是!”武官拉动缰绳,调头策马奔腾。 …… 盏茶功夫,几队手持机弩的锐士快而又隐秘来到附近院墙,占据树底等阴暗角落。 弓手就位,各自占据高地,随时准备听令行事。 马队在后,外圈布巡,监视目标可能选择的逃亡路口。 然后才是手持长矛或者刀盾的步卒入场。 这些人和家丁护院之流最大的不同,在于行伍严整,进退有序,装备也以长兵居多。 因为要对付的敌人是炼气修士,轻甲无用,所以都穿着轻便的布衣,但是每伍必有一员老卒或者善使暗器者携带镖梭等物,方便僵持不下之时充当远程火力。 另有刀盾手若干,手持以铁木灵材所制的盾牌,这种不入流法器防御力乎寻常,且容易在遭受穿刺性攻击时卡住兵刃,一定程度阻挡飞剑刺杀和腾挪。 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城中坐镇的炼气修士接近,分别在东西两侧压阵。 他们是玄辛国朝廷招揽的草莽散修,以及天云宗派下来历练的执事弟子。 但真正的主力并不是他们,在众人包围此间之后,祝明一跃而起,翻过重重院墙,神识外放至极限。 这次有备而来,只花片刻工夫,就有所现。 “找到了!” 祝明的神识外放范围明显比卫笃要大得多,当他现对方时,卫笃还没有丝毫反应,这就占据了巨大的优势。 铮! 破空之声飒然而起,剑出如龙,势若惊雷。 随着杀机浮现,探照过来的神识骤然质变,卫笃立刻警觉睁眼。 危机之中,横放在地面的飞剑跃起,当的一声成功格挡。 可是祝明的攻击势大力沉,依旧刺了上去,把他右肩洞穿,甚至整个身躯都钉在墙壁上。 不知何时,一团黄云浮现。 如同瘴气的云雾包裹了卫笃的身躯,使得卫笃整个人都仿佛陷在雾气化成的蓬松云朵里。 嘭! 剧烈爆炸中,壁上显出蛛网般的裂缝。 卫笃五脏六腑也被强烈的冲击震碎,吐出一口腥血,当场毙命。 “祝师兄出马,果然不同凡响!” 不久后,巡城卫的供奉修士过来,笑着向祝明道贺,其他人则负责收拾残局。 “这次是谁现的他?如此机警明智,可称干练之材。”祝明掏出随身携带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道。 “哦?”较为年轻的供奉修士道,“祝师兄莫非想要提携他一番?” 另外一名供奉修士道:“赏功罚罪,倒也应该,不过能入祝道友眼,可称那凡民走运了。” 说罢找人问了下,把之前负责这片街区的小头目召了过来。 “你是怎么现那卫笃的?”巡城卫的大统领也带着几分好奇,看向自己这名部属。 “我带队到处搜……搜查,到这户人家时……”小头目吞吞吐吐。 “不对,你在说谎!”祝明突然开口,原本有些迷离的醉眼闪过一抹湛然的精芒。 扑通一声,小头目跪倒在地,求饶道:“仙师恕罪,我本无意欺瞒,只是一时糊涂!” 巡城卫统领面色一黑,喝道:“一时糊涂?快从实招来,到底怎么回事。 小头目实在来不及扯谎,只好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祝明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只以为是凡人之间勾心斗角,冒名争功,但听完详由,不由神色一肃:“可有旁观者?你那兜囊何在?” 结果把其他人找来,也是同样的说辞,那纸符怎么看都是自己燃烧的,而且还是在兜囊里面。 祝明神色凝重,下了结论:“有不明来路的高人插手了此事!” 年轻的供奉修士道:“确实如此,若只依靠障眼法和隐身术,不会导致其在兜里自燃,至少也得掏出来用!” 另外一名供奉也道:“凡人身上也有生命气机,炼气修士的寿元大限和生命本质其实与凡人差不多,并不能在别人贴身收藏时还凭空使用它。” 巡城卫统领怔住了:“这么说来……” 祝明道:“那人至少也得拥有筑基修为!” 巡城卫统领吃了一惊:“筑基仙师?” 年轻供奉道:“境界差距太大,强行精神交感,突破屏障,并不足以为奇。” “而且筑基修士修成真法,手段不知比我们高出多少,有太多方法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巡城卫统领问道:“那,为何那位筑基仙师不亲自出手?” 祝明反问道:“为何要出手?渚元国可是受青云真人庇护的,两国交兵只不过是内斗。” 天云宗执事弟子道:“祝师兄,你说那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帮我们?这次若非他向我们报讯,还真有可能让卫笃逃脱出去。” 祝明道:“我也不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说不定那人背后还有什么势力,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另外一名供奉修士原本还想表一下自己观点,闻言立刻就不再说话了。 祝明所言不无可能。 这件事情,表面看来就是有高人路过,见他们找不到卫笃,顺手帮上一把。 但仔细想想,真的会有那么简单吗? 堂堂筑基,闲着没事干跑来玄辛国王城,那么巧合遇到了卫笃,还看他不顺眼,想要除掉? 那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此事,又如何得知对方藏身之处的? 会不会参与了上次劫走李柃的事情? 暗中报讯,是为煽风点火,借刀杀人,转移视线,浑水摸鱼,还是别的什么? 甚至于……他现在究竟有没有离开,是否还躲在暗处盯着自己等人?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祝明同样有此感觉,对众人道:“你们暂时不要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手底下的人也下封口令,等我禀过老祖再说。” 众人闻言,神色肃然,皆应道:“是!” 第9章 返魂香 第二天,李柃神清气爽,并未受到昨晚夜游的影响。 都已经能够神魂出窍,他的灵体逐渐凡脱俗,长久保持精力充沛并不困难。 肉身虽未同步增强,但好好的在房中休息,也不会如同之前担心那样疲惫。 想起昨晚夜游途中突的灵感,李柃一边陪九公主用着早膳,一边叫下人去含香阁准备材料,开始琢磨起来。 “若以所含香魄而论,拥有与神魂相融特性的香品并不在少数,但我现在需要的,是可以为我天赋异禀所感知,而且能够长久保留之物。” “简单来说,就是灵体专用的熏香,气味散足够大的范围,却又不在平常人的感知层面显现。” “它应该同时具有隐蔽,恒久的特性,又或者能够依附自身,留下痕迹。” 信灵香在炼魂方面拥有奇效,反而不便用在这般目的。 李柃很快想到了一种名为返魂香的奇物。 《海内十洲志》曾有所记载,神鸟山这么一个地方,有种神奇的反魂树,扣动树干能群牛之声,人听到心神震撼,伐木取根心,在锅里熬煮,可以做成黑色糖块或者丸子,是一种神奇香料。 点燃此物,香气可以飘荡百里,死者闻到都能复活,故而名返魂香。 明朝周嘉冑所撰《香乘》一书中也有关于西国献香的故事。 据传汉武帝时,弱水西国有人乘毛车以渡弱水来献香,是三枚大如燕卵,与枣相似之物,汉武帝起初并没有在意,随便丢在库房了事。 后来长安大疫,宫中多感染者,连舞乐都被停止,西国使者求见,请烧贡香一枚以辟疫气,汉武帝没有其他好办法,不得已依言而行。 结果香闻百里,宫中病者也当日痊愈。 类似传说者,还有兜木香。 中医书籍《证类本草》记载,兜木香,兜渠国所献,如大豆,涂宫门,香闻百里。 关中大疾疫,死者相枕,烧此香疫则止。 大意是这种兜渠国所进献的兜木香,只把豆大的一点涂在宫门上,香闻百里,连死掉很多人的瘟疫都能遏止。 李柃并不关心那些所谓死人都能复活的传说,而是其中香闻百里的描述。 这般奇特的材料,他还真在这个世界见到过! 当然,没有凡人也能闻到香味飘荡百里那么夸张,而是他这种天赋异禀之人在特定条件下才能闻到。 那是一种产自南方大山的枫属乔木,当地人称之为香糖枫的奇特之物,其枝叶和树心有香,能熬膏脂,与传说相类。 “老祖对我明新品寄望不小,着实满足了我收集凡俗奇异香料的愿望,这种东西,家里正好还有几份储备,或可借此调出香闻百里之物。” “就干脆顺应传说,命名为返魂香。” 这一回,李柃并不是因为起死回生之功将其如此命名,而是因为神魂出窍之后的回归。 如若能够像信灵香那样,对其他修士也有奇效,自己就算真正明出第二样对仙师有用之物了。 届时,声望地位都能大大提升。 用过膳后,李柃和九公主说了一声,便去含香阁调制新香。 此间已经有仆役准备好了李柃所需的事物,各种可能用到的香料分类整理,便于取用。 李柃取出白蜜,甘松,黑角沉,龙脑,麝香等物,各自研磨炮制,添加于釜中,与香糖枫所熬制的糖膏一起熬煮。 他真正的目的,在于禀赋感知的香魄,而不是其他人也能闻到的气味。 这些辅料都是为了调和性味,改变香糖枫一些不尽如人意的特质,使其长处得到最大挥。 在天赋异禀的加持下,李柃这个香道大师把自己所掌握的知识运用到了极限。 其他制香高手或许能在知识和经验方面过他,但却绝对没有这般好用的能力。 在他感应之中,香料的气味不再是模糊的概念,而是具现的事物。 如同堆砌积木,捏制泥陶,李柃看似随意挥洒的配比之中,蕴藏着妙至毫巅的调和之功,渐渐把各种配伍比例调至理想的状态。 正如李柃曾经对九公主提到过的那样,最近几年,他业艺大成,摸索出椒,兰,蕙,桂基材数品,辨识草木千百,接下来应该是融会贯通的高产时期。 从生出想法,到将之实现,仅仅只是小半个时辰就得以完成。 这在之前是难以想像的,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了。 待得香成,其形如大枣,空气中似有奇异的律动荡漾开来,一缕难以形容的奇香萦绕在鼻尖。 但当他退出冥想,刻意屏蔽自己感知,改用鼻子去嗅,却又什么都没有闻到。 构想之中,专攻精神层面的无味香,成了。 “笃笃笃……” 正当这时,房门被敲响。 李柃道:“何事?” 仆役小心翼翼道:“驸马爷,祝仙师来访,小的不敢耽搁,即刻来报。” 李柃道:“好,我知道了,就来。” 看了看桌上已经调制好的四枚返魂香样品,李柃索性暂时放下。 “晚上才能夜游,到时候再试试看。” 不久后,李柃坐马车从内苑赶到府邸前方的正堂,现妻子已经先到,正在里面与祝明谈话。 祝明依旧一身邋遢,在装饰奢豪的正堂待客之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神态自若,随意坐着,反是作为女主人的九公主站在那里听他交代老祖吩咐。 “李柃,你来得正好,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见李柃到来,祝明招呼一声,快语说道:“我已把卫笃解决,渚元国那边忙于应战,暂时难再生事,你们可以安心了,不过昨夜出现了居心叵测的不明人物,老祖担心他煽风点火,挑起天云内斗,得当心点儿才行。” 李柃微怔,没想到自己暗中引导众人捕杀卫笃,方便之余,竟让他们给误会了。 但他们有这样的担忧实属正常,好端端的两家较量之中,突然出现不明第三方,若说没有点儿企图,谁信? 不待李柃回答,又道:“不过这种事情暂时轮不到你们操心,顾好自己,保证老祖那边的信灵香供应就行,你是个叫人省心的,知道该怎么做。” 李柃道:“祝师兄放心,我最近已经叫人把香坊里面的东西都搬过来,今后少点出门,就留在家里制香好了。” 在这种神通伟力归于己身的世界,展商业,成为大亨意义不大。 那些不过是年少之时的夙愿,以及起家之初的营生,他当然分得清主次。 好比昨日才到手的飞剑,李柃玩过之后,就已经开始索然无味。 终归只是个念想而已。 九公主道:“我也早劝过,府里有地方,何必特意跑去外面开厂?好在如今已有足够的熟手工人和制香学徒,凡俗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你只管给老祖制香就是。” 祝明道:“少出门倒也省事,至于师妹你这边,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并不容易。” “以我等资质,炼气终究还是水磨工夫,靠的是长年累月的积攒,不能和那些天才相提并论。” “老祖以前就赐过金梭剑和警心铃给你,都是入了流品的下品法器,这次不好再赐法器,坏了门规,索性教你一法。” 九公主道:“是什么法门?” 祝明道:“你应该听说过,是我天云宗通传的云遁,学了好方便赶路,危急时刻逃跑。” “真的吗?老祖竟然肯提前传我这门遁法。”九公主惊喜说道。 祝明道:“且慢高兴,我只管传法,能学到几分还得靠你自己本事。” 李柃突然道:“祝师兄,我可不可以旁听?” 祝明道:“算了,反正又不是秘法,没甚打紧,但你没有淬炼灵气,大概运转不起来,万万不可胡乱琢磨,妄图据此改造甚至自创功法,否则走火入魔。” 李柃道:“这个小弟自然晓得,以前祝师兄不也说过吗?” 祝明道:“那些只是小巧法门,这次可是真正的遁法!” “说起来,我还真是闹不明白,你说你学来学去都学不会,听来有甚意思?” 李柃没有争辩,只道:“祝师兄只管教就是了,我就当长长见识。” 九公主笑而不语,李柃好修仙,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虽然没有资质,但各种法门和诀窍还真没有少接触。 祝明摇摇头,在他看来,李柃又菜又瘾大,当真是个怪人,但还是依言把法门传下,并教以自己过往所得的诸般经验。 末了,祝明幽然一叹:“只可惜,我也并不擅长这一神通,打算以后修金煞,走剑修的路线……这些经验都是一家之言,并非先贤所定,随便听听就行。” 李柃道:“哪里的话,祝师兄在修炼之途比我们多走了六十年,正所谓吃过的盐都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 祝明听得一乐,呵呵笑道:“你小子还挺会说话,不过你大概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修道种子。” 李柃道:“愿闻其详。” 祝明道:“你可知道,当年老祖和青云真人等人入门,花了多少时间来筑基?” 这件事情就连九公主都好奇,不禁问道:“多少?” 祝明面露怪异之色,似乎也有点儿纠结:“百日!” “仅仅百日,他们就成功从入门修炼到筑基了,那才是修仙之途的真正起点!” 九公主面露惊讶之色,有些难以置信。 李柃也怔住:“百日筑基么,人和人的差距好大……” 这件事情他还真没有怎么细究,好像有点儿拍到马腿上了。 从这说法,李柃也琢磨出味儿来了,大概祝明刚才所说的一家之言不是谦虚,而是心虚啊。 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坑,不好意思,祝明还是指点了一条康庄大道:“但有一条捷径,是前辈先贤们总结出来的真知灼见,你照做终归不会有错。” 他这句话是对着九公主说,压根没有指望李柃:“你可以依照炼气法门祭炼外采的有形云煞……无论什么类型的云煞都可,但大抵上还是要轻灵,平和,这可以借假修真,加凝炼。” “所谓神通法术,一个是平日祭炼打磨,紧要关头随时可用的本能手段,一个是前人所传,先贤总结的经验之谈,本质其实都差不多,是对天地大道的运用。” “这门遁法属于神通一类,重视凝炼的云朵多过自身修为,其实偏向于凡人的炼器手段,只是修士炼器,多赖元气,法力,道蕴,不是凡人器物那般注重躯壳。” “对了,剑煞剑丸之类,你们应该听过,祭炼它们也是同样的道理。” 九公主恍然大悟:“多谢祝师兄指点。” 做完该做的事情,祝明又再一次潇洒离去。 以他性情,断然不可能留下来吃饭应酬,或者继续指点李柃和九公主修炼,两人也只得任由他去。 九公主心系遁法,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小女孩,迫不及待对李柃道:“夫君,我想……” 李柃微微一笑,善解人意道:“你且修炼去吧,不必管我,我稍后也有一些坊里的事情要处理。” 话虽如此,他实际上并没有去处理坊里的事情,而是回到含香阁琢磨刚刚得到的云遁修炼之法。 结果是毫无意外的,以李柃灵根有缺的资质,根本无法催动这门遁法,他体内也没有丝毫灵气,根本无处着手。 无奈笑叹间,李柃突然想到一事,忽的身躯微震。 “对了,我受肉身限制,不能修成这门遁法,这显而易见……” “但我的精神不受限制,神魂可以出窍!” “如若按照那些元婴高人,元神大能的做法,将此用于灵体,法相和法身,将会如何?” 按照以前看过的那些典籍记载,这些东西应当是可以通用的,只是份属不同体系,要做兼容转换,具体修炼和施展的法子略有差异。 这有些像是前世所知的那种跨平台概念,可以把肉身,神魂看作不同的系统。 当下果断决定,晚上出窍试试看。 第10章 香闻百里 北国夜寒,到了四月依旧清冷。 驸马府内苑的卧房里却是温暖如春,淡淡的安息熏香飘荡。 偌大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李柃打了个冷颤,缓缓转身躺平。 九公主依偎着李柃温存了一阵,突然现他已经气息调匀,酣睡正浓,不由微怔:“这么快就睡着了?” 两名当值的通房丫鬟正好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笑言道:“驸马爷怕是操劳过度哩,这些日子睡得可沉了。” “是呀,好像就没见驸马爷夜里翻动过。” 九公主伸手探了探:“难道前阵子病了一场还没有好?” 但看他模样,也不像是病还没有好的样子,反而睡眠质量极佳。 “算了,能睡是福。” 九公主并不知道,李柃表面看来在睡觉,实际已经神魂出窍,正在努力修仙。 灵体状态下,依照道经上引导精神的法门驾驭自身念头,立刻有了明显的反馈。 李柃喜出望外:“真的成功了!而且这么快!” 灵体状态下的修炼天赋远预计,他很快就感受到,空气中似有潺潺流水涌动,自己的部分精神之力被转化成为了云雾,然后在脚下凝聚,飘荡起来。 李柃看了看四周,庭灯照映之下,并没有影子。 这团云雾乃是他自身的神念力量性质变化而成,同样无形无迹,难以被低阶修士所察觉。 李柃尝试着控制此物,但觉心神牵引,如臂使指。 这是真正的意念操控,若在肉身体系,驾驭五行灵气所化的云煞,都因含有外物而无法做到如此毫无阻滞。 李柃很快利用它托着自己身躯向上升,有种高高在上的畅快之感。 只可惜达到数丈之后,地面就变得黑暗起来,如同堕入无底深渊,难见参照凭依。 空中倒是有一些尘埃或者空气填充,并非真正虚无,但却因质量太小而难有反馈,这大抵和宇宙虚空中的黑暗是同样的道理。 李柃忙降低高度,现停在三至五丈之间最为妥当。 这个高度正好用来翻越地面障碍,真正有助于提升行动能力。 灵体原本就能穿透绝大部分物质,但是厚度大了,同样会阻碍感应,所以仍然需要避开。 至于度,虽然还没有达到元婴高手那般飞天遁地的地步,但李柃试验了一下,现快如狂奔,这就已经远胜昨晚的水准。 李柃啧啧称奇,心中不免想到,要是有种灵香能够助益凝云就好了,必定能够极大加快修成云遁的进展。 转念一想,还是先试试看返魂香。 来到含香阁的房间内,桌上早已备好自己制作好的返魂香,李柃神念微动,摄来旁边火芽枝,将其一角点燃。 这段时日坚持修炼,66续续增加了一些神念之力,他已经可以搬动十八克上下的物质了。 这莫说驭使飞剑,就是飞针,都软绵绵的毫无威力。 但是搬动纸张,火芽枝,水滴,香粉等物都没有问题,终于有个能够影响外界物质的能力。 随着烟气袅袅而升,一股奇异的浓香在混沌虚空扩散开来。 这是香糖枫所熬膏脂的功效,原本应该会很快消融,但在其他材料调和之下得以保留,极大的延长了挥效用的时间。 李柃飘出房间,尝试感应源头,现果然层次分明,依照不同的距离有不同的浓淡区别。 “虽然这种返魂香所含香魄乏善可陈,以致对炼魂无益,但真论起来,作用远远大于信灵香!” “说不定就连其他大修士,都能凭着模糊的感应返魂归窍!” 李柃当即在自家府邸里面游荡了一圈。 玄辛国给李柃置的驸马府是前朝名相的宅邸改造而成,还多占了旁边一个园子,因此总面积不小,达到两千多亩,也即是一百三十多万平方米。 王城居,大不易,驸马府地处东城,原本就是达官贵人所在的繁华地段,能够占用这般比拟宫城的土地,排面绝对不小。 此府以南门为正,一进入便是个空旷平整的大广场,用来跑马都足够,四周以花坛园圃种植奇花异草,曲径通幽,分向两侧廊道。 沿着中央大道一直往里,依次是正堂,中堂,后堂之所在,但府邸不是以此划分功能区域,而是按照东西南北,内外八苑来区分,加上正中心的内苑便是九大区域,各有百亩至数百亩不等的大小。 其中外南苑前庭,正堂周边所在多为礼宾,典仪之用;外西苑多供仆役,护卫值驻;外北苑通往后街,同时也是瓜果肉菜,生活垃圾等物和仆役出入的主要通道所在;外东苑则是仆役子弟,家生子奴才和家眷们的生活之所;内四苑才是主家起居休闲之所在。 从整体来看,府邸西侧依山,东侧傍水,假山,游廊,步道,凉亭,荷池,园林,水榭花楼,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风景以内四苑尤为精美。 含香阁处在内苑,此前李柃去过的荷池和水榭花楼在偏东面的内东苑,这两处地方是他最常活动的区域。 但此刻去往其他不常活动的地方,一路腾云驾雾,都能感应到香味仍在,笃实的安全之感油然而生。 李柃不由得感慨:“至少不用担心在家里迷路了。” 神魂出窍消耗的不是体力,他至今仍然精神抖擞,丝毫不觉疲惫,于是决定调整一下之前明显有些保守的计划,出去外面查探。 “这香燃烧的时间大概能够持续一个时辰,但根据推断,气味遗留到明天中午都不成问题。” “时间上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就算有变故,也可以从衰减情况有所察觉,真正值得验证的,反而是散距离方面的极限。” 他不知道合香之后,添加其他辅料会对散距离有何影响,不过既已按照自己所知技巧和经验进行搭配,按理说来,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开始尝试直线向外,不断朝远方而去。 他的灵体脚下多出了一团法诀凝成的云煞,飘然若仙,当真好不自在。 不一会儿功夫,离开府邸,继续向外。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李柃如同脱缰野马一般上头,不经意间,来到一个竖着石碑,叫做望侯镇的官道路口,方才猛然惊醒。 “我看过地图,这地方距离王城的直线距离足有两百里,香味竟然还在!” “看来返魂香的作用范围还远远出了预计,再飞个两三百里不成问题!”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我天赋异禀的缘故,我可以轻易辨识虚空中的气味,如若换成其他修士,只能被动接收。” 他略作计算,自己当前的平均度达到了每小时七十多里,难怪会到这里来。 可惜,不能再测试下去了。 虽然李柃很好奇,极限究竟会在哪里,但现在已经过了夜里一点多钟,三四个小时之后,来到五点钟,就是卯时。 卯时是日出之时,只有达到了日游境界的神魂才能在那时候出窍,不然得有危险。 “还是先回去吧,等以后云遁度提升,或者拥有日游的本领再来探索极限。” 李柃当即驾云狂飙,在天亮之前返回了自己身躯。 “呼,好爽!” “决定了,以后白天干活,晚上出去浪。” 平静下来,李柃开始考虑,是否把此物的存在上报。 神魂出窍当然不能外泄,但返魂香另当别论。 这是他身为制香大师的价值所在,也是提升地位和待遇的条件。 于是,第二天上午,李柃用灵符联络老祖,把返魂香的事情告知。 黄云真人耐心听完,感叹道:“李柃,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如今正需要你这返魂香,或能帮上大忙。” 李柃道:“那,是否先给您来几锭?” 黄云真人道:“好,我会派人去取的。” 又道:“照老规矩,待宗门确定其功用,自会有所赏赐,不过我相信你是叫人省心的,既然敢贡上此物,必定会有奇效,就算暂时未能做到,也只是条件所限。” “我可先私人允诺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世俗之事,都可以尽量满足。” 李柃当即把想要香糖枫的要求提了,还想要些神魂方面的知识。 略作沉吟,又道:“我想知道大修士们神魂出窍之后的表现和感受,所以制作了相关的调查表格,希望老祖和拿到返魂香的其他老祖们能抽空填写一下。” 这的确有助于改进返魂香,但也同样有助于他自己修炼,算是公私兼顾。 黄云真人道:“研究香方是正紧事,自当支持,香糖枫我略有所闻,不过世俗之物而已,叫玄辛国专设一个司局来供应就是,以后自会有人负责此事,但看你急用的样子,干脆叫个弟子去给你砍棵先应付着,那些典籍和资料也由他带给你。” 李柃微怔:“不是一直都由祝师兄与我交接吗?” 黄云真人道:“他已经赶赴战场历练应劫。” 李柃道:“原来如此。” 当夜再度出窍夜游,到处瞎逛,修炼云遁不提,第二天,李柃在含香阁中总结配方。 和之前的信灵香一样,主要材料都已写全,详细的配比和调制手法也全无隐瞒。 从仙门的角度考虑,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始终只让李柃独享其秘方,所以要依靠香道立足凡俗,享太平富贵,不交出这些东西是不可能的。 但李柃写的是:“香糖脂二两,白蜜一两,甘松半两,黑角沉半两,龙脑三钱,麝香一钱,酌情添加丁香,沉香,或香附子磨粉若干……” 这倒不是他故意藏私,实在是本就如此。 李柃制作灵香,一直以来都是依靠自己天赋和经验来调整香料配伍的,细微之处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处理。 材料品质,存放期限,调制环境,变量太多太多了。 所以方子其实不是重点,他的手艺才是。 这大抵就像做菜,总要有个手艺才能做得可口,照着菜谱也不是个事,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光看菜谱就能做出大厨水平的。 突然,李柃听到外边有人惊呼,出去一看,却见是个人影扛着一棵五丈来长的大树,径直从空中落了下来。 九公主正好赶来,原本面露焦急之色,看清来人面孔之后,却是陡然一松:“6前辈!” 被九公主称作6前辈者是个中年男子,头上竖着插了根乌木簪,身上穿着玄青长袍,在院子上空凭空而立,衣袂飘飘,看起来仙风道骨。 他飞了过来,五丈树干如同飞舟随着漂浮,在李柃注视中缓缓降下。 伸手一招,白芒收回,便见树干跌落,轰然一声砸在地上。 6前辈自己也随之落地,拂拂衣裳,笑着道:“李柃,可真有你的,竟能说动长老叫我堂堂筑基去砍树,你看看是不是这种?不要弄错了,又得来回折腾上千里。” 李柃道:“这就是香糖枫没错,6前辈,不想竟是你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几年前见过这个人,知道对方是天云宗真传弟子6政,论身份地位,修为实力,远远高于身处世俗的九公主和只有炼气后期的祝明,连年纪都有好几百岁,没想到竟然会给派去为自己砍树。 李柃对闻讯赶来的奴仆下人们道:“还愣着做什么,都散了吧,6前辈,我们堂内说话。” 6政道:“不必,我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对了,这些是长老给你的。” 他从腰间宝囊掏出一卷玉册,递给了李柃。 李柃如获至宝般接过,面上满是喜色。 这些可都是宝贵的神魂知识,等闲的炼气,筑基修士之流都不大容易接触,却不想竟然让自己一个凡人得到了。 6政并没有关心那是什么,他来此间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很快就带着李柃交给他的东西离开了。 李柃目送着他离开,暗自点头。 但愿这种返魂香也能如同信灵香那样,对修士们有用吧,这不但关系到自己的声望和地位,还有将来的待遇。 总要让老祖看到切实的效果,才会继续支持。 第11章 古镇异闻 接下来的几天,李柃白天在家调香修炼,晚上出窍到处乱逛,日子过得充实无比。 等到材料备齐,他就制作出一批新的返魂香,匀出半数作为贡品,半数私藏起来自用,又利用自己对香质的理解,尝试改进过去的信灵香配方。 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还得多番探索,才有可能完成。 又一夜,李柃轻车熟路的点香,出窍,神魂夜游,跑到百余里外。 这个世界因有修士存在,地图制作水平不低,他已经看过整个玄辛国的地图,还找了王城周边地区研究一番,因此顺利来到一处叫做黄蔻镇的地方。 这里处在流经王城的大潾河上游,潾水从此而过,绵延数千里,自古以来都是交通要道,因此有一番不同于别处的繁华。 之所以来此,是因为他最近几天听说了一桩奇闻,说是这里出了个水怪,连吃数人。 正好闲着无事,前来看看,说不定遇上了,还能帮上当地百姓一些忙。 “这种乡间异闻,绝大部分都是低阶的妖魔精怪作祟,当地官府花上些许代价都能剿除。” “实在不行,也可请来修士出手,这是积攒功德,抵灾消劫的潜在机会,不过并非每一次都能及时……” 飘荡在小镇码头附近的水面上,李柃用感应投射出如同肉眼所见的四周场景。 月光下,水面波光粼粼,静谧而又安详,但平常夜航舟船出入,商家做夜市生意的码头如今悄无声息,却是昭示着此间经历的恐慌。 灵体驾驭云煞飞到岸边,查看了一下四周,不由得若有所思。 “不会是因为水怪能上岸,都被吓得不敢出门了吧?” 水怪上岸,祸害居民的事情常有生,这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不过四周泥尘鱼腥混杂,李柃也不知道那水怪闻起来什么味道,盘旋几周无果,准备进镇里探查一番。 没飞多远,忽然嗅到大批人员聚集的浓重气味,连忙赶了过去。 前方空地上,火把林立,人头涌动,炽烈气息散着如有实质的热意,让李柃都有些不想靠近。 他远远查看了一下,现那些镇民似乎正在商讨着些什么,激烈而又愤慨。 李柃的注意很快被人群中央一个瘦弱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个蒙头垢面的半大少年,似乎被人殴打过,面上一块青一块紫,眼角高高肿起,有气无力的垂着头,整个身体被绑在一根旗杆下。 “……都是他害的,要不是此人召来水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生?” “我早就看这家伙不对劲了,没想到果真是他在暗中捣鬼。” “杀了他,为遇害的乡亲们报仇!” “对,杀了他,杀了他!” 李柃来得有些迟,一时间也不知前因后果,但就在镇民们喊打喊杀时,浓烈的腐尸恶臭弥漫开来,令他都不由自主退避了几分,下意识掩住口鼻。 一名身穿锦衣,看起来在当地颇有威望的富商站了出来:“诸位乡亲,请听我一言。” 众人纷纷道:“黄老爷,你说。” 原来那位富商是当地乡绅。 他清了清嗓音,对众人道:“此子孤僻,自幼以来无人教养,作奸犯科不足为奇,可毕竟人命关天,我提议还是交官法办,让县上来处理吧,到时候要杀要剐都不关我们的事。” 人群中有人说道:“说得有理,那就交官法办吧。” 也有人道:“可是,这里距离县城足有二十里地,现在又是夜里……” “那就先把他绑在这里吧,谅这小子也逃不出去。” “这样也好,不过得绑在岸上看紧了,别叫他再召来水怪救了去。”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便商议出了处置这个少年的办法。 黄老爷也同意了,于是众人相继散去,只有黄老爷派出的两名家丁在此看守。 李柃皱着眉头看完这一切,现众人之中,腐尸恶臭最为浓烈的竟然就是那个说得冠冕堂皇的黄老爷。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与这种少年有什么交集的人,何以如此刻意针对? 李柃想了想,干脆悄悄跟踪黄老爷。 他现在只出来百余里,只要夜里三点半之前开始往回赶,都还来得及。 结果对方回去之后,很快就抱着个小妾模样的年轻女子睡了,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回到街口,已经过了子时正,看守的家丁似是因为畏惧水怪,竟然没有偷懒瞌睡,而是坐在一边私下议论。 李柃好奇听了一阵,大抵都是这少年如何的孤僻古怪,躲藏起来,不知干些什么坏事。 但他围绕那少年转了几圈,细嗅其气味,都是正常的草木清香,绝不会是那种作奸犯科之辈。 从某种意义而言,被人殴打成这样,心中仍然没有怨气,当真可以说是难得了,这无形之中,又让李柃对他的评价提升几分。 这应该是个本质良善之人,又或者太过懦弱,对人生不出什么恶意。 就在李柃感叹的时候,突然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袭来,令他几欲作呕。 “好臭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仔细分辨,似乎是一股混杂了鱼腥和腐烂尸体的臭气,这种气味在坊间鱼市码头并不鲜见,但如此浓烈呛人,实属罕见。 李柃猛的转头,看向气味飘来的方向,神色变得凛然起来。 此刻他神识感应范围仍然在十丈左右,并不能够穿透深沉夜幕,但是天赋异禀所带来的气味知觉远神识感应,竟能隐约察觉,百余丈外有一团浓烈的恶臭源正在以快如奔马的度接近。 突然,一股浓烈如墨的罡煞在李柃感应之中出现,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黄老爷家的一名家丁就被扎穿身躯。 嘭!罡煞炸开,鲜血和内脏洒满街面。 “啊!救命!” 另外一名家丁惨叫起来,连滚带爬想要逃走,可他两股战战,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来。 感知尽头,那股浓烈如墨的罡煞再度出现。 噗嗤一声,如同水箭的罡煞再次穿透家丁身躯,然后炸开,当场将其整个撕裂。 在两名家丁尸身上面,似有血雾浮现,很快就被怪风卷入腥臭堆中,旋即,那股臭气源飞快向码头的方向退去。 李柃连忙追了上去,待得接近之后,终于看清对方的真实模样。 那竟然是一个酷似人形的干瘦身影,利爪如刃,猿猴般四脚奔跑,度极快。 “这是水猴?” 水性本阴,江河湖泊之中多溺死冤魂,更容易孳生阴灵和各种邪祟,这八成又是附近哪个河段生溺水死亡的事故,让这畜生得享机缘,成了气候。 据传这是一种天生便能沟通阴灵,依靠杀人害命成长起来的妖魔之属,民间迷信俗称水鬼,也不知道吞噬了几个人的生机和精气,才壮大到胆敢上岸掠袭的地步。 更让李柃在意的是,它竟然还修成了类似水箭的法术,那绝对已经称得上是自然的力量,中短程内突然袭击,快如箭矢,极少凡人能够躲避过去。 “抓水怪!抓水怪!” 街上似乎被镇民布置了绊索之类的机关,不一会儿,敲锣打鼓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相互壮胆,提着柴刀,钉耙,粪叉等物冲了出来,却只敢在后面鼓噪,不一会儿,眼睁睁的看着水猴跳进河里,转眼功夫消失不见。 李柃早已不指望他们,自己跟着潜了下去。 这一次入水,带给了他全所未有的全新体验。 一如其他不含灵气的事物,水体也并不能够阻隔神魂出窍之后的灵体,但毕竟河水已经拥有了一定的质量,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依旧带来一定的触感和阻碍。 这除了让李柃行动明显迟缓之外,连神识感应被压缩小半。 李柃不得已浮出水面,在空中进行跟踪,万幸这河水不深,天赋的异禀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所以并不会轻易跟丢。 那水猴丝毫没有察觉到李柃的存在,一路顺流而下,来到二十余里外的巢穴中。 这里处在下游山谷中的古河道,已然是在人迹罕至的野外。 大潾河几经改道,在附近地形造就出许多地下暗河,彼此沟通,如同迷宫,若非李柃处在神魂出窍的状态,即便拥有真正的炼气修为,一时半会都不容易找到。 再看其巢穴,竟然有着数丈之高,蜿蜒着通向地底深处。 李柃四下打量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这竟然是个天然的地下洞窟!” 洞窟看起来不大,绝对没有传奇故事之中偌大个地下城那般的宏伟规模,但却也可以分成数个如同人类房舍的石室,容纳这机缘巧合开启灵智,踏上修炼之途的精怪藏身绰绰有余。 在此地除了散落满地的鹅卵石等物之外,还有十来具人形骸骨,以及堆积了大半个巢穴的鱼兽尸骨等物。 李柃强忍着恶心转了几圈,结合志怪异闻和仙门中人斩妖除魔的经验,大致推断出这畜生的来历。 这畜生,原本应该是一个生活在大潾河中某处水域的普通水猴,偶然吞食溺亡不久之人的新鲜尸骨,得了开启灵智的机缘。 据传说,一些精怪之流吞食新鲜人肉,有可能开启灵智,增长修为,那个时候,它们就会从原本的族群之中脱离,潜伏在人类聚居之地附近,求索更多的血肉。 因为人是万物之灵长,人体之中蕴含的灵蕴和力量,都是其修炼成长的大补之物,没有自控力的畜生很难抵御这种源自进化本能的诱惑。 许多吃人上瘾的动物,都是由此而来。 这又要提到人身固有的五行灵根之说,许多灵根有缺之人体内也自蕴五行,只是阴阳不称,平常无法激活,但在被这类精怪吞噬之后,仍然会转化成为可供其成长进化的能量,因此同样拥有着独特的价值。 结合此前见闻,以及这畜生袭击家丁之时的表现,李柃心中暗道:“这怕都是堪比炼气中期的存在了!” 低阶食人精怪还饥不择食,有所进益之后,就会开始挑食。 当时时间仓促,它只来得及吞噬气血便被喧嚣惊动,逃回水中,但这种抽取死者全身精血,从中汲取自身所需的本领仍然不是初阶精怪所能拥有,这是明显的进化特征。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它就能和炼气中期的修士相提并论。 少数天赋异禀的妖魔,异兽除外,绝大部分普通精怪都是不如人类的,因为人类修士除了法器,功法,还有智慧,能够挥的余地太大了。 就连李柃,见到此獠也不禁跃跃欲试,心中思索着应该如何解决它。 只是,他现在除一个云遁,压根就没有修炼什么正经的神通法术,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 “咦?什么味道?” 突然之间,思索中的李柃被一股奇异的香味惊动,带着几分茫然抬起了头,左右看了看。 这是肉身在时的习惯动作,实际上不用左右张望,也已经找到气味来源。 这竟是从隔壁一个石室中的尸骨堆里传来。 李柃循着味儿穿过泥壁,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略带阻滞的水幕,很快,前方豁然一空,出现更加清晰的场景。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香味的来源,是十余步外一个半露在泥地里的锦盒。 它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外壳早已斑驳古旧,但却还是依稀可从其上的金银纹饰看出几分不凡。 李柃透过盒子仔细感应了一阵,里面竟是种疑似树脂的沉香类灵材。 花了一番功夫,用自己那仍然不足一两的神念力量剥开泥土,将其打开,果然没有弄错。 但觉异香袭来,四散扩张,足足有百万以计的香魄游丝飒然浮现。 他不由自主沉醉了,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大喜:“这竟然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新香气!” 一顿鲸吞,神念暴涨,增长了足足百克有余。 以李柃经验,这里每一道香魄都拥有着堪比过去信灵香中香魄百倍的功效,吸收完所有香魄之后,盒中之物立刻以肉眼可见的度枯萎下去。 第12章 异闻司 “这究竟是什么宝物?” 李柃死死盯住这种前所未见的奇异之物,心中充满惊喜和震撼。 作为制香人,他一直都在追寻这个世界的香料,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各种新奇之物,凡间所难获得的珍品尽数收罗。 然而,天材地宝始终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领域。 除却三年多以前,因着进献信灵香有功,曾经得到过一些不入流的灵材进行过失败的尝试,就再没有过机会。 李柃始终念念不忘,连凡品炼制而成的信灵香都有食香炼魂的功效,利用合适的天材地宝炼制出真正的灵香,对自己裨益有多大? 简直已经难以想像。 不过李柃并不后悔吞噬掉这次奇遇所得的香魄,它已经在这里存放了不知多少个年头,如若不当场利用,也难搬运回去。 想来想去,还是弄清楚它的名堂更为有用。 他在意是一片森林,而不是一棵树木。 李柃仔细端详此物一番,沉吟起来。 “香之等凡三,曰沉曰栈曰黄熟……” 这是香道经典《香乘》之中的记载。 香木所结沉水香分为三等,分别是沉香,栈香,黄熟香,其中沉香入水即沉,来源有四种。 第一种称熟结,是树木死朽之后,其树脂自然所结; 第二种称生结,是刀斧砍伐之后,分泌的树脂所结; 第三种称脱落,乃因木朽脱落之后而又再结; 第四种称虫漏,顾名思义,是虫蛀之后所结。 生结为上,熟脱次之,坚黑为上,黄色次之。 根据李柃观察,这应该是一种生结所成的黄蜡沉,观其品相,应该是第一级的土沉产物。 这虽然可称难得,李柃今生富贵,却还是收集到不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拥有如此奇效的成品而已。 这绝对是天材地宝级别的香木所结,不是凡品可比。 “沉香的来源有多种,各自结脂和形成原因不尽相同,这究竟会是哪一种木材?” “不过能够被装在这种盒子里面,应该算是一种珍稀难得的灵木类宝材吧,回去之后,定要广阅图谱,好生寻找。” 李柃深深的记住了这股有别于石室之中其他气味的异香,虽然树木结香之后,香质蜕变,并不一定能够追溯其源头,但好歹能有个追索的凭依。 除此之外,此物的外形也被记了下来。 它竟呈现出一种类似动物指骨的奇异外形,通体微黄,如有蜡油浸润,看起来非常独特,应该会大大降低溯源的难度。 “我现在神念暴涨,达到了二两半有余,这东西重二两左右,倒是可以勉强搬动了,但大老远的带回去还是有些麻烦。” “先把它弄到附近藏起来,有机会再慢慢对比。” 李柃当即以驱物之法搬运此物,悄无声息的寻了个缺口离开水猴老巢。 在这过程中,他尽量不让香料沾水,虽然这种沉水香一般都不至于飞快吸收大量水分,但若被乱流卷走,可就要拿不起来了。 费了一番功夫,李柃终于在外面找到个合适的树洞将其藏好。 眼看着耽搁了不短时间,也该回去了,他径直往王城方向赶去,但却没有立即回府归窍,而是先往异闻司一趟。 异闻司很快生了传讯纸符无故自燃的神秘事件,一阵鸡飞狗跳。 “热心群众,在线举报……” 李柃满意的看了看已经被惊动起来的众人,悄然退隐,深藏功与名。 …… 第二天上午,李柃悠悠然坐在院中摇椅上面,看刚刚送来的邸报。 这是世俗王朝专为权贵和宗门贡户设立的报纸,为的是方便消息通传。 “玄辛国拟设香事局,南方三郡将香糖枫纳入贡品名单,每年定例各六棵……” 这是老祖对李柃要求的回应,准备增加对各种香品材料的供应。 “南方边境渚元国起衅……” 这是前段时日听说的传闻成真,战争即将爆了。 “异闻司兵马出动,调查黄蔻镇水怪袭人事件,据悉,异闻司已掌握确切线报……” 不久之后,李柃毫无意外的在上面看到了异闻司兵马出动的消息。 “异闻司竟然这么快就找到那个水怪了?”九公主也是修士,对邸报的异闻版块有所关注。 李柃暗笑,嘴上却道:“应该是为了功德吧,这个异闻司还是挺有实力的。” 九公主深以为然:“异闻司是各方宗门为了镇压妖魔精怪以及作奸犯科的散修之流设立的机构,里面有大把想要斩妖除魔的修士关注,甚至脱于世俗,凌驾凡民国家之上,的确可称强力。” “只是身处世俗,情报消息,组织人力,后勤保障各方面都要依赖凡民,不得不受到各自所在国家的制衡。” “而且,各分舵都是为了功德业绩才行事,如今也已经展到了瓶颈。” 绝不能因为黄蔻镇已经出现了好几起水怪杀人事件,而官府毫无反应,要李柃来报讯就小觑它。 因为这个机构的本质还是为了给修士积攒功德所用,从某种意义而言,是修士主导的机构。 异闻闹大了,变成祸害,迟早都得惊动修士,他们不急。 李柃若有所思:“功德,这玩意儿好像很神秘,要修炼到了一定境界的修士才会注重啊。” 九公主道:“这倒也不尽然,仙道源远流长,无数年下来,早已为人所知。” 李柃道:“哦,那你跟我讲讲,它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公主道:“人是万物之灵,修炼晋升远比其他生灵容易,畜生之流成精,百年遇劫,成妖化形又是一劫,而人却要达到数百上千载年寿以上才会遭劫。” “这些飞升之前的灾劫,一概统称小天劫,都是可以用积攒外功,修福消业等方式抵消的,因此常有深谙此理的修士四处游历,斩妖除魔,但单打独斗的缺陷是消息来源有限,因此又多会在异闻司挂单,成为名义上的供奉。” 李柃道:“原来如此,难怪说异闻司内藏龙卧虎。” 九公主道:“同样有修士根本不信功德之说,因为这种东西反馈起来无形无迹,更有可能和力主自然,或者弱肉强食的理念相冲突。” “这本质上是道途的抉择,也是对自己道心的印证。” “因着这些差异,大致可以把整个修仙界区分为仙魔两道,斩妖除魔之中的魔字,可是包含了同为人类的一些修士。” “这个我似曾有所耳闻,就是不知这次的水怪事件背后,有无魔修在捣鬼。”李柃向九公主提了一嘴,并不掩饰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关注。 九公主道:“夫君好奇这些,找人打听一番不就知道了?这对普通凡人是机密,但异闻司内有一些同为天云宗门下的外院同门当值,应该肯吐露的。” 当即找人过来,差遣去异闻司在王城的府衙打探一番。 李柃见状不免一笑,有这么贴心的妻子,夫复何求啊。 下午三点多钟,新的消息传来,却是成功捕杀那只水猴了。 如今那只水猴的尸体已经被带回来,还有同在洞窟之中现的遇害者遗物。 探听情报那名管事回来禀报:“据异闻司中曹管事透露,这处水怪应是机缘巧合之下吞食了一名修士血肉才得以觉醒灵智,修成精怪。” 这并不出乎李柃意料,他问道:“可知那修士从何而来?” 管事道:“初步判断是草莽散修之间的仇杀,伤势过重,倒毙河边,被水猴叼了去。” “但,异闻司在调查水怪巢穴的时候现了奇怪线索。” 李柃明知故问道:“什么线索?” 管事道:“似乎有神秘人物捷足先登,进过那个洞窟,还取走了遗体携带的某样事物,司部正在加急追查,务必要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是吗?”李柃不置可否。 “对了,他们还现黄蔻镇里有人修炼魔功,那水怪之所以接连捕杀人类,得以成长,都是被人为操纵的。” “哦?”这就有些出乎李柃意料了,“那个人是谁?” “他叫做黄德,好像是个土豪乡绅,不过他的机缘也是从当地一个孤儿狗娃子身上得来。” “仔细说说。”李柃神色一肃,坐直了身躯。 这个时候他才了解到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那个被绑起来的少年是当地一名人称狗娃子的孤儿,乡绅黄德意外从他身上现一幅用特殊材料刺绣而成的帛书,上面竟然记载着一门可以豢养水猴,驱使水怪的御魔之法。 狗娃子不识字,虽然得了帛书,也没什么奇遇,反而被精明的黄德暗中谋取,结果屡番召唤,指使害人,无不应验。 李柃这才意识到,自己去的那一天,刚好撞见黄德打算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只是黄德没有想到,水猴智商有限,并不能够百分之百执行命令,反把两名家丁给杀死了,留下绑在那里,行动不便的狗娃子。 第二天清晨,异闻司人马赶到镇上,第一时间控制现场,顺藤摸瓜控制相关人等。 有李柃的详细情报指引,他们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把水猴杀死在老巢,然后自行现更深层次的内幕,调查清楚前因后果。 “据说司部怀疑还有幕后黑手,正在暗中调查,只是小的能够打探到的就是这些了。” 李柃摆了摆手:“好,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先下去吧。” “是,驸马爷。” 待管事离开之后,李柃思索起来。 若真有那御魔之法,调查幕后黑手是必然的,区区一个乡绅,不可能引起异闻司那么大的重视。 不过李柃十分怀疑,是否自己传讯的作为无意间刺激了异闻司,以致歪打正着。 若按平常息事宁人的习惯,弄死水怪就可以结案,一段时期不再死人,那就是天下太平。 修士们只关心斩妖除魔,可不关心其他。 李柃甚至生出阴谋论的想法,异闻司藏龙卧虎的底蕴和懒散迟钝的作风其实并不相互矛盾,凡人智慧当中,有个词叫做养寇自重。 倘若每一次都犁庭扫穴,是否吃力而又不讨好? 深夜,等到九公主睡下,李柃神魂出窍,径直去往异闻司查探。 王城异闻司是整个玄洲的诸多分舵之一,但在玄辛国境内,却是统领旗下堂口的总舵,此间常驻各路刑侦高手,驱魔者,剑修,异人,以保境安民。 每当有类似黄蔻镇水怪事件这样的异闻或者更严重的祸害,灾难生之时,他们就会活跃起来。 李柃并没有花费太大功夫就来到地牢,但从这里开始,一股混合了各色杂臭的气味传来,令他苦不堪言。 这倒不是地牢环境恶劣,有各种腌臜秽臭,而是里面关押的大多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这使得他如入鲍鱼之肆,所闻尽是腥臭腐烂,几欲令人作恶。 好在这些气味最多也就是让李柃感觉难受而已,耐着性子转了几圈,还是成功找到黄德。 “说,到底谋害了几条人命……” 行刑手正在用皮鞭抽打黄德,黄德涕泪交下,痛苦哀嚎道:“官爷,我不是早已招过吗,才九条……真的,就只有九条啊!” 一会儿之后,行刑手停了下来,跟几名司中官差去往上层的一个干净房间。 “大人,再次确认过了,还是招供九条……” 房间中正坐着几名司部堂官模样的人,其中为却是个穿着道袍,修士模样的供奉,闻言冷笑道:“此功名为三宝炼魔诀,三宝者,精气神,如若能够利用九九八十一具尸体之中所蕴血肉进行豢养,将可比拟筑基,纵横凡世!” 李柃闻言微怔,自己还真是来对了,异闻司人果然知道那魔功的名堂。 供奉继续说道:“我观那水怪已经小成气候,就算最初的修士血肉可以比拟数人,那也不过一九之数而已,还差着起码十几二十条性命的账呢!” 旁边一名官员冷哼道:“那老小子,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嘴硬!” 这时,旁边一人迟疑道:“会不会,他说的是实话,水怪出意料,只因有人暗中喂饲?”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第13章 魔道功法 李柃看向说话那人。 他似乎是一名凡人武官,穿着玄辛国百户的皮甲,但和寻常武官不同的是,身上似乎内蕴灵气,竟是个异人! 说起异人,就不得不提及仙凡之别,还有仙凡之间往来交流和互动所造就的系列事物。 这人祖上很大可能出现过什么大修士,残留着一些前辈高人所修神通本领的遗传,但却偏偏和李柃一样灵根有缺,仙道无凭,并不足以踏上修仙问道的前程。 因此,无论怎么努力,都只会是介于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异人。 在天下间,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鲜见,李柃最初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智慧和本领,也没有被当作妖孽,而是生有宿慧的异人。 修士们并不仇视异人,反而多有照拂,异闻司中也多有这样的奇人异士担任要职。 但,也仅此而已了。 谁叫他们灵根有缺,仙道无凭呢? 此人看起来年过三旬,其貌不扬,但却轮廓硬朗,颇有英气,特别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够光般明亮,看着就让人印象深刻。 李柃在他身上嗅到了如同竹子的清香,感觉他应是那种颇有侠骨,嫉恶如仇的正派人物。 “左百户,何以见得?”修士模样的供奉开口说道。 原来这名竹香异人姓左,目前暂居百户职。 左百户听得供奉询问,说道:“这从水怪老巢的尸骨就可以看得出来。” “你可知道,这么说意味着什么?”一名凡人堂官问道。 左百户没有回答,凡人堂官继续说道:“只因你这怀疑,司里的弟兄们就要四处奔波,到处调查,倘若有所收获还不打紧,拼杀一番,功名不缺,但若一无所获,那可就白干了。” 左百户皱眉道:“我等斩妖除魔,只为保境安民。”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若在这边奔波劳碌,不也意味着其他案件少了人去调查嘛,这又是何苦呢?” “是呀,如若此中当真另有黑手,迟早会忍不住自己跳出来的,到时候再来追查也不迟。” “依我看,眼下南边战事已起,不知多少魑魅魍魉要趁动乱出来为祸,与其盯着区区水怪不放,还不如尽早结案,腾出人手对付其他。” 李柃飘荡在这些异闻司官员身后,一个个虽然也不算恶臭,但却有股子朽木和油烟混杂的气味。 他们年轻的时候或许也曾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但时间长了就都变质,成为浊世庸人。 但偏偏,就连李柃都不得不承认,这些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异闻司的人力物力是有限的,追查到底只存在于理想状态。 阳光普照尚不足以扫尽一切阴暗,异闻司又怎么能够做到? 这种连祸害都谈不上的小小水怪,能够这么快解决就已经称得上是神了,不要看坊间死了十几好几十个人,那有可能是好些年头积攒下来的数量,在这个世道,根本就算不上个事。 倘若真如左百户所言,背后另有其人,他迟早也会自己跳出来,到那时候再来解决也不迟。 “可我觉得……” “好了,左百户,你不要多说了,我们知你接手这个案子,不甘心到此为止,但司部的安排,还是要服从吧?” “你先出去,是否继续追查,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左百户只好起身,郁郁退出了房间。 “这个左忠良……”一名官员摇头,笑叹不语。 这时候李柃才知道,左百户叫做左忠良。 修士模样的供奉道:“左百户还是一腔热血啊,呵呵,不过从这缴获的三宝炼魔诀来看,可能会是冥宗的手笔,冥宗为魔道大宗,曾有圣地之称,即便一分为四,同样不可小觑。” “哦?您说的可是曾经的魔道圣地,天下邪修联盟之盟主冥宗?据传此宗因内讧一分为四,化为黄泉宗,尸仙宗,幽魂宗,白骨宗四大宗门,至今仍然实力不弱。” 修士模样的供奉道:“这是曾经为祸人间,要天下正道联合起来才能对抗的巨枭,当然不可能会弱,不过如今黄泉宗在祖洲,尸仙宗在长洲,幽魂宗在元洲,白骨宗在流洲,各自都有正道大宗盯着,平常蠢蠢欲动,充其量也不过是遣些微不足道的棋子过来传道,甚至有可能是过去魔道功法流传的遗毒。” “唉,魔道成,又擅借助外力,在低阶境界倒有不少便利,难怪容易蛊惑人心。” “这些法门早就已经传开,屡禁不止啊。” 供奉不以为然道:“终归还是邪不胜正的,再说了,你们当真以为,以左百户的性情,说放手就放手吗?依我看,八成得偷偷跑去调查到底。” 一屋子的异闻司官员闻言,不禁面露异样之色:“您是说……” 供奉呵呵一笑,道:“我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这位左百户估计放不下,得自己跑去调查,不过我建议,既然他要查,就如他所愿好了,我等静观其变就是。” “现在不明的是,究竟魔道心怀不轨,意图再次挑起正邪大战,还是草莽散修得了奇遇,欲借他人之手豢养魔物。” “还有,传讯给我们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柃闻言,不禁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躲在暗处,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有关冥宗的传闻,他以前也曾听说过。 那的确是个难以对付的势力,天云宗在其面前都只能称作后起之秀,的确不可不谨慎。 此后几人又谈及其他事情,李柃听了一下,没有什么在意的,索性在四周闲逛起来。 异闻司本就是对付妖魔精怪的机构,当然存在防范阴灵和各种幽魂的手段,不过神魂出窍涉及元神之秘,乃是最为纯正的精神灵体。 灵体深潜的层次远远高于阴灵幽魂之流,这种状态下,等闲手段是检测不出来的,因此丝毫没有阻碍就来到一处疑似档案室的地方。 李柃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异闻司中收录各方奇案要案资讯,理应接触过许多奇人异士,奇谈怪诞。” “甚至还有修真界中的修炼功法!” 这些正是他所感兴趣的。 李柃曾经从天云宗那里弄到过一些修仙界知识,以及呼吸吐纳之类的法门,最近又得了云遁和神魂相关知识,但却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草莽散修甚至魔道的修炼法诀。 结果找了一圈,案子的卷宗倒是不少,相关证物,证词也分类存放,整整齐齐,修炼功法却没见一部。 李柃反应过来:“这种东西机密程度更高,应该早已妥善保管,或者销毁了。” “本来就有魔道中人暗中传播这些东西,再无所作为,很快就要遍地都是。”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又猛然现,房中一角的桌台上,一幅帛书赫然在目。 “难道是今天才缴获的那部魔功?对了,现在还来不及结案入库,这里又是异闻司的地盘,有高人镇守。” 李柃怦然心动,飘过去摊开,看了起来。 果然,正是那司部供奉提到过的三宝炼魔诀! 按照司部供奉的说法,此功是魔道大宗冥宗的手笔,为了传播道统,与正道对抗而创造出来,自然不可能艰深晦涩。 李柃毫无阻碍就读了下去,甚至很快看清其本质。 “这竟然是一部由简入繁,潜力无限的功法,虽为低阶入门所用,但是三宝者,精气神,本身就蕴藏着修士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的无上大道,以此为根基,岂会是简单炼气境界才可使用!” 只是,除却开篇涉及大道的纲领之外,很快就又转入了具体的炼魔之法,的确是成小术。 上面总共记载了炼尸,炼兽,炼蛊,炼煞四种炼魔之术以及驭使它们的法门,黄德所选择的,应当是其中炼兽的一篇,乃是选取合适精怪转化魔仆,都是阴狠邪恶的路数。 但李柃很快又注意到,通篇只字未提修真界中常见的祭炼,认主等等手段。 按理说来,这般纰漏绝不应该出现在大宗的入门功法之中,炼成飞剑都要用自身精血元气祭炼,认主绑定,更何况是危险的魔物? 就好像通常口语说的吃饭,不可能光吃饭不吃菜那样,炼魔诀也不可能当真只管炼魔不管御魔啊。 这里一定缺失了特定的认主之法,也就是御魔的部分,那些粗浅的驭使法门不算。 “这是预留后门,供人掠夺成果,坐享其成?” 李柃暗自吃惊,突然想到这么一种可能。 魔道中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费心费力传播这种涉及凡力量的修士之物,也绝不是指望黄德这样的凡人能够动摇正道宗门的统治根基,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那么,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几乎呼之欲出。 “灵根俱全者炼魔过程中,自然就把自身气机注入魔物,这是三宝之中,气之一物的表现,也算是在遴选潜在的魔道种子,授予力量。” 李柃很快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就连魔道也不会轻易让凡人拥有力量,这样的设计,可以把有无资质区分开来。 李柃收敛思绪,决定暂时不管那么多,先把整篇默记下来,回去之后慢慢参详。 第二天,李柃早早起来,默诵魔功,加深记忆,同时思考这当中是否有无可供自己利用之处。 结果现,其中炼煞的部分,似乎与云遁之法略有相通之处。 正所谓道法自然,天下修士皆以自然为师,对天地大道的感悟不同,诞生出大相径庭的修炼路线和法门。 但本质上,追求都是一致的。 这种相通之处会在高深境界彼此交汇,乃至殊途同归。 李柃想,是否可以将其中精髓移花接木,利用魔道炼煞的手法转炼云煞,亦或自己凝炼的有形香煞,从而诞生出显圣之能。 但如此一来,必先创造出一种全新香品,能够烟生云,供应炼煞所需。 李柃不可能当真如同魔功所述那样去作奸犯科,采伐杀戮所得的血煞之流修炼神通手段。 他想到的办法,是利用自己长处,寻找香道之中可用的事物进行替换。 “这个办法似乎可行?如若真的能够创造出这样的香品,不但于我自身有益,连其他祭炼云煞者也多出了一种堪称香云的全新云遁,堪为修炼资粮。” 灵感迸,李柃立刻前往含香阁,埋头尝试起来。 晌午时分,仆役来报,香事局官员投帖拜访。 这是真正消息灵通之人。 虽然表面看来,香事局的筹办和李柃这个驸马爷毫无关联,但实际上密不可分,不可能不前来拜个码头,请他在仙师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李柃想了一下,接下拜帖,前堂会客。 这时他才知道,这个正在筹办中的香事局主事者姓裴,居侍郎职,随行的都是将要在香事局中任职的主要官员。 李柃身居高位而不自矜,对方又有意攀附,自然宾主尽欢。 闲聊了一会儿,李柃突然想起自己在黄蔻镇的奇遇,问道:“裴侍郎,不知你对天材地宝之中适合制香的材料了解多少?” 裴侍郎道:“长久以来,凡民百姓接触天材地宝的机会甚少,我等也不曾专门收集过相关资料,所以无从深入了解。” “不过天材地宝亦通凡物之性,既然凡物之中有可以制香的材料,按理说来,天材地宝当中相似者应当也行。” “除此之外,就是修仙界中流传下来的游记,传说了。” “驸马爷若想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不妨从《万国风物志》一书去找,据传这是多位游方仙师联合汇编,各自把自己红尘历练,四处探索的游记贡献出来,还有后来者在不断增补完善。” 紧接着又自告奋勇道:“裴某恰好读过此书,如蒙不弃,愿为索引,标注出与香料等物相关的篇章出处。” 瞧瞧,这年头,连拍马屁都得有文化知识才行。 李柃赞叹道:“裴侍郎果真学识渊博,那就有劳了。” 第14章 生云显圣 裴侍郎和香事局官员们离开之后,李柃心情不错,回到内苑犹自笑容满面。 “夫君,你笑什么?”九公主好奇问道。 “我在想,那个裴侍郎还真是个人才。”李柃不吝称赞,“这大概就是仙师们常说的有用之人,仙门统治凡民之国,从来不辨忠奸善恶,只看是否有用。” 九公主追问详由,得知裴侍郎竟然靠着博闻强识把李柃拍舒服了,不由得抿嘴一笑:“那夫君可算慧眼识珠了,世间有才学的多不可数,能遇着夫君这样欣赏他的恩主,才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李柃道:“这话没错,只可惜,本不应该如此。” 九公主道:“为何这么说?” 李柃摇摇头,他才不会自讨没趣,和妻子讨论这种深奥但却枯燥的话题:“不说这些了,我今日突奇想,准备弄个助你修炼云煞的法子,过几天给你个惊喜。” 九公主果然立刻就被这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助我修炼云煞?天可怜见,月初得了法门至今,我都还没有修炼出个什么名堂,究竟是个什么法子?” 李柃道:“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到时候你自然就知。” 九公主嗔道:“夫君真会作怪,明知人家心急,还来逗我,快说嘛。” 李柃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故意不说,要捉弄她一番。 三日之后,含香阁中,李柃用一柄黄金打造的小天平称量香料。 此刻他手中银勺所倒的是一种经过研磨的名贵香料,呈现黑色粉末状。 九公主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这几日修炼之余都围着他打转,见状不禁询问道:“夫君,这是什么?” 李柃用镊子夹着砝码,解释道:“这是龙涎香,又称龙腹香,来源有诸多说法,实际上是抹香鲸所产。” “焚燃此物所生烟气可以浮于空中,凝而不散,甚至用剪刀来分缕,世人皆传其有蜃气楼台之余烈。” “自古以来,沿海地区就有渔民捞到龙涎香的记载,其香白者如白药煎,腻理极细,黑者如五灵脂,表面光泽,但气息偏燥,我如今所用就是黑色龙涎香,品质略逊白色品种一筹。” 蜃气楼就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古人不知折射原理,将其归咎于蛤蜊之属的蜃类所吐气息形成的幻象。 但在此世之中,还真就有蜃类精怪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其所具有的天赋神通能营造幻景,生成大规模的楼台城廓。 李柃打算用此物来调配自己所需的新香,期望它能如同信灵香那样暗合道蕴,拥有造就云煞的神奇功效。 九公主疑惑道:“为何不用白色的,你刚才不是说,黑色龙涎香品质略逊吗?” 李柃道:“因为我要利用它造烟,香料性味和诞生的香质才是关键,并非越珍稀名贵就越好。” 说到这里,他突然略作停顿,意味深长的多说了一句:“天生万物,各有其用,并不见得某个标准就能衡量一切。” 九公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李柃继续称量一种形如冰糖的结晶状物质:“这又是什么?” 李柃解释道:“这是用龙脑香枝叶或者树脂经水蒸馏,并重结晶而制作的冰片,又名梅片,梅冰,如果是从艾纳香叶提取,则可称为艾片,但我如今所用是前者。” 然后是一种略显粗糙的圆片,同样磨碎了倒进陶罐里面混合。 李柃解释道:“这是流螺香,甲香之中的一种,所谓甲香,是用特定螺类海产之中采集的掩厣制作而成,也有一说用螺壳的,但我在这里只取其腹下掩厣。” 九公主道:“这也可以用来制香吗?” 然后又见李柃往陶罐中添加了一物,看起来是种植物油。 这回九公主终于识得李柃添加的是什么了,道:“这是苏合香油?” 李柃道:“对,此物又名帝膏,帝油流,乃是利用击伤金缕梅树皮之后压榨香树脂的古法粗制而成,其性甘味温,能开窍祛痰,可治中风昏迷,痰壅气塞,心腹猝痛,剧烈吐泻等症。” 说话间,李柃把这些混合的香料和合结块,放在鼻下,轻轻用手扇动,闻了闻气味。 复又闭上眼睛,用自己天赋的异禀观想,感应了具现之后的香质。 “似乎对了!” “果然,龙涎香要用黑色不用白色,冰片要用龙脑香不用樟香,还要添加流螺甲香,苏合香油以收敛……” 这些精细之处都是他一样样尝试过来的,各自的配比也很有讲究。 李柃面露喜色,忙用自制的硬笔方子记录下来,这才对九公主道:“我们到外面点燃它试试看。” 九公主起初还有些不明就里,但到了外面,点燃香块之后,就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新香气味燥烈,说不上有多难闻,但却烟气浓烈,不一会儿弥漫开来,形成好大一团。 这些烟气凝而不散,竟然形成了蘑菇状的云朵,随着香块的燃烧不断增大。 李柃道:“你快用法门试试。” 九公主依言而行,不一会儿,睁开眼睛,惊喜道:“可以祭炼!” 蘑菇状的云朵无风而动,开始受到意念控制,上下左右移动。 “我没有用驱物的手段,这是真正的云遁法门!”九公主提醒道,“不过看起来,它还很稀薄,不足以站人。” 李柃道:“那就用法门压缩。” 九公主道:“嗯。” 李柃道:“依你看,用了这烟云能把修炼云遁的效率提升多少?” 九公主想了一下,道:“具体多少我估算不出来,但起码也有十倍以上。” 李柃道:“竟然有这么多?那好,你就用这种新香配合修炼,试试看凝炼到一定程度之后能否载人飞行。” 九公主颇感兴趣的答应下来,当即闭上眼睛,再次祭炼新生的烟气。 这时候李柃突奇想,催动自己天赋异禀观想气味,从中吸收散溢的香魄。 九公主没有丝毫异常,竟似浑然不受影响。 李柃猜测这里面的烟气在宏观物质层面,而香魄在灵体精神层面,两者之间处在不同维度。 不过李柃还是再次制香,给自己和九公主分别制作了一批合用的资粮,然后各自修炼起来。 这时候,他吸收香魄的效率似乎提升了,这是神念暴增所带来的好处。 看来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随着神识和念头越来越强,食香炼魂的效率也将随之提升。 更让李柃喜出望外的是,这种全新香品的香魄颇为独特,单独一道转化云煞的效率的确颇高,依照他自己估算,竟有平常百倍以上! “我的修炼天赋竟然远胜青丝?” “又或许是我的感知更为灵敏,可以准确分辨和吸收香魄的缘故,算了,这些以后再研究,先把云遁增强再说。” 当夜,李柃再次出窍,祭出云遁法门尝试一番,顿时就被立竿见影的提升效果惊到了。 “我的度提升了近五成!” 过去一小时就能飞七十多里,现在达到一百多里了,极限应有一百二十里。 这是六十公里每小时,达到凡俗快马的时极限! “这香果然是有用的,且叫它生云香好了。” “凭此凝炼而成的云煞是一种全所未有之物,或可称为蜃气云。” 来到一处旷野之后,李柃想到自己制造此香的目的,除借烟气转炼云煞,提升云遁修炼效率之外,还有借鉴魔功凝炼有形香煞,从而诞生出显圣之能。 他是个心高的,想要自创神通法术,找到合适自己的道路。 这倒不是莽撞,而是自从放弃灵根灵气,踏上食香炼魂这条路起,就不得不冒这份险了。 他将要走的,是这个世界无人行过的香道之途,没有现成功法,没有前辈经验,因此,无论仙魔正邪,各种路数,法门,都要研究,这样才会有晋升的希望。 李柃回想这几日琢磨出来的三宝炼魔诀总纲和炼煞篇原理,融合老祖所给的神魂知识观想存神,但却不完全照搬,开始尝试起来。 这一回,他算是一物多用,把生云香价值挥到极致了。 此香生出的烟气可以凝炼云煞,帮助九公主这样的天云宗弟子修炼云遁; 香魄可以转为灵体状态下可用的云煞,增益云遁之能。 除此之外,另外一大用处同样基于天赋异禀和香魄。 那就是凝炼有形香煞,修炼灵体状态的显圣手段! “大修士们神魂出窍,灵体可不会如我这般孱弱,因为他们拥有法力,在灵体状态也可以施展绝大部分神通法术,运用法宝。” “我五行缺金,不能祭炼五行灵气,构建五行平衡,修为境界又低,就连神念力量都只得三两不到……除了纯粹灵体比寻常阴灵层次更高,不易为人所察觉,几乎就再没有其他优势可言了。” “这种情况不应一直持续下去,凡的神通手段,必须修炼出来。” 这一次李柃所要追寻的,是从精神影响到物质,可以如同念力作用于宏观世界的真正凭依。 李柃根据自己那疑似香灵根的天赋异禀能力提出香煞概念,也是借鉴了五行灵气和阴阳二气的罡煞。 他可以观想气味,使得香质具现,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像其他修士淬炼五行灵气那样淬炼香气,转化为罡煞之流的。 等到积累至一定界限,精神蜕变,转化法力,那就是筑基境界。 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自己的神念搬运物质困难,搬运这些气味所凝的香魄却轻而易举,不一会儿,就潺潺流动起来。 在一阵难以言表的转化之中,宛若有激流笼罩全身。 轰隆! 虚空之中,仿佛有雷霆阵阵,灵体瞬间膨胀,仿佛整个人都扩大了一圈。 罡风四溢,阴阳二气流转周身,仿佛一层无形的火焰。 前方不远处,树丛中似乎有野兽惊走,周遭的鸟儿也扑着翅膀向外飞去。 李柃没有理会,只是念头运动,白芒凭空而现,嘭的一声撞在泥地上。 这物度明显出飞遁一筹,力道也远肉体,打出了个拳头大小的浅坑。 就好像……就好像二两重的物体悍然冲击! 李柃怔了一下,喜道:“真的成了!” 精神影响物质世界的手段统称显圣,这是包括阴灵塑形和神念驱物在内的变化,但一般而言,都会把这两者排除在外,因为它们只是最基础的部分。 好歹要炼化罡煞,凝聚实体,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显圣。 “所谓炼气,阴阳相生,虚实变化。” “阳性实化为罡,阴性实化为煞,五行灵气有阴阳罡煞,香气自然也应该有。” “而魂性本阴,我如今最易祭炼的正是香煞,这个思路果然正确。” 李柃紧接着看了看自身,现灵体似乎正在光,和之前的质感完全不同了。 “成功炼化罡煞意味着实化,即便不使用障眼法或者隐身术等等手段,常物都可以用神识甚至肉眼观察到我的存在了。” “但相应的,我现在也拥有了倍数的视野,更多的知觉。” 这种增幅是全方位的,就好像灵体披上了一层躯壳,拥有了如同阴灵和鬼神的阴身。 “虽非实体,却也有形。” 这是李柃最直观的感受。 这本质上是一种精神的蜕变,罡煞变化其实就是阴阳之变,能够通往筑基层次。 李柃颇感兴奋,不仅仅是为自己炼煞成功,还为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他其实并不缺乏修炼的条件,只是灵根炼气这条路子被堵死,完全无计可施。 一旦另辟蹊径,找到了修炼的路子,眼下的财富,地位,还有各种便利都可以迅转化,派上用场。 不久之后,李柃平静下来,重新恢复到纯粹灵体的虚无状态。 这是另外一番体验,全身香煞散去,形散如烟。 “我应该多多练习,尽快做到能够随意变化。” “如若能够熟练掌握这种力量,甚至可以拥有堪比法器的威能,配合我在凡人境界就能够如同大修士那样神魂出窍的优势,简直无往而不利!” 第15章 月夜巧遇 前一段时日,李柃食香炼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一日,又再登堂入室,成功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 他的优势在于食香炼魂,修炼神魂,法相,法身这些远比灵根炼气容易。 大道殊途同归,高阶修士到了元婴以上境界都必须接触元神,就连化神境界本身都与元神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等于是提前走在了康庄大道上。 李柃明晰了自己的选择,逐渐收敛思绪,参照三宝炼魔诀之中炼煞篇的法门继续打磨香煞。 之前那一击虽然已经小有威力,但却还是没有挥到极限,仍然还可以继续提升。 这可能会与精神之力的凝炼程度有关。 所谓神通法术,关键其实在于变化。 李柃的理解是,使用蛮力可以直接打人,聪明一些还能借助重力势能,杠杆原理,但却不足以引化合重组,甚至聚变等等反应。 所以,要掌握力量的本质。 同样二两多的神念力量,在元神境大能手中和在炼气境修士手中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深。 李柃看了看天空中悬挂的月亮,感觉应该已经过了子时,于是开始往回赶。 这时候他飞起来快如奔马,四周景物不断退后。 突然,一股腐烂恶臭夹杂着鲜血的腥锈味传了过来。 李柃停下,认真辨析一番,有些讶然:“有人在附近打斗?过去瞧瞧!” 结果改变方向之后,李柃讶色更甚,因为前方出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竹香,是异闻司的左忠良! “他在和什么人战斗?难道是黄蔻镇事件的幕后黑手?” 很快,李柃来到一处官道旁的荒地,只见左忠良手持战刀,狠狠往前方一个形如巨人的魁梧身影砍去。 月光明朗,四周全无遮挡,李柃神识感应清晰,很快就看清,那竟是一头猿猴。 当! 猿猴身上脆声震响,竟然穿着类似军中防具的鳞甲。 左忠良错刀敛步,旋身再斩,割伤了对方小腿,复又趁猿猴动作僵滞,翻滚至一旁,瞄准脖颈斩了下去。 左忠良武艺高强,腾挪纵跃间极其灵活,猿猴虽然魁梧大力,但却根本不是对手,眼见着就要授。 一道寒芒忽的从左前方直射而来,左忠良刀芒偏转,砰的一声劈在其上,罡锋四溢之中,四周沙尘飞扬。 左忠良只来得及躬身卸力,便被猿猴一记飞腿踢飞。 借着地形翻滚几圈,左忠良飞快弹起,立在靠近李柃这边持刀戒备。 夜幕中,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在月光下显出面容,是个中年男子。 “异闻司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追来……” 左忠良道:“魔道,你们率兽食人,伤天害理,天地鬼神俱皆有知,迟早在劫难逃,识相的话,立刻乖乖束手就擒!” 中年男子呵呵冷笑:“大言不惭!” “吼!”身边的猿猴嘶吼,全身上下阴煞四溢,气血如同烈焰升腾,猛的又是一扑,欺身而上。 左忠良袖口一震,挥手之间,洒出大片紫红色的粉末。 “不好,回来!”中年男子急忙喝令道。 “迟了!”左忠良食中二指并拢,大喝一声,火苗升腾,全身力量都仿佛集中在肺腑,用尽全力向前一吹。 “轰隆!” 水缸般大小的火团浮现,炽烈光芒之中带着惊人的能量,相隔丈许犹自热浪逼人。 “这是烻药?”李柃连忙退避。 烻药是一种从不入流品的灵材天火石中提炼出来的结晶,燃烧起来极其猛烈,甚至入水都不熄灭。 只消得小小一罐,便能蚀骨销形,极其可怕。 这威力比起现代化的燃烧弹也是不遑多让了,古代炼丹化学相通,仙门修士在实践之中现了许多特殊材料,以及蕴含灵气的天材地宝,这是其中之一。 通常修士都是直接利用五行灵气,比这些外物方便好用得多,等到筑基之后,乾坤借法,引动天地元气来助,更有浩瀚无垠之势,哪里用得上这种东西? 但即便如此,一些罡煞,神砂,异火之流仍然极具价值,是修炼某些特殊神通的必备之物。 左忠良并非修士,不得不借助它来模拟五行法术之中的火法,但是威力堪称不俗。 猿猴没能避开,被当面喷了个正着,全身上下的皮毛沾上不少药粉,登时皮开肉绽,整个身躯都如火人般剧烈燃烧起来,一边嘶吼一边手舞足蹈。 左忠良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将其斩杀。 中年男子大怒,伸手一招,飞剑自囊中浮现,凭空直刺过来。 左忠良不退反进,电光火石之间,与之擦身而过。 飞剑带着惯性径直飞向数丈之外,中年男子急忙以驱物之法召回,仍然不及左忠良举刀斩击来得迅。 刀光凛然,如水泼面,中年男子不得不纵身退后,左忠良左臂大力猛甩,镖梭打出,疾如飞矢。 中年男子急忙侧身躲开,不料镖梭后面连着钢索,牵扯之下,如同抡动钢鞭,甩了个弧线。 噗嗤! 利刃划开血肉的声音传出,中年男子险些被开膛破肚。 大惊失色之下,中年男子连场面话都顾不上说,默念口诀,投身一跳,就往地面钻去。 噗! 左忠良猛的把战刀刺进地里,却见另外一边土丘鼓起,飞快往外逃亡。 “贼人休跑!” 左忠良撒腿狂追。 “厉害!”李柃暗中喝彩。 以凡人之身对抗修士,临危不乱,悍勇无双,这左忠良的表现简直刷新他三观。 这个世界的芸芸大众们同样也在顽强生长,追寻逆天改命。 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李柃刚才所见,左忠良作为凡胎肉身,有好几个关键时刻应对出错,立刻就要葬身于此,但却都靠着武功和心智化险为夷,这是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勤修苦练和生死搏杀锻炼出来的本领。 反观对面那中年男子,就有些乏善可陈了,如若没有灵根资质,怕是连在左忠良手底下走三招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李柃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也意识到,这反过来同样成立。 不管之前如何平庸无奇,只要灵根俱全,仙道有凭,一朝成为炼气修士,立刻凡脱俗。 果然,左忠良疾驰一阵之后,无奈现,跟丢了对方。 炼气境界的土遁之法粗鄙浅陋,远远不及筑基以上境界,但也不是凡人能够轻易破解。 当对方遁入地下之后,任他如何耳聪目明,机敏智慧,同样奈何不得。 单只这一手,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李柃分明嗅得,那中年男子并没有走远,淡淡的腐尸臭气仍在周围萦绕。 他悄然潜伏一阵之后,竟又绕了个圈子,从另外一面兜转回来。 “想偷袭?”李柃催动神念,狠狠在左忠良身后不远处的地面抹了一下,左忠良立刻反应过来,回身就是一刀。 噗嗤! 鲜血飚射,如泉而涌。 那倒霉的中年男子连生了什么事都没弄明白,就重伤而退,见鬼般疯狂倒退而去。 这一回,他终于彻底死心了,只想以最快的度逃离现场。 左忠良再次跟丢,停在原地警惕戒备,只有李柃悄悄离开,顺着神识感应所察觉到的地里动静继续跟着。 对方的土遁没能持续太久,潜出里许之后,就在另外一边的山坡下浮了上来。 中年男子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猛倒药丸,就着唾沫吞下,大喘粗气,面色惨白如雪。 李柃观其左肩被扎透,几乎整条手臂都被卸了下来,当真凄惨不堪,还不敢在原地休息疗伤,缓过劲来之后就如同丧家之犬,夹着尾巴往深山的树林钻去。 一路跌跌撞撞,连续跑出十余里,中年男子方才停下。 “伤这么重,应该要停下来疗伤了吧?” “等他转移注意,我就出手偷袭,务必一击得手。” 李柃嗅着味儿就知此人不是良善之辈,所以没有打算放过。 真正让李柃心动的,是此人修士的身份,听他与左忠良的对话,很有可能与黄蔻镇的那桩案子有关。 率兽食人,难道是指刚才那只被杀死的猿类精怪? 那上面隐约有股炼兽手段的味儿,与黄德的水怪如出一辙。 所不同的是,那猿类精怪明显好用得多,近身驱御,如臂使指,根本不是黄德的半吊子驱御手法所能相比。 就在这时,一股仿佛猛兽的浓烈腥臊袭来,依稀夹杂着血液的铁锈味。 李柃猛然回头,只见一个身影飘然飞纵,踏着树枝,在月下随风降落。 他只看出对方是个身穿长袍的男子,头上戴着帷帽,气机萦绕,不见真容,不由大感意外。 “竟然还有同伙在旁?” 中年男子也现了那人,眯着眼睛看了看,认出来人身份之后,连忙挣扎着爬起,颤声道:“木特使。” “你怎么伤成这样,异闻司伏击了你?”一个男声传出,听起来比中年男子还要年轻几分,但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沉着稳重。 中年男子闻言有些羞愧:“不……不是。” 木特使道:“那是何故?” 中年男子道:“我被异闻司中一个百户缠上……” 木特使声音中明显生出几分疑惑:“修士不可能在异闻司中任职,都是供奉之流,你说的百户只是个凡人吧?” 中年男子道:“是的,他……” 木特使声音冷了下来,冷哼一声,道:“没用的东西!” 中年男子闻言,额头上原本已经止住的汗水再次冒了出来:“特使大人恕罪。” 木特使道:“若非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就你这副德行,早该一掌毙了!赶快自己收拾好手尾,三日之内,赶赴玄辛王城!” 中年男子连忙拱手:“是!” 李柃听了,心中大奇:“赶赴玄辛王城?这些是什么人,赶往王城想做什么?” 那名木特使来过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李柃思考了一下,没有跟着他走,而是留在原地,耐心等中年男子处理伤势。 他之前服食的也不知道是何灵丹,总之血是止住了,但伤口仍然敞开,不得已撕开外面穿的锦衣,做成布条,复又取出陶瓶,倒了些白色的药粉在伤口上,然后包裹起来。 腹部的伤同样如此处理一番,边倒药粉就边抖,全身已然都被冷汗浸透。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出手了。 显圣化形,香煞化箭,一气呵成。 凭着毫无预兆的突然袭击,把全部力量贯入中年男子尚未来得及包裹的腹部伤口,这男子登时瞪圆了眼睛,身躯弓起,僵颤着倒了下去。 弥留之际,他眼瞳扩散,满脸都是迷茫。 究……究竟…… 生了什么? 李柃第一次斩妖除魔,但却如天生猎手一般冷静沉着,攻击之后立刻退至后方树林,耐心等待对方流尽鲜血,方才重新出来。 他不确定对方是否遗留有什么后手,因此尽量避免正面交锋。 就连对方已经死了,都仍然重新深潜至纯粹灵体的虚无形态,利用神念力量搜索周身,以免意外。 结果证明,这一番举动完全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搜完对方全身都无事生。 李柃干脆用神念把对方的行囊倒了出来,除却各种零碎杂物之外,竟然有足足五张不入流品的一次性法器符箓,一卷帛书,以及辟谷丹,解毒丹,金疮药等药物若干。 翻开帛书,果然不出所料,是曾经见到过的三宝炼魔诀。 李柃略看之后,立刻现它和异闻司搜缴的那部有所差异。 “绝大部分都一模一样,但是真的多出了御魔之法。” 缺失的部分,在此补全了。 “这人竟然有完整的正版功法,究竟是什么来历?” 李柃神识在诸多杂物上面扫过,突然把注意集中在其中一物上面。 那是块乌木制作而成的令牌,正面用阴刻铭文雕着一些古朴的上古仙文。 李柃慕道心切,学习过不少相关知识,还真认识这几个文字,当下略带几分诧异,默念起来。 “但愿长眠不复醒,留作泉台冥中仙……” 第16章 异香再现 “这是什么意思?标记,格言,暗号?” “净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晦气玩意,一看就不吉利,这下好了,果真长眠了吧?” 目光落在那句“但愿长眠不复醒”上面,又看了看已经彻底长眠的中年男子,李柃实在忍不住腹诽。 不过他也明白,这些修士的伦理道德和生死观念的确和凡人大相径庭。 不止邪道魔修,就连正道修士也早已经脱世俗,拥有着和凡人截然不同的理念。 李柃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分批搬到附近一个树洞藏好。 这有点儿像是松鼠的习性,到处藏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忘记,又得好一顿乱找。 还好没有什么重要之物,真要弄丢就算了。 “这个魔道精穷,些许符箓丹药也暂无用处,真正值得在意的还是那句话中蕴藏的信息。” “还有之前出现过的那个人,究竟会是什么来头?” “听他们对话,应该还有一伙同党藏在暗处,所谓用人之际……好像在策划着什么大事的样子。” 李柃一边想着,一边往之前那个木特使停留的枝头飞去。 但李柃很快就现,自己的天赋异禀虽然好用,却仍需要消耗额外的注意力,高飞驰之中并不容易锁定对方。 还好,这个问题暂时还不是太大,毕竟现在就算敞开了来飞,也还只是每小时百里上下。 真正的叫人头疼的是,那个木特使不愧为高人,总是喜欢高来高去。 旁边有条好好的官道他不走,偏要蹿上树,从枝叶横生的林间穿梭,好像不秀一下轻功,就显摆不出自己能耐。 转念一想,却又觉,自己好像也没有资格说他。 自从神魂出窍以来,自己一直都是用飘的,学会云遁之后,更是到处飞来飞去,从来就没想过下地用脚走路。 就连刚才击杀那个魔道,都没有什么手沾鲜血的实际感受。 这大抵也是神通本领所带来的改变。 “唉,没法跟着官道走了,不然的话,岔路就那么几条,度会快许多。” “不过就算离开官道,还是免不了围绕人类的聚居地点打转,他之所以走野外,应是为了节省时间。” 这么一想,李柃逐渐又有头绪了。 他尝试着不要太依赖天赋能力,而是按照记忆之中的地图,往前方十余里外一个名叫泷河县的城市赶去。 泷河县也是大潾河沿岸的城池,处在王城与黄蔻镇中间的河段旁。 它恰好处在木特使离开方向的直线路径上,很大概率是此行的目的地。 果然,李柃赶出二十余里路后,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闻到了木特使的气味。 “他真的来过这里,气味还新鲜!” 李柃为之一振,继续追索,现木特使并没有进入城里,而是往郊外的一群古旧建筑而去。 那是一个被矮墙围拢的起来的屋群,自带院落,大门口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匾,上面写着“泷河义庄”四个大字。 李柃感觉有些不对劲,仔细一闻,空气中阵阵如同腐烂肉类的臭味传来。 这是尸体的气味! 黑夜中的义庄自带几分恐怖的气氛,神识探视之下,可见里面正堂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五口薄木棺材,气味就是从中传出。 这些应该都是客死他乡的往来商旅,或者遇着凶案暂时无人认领,甚至穷人无钱安葬,暂时寄放在这里的尸。 但是李柃也曾闻过死人气味,在他印象之中,那只是一种自然的**现象,质感倾向于温和,有股淤烂的泥土气。 此刻传入感应的,却是一种浓烈得有些呛人的恶臭,甚至还隐约有股血腥夹杂在其中。 这让他感觉似曾相识,正是那个木特使的味儿! “三宝炼魔诀,炼尸之法!里面必定是木特使亲自祭炼和掌控的尸魔。” 李柃福至心灵,一下猜测到了棺材里面躺着的会是什么。 他忍着恶心,把自己神识探入棺木之内。 结果一看之下,毛骨悚然,即便身处神魂出窍的状态,都禁不住生出了宛如汗毛倒竖的错觉。 里面竟然不是什么尸,而是一条条蟒蛇般的巨大蜈蚣! 它们拥有着锃亮的甲壳,如刀的钳足,遍体猩红,狰狞恐怖,直挺挺的卧在棺材内。 “不对,好像不是普通的蜈蚣……” 李柃再次看了一下,不禁怔住。 蜈蚣头部,赫然是一颗颗的人头! 这是一种利用死人头颅和蜈蚣拼接在一起的怪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宗门派系的传承,竟然同时显露出炼尸,炼蛊两种炼魔手法的特征,而且彼此气机交融,结合极佳,绝不是简单缝合那种粗浅处理可以做到。 “真恶心。”李柃感慨道。 他回忆了一下,三宝炼魔诀总纲曾经提到过,炼魔可取人尸为材,制造尸魔怪物。 甚至有一种手法,是截取不同个体身上血脉气机,彼此交融,凑足五行! 从数学角度来看,一个单独的个体生来就灵根俱全并非大概率事件,只论五行是二的五次方分之一,算上阴阳平衡,呈现显性特征,那就是千分之一。 倘若五行之中任取其一,概率就大得多了,随便哪里找上一群人,总能找到具备某种灵根属性,而且阴阳平衡的。 基于此理,有魔道高人开创出掠夺他人灵根的法门。 由于灵根并非具体器官,而是概念之物,需要足够程度的血肉组织才能实现转移,其中最为有用的,又是人之精神所在的头脑部位。 没有看过三宝炼魔诀,或者虽然看过,但却学而不思之人,肯定不会想到这么多。 但是李柃尝试根据其原理自创功法,思考不浅,一下就理解了这种怪物的由来。 “人和蛊虫的生理特征截然不同,运用神通法术的方式也大相径庭,人要灵根俱全才能炼气,施展神通法术,但妖魔精怪或者蛊虫之流反而能够做到偏重某种灵根进行运用。” “只是人可以通过自身智慧修炼各种神通手段,掌握阴阳变化,拥有大道前程,其他物种却多困难……” “这种蜈蚣应当是精心培养的巨型蛊虫,但制造者并不满足于平常驭蛊之法,而是把它当成嫁接的砧木来用。” “它们一定做过定向培养的处理,能够最大限度挥出单项灵根或者特殊法门的妙用。” 李柃甚至可以想象,是否会有另外一种把多具尸体拼接在一起,凑齐五行圆满的法门。 眼下在这里见到五具棺木和五条人头蜈蚣绝非偶然,而是有理有据的必然答案。 如若只有三具或者四具,那肯定没有凑齐,六具以上则是另存备份。 “典籍无误的话,单独一条人头蜈都拥有着堪比炼气修士的实力,再加上木特使本人……” 李柃回忆了一下之前林中相见的场景,感觉对方气机深沉,不是寻常炼气前期的入门弟子。 眼下自己并未熟练掌握气化罡煞的本领,神念力量又孱弱,并不能够对付这种人。 更何况,这里还有可能是魔道中人的一个据点,木特使身份地位看起来并不低,说不定还会有之前中年男子那样的人物为他所驱使。 李柃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在周围转了几圈,仔细打探情况。 果然,木特使就在正堂一侧的屋里静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义庄深处的左侧房间里,一名拥有着血腥气息的男子盘坐运功,头顶黑雾缭绕,似乎是炼煞的路数。 右侧房间有个干瘦老头,人已经睡下,周围好些陶盆,瓦罐模样的器皿嘶嘶有声,不少如同长蛇的猩红大蜈蚣在内躁动。 屋后一个杂物间模样的地方,却是有个四十上下,形容枯槁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平常民众的粗布衣裳,佝偻着身躯蹲在墙角,状如痴呆。 这似乎是义庄原本的看守,被魔道中人鹊巢鸠占之后,迷住心神,丢在这边。 这绝对是一个隐藏据点没错了,据李柃所知,义庄之类的地方向来都是异闻司关注的重点,但只要使用凡手段,避过例常检查并不困难。 毕竟修士跑腿干活的不多,寻常搜检官差,捕快之流又没有那么容易看破他们,久而久之就会疏懒。 “按照他们的说法,三日之内就会在王城汇合,就是不知临时串联,还是要做别的什么。” “像这种暗中潜伏的魔道中人,更换据点应该不是什么新鲜事,如若这边的义庄价值已经利用殆尽,彻底抛弃也属正常。” “但这都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能否抓住机会围剿他们,应该看异闻司的。” 李柃当下准备离开,向异闻司举报这处邪恶窝点。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现,木特使点燃了油灯,摊开一张地图模样的事物看了起来。 李柃好奇飘了过去,浮在他头顶三尺观望。 那果然是地图,上面描绘着玄辛王城和大潾河沿岸大大小小三十余座城镇,百余个乡村的地形,用染料涂上了不同的标记。 大潾河流经玄洲多国,在玄辛境内又称粼江,是本国最为重要一条水脉,在地图上看,如同一个几字型的蛟龙屈身盘踞。 李柃一时半会看不出这代表着什么,但本能般感觉相当重要,于是加紧记忆,尽量加深印象。 木特使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口中喃喃自语:“南方战事已起,机会难得……” 李柃暗道:“南方战事?说的是玄辛国和渚元国的战争吗?两国修士都被集中过去,境内空虚,对他们而言,无论做什么都方便得多。” 但木特使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其他言语了。 他也不像有自言自语习惯的样子,并没有更多信息透露。 失望之际,李柃突然又见木特使从随身行囊里面掏出一物,仔细端详起来。 随着此物离开贴身处,不再被木特使自己身上的气机掩藏,一股似曾相识的清香弥漫,立刻在空气中散开来。 李柃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紧紧盯住它,陡而变作惊喜。 竟是那种形似动物指骨的木枝! 和此前所见黄蜡沉不同的是,它的质感还带着几分暗哑,并没有那种如同蜡油浸润的通透光泽。 这是某种香木,并没有结为沉香。 沉香并非砍伐树木即可获得,而是需要混合树脂凝固所结,成因各有不同,但都和树脂密切相关。 此前李柃意外所得的那块,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埋藏在地里所结的产物。 李柃在眼前这根形如动物指骨的木枝上面闻到了草木的芬芳,香魄数量并不多。 不过细嗅之下,仍然还是每一道香魄都拥有着堪比信灵香十倍的惊人效用。 李柃只寻到了几道,就感觉神念蠢蠢欲动起来。 “这玩意儿,得劲啊!” 这是他当下所知最为有利于增长神念的事物了,若把信灵香食香炼魂的成效标记为一,适合平常用度,此物的成效足足有十。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原生木枝。 按照李柃之前测试的经验,结香之后,它的香魄品质会得到蜕变,至少也是如同几日之前所得那块黄蜡沉的水准。 与其他香料合成调制,制作灵香,又将更进一步提升,到时候,恐怕成千上万倍于普通信灵香亦不止。 李柃暂时还不指望做到那一步,能够再得上次那样的黄蜡沉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眼下这根木枝自然散的香魄不多,李柃也没有指望着能够依靠它修炼,但他从始至终都记得,自己想要的是整座森林,而非一棵树木。 既然再次获得线索,那就是得到了森林的去处,这又如何能让人不兴奋? “这些魔道中人极有可能随身携带此物,或许会与练功,饲魔相关!” “难道说,上次左百户提出的人命官司数量有差,是因为这种东西的影响?” “不过这样看来,他们是在不惜代价,利用天材地宝催化魔物成长,动机当真耐人寻味。” 这应该可以说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李柃深深看了木特使一眼,心中暗想。 第17章 魔指木 第二天夜里,李柃和九公主交颈而眠,神魂却已跑到异闻司兰台署的库房内查阅卷宗。 这是李柃最新现的好地方,有许多涉及修士和奇人异事的记录可看,环境又清静。 增长见闻同样是他如今所渴求,决定以后除修炼,飙云之外,就到这里消磨时间。 今夜的异闻司有些冷清,似乎不少人手都因李柃昨晚的报讯调动起来,赶往泷河义庄围剿魔道去了。 李柃不知他们具体的行动时间,干脆留在司部,来个守株待兔。 他的灵体飘荡在摆放得井然有序的木架之间,不断用神识扫过上面挂着的标签木牌,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很快就现了按照时间日期和案件性质加以分类的规律。 一番查阅,得以确认,自己现的那个令牌是长洲尸仙宗的信物。 魔道四宗黄泉,幽魂,尸仙,白骨同出一源,信物也大同小异,但从周边纹饰可以看出派系区别。 “但愿长眠不复醒,留作泉台冥中仙……” “冥中……冥宗……” “无论怎样解释,都和那个宗门脱离不了干系。” 他猜测木特使等人是长洲尸仙宗的魔道,潜伏进来,想要在玄辛国兴风作浪。 这么一群人窜入王城,总不会是来观光旅游,说不定一不留神,连自己都要被卷入其中。 这并非被害妄想,而是历史上当真生过的事情。 千年前,玄洲某个王国就因魔道作祟而毁灭,更加久远之前,相似惨剧也层出不穷。 所谓正邪不两立,绝不仅仅只是一句口号而已。 卷宗之中难免涉及到一些不忍言之事,率兽食人只是其一,采生折割,奸淫掳掠比比皆是。 这些掳掠之类并非凡人理解层面的奴役,而是摄魂夺魄,不得解脱的那种奴役。 和那些恶行比起来,乡绅黄德所犯罪孽简直不值一提,一般都是枭示众,抄没家产了事。 这在异闻司的定罪标准当中,算是较轻的一种。 李柃很快就看到一个案例,有散修借助魔功祭炼法器,竟把人气血精元添作灯油,被他抓去的凡民个个都用奇蛊养着,持续折磨十数年,生不如死。 这在异闻司的标准中,同样不算什么,充其量只是戮害凡民的中等罪行,还比不上修炼魔功严重。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暗中修炼魔功也触犯了大修士们给低阶修士制定的法条,而且借鉴理论本身就已经罪同实践。 这是因为真正称得上重罪的,绝大部分都和神魂,道统有关,又或者涉及人数实在太多,动辄以百万千万来计算。 “怎么没有人头蜈的记录?” “这是一个尚未来得及归档的新品种,还是密级太高,不在这里存放?” 李柃在过往的卷宗里现了曾经见到过的水猴,山魈,还有未曾见过的僵尸,毒人,血蝠,魔犬等怪物,但却没有现任何与人头蜈关联的文字。 想了想,可能是后者的缘故。 李柃其实并不是太关心人头蜈,他真正在意的是那种香木。 它定是灵材无疑,看来还得再花一番功夫寻找。 一夜无话,又一夜,李柃再次前往异闻司,刚刚进门就闻到大批人马混杂在一起的气息。 “他们回来了,好像有所斩获!” 李柃心中暗喜,他竟然在大门附近闻到了木特使的气息! 当下进入里面转了一圈,现木特使和那名稍年轻的部属尸体已经在停尸房里躺着了。 有人利用一种叫做冰石的不入流灵材做了简单的防腐处理,还清理掉了血迹,方便验视,如果不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还真像是在入睡。 得,又两个“长眠”了。 他们随身携带的事物在另外一个房间里面,全都作为物证妥善保管着。 毕竟是司部总舵,规矩还是要讲的,不太可能随意作为战利品处置掉,这要是在下面的分舵堂口,可能已经不知所踪了。 李柃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刀笔吏在总结这次行动的经过,物证清单中,赫然有一物在列:“魔指木……” 李柃一个激灵,几乎立刻断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魔指木……还真是粗暴直接啊,原来这物叫做魔指木么?” “不过,光知道名字还不行,得想个办法把它弄到手。” 单凭李柃自己,当然不易做到这种事情,但若能有合适的理由让老祖开口,想要将其从异闻司拿过来,甚至以后不断截胡,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 四月十六,也即是异闻司有所斩获的隔天之后。 醉仙楼内,丝竹悦耳,美酒飘香。 久未出门的李柃终于离开府邸,来此接受香事局上下官员的宴请。 裴侍郎对这次请客十分重视,早就提前包下这座酒楼里面最好的雅厅,甚至清空整层,只为招待李柃一人。 席间自有珍馐佳肴,美人陪侍,还有香事局上下的阿谀奉承。 他们都迫切希望和李柃打好关系,凭此获得更多来自仙门的支持。 李柃随意把玩着一串香木手链,前方是布置得精致华丽的舞台,一个个莲台里面摆着通明的灯烛,如同漫天星河。 人造的烟气弥漫,仿佛给整个大厅了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身姿婀娜的美姬们正随着乐曲翩翩起舞,螓微抬,露出艳丽容颜。 她们尽皆穿着薄如蝉翼的罗衫,扭身旋踵间,玉肌香腻似要透出红纱。 诗曰:绡袖薄腕笼温玉,酒颜酡肋晕轻红,腰束素裙拖暖翠,眼涵秋水点星瞳。 曲尽回身,盈盈下拜,眼波犹注人。 “好!”李柃笑着称赞了一声。 香事局的官员们自是纷纷应和,也跟着赞叹起来。 裴侍郎道:“驸马爷,这些美人可都是鸿影楼新进的舞姬,不知可还入得您眼?” 李柃摇头笑叹道:“你呀,都说了不必破费,还搞这些花头。” 裴侍郎作痴呆状呵呵傻笑,一名局中官员替他解释:“驸马爷,我们裴大人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打听到鸿影楼有这么一班新人,相信此楼的大名,您也听说过。” 李柃点了点头,鸿影楼的大名,他当然听说过。 他招了招手,对美姬们道:“你们都近前来。” 众美姬依言登上台阶,在靠近酒桌的空处站成一排。 李柃起身,背着手在周遭走了一圈,但觉阵阵气味袭入鼻间。 这远远不如神魂出窍之时纯粹,但没过一会儿,还是集中注意,成功具现出香质。 李柃看似随意走过一圈,便在当头几名妖娆美姬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骚气,这是类似麝香与狐臭混杂一体的古怪味道。 依照他相人的经验,凡有此味者尚有几分姿色,但性情上多为他所不喜,是狐媚子那一类型。 看来名头再大,也只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李柃顿时兴味索然。 于是摆了摆手,道:“你们舞乐俱佳,该赏。” 随行家奴招了招手,让侍者端了一小盘金瓜子过去,趾高气扬道:“一人抓一把罢,还不谢过驸马爷恩典?” 美姬们喜道:“谢驸马爷恩典。” 李柃看盘中还有剩余,道:“乐匠们也辛苦了,都该有赏,剩下的按人头平分了吧。” 待得众人千恩万谢,告退之后,裴侍郎便明白李柃并非矜持,而是当真对这些美姬没有兴趣。 虽然节省下了一大笔开销,但他半分都开心不起来,神色间不免有些惆怅。 福至心灵间,裴侍郎忽又眼中亮,主动说道:“对了,驸马爷,前阵子提过的《万国风物志》一书,我已做好标注,还额外收集了相关典籍与游记,杂文。” “虽然只是初定的草稿,但也勉强可以一观了,过上一段时日,还有更加精细完善的版本。” 他招了招手,从旁边随身那里取过几部看起来品相不错的精装书册,捧到李柃面前。 李柃翻看了一下,笑着对他道:“你是有才学的,勤勉任事,我自会在老祖面前替你美言。” 裴侍郎喜出望外,忙道:“驸马爷……” 李柃摆了摆手:“这份礼,我就收下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醉仙楼出来,李柃下令打道回府,并在马车上就迫不及待的翻阅起裴侍郎的劳动成果。 看得出来,此人是有真才实学的,竟已按照产地,品级,价值各条线索制作出了李柃所想要的查阅索引,质量甚至远期望。 《万国风物志》是一整套丛书,全本大概有三十二部之多,篇幅达千余万字,可谓鸿篇巨著。 其中绝大部分记载的都是各国风土人情,想要从中提取有关香料的信息,难免费时费力。 但靠着香事局中一帮专才的帮助,裴侍郎硬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拟了份草稿出来。 这也与他博闻强识,以前曾经读过此书有关。 临时抱佛脚找书来看,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是个人才啊,看来我以后想要著书立说,可以找他帮忙。” 虽然仙师们并不在乎普通凡香,但李柃作为香道大师,还是知道不少凡香之事的。 为往圣继绝学,是一种追求,也是一种使命。 总不可能当真因为“无用”就彻底抛弃吧? 按照索引翻阅手中书册,李柃现,裴侍郎已经叫人把相关书页剪辑重订,做成方便参阅的简本了,他可以非常方便就根据地域条目查到各洲出产。 不久后,李柃就在元洲一册找到了有关魔指木的记载,这物竟然产自元洲,而非最初以为的长洲。 “有木黄枝,状如魔指,斫之有香,可滋阴魂……” 李柃轻声自语:“斫之有香,可滋阴魂……” 原来早就已经有前辈高人知晓此物功用,只是没有更进一步深入研究而已。 李柃看了一下有关此物的其他记载:“这还真的是只一种不入流品的灵材,不过玄洲地域不产,本土修士也极少利用,知之者甚少。” “需得有足够理由,才能让老祖和天云宗重视此物,却又不至于暴露我的底细。” 回去之后,李柃亲自带着书册来到含香阁,在桌前坐定,提笔写信。 有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决定写一封长信,阐明各种灵材宝物对制作灵香的助益。 很早以前,李柃就向老祖索要过一些灵材来进行研究了,还曾吞服过几株奇花异草,但都没有什么令人满意的成效。 不过李柃相信,倘若这次返魂香真的能够立下奇功,再要一些灵材来进行研究也不难。 或许哪一些天材地宝之中,就有比魔指木还要更为有利自己食香炼魂的存在。 想到返魂香,李柃不禁也有些期待,按理说来,交上去足有小半个月了,若有大修士用过,应该会有反馈结果。 正好也是时候该交纳定例的信灵香了,他写完信后就传讯给黄云真人。 黄云真人很快回讯:“李柃,我也有事找你,正好你来联系,干脆说个分明。” 李柃道:“老祖请讲。” 黄云真人道:“这次过后,你不必再上贡信灵香了,交给别人去做吧。” 李柃闻言,不禁微怔。 黄云真人道:“你放心,这只是因返魂香对出窍阴神有大用,宗门希望你把更多心思花在它上面,以后每月上贡一百份返魂香即可,一应待遇只升不降。” 李柃恍然大悟,旋即却是喜悦。 天云宗的大修士们对待有用之人还是颇为宽厚的,既然说对元婴修士都有益处,那这般的安排就真的只是一种调整。 他们希望由别人接手信灵香的生产制造,让李柃投入到收益更大的返魂香上面去。 黄云真人很快又道:“鉴于你进献返魂香有功,宗内决定特别赏赐你一件防身宝物,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尽管开口,不坏规矩的前提下都尽量满足你。” 居然还有奖赏?这倒是个好机会。 李柃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道:“请老祖代我上禀宗门,加大之前提及那些研究事宜的支持力度。” 第18章 神奇功效 听到李柃的话,黄云真人罕见的沉默了。 好一阵才道:“我说的尽量满足,是指正常用度,你若想要弄些法器和丹药来自用都还好说,研究之类就不要再提了,那根本是个无底洞。” 李柃道:“有品级的灵材暂时不敢想,不入流品的就好,那些可以靠世俗王朝去搜集。” 黄云真人道:“不入流亦非凡品,就你独享,别个不要用了?” 李柃道:“宗门一向赏罚分明,别个若要的话,尽管自己争取便是。” 黄云真人道:“倘若能够立竿见影出成果,那倒也就罢了,就是靠灵材把自己生生堆成筑基也算本事,但你都拿那些东西干什么去了?磨粉烧了!忒的败家!” “上次不是还夸我叫人省心么?”李柃暗自腹诽,连忙纠正道:“老祖,那叫试验,不叫‘磨粉烧了’……” 黄云真人道:“反正都一样。” 李柃一时语塞,都不知道怎么跟这老太太解释了。 想了想,李柃干脆道:“您刚才不是说宗门打算赐我防身宝物吗?干脆不要那宝物,折现算了。” 黄云真人闻言有些讶然:“连防身宝物都不要?” 李柃道:“不要。” 他很清楚现在真正有用的是什么。 再退几步来说,就算那些灵材的香魄并无大用,也不代表就真的无用。 它可以用来培养自己的妻子九公主,若她能够快晋升到炼气中期甚至后期,自己的安全也更有保障。 甚至有些灵材,对于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都大有好处。 自己虽然能够食香炼魂,但是肉身还孱弱得很,需要进补。 黄云真人道:“罢了,就如你所愿,跟宗里说说吧。” 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李柃忙道:“老祖,我看王城里面也是有些灵材的,不妨叫各家各部先送些样品过来,等我试出哪些合用之后再来计较。” “以后我们也不能光顾着自用,弄些已经传开的信灵香和别个宗门交换灵材吧,反正都已经不必再保密了。” “我知修士都求神通伟力归于自身,这些凡俗买卖益处不大,但好歹有弟子和凡人代劳,还能回些本儿,将来若是做成了安稳营生,还能反哺宗门,这可是大好事呀。” 黄云真人想了想,终于还是应承道:“可以。” 旋即便结束了通讯。 李柃没来得及问老祖具体怎么执行,不过想来问也白问,老祖懒得管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多半还是落在自己头上。 但现在就连他都同样感觉自身修炼要紧,还是交给新成立的香事局为好。 翌日,李柃召来裴侍郎,把自己打算说了。 裴侍郎喜不自胜,忙道:“驸马爷请放心,您交给我的差事一定办妥!” 收集灵材……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权势啊! 香事局得了老祖法旨,有权从各家各部征用灵材级香料,这是多好的机会? 李柃道:“眼下仙师们都知道灵香有用,但说句老实话,用处也不是太大,充其量只能算是小用。” “若能从那些灵材之中现大用,这会带来什么,你应该明白。” 裴侍郎道:“下官明白。” 李柃挥了挥手:“好了,你去准备吧。” 打走裴侍郎,上次曾经露过面的筑基修士6政接踵而至。 他是奉了法旨,前来这里和李尘交接的。 6政依旧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飞进府里,看向李柃的神情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一见面就道:“不得了不得了,上面竟然对你如此看重。” 他啧啧有声,从随身携带的兜囊里面取出一物,对李柃道:“这是宗门给你的,一大堆灵材,甚至还有几件贵重的,用禁制封住了,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那是个法器的行囊,李柃接了过来,神识探视之下,果然现不少东西。 他把这个袋子交给闻讯赶来的九公主:“青丝,你来得正好,帮我打开看看。” 九公主知他是个凡人,代为打开了,然后帮忙核对。 一会儿后,清点完毕,李柃对6政道:“6前辈,没有问题,让你久等了。” 6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催促李柃把这个月的贡品交给他,然后就离开了。 九公主看向李柃,带着几分惊讶道:“怎会有这么多的灵材?林林总总百来件了。” 李柃道:“这是上次进献返魂香的奖励,看起来那物深得大修士们关注。” 九公主喜道:“真的吗?那可真是好极了!夫君除信灵香外,多出了返魂香的营生,过阵子又会再有生云香可以呈报上去,就是赐个修士前程都不在话下。” 李柃道:“哪有那么容易,强行把凡人擢为修士,那是真正的逆天改命。” 九公主道:“老祖不是已经允诺过,成就元婴之后就帮你淬炼凡骨么?” 李柃闻言笑笑,没有说话。 老祖是答应过这个不错,修士重诺,越高修为越敬畏因果,也没有道理无故反悔。 但修士的时间观念和凡人截然不同,谁知道是否自己寿终正寝都等不来老祖成就元婴? 由于涉及灵材,两人也没有叫来仆役帮忙,自己搬到含香阁内的房间里放好。 忙完之后,李柃再次看起了清单,对这次的结果深感满意。 天云宗并没有亏待他,所给的灵材足足有百件之多,当中还是颇有一些奇珍异宝的,在不入流品的灵材当中称得上极品了。 甚至还有两件是入了流品,正常情况下要筑基修士才能受用的下品灵材。 其中一种外形似薄荷的植物叶片名为紫脉叶,修士们常用它来提神醒脑,亦可在遭遇毒雾瘴气之类的时候口嚼解毒。 它的效用非常神奇,可解绝大部分气雾类毒质。 另外一种则是拥有着特殊红斑的玄参,闻起来有种参类常见的皂苷香。 这种东西必须百年以上年份才能称作灵材,千年以上才能入得流品。 不过李柃并没有优先对它们展开研究,而是打算先对付以前曾经收罗过的那些灵材。 看到李柃摆弄那些,九公主好奇问道:“夫君,你以前不是弄过这几种灵材来研究么?” 李柃随口道:“以前学艺未精,或许会有疏漏。” 其实是当时天赋异禀未能觉醒,不见香魄。 现在他的天赋已经觉醒,判断标准也更为明晰,那就是辨析香魄。 李柃最近总结出了一些关于香魄的规律。 万物都有气味,而香有其魄,可以把能够利用的香魄一概称之为活性,不能利用的则称之为惰性。 但是活性和惰性之间似乎又没有统一的标准,通过特定搭配和炮制手法可以将其激出来,正如诸多凡品合成的信灵香那样。 他将要进行研究的重点,是摸索这些规律,从而真正掌握香魄的本质。 如此一来,研究效率已经变得极高,能够极大减少消耗。 “这次真的不用再败家了,研究过后还能留些自用,或者给青丝用……” 说话间,一个新的想法又蓦然浮了上来。 “但无论如何,外物始终都是外物……” “仙师们对支持研究兴趣寥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是否有某种办法,把它真正转为神通变化,甚至找寻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香来源?” “一个是外物,一个是归于己身的神通伟力,意义截然不同……”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抹消了。 …… “驸马爷,香事局的裴侍郎求见。” 八天后,驸马府,含香阁中,仆役向李柃禀报道。 “叫他进来吧。”李柃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裴侍郎最近成了驸马府的常客,6续送来几批灵材样品,这次应该也是为着这事来的。 果不其然,裴侍郎进来拜见之后,就对他道:“驸马爷,新一批的样品送来了,还请过目。” 在李柃平常制香合香的大桌前,裴侍郎小心翼翼的把几个锦盒摆放在上面,然后打开。 锦盒已经用木格栅妥善的隔开,里面的事物顿时呈现在他面前,一件件灵材样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李柃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细嗅空中传来的气味,很快就被其中一缕牵挂已久的异香吸引了注意。 那是魔指木…… 终于到手了! “不错,这次又有几样未曾见过的新品种。” 李柃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深感满意。 裴侍郎道:“驸马爷满意,就是我们香事局上下的动力。” 李柃道:“你先回去吧,以后再接再厉。” 看着裴侍郎喜滋滋的离开,李柃召来仆役,吩咐自己专注制香,暂时不要来打搅,便关上门忙碌起来。 这几天,他成功找到了几种能够催特异香魄,但是单独任何一种使用都没甚明显效果的存在,打算利用其为灵材,含有灵蕴的特性,充分掘效用。 如若能够借此改进信灵香配方,那是再好不过。 不过很快,李柃就现自己失败了。 盲目混搭的香料并不能够合成灵香,它们只是简单的交混在一起,无法完成融合和蜕变。 “没有全新香魄的诞生啊。”李柃轻叹一声,但却没有太失望。 事实上,如若这样随便混合一下搞搞就成功,那反而才奇怪了。 他对此早有准备,很快又用其他几样凡物香料调制起来。 他这一回决定不管其他灵材了,先行专攻魔指木,把它的香魄特性彻底搞明白再说。 这时,他又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种香木……未能结香!” 沉香的关键在于树脂,而非木头。 有些则是属于真菌感染,需要配合一定条件才能造就出来。 李柃想了想上次见到的那块香,又再对比了一下手中的木枝,现灵材不愧是灵材,单只手指大小的枝条都拥有着丰富的树脂,单凭自然的渗透就已经开始融入纤维。 “这怕是都已经有生成奇楠的潜质了。” 奇楠是沉香之中的极品,又称伽南香,琼脂。 通常在一大块极品沉香中,极少数精华才能称得上是奇楠,甚至根本没有。 手中这块,当然不可能存在奇楠,连已经结成的沉香都没有,属于性质尚未蜕变的木料。 如果把上次所见的那块黄蜡沉香魄效用视作一百,那么眼前这根充其量就是十。 尽管如此,也足有信灵香的十倍之多了。 而且,它的总量看起来还不低的样子。 李柃一狠心:“不管怎样,直接利用它替代信灵香中凡品沉香的部分,当成沉香来用!” 这有可能会导致失败,但也有可能,是质的蜕变! 这是无论如何都要踏出的一步,哪怕以后再得此物,也还是需要通过一些失败案例来参照对比。 于是马上行动起来。 一番忙碌之后,奇异的清香浮现,令得李柃精神都为之一振。 “好像变异了……” “这种香魄,当真前所未见!” 这一次的信灵香香魄,在感应之中似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看起来还有树脂般的琥珀质感,又似一条条的龙蛇虚影在空中翻腾,灵动了许多。 小心翼翼的摄入少许,剧烈的反应立时生了出来。 “这香魄……有百倍之效!” “真的成了!” 严格来说,并没有百倍之多,充其量只是八十来倍。 李柃为了方便快捷,并未严格依照信灵香的古方流程挑选时辰,做足规仪,品质难免有所下降。 但是依靠闻香异禀精细调控香魄合成,他还是做到了优秀以上的水准。 他知道自己还能做得更好,所以才会说有百倍之效。 这几乎就等同于上次在水猴老巢所得的香料成品了。 迫不及待的焚香,食香,炼魂,全套测试下来,最终确认,这种改进之后的信灵香,香魄数量竟然远百万,达到了一百五十万之多。 这也意味着,单只一份,就让李柃的神念力量增长了足足三两。 更重要的,是作为材料之一的魔指木,消耗掉一份,就制作出了足足十份信灵香。 它的价值,远远出预计! 第19章 尸仙邪修 数日后,含香阁中。 李柃神念驱物,把一块奇石摆件摄在空中稳定不动,现自己的力量已然增长至三斤半之多。 “真是好东西啊,单只炼化这些改进之后的信灵香,就省却我年余之功!” “而且,这还远远未到极限。” “如若魔指木成功结香,甚至从外洲运来整树,剖出奇楠,可能还会有更加惊人的效果!” 放下奇石摆件,李柃把注意转回自身。 这时候他炼煞小有进展,不免开始考虑炼罡。 魂性本阴,达到一定程度可利用肉身阳刚加以平衡,然后再以神魂之力继续炼煞。 这就像走路,一脚支撑,一脚迈出,交替轮换着进行,蕴含着阴阳相生的大道理。 “是时候炼罡了,罡煞齐全,阴阳相济,融入精神,才能蜕变成为法力。” “这是通往筑基的道路。” 在炼气境的理论基础中,五行灵气区分为阴阳罡煞,同属于外。 与之对应的是神识神念,一虚一实,同样阴阳平衡,都属于内。 如此内外寰通,阴阳相济,如同太极混沌,才能修出法力。 李柃专门挑了白天的机会,在肉身状态入定运功,完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炼罡。 也不知道是否错觉,感觉精神清明了些,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突然,李柃一怔,再次细细感应。 “不对!” 以前毫无概念,并不知情,这一下有所对比,立刻就现了自身情况和玉册记载的不同。 “香魄竟似同时蕴含阴阳相济的性质,无需再行转化,难怪祭炼起来这么轻松!” 李柃惊喜之余,不禁猜测其原因。 可能和焚香炼化,本身就已经蕴含阳性有关,但更可能和自己神魂的特异性有关。 香魄只是一种刺激它的催化剂,而不是过去以为的香灵气。 李柃走出房间,来到院子后面,看了看四周,并无旁人,于是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精神之力所化的罡气上面。 这种力量与香煞交混,重新祭炼,拥有着更为凝实的性质。 “铮!” 随着心念流转,空中仿佛有剑光闪动,一道明晃晃的剑锋在指尖浮现。 它呈现出半透明的液体状,好似一把水剑,但是元气流转间,给人以锋芒毕露的感觉,全然没有寻常液体的柔软之感。 李柃手掐剑诀,全力将其祭出,如同飞剑版朝地面攻去。 一声闷响过后,泥地里赫然出现了如同利剑刺击的深洞。 这威力已经足以击穿凡胎肉身,有了几分剑修的风采,只是剑修要用五行罡煞祭炼剑气,增益其威能,非剑修不必如此讲究。 李柃暗自振奋:“罡煞化剑!我的攻击手段真的成型了!” …… 当夜,李柃神魂飚飞,享受自由自在的畅快。 然后如常来到异闻司,点卯般赶到那里看卷宗。 他最近翻阅了异闻司中不少卷宗,自感获益良多,愈自觉的来这边报到了。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外争执,空气鸣震,使得认真阅读的李柃都被惊动。 他不禁收起卷宗,飘了出去,结果就见几人匆匆从门口的走廊走过:“你们不去救,我自己去,都到这时候了,还废什么话!” “左百户,千万别冲动啊!” “是啊,袁百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还是等上头下令再作打算。” 众人七嘴八舌,听得李柃一阵迷糊,不过当头者却是个认识的人,正是那异闻司百户左忠良。 左忠良恼然道:“你们到底还有完没完?” “有种的跟我一起赶去涟河县救人,上峰怪罪下来,我左忠良一力承担就是,没种也少聒噪,碍手碍脚的,不当人子!” 李柃这才稍微明白过来,这左忠良竟然想私自出击救人。 这原本是要当地堂口或者机动人员响应的,但那边好像出了问题。 救人如救火,丝毫耽搁不得,他等不及了。 左忠良一番慷慨激昂,反把劝他的人说动:“好,老子也不管那么多,拼了!” “走走走,赶快!” 李柃心道:“涟河县离这边有百二三十里,等你们快马赶到,人都已经凉了。”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异闻司的底蕴,只见几人出去牵马,转眼功夫就从兜里掏出符纸,贴到马头上。 “那是……疾行符!” 随着一阵光芒浮现,众人腾身上马,战马嘶啸,得得飞奔,如同浮光掠影。 这度,都得有上百里了,堪称顶级名马的水准。 李柃看了看天色,还没有到三更天,决定过去凑个热闹。 有句话叫做心怀利刃杀心自起,他今日刚刚掌握真正的力量,虽然没有什么杀心,但却下意识想要练练。 异闻司正和妖魔精怪交战,这岂不就是个机会? 不过他并不打算和左忠良等人一起,而是根据记忆中的地图越野而过,直线飞行。 这样可以不走大路,以最快的度赶到。 用了疾行符的马匹仍然还是凡马,得乖乖在路上跑,哪有自己翻山越岭来得方便? 涟河县名义上距离王城百余里,但实际上,直线距离不足八十,李柃一番赶路之下,果真提前不少赶到。 天地茫茫,夜幕仿佛深沉黑渊笼罩,他也无从分辨具体方位。 不过李柃阅读卷宗多时,对异闻司人马习惯做法略有了解,也知道他们会在遇敌之时尽量避开居民区,前往城郊空地。 第20章 小辈,你很识相 “这回真的碰上硬茬了,老左,该怎么办?” 袁百户面露苦涩,不知是哭还是笑。 “你们走,我来拦住他!” 左忠良翻身上马,冲向邪修。 “少他娘的逞英雄,你对付不了他!” 几名异闻司官差猛的咬牙,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紧紧追了上去。 在这一刹那,这些老卒们精气神意炽烈得仿佛要透体而出,在李柃的感应之中都显现出了朦胧的光华。 这个现象让李柃颇为惊异,这些凡人的精神意志都快赶得上修士了,不愧是异闻司中的精锐老卒,个个身经百战,已经历练出来。 转眼功夫,左忠良就骑着战马冲到邪修右前方,刀身斜摆,毫无烟火气的递出,刀光如虹。 邪修大怒:“不知死活!” 神念化罡,如同实体墙壁,排山倒海般往左忠良座下战马推去。 希律律! 战马哀鸣中,仿佛撞上墙壁,头一歪,就侧翻着摔了出去。 左忠良也因强大的惯性摔出。 但他凭着腰力维持平衡,手中刀芒再现。 清冽的罡锋使得整把战刀都裹上了一层银光,如同镀锌般锃亮,于空中劈斩而下。 邪修吃了一惊,下意识神念运转,罡风四溢中,淡淡的大盾虚影竖立身前。 哗啦! 银瓶乍破水浆迸! 清脆的破碎之声中,刀芒和盾影猛烈碰撞,同时炸开,化作点点星芒。 左忠良在半空持刀扑击,借着余势继续斩了下去。 邪修下盘空门大开,被划破右腿,当场鲜血飚射。 “刀气?”一旁观战的李柃心中讶然,“他竟然能够驾驭刀气?” 不过很快,他又察觉到了刀芒破碎的细节。 “原来如此,那是偏向于阳刚性质的刀罡,过刚易折,远远不及修士罡煞平衡的刚柔并济。” 想要元气实化,需得以罡煞炼形,调和阴阳,无论单独的炼罡或者炼煞都有各自缺陷。 此前李柃能够炼出香煞,也偏向于阴柔软绵,如同握成拳头打人。 而若他以炼罡起步,单纯的剑罡又存在着过刚易折的问题,而且并不容易塑造成为自己满意的形状,形成有效杀伤。 只有刚柔并济,才能有如今这般相对完美的罡煞化剑手段。 “这一手应该是他作为异人的天赋能力,相当于残缺的修士手段。” 李柃不免为左忠良感到可惜。 “如果他是真正的修士,这一击恐怕就已经把邪修双腿斩断了。” “不!” “如果他是真正的修士的话,完全可以空中借力,直接把对手拦腰斩断!” 念想间,邪修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往后退去。 几名异闻司人相继策马冲了上来,同样战刀拖划,近身之时猛然伸出。 邪修身上衣物是一件法器品级的防具,通体用特殊丝线织成,强韧非凡。 但即便如此,还是在战马冲锋的强大力量带动下应声而裂,触目惊心的伤口显露出来。 邪修好不容易避过了要害,却在身上再添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不禁又惊又怒,奋力跃起,宛如浮羽悬停在空中。 “你们这些凡人……” “去死吧!” 他身上烟尘滚滚,剧烈翻腾。 罡锋呼啸中,一股惨绿色的雾气向四面八方喷涌,片刻功夫就笼罩方圆十余丈。 几名异闻司老手反应极快,第一时间低头憋气,但袁百户三人身上带伤,还是闷哼一声,只感觉如同被人伤口撒盐般难受。 左忠良伸手入怀,掏出一枚药丸含在口中,复又冲向摔伤的战马,从骑鞍处拔下机弩,持在左手。 转眼功夫,冷箭朝邪修身躯袭了过去。 邪修恰把神念力量用老,悬浮的身躯开始坠落,不得不扭动起来躲避箭矢。 所有异闻司人见状,不约而同飞快撤退,一口气跑出毒雾范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左忠良道:“撤吧,趁他腿伤,你们先走,能逃掉一个是一个!” 袁百户看了他一眼:“那你自己小心点。” 其他人骑马过来,带上他们,消失在街角。 但在拐弯之后,立刻有人自觉换马,腾出一匹放在那里。 这是他们异闻司人的默契,虽然未必派得上用场。 邪修瘸着腿追了出来,受伤流血的脸面愈狰狞:“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左忠良手臂一甩,镖梭激射而出,打断了他的话语。 邪修侧身躲开,恼羞成怒道:“你就这么想找死吗?那好,我成全你,杀掉你这个异人炼成僵尸,比那几个没用的废物值多了!” 说话之间,掌蕴绿芒,罡煞气团如同短矛般朝左忠良抛射过去。 嘭! 绿云扩散,数丈见方皆被浓重的毒雾所笼罩。 左忠良避之不及,吸到几口,纵是提前吃下辟毒丹也仍脚步微顿。 不过他还是奋力催刀,冲上前将其缠住。 邪修没有料到左忠良如此难缠,不得不祭炼罡煞,化作剑形接连劈斩。 左忠良一边招架,一边沉声道:“人命在你等魔道眼中,就只有炼成僵尸的价值吗?” 邪修哈哈大笑:“那当然,否则你们这些凡人还有什么用处?” 铮! 突然,剑形罡锋擦过战刀,落在左忠良身上。 锋利剑气毫不留情的劈开皮甲,在他肩膀上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大半个身躯都被染得血红。 伤口处,如同气泡的白沫剧烈升腾,转眼功夫就溃烂一大片。 左忠良额头立刻有豆大的汗珠渗了出来,但却仍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继续战斗。 李柃见状,暗叹一声:“他或能抵挡炼气中期一时,但还是久守必失,难有奇迹生啊……” “还是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李柃如今已经拥有一定的神念力量,更有罡煞化剑的手段,也正需要磨练,才能得以精进。 当下显圣,罡煞包裹灵体,在邪修身后呈现出了如同阴灵一般的形态。 左忠良和邪修同时察觉,大吃一惊。 左忠良即刻飞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避开再说,后者急忙转身,一道罡锋猛然斩出。 在李柃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如同剑气的利刃贯穿了他的身躯。 李柃本来还想在背后出手干掉这人,但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凝聚罡煞的度远远不如对方,如若只是最低级的那种游魂,或者血肉之躯,只怕这下就已经被干掉。 然而,李柃也并非全无准备,远炼气的神魂出窍能力,还有如今这般的状态就是最大的倚仗。 邪修只见一团罡煞化形,人影凭空浮现,攻击过后全无实感,如同梦幻泡影,不由得整个人都呆住。 “阁……阁下是何方神圣?” 他冷汗一下就流了出来,以神识感应,内里既不是血肉之躯,也不是阴灵鬼魅,而是空荡荡的一片,恍若无物。 他只是炼气修士,完全无法察觉到出窍之后的灵体,这是来自元婴层次,高出了整整三个大境界的跨阶碾压! 转眼功夫,李柃罡煞所化的形体如同水体凝合,被他重新补全。 邪修眼瞳猛的一缩,更是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他心中惊惧震撼的程度犹胜凡人见鬼。 阴灵鬼魅之流位格远远不及元神,那只不过是肉身破灭之后,不得已假借外物寄托残魂的一种堕落存在。 魂灵残缺,不得不吸收各种各样的罡煞和元气,甚至精血元气以保全自身,将会使得灵体浑浊,成分愈复杂。 当灵体不复原本纯粹的时候,阴灵鬼魅之流就相当于始终处在显圣实化的状态,披在灵体外层的那副躯壳和其紧紧结合。 最混杂者甚至呈现出犹如鬼火的形态,凡胎肉眼都能直接看见。 这种存在的本质已经极其低劣,比凡人父精母血所生的血肉之躯还要更加不利于证道。 但亦有高明者能够做到神出鬼没,常人根本无法察觉,还有各种障眼法,隐身术。 “这就算不是元婴高人,也是非常强大的鬼修前辈!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能对付……” 邪修根据自己的认知作出判断,只感觉如堕冰窟。 “阁下?”李柃心中暗自奇怪,这个邪修的态度未免也太谦卑有礼了一些。 猛然醒悟过来,却是现,对方竟然在微微颤抖。 他在恐惧?李柃念头一闪,忽的恍然大悟。 “这家伙,竟然把我认作前辈高人了!” 修为境界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之前,修士或许可以在肉身死亡之后以残魂凝聚罡煞,转为鬼修阴灵,但却绝对无法自主出窍。 神魂气息,灵体特征,这些同样无法辨认。 因为神魂是一种与寻常物质处在不同时空维度,堪称玄奥的存在,元婴化神同属元神大道,本质上就是在修炼神魂与精神。 自己的灵体,只有同样能够出窍的大修士才能察觉! 但就算大修士们当面,不知自己灵体和肉身联系的话,也只会以为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同阶道友。 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把这种出窍的灵体和一个凡人联想在一起。 “呵呵呵呵……”李柃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神识肆无忌惮的在对方身上上下扫过,模仿的是以前曾见那些修士们对待凡人平民的态度。 邪修感受着这种审视,非但没有翻脸,反而愈谦卑。 就连之前外放的神识也赶紧收了起来。 身为魔道中人,他拥有着一个远仙门弟子们的自觉,那就是强者为尊。 仙门弟子或许还有师门长辈照拂,道统传承看顾,即便稍微失礼,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但在魔道中人的观念中,这可是当真会死人的! 倒霉一些,甚至连干脆利落死掉都是解脱。 “小辈,你很识相……” 李柃神识传音中摆足上位者的姿态,无形之中震慑对方。 在邪修略显僵硬的神情中,宛如实质的剑锋显化,悄然伸向他的脖颈。 瞬息之间,全力突刺。 “但还是得死!” 在邪修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这支罡煞所化的利剑贯穿了他的喉咙,猝不及防之下,鲜血喷洒,身躯扑通一声倒地。 他死了。 不是死于李柃的偷袭,而是死于心中的敬畏。 思维限制了他的行动,根本来不及反抗。 “这种心态也能炼气?灵根俱全果然了不起啊。” 李柃轻轻一叹,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以如此方式解决。 按照对方的正常实力,就算一时半会没有找到自己的弱点,也可以逃走。 而若他想起火焰和雷罡烈阳之类的力量可以对付夜游神魂,甚至可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到那时,实战经验不足,神通手段又单调的自己,或许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怪这名邪修愚蠢。 魔道高人折磨神魂的手段多的是,肉身死亡远非终结。 相比之下,还是这种死法更划算一些。 他已经接连苦战,身负重伤,不会妄自尊大到主动招惹深不可测的前辈高人。 更何况,此前的攻击完全无效。 带着莫名的感慨,李柃目光转向一旁,却见左忠良早已逃离现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下还没有想好要怎么伪装自己的身份来历,出面与之交流容易露馅。 原本就是打算帮忙之后摆个高冷姿态,直接离开的,如此一来,倒是省却许多麻烦。 李柃毫无高人形象的祭运神念,搜刮了一下邪修的行囊,现各种符箓丹药和器物若干。 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找到那种魔指木,看来也不是每一个特使级别的魔道中人都带着这种东西。 又或者,他曾经拥有过此物,但却已经用完。 “他和木特使等人应该有所联系,是否还存在着指使他们的上线?” “异闻司的卷宗之中也有说明,怀疑是长洲尸仙宗的正式弟子统领他们,试图传播道统。” “这种事情一个人办不成,是需要展势力,培养人手的,魔指木这种有用的东西,必定有所储备!” “如若找到那个人……” 带着这般的思绪,李柃无声撤去罡煞,恢复灵体,悄然离开。 第21章 本来面貌 “老左,你竟然没事,真是太好了!” 小半个时辰后,袁百户等人匆匆赶回,见到左忠良和其他聚集过来的异闻司人马,不由得面露狂喜,难以置信。 左忠良顾不上他们,捂着肩膀对蹲在那里验视尸体的老者道:“宫老,你觉得那人究竟什么来历?” 宫老站起身,感叹道:“不知道,但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 左忠良道:“怎么说?” 宫老道:“你们来看这伤口,这魔道是没有丝毫反抗就被杀死的,出手者起码也得有炼气后期修为。” “但据你所说,他突然凭空出现,无论是阴灵鬼魅之流,还是能够瞒过魔道的障眼法,隐身术,都意味着可能是筑基以上……” 他说到这里,提及另外一事:“不知你是否曾听说,前段时日巡城卫办了一桩刺杀案。” 左忠良神色微动:“有所耳闻。” 宫老道:“最初巡城卫找不到人,还打算向我们求助,但后来又说不用,我打听了一下,才知是有神秘人物暗中相助。” 左忠良道:“半个月前有人传讯司部,告知泷河义庄之事,这才得以剿灭当地窝点。” 袁百户忍不住插嘴道:“我们今夜被人缠住,似乎也是不明人士暗助。” 宫老道:“通过这些线索不难确认,有神秘高人在暗中关注我们,或许是同一人,否则无法藏得那么严实。” “暂时可以认为,他偏向于友善立场,但身份来历不明,始终是个威胁,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左忠良和袁百户等人闻言都沉默了,好一阵才道:“是!” 宫老神色一肃,对众人道:“今夜歼灭此间魔道,全竟其功,是场大捷,但我部亦损失惨重,回去之后定要征调高手,加派人马,各分舵堂口的懒散迟钝也要严厉整顿!” 私下里却对左忠良和袁百户传音道:“你们过来,我有事交代。” 两人随宫老来到僻静处,问道:“宫老,什么事?” 宫老道:“最近魔道活动频繁,各处窝点相继暴露,看来是要有大动作。” “但这些按部就班应对即可,真正的威胁,反而还是这种人物。” 两人疑惑道:“之前不是说了吗?” 宫老道:“我怕军心动摇,没有直言,那人其实可能不止筑基!” 两人讶然:“不止筑基,那岂不就是说……” 宫老轻叹一声,无奈说道:“看来,有必要上报宗门了。” “但前辈高人们云游的云游,闭关的闭关,也不会太在意这边,你们要好自为之。” …… “涟河县大捷!异闻司侦破涟河僵尸案,击毙魔道传教特使及爪牙若干,现该县县城及周边乡里已基本肃清,安全无虞。” 驸马府中,李柃斜躺在散清香的黄花梨摇椅上,一边吃着侍女喂到嘴边的蜜瓜,一边查阅邸报。 果不其然,已经有了昨夜之事的通告。 “太平文章!不知道的人看了,当真还要以为已经海晏河清。” 李柃面上浮现一丝讽色。 不过细品之下,却又觉,这的确概括了当地的形势。 那里的魔道已经基本肃清。 “只是肃清一处容易,其他城池和郡县不知还有多少魔道隐匿。” “这两国烽烟一起,内防空虚,什么妖魔精怪跳出来了,说不定还要来王城搞事情啊!” 李柃想起在木特使那里所见的地图。 最开始时,他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如今想来,可能会和魔道潜伏的据点,或者想要谋取的目标有关。 玄辛国虽然不是什么大王朝,但却也有数千万人口,倘若加上各地瞒报的隐户或者如同驸马府中诸多奴仆下人那般的附庸,得往上亿去。 芸芸众生之中,有太多的生老病死,天灾**不为人知。 修士们不可能时刻关注凡人,倘若有什么魔道暗中谋害人命,炼制魔怪,招募弟子,要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被人现。 李柃暗暗叹息间,忽见一道彩色云霞从院外飘来,如同霓虹。 李柃有些瞠目,讶然道:“这不是青丝炼化的蜃气云么,怎么变得如此花俏了?” “夫君,快来看啊,这蜃气云竟然可以变色!” 九公主从外面进来,颇为高兴的向李柃展示最新现。 “我用变化法门试了一下,结果就成这样了,你看这多好玩?” 她把一大团如同棉花糖的云朵捏来捏去,改变形状之余,如同变色龙般变换不同的色彩。 “焚香生烟,凝而不散,可以剪分其缕……” “看来这蜃气云继承了这种凝聚的特性啊。” 李柃忍不住对九公主道:“这可不仅仅只是好玩而已,倘若有心,可以用来生成幻象,迷惑敌人。” 九公主道:“若说幻术,仙门里自有专门的神通法诀可以修持,多赖灵气和法力的变化,不必仰赖外物。” 李柃道:“那倒也是。” 九公主兴致高昂道:“正好趁着云煞绵柔改造一番,到时混合炼罡固化下来,对了,夫君,你说我该把它变成什么样子和颜色好?” 李柃道:“随便吧,你高兴就行。” 九公主来到摇椅旁,推着李柃的肩膀摇晃,不依道:“夫君你好敷衍啊,快帮我想想。” 李柃哭笑不得,他哪里知道这种事情? 好不容易胡诌了几个建议哄她,李柃受到启,却是生出个莫名的思路。 神魂夜游的下一步是日游。 无论夜游,日游,本质上都是出窍的能力。 这个循序渐进持续强化,就能水到渠成,不用多操心。 修炼资粮方面,信灵香本身就可以保证基础供应,魔指木又有宗门和香事局那边可以利用,这个也需要耐心等待时机出现。 但是元婴境界所拥有的另外一项基本能力,要靠自己去探索。 那个能力,正是法相变化! 或许,是时候试试看了。 “修士炼气,两大要素是神念,罡煞。” “筑基之后是道体,法力。” “结丹境界则是真丹,洞天。” “而元婴境界,同样也有自己的关键要素,那就是出窍和法相!” “之前或许是给思维定势限制住了,觉得非要拥有法力或者元婴修为才能施展法相变化,但现在看来,既然我能以凡人境界出窍夜游,神魂本质绝不会逊于元婴,甚至可能还要更强。” “试试看总不会吃亏。” 当夜,李柃依例神魂出窍,没有急着前往异闻司,而是在王城东郊的一处河滩进行新的尝试。 他凝炼罡煞,在自己灵体周围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躯壳,如同捏人那样给自己塑造形体。 这是观想存神,法相变化的起步法门,与炼气境界罡煞化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与九公主祭炼云煞,控制其色彩变化的法门有所关联。 其关键,都是变化! 万法归一,底层都是相通的,所不同的是,元婴法相有**力融入其中,从而沟通道蕴,驾驭法则! 李柃根本没有法力,只能寄望于神魂的禀赋特殊,或许可以像神魂出窍那样依靠本能来实现。 这就好比人要学习才能游泳,鱼儿却天生就会。 李柃耐心尝试了一阵之后,突然感觉有电芒涌遍全身。 微微的酥麻之中,灵体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奇妙变化。 肩膀部位好像有一阵阵鼓动,突然之间,一双手臂撑破表皮,从罡煞所化的身体里面伸了出来。 “嗯?” 肿胀的感觉再次传来,又是一双手臂! 紧接着,脖颈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顶着,不由自主的歪了歪,两侧各有一个肉包膨胀,呼吸之间,就多出了两个脖子和脑袋! 三头六臂,天人法相! 李柃陡然一震,尝试用神识外放的能力观察自身,这才现,自己的灵体竟然不再浑蒙不清,呈现人形虚影的状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全身肌肤如玉晶莹,身上穿着一件精致的飞天云锦袄,清秀俊逸,器宇不凡。 四周云雾缭绕,香质具现,如同烟气弥漫,更似在身上批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长绫,如同仙神衣绶,随风飘摆。 “竟是这样一个童子天人?这面目,隐隐然神似穿越之前的孩提时啊,只是身为凡人时,皮肉,骨骼,气血都对相貌有所影响,不如现在完美。” 李柃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莫名的惊喜和感动。 “没有想到,我依旧还是我。” 正所谓相由心生,修士法相大多与自身根脚,心性和道途本源有关,故而丹破见我,修成元婴,也叫做还原本来面貌。 这是元神大能法身的雏形,也是作为智慧生灵内在灵魂的形象。 “一般而言,法相是以神、魔、龙、人、妖、兽、鬼、怪为主体,都是曾经生存于天地之间的生灵,伴随法宝器物,天地奇观等等异象,少数还能觉醒相应的神通与本领。” “我如今所化出的童子天人可以归类到神魔相中位格较高,潜力较大的其中一种法相。” 有句话叫做以貌取人,正如李柃的天赋异禀亦以香臭辨别善恶美丑,法相的外貌也可以看出许多东西。 至少,天下仙门,正道修士,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就会引以为盟友,拥有最基本的好感和信任。 年龄段多与寿元大限,心性之类相关。 童子之相昭示着李柃还年轻,实际上他以修士大限来算,可能还只是个婴儿,这从一身白玉般的婴儿肌肤可见一斑,但心性上已然成熟,中和之下,便是如今这般模样。 这是会随着自己状态变化的,说不定千百年后,就变成少年天人相了。 那些活了许久的老怪物,或者自身寿元接近大限的元婴修士,则有可能是白老翁相,除非吃过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 飞天云锦袄,蝉翼素纱绫这些遮体衣物则是精神所化,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妙用,但却似与天赋异禀所具现出来的香魄息息相关,拥有着不凡的成长潜力。 至于为何会三头六臂,李柃一时半会无从解释,但从老祖所给的玉册可以知晓,这是内心深处渴盼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愿景,多为强悍,勇猛者所拥有的特质。 这并不见得是修士受肉身本能影响所表现出来的性格,而是灵魂内在,所以有时候会存在极大反差。 好比有些魁梧肌肉壮汉,内在其实是个温柔可爱的小女孩…… 这么说来,自己潜意识中竟然是个悍勇战将? “话说回来,久闻不知其臭,我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自身散的气味,或许是潜意识中自动屏蔽了吧。” “这次看清自己元婴法相的形象,才算是照见自我,认识本真。”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想起一事。 “玉册所言,三头六臂相……有特殊天赋!” “而且还不是一种,而是两种,正是所谓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实际上,就是六只手臂代表念头分化,掌控法力的能力无比精细,可以同时进行多线操作; 而三只头颅,更是拥有着三倍于常人以及自身正常状态的法力! “难怪说是高位格,倘若玉册所载不假,这简直就是开挂啊!” 李柃迫不及待试验一番,结果却没有丝毫反应,不由笑叹摇头。 “想多了,这种所谓天赋,实际上是法则所化,属于天地大道的加持,而非自身特质。” “我连法力都还没有,更没有达到元婴,沟通法则的地步,怎么可能会有?” “玉册所载应该不假,毕竟前辈高人们对法相的研究还是挺深入的,只有少部分罕见之物,比如我的天赋异禀和香道香魄才仍然未知。” “这么说来,最快筑基,最慢元婴,才能获得这些能力,如今只不过是一具看着唬人的躯壳而已。” “不管怎样,好歹也算是个潜力。” 李柃降落地面,尝试蹲身捡起一块石头。 实化的罡煞成为了这具法相的身躯,如同血肉那样填充,神念力量则是化为了这具身躯的力量,如同肉身状态,但却更加灵活机动。 这般的凭依,好像更为凝炼,更具实战意义。 第22章 复古大师 李柃尝试罡煞化形的深层变化,各种各样的事物在萦绕周身的烟雾之中具现来。 这本质上和云遁所用的变化原理相通,但李柃所用香魄是未知之物,拥有着融入神魂,操控自如的特性,远比预计之中还要更加得心应手。 片刻功夫,童子法相的手臂上就出现了刀枪剑戟和一面铜镜,其中主武器是双手持握的尖刃长戟。 一团云雾变化霞光,脚踏七彩祥云,更有金云化作披风,飘扬十余丈。 “神通本领没有,净搞胡里花俏……” “但还真别说,有点儿唬人的架势了,只是能靠嘴说千万别动手,一动手就得露馅。” 李柃笑叹自评,谁叫自己天赋异禀,低阶境界就拥有一些大修士的特质呢? 不过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从开始修炼至今,满打满算,还不足两个月。 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做完这些,李柃念头一动,记忆下如今的这副形象,然后法相消失,恢复到虚无灵体的形态。 他先回了家里,在含香阁的一个房间中,找到事先准备好的几口大缸,准备做个白天不好进行的实验。 这些大缸已经被他叫人事先封死,木盖的边缘涂抹的是一种建筑所用的胶泥,制造出密闭空间。 他的灵体猛的往里一钻,在大缸里面看到的,是事先早已点燃,已经闷烧成灰的信灵香灰烬。 神识感应之中,烟气缈渺,充盈缸内,还能用闻香的天赋嗅到浓烈的气味凝而不散。 但是香魄并不得见,似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已经彻底消失。 “是穿透水缸散溢出去了,还是凭空不见?” 李柃思考着这个问题。 如果是前者,可以通过实验不断尝试能够封存和禁锢它们的环境,人为制造一个堪比洞天福地的修炼条件。 但如果是后者,就行不通。 紧接着,李柃又钻进另外几口大缸看了一下。 这些大缸都早已做好了标记,分别是在午、未、申、酉、戌、亥多个时辰点燃,之前特意在河边忙碌了一阵才回来,如今正好是子时。 通过这种方法,他终于确认,那些香魄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向外散溢,然后渐至虚无。 也即是说,它既会穿透水缸,也会凭空不见。 “之前的思路,似乎行不通。” “不过《香乘》一书原序有载,《诗》、《礼》所称燔柴事天,萧焫供祭,蒸享苾芬,升香椒馨,达神明通幽隐,其来久远矣。” “这似乎昭示着,香可通幽,越物质层面的屏障不足为奇。” “而且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物质看似有形,但本质还是空,拦不住也是正常的。” “但这种凭空消失的机理就有些莫名了,那些信灵香香魄究竟是变质了,从我感知中消失,还是进入另外一个时空维度?” “这又是截然不同的意义啊!” 李柃深深明白,如果是变质,不可利用,那么一切休提。 但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 可以开创香火之道,因众生烧香点烛,多多益善! 前提是找到进入那个时空维度,得以汲取那些香魄的门路。 李柃钻进最后一口大缸,用事先准备好的火芽枝点燃已经在里面放好,但却尚未动用的信灵香,亲自守着它进行再次验证。 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见证完整的焚香,扩散,消失过程,和之前结果作对比。 李柃并没有把这些见诸于文字,而是在自己脑海深处记忆下来,准备将来再做其他尝试。 “这些小实验已经做到头了,接下来,要玩就玩大的。” “古人曾言,神仙升举形滞难脱,临行须焚名香百余觔以佐之,这或许是隐晦言死,但根据字面意思直白翻译就是神仙飞升身躯沉重,临行前需焚烧名香百余斤,借助烟气托举……” “还真他娘的会玩啊,一口气烧掉百余斤香料?” 李柃如今所想到的,是古代神怪志异当中的一些和香道有关的传说。 “不过隋炀帝时期,除夕夜在宫殿各院都堆上篝火,把沉香木和各种香料当柴烧,火焰高达数丈,香气数十里可闻。” “这一个晚上就能烧掉二百多车沉香木,二百多石香料,实属奢侈。” “我什么时候也巧立名目开个焚香盛会,烧它几百车沉香木试试看?” 李柃憧憬着,灵材暂时烧不起,凡材倒是可以尝试。 …… “焚香盛会?那是什么?” 第二天,李柃在家中品茶看书,顺便和妻子提及此事。 九公主好奇之极,向他打探详情。 李柃道:“燔柴烧香原本一体,古之先民不知提取香料,多以焚烧艾蒿椒桂之属取代,所以香文化实际上是从原始部落时代焚烧草木的做法源而来,这在上古巫觋盛行,众生愚氓之时就已经有所体现。” 两个世界自有共同之处,凡民百姓利用香料的方式的确大同小异。 “这就不得不提及香料驱虫,辟邪,甚至治疗的功效了。” “有巢之前,先民居于洞穴,可抵御风霜雨雪和野兽。” “但是洞穴里面大多潮湿阴暗,又有可能藏着蛇虫鼠蚁,该怎么办?” 九公主想起信灵香的功效,不由道:“焚香?” 李柃道:“不错,就是焚香,准确来说,是用烟气去熏。” 《香乘》一书曾经记载信灵香的来源。 据传汉明帝时,真人燕济居三公山石窑中,苦毒蛇猛兽邪魔干犯,遂下山改居华阴县庵中。 栖息三年,忽有三道者投庵借宿,夜中谈及三公山石窑之好,奈有邪魔侵内。 一人道:“我有奇香,能救世人苦难,焚之道得自然玄妙,可升天界。” 真人得香,复入山中,坐烧此香毒,蛇猛兽悉皆遯默。 忽一日,道者散背琴,虚空而来,将此香方写于石壁,乘风而去。 这里讲述的是一个神怪志异的故事,忽略故事背后道人散背琴,虚空而来,把香方写于石壁的说辞,单看前面,分明就是原始时代的穴居之民都会做的事情。 李柃道:“最初之香,只是艾,椒等物,甚至随便哪里捡来的干柴枯草都算,目的是为烧出烟气,驱赶蛇虫鼠蚁,洁净环境。” “先民不知其理,但却本能的记住了燔柴烧香可以驱赶邪祟,并且将其完美的与部落时代的篝火,祭祀结合在一起。” “篝火,祭祀?”九公主听到了关键词。 李柃道:“不错,就是篝火和祭祀。” “香文化来自燔柴之礼,所谓燔柴,是一种古代的祭天仪式,将玉帛牺牲等物置于积薪而焚烧,从这里不难看出篝火文化的遗风,古人相信烧香点烛可以祈祷上苍,沟通神灵,玄辛国中的烧香祭祀之礼也由来已久。” “世间不乏拜火之教,民俗文化之中也多有篝火节日,其实都可以算是同出一源。” “这可以算是香文化的前身,后世开化之后,因人本能喜香而厌臭,逐渐展出真正的香料,但也往往舍本逐末,重在其表,只关心香料香品散出来的气味本身。” “随着香料品种的增加,香品香气越丰富,或许后世某个时代,凡民都可以大规模制备香精香料香水等物,使得香气充盈四野,无所不在,但却反而忘却其根源,只是作为附庸风雅的玩物。” “但是……” “要讲高雅,就讲最高的雅。” “要玩复古,就复最古的古!” “刮什么粉子,当传家宝,忒的小家子气,佩香,熏香,香汤沐浴,香水喷身,更非劳苦大众所能顾及,真爷们就该燔柴事天,弘扬我远古部落祭祀文化!” 九公主恍然大悟,崇拜道:“夫君不愧是香道大师,说得好有道理!” “不过这事听起来就费钱,我们想要攒下这么多材料来办一场焚香盛会也不容易。” 李柃道:“以前没有香事局,对香木材料的开也不够,所以看着难弄。” “但若从今开始多下功夫积攒,想来还是可以的。” 这件事情恐怕还得落在香事局上,利用这个机构才能方便收集材料。 当日下午,李柃果真把香事局的裴侍郎召来问话,提及筹办焚香盛会之事 裴侍郎闻言,神色有些莫名。 他总感觉哪儿不太对劲,但李柃是仙师册封的香道大师,极具权威,又哪里说得出反对的话语来。 终归还是自己见识少了,不知燔柴烧香这一事中隐藏了什么祭祀仪式或者沟通天地大道的秘辛。 斟酌一番,裴侍郎道:“应该还是能行的,市面上不好直接买到,就从各处征调一些,再征民夫入山砍伐……” 李柃听了,有些过意不去:“我有一个提议。” 裴侍郎道:“驸马爷请讲。” 李柃道:“我把李氏香坊交给你们经营,今后若有涉及我这边的用度,就从里面支取吧。” 李柃知道,这其实还是占香事局的便宜,因为今后自己的用度,可能会很多,很多…… 但李氏香坊也并非全无资产,恰恰相反,李柃这些年来用心经营,已经凭借香皂,香水,熏香等等系列产品在达官贵人中间打开市场,并且成功掌握此世的香料文化话语权。 香事局官员得力的话,是完全可以垄断整个玄洲香料市场,并且源源不断从中获得丰厚收益的。 文化产业可是一种好买卖,相关文化兴盛起来,民间的商贾民众也会纷纷跟从,到时候以采香制香为生的人就多了。 当然,这些都是李柃过去十多年间搞出来的东西,后来干脆主动投献仙师,换了娇妻美妾,太平富贵。 裴侍郎闻言,恍然大悟,却是把这件事情误以为是李柃巧立名目,借机敛财了。 李氏香坊交给香事局? 香事局交给李氏还差不多! 不过,他乐意啊。 给李氏香坊办事,可比当香事局官员强多了。 李驸马是仙师跟前的红人,香事局因为什么而成立,他可不会弄错。 但这种事情不好点破,李驸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当下保证道:“还请驸马爷放心,您把此事交给我们来办,是我们香事局上下的荣幸,我们定在今年年底之前给您办妥。” 李柃问道:“大概能弄到多少?” 裴侍郎道:“怎么也得三百车香木,才能配得上府里的排场吧。” 李柃道:“三百车……”” 裴侍郎道:“裴某愿立军令状,最少三百车,而且都是正经的马车,一车拉足五百斤以上,绝不用骡车之类的糊弄。” “所用香木,也定是高脂沉香木,若需其他品种,可加上紫檀,花梨各品。” 李柃满意之极,点了点头:“对了,南边的香糖枫,也加几根吧,香事局原本就是督办此事的,弄来这些东西充抵上贡额度,我给你们销账。” 裴侍郎道:“多谢驸马爷体恤,如此一来,就免去十多车香柴了。” 他倒是个机灵的,这就给李柃所要的这些东西添上了一个香柴的名堂。 拿来当柴烧的香木,可不就是香柴吗? 李柃又道:“至于成品香料,有个二百石应该够了,半数用普通沉香和坊里所产信灵香,其他可用各类凡香,实在不行,桂枝,丁香,甘草,荔枝壳等物也是可以的。” 裴侍郎感动得都快要哭了,这是驸马爷担心属下们难办啊,怎么能让府里打算举办的焚香盛会如此穷酸,这会被人笑话的。 当即下定决心,要收罗到足够多的上好香料才行,二百石也不太够的样子,起码得三百石,才能体现得出香事局上下的办事能力。 不过这种事情就用不着再立状了,倒不是怕难以完成,而是驸马爷都已经开了金口,当下就驳掉,那叫瞎逞能。 还不如悄悄办成了,找机会弄个惊喜。 谈完这件事情,李柃又道:“对了,上次送来的灵材当中,魔指木,冷香果,银丝草,五灵花这几样有用,我准备上禀老祖,把它们列入贡品名单。” 诸事都已铺垫好,是时候来一波收割了。 第23章 玄辛国主 李柃所提及的几物中,只有魔指木是真正有用的,后面几者都是为混淆视听而添加。 老祖只关心改良之后的信灵香是否更加有用,若有大用,莫说让异闻司配合获取,就是派人去长洲砍伐此木都有几分可能,自然不会计较他多弄几份灵材。 裴侍郎道:“正要禀报驸马爷,我们已经在着手进行准备,只是别个都还好说,魔指木似乎不是本洲产物,并不好弄。” 李柃明知故问道:“上次是怎样得到?” 裴侍郎道:“是从异闻司征来。据我所知,他们库房里头大概还有四份,但异闻司人好像有些不满,推三阻四的寻借口不想给呀。” 四份! 李柃心中满意。 倘若能够把它们都弄到手,至少可以截下三份,增长足足十斤的神念力量! 剩下的做成改良成品提交,给上面一个交代,也不会吃亏。 万一老祖满意,真的派人去长洲砍树了呢? 当下道:“不想给是人之常情,他们辛辛苦苦到处卖命,好不容易才得来些许战利品,我们二话不说就弄走,怎么都说不过去。” 裴侍郎道:“那该如何是好?目前只知异闻司才能弄到那些东西。” “所以要和他们打好关系,不要仗着香事局有仙师法旨就盛气凌人,这样会一大堆人暗中使绊子的。”李柃道,“你代我联系一下异闻司高层,我在醉仙楼设个宴,亲自和他们沟通一下试试看。” 三天后,醉仙楼中,李柃和异闻司霍指挥使,马副指挥使,还有几名作陪的供奉长老,堂官宴饮笑谈。 这些都是异闻司中的脑,真正的话事人,像那些实际办事的中坚力量,如千户,百户之流,还够不上资格同赴此宴。 席间李柃趁机道:“异闻司斩妖除魔,保境安民,实乃我玄辛国之柱石,在下对异闻司的诸位也是敬仰已久啊。” 众人呵呵笑了几声,不置可否。 马副指挥使半开玩笑道:“李驸马都说我们是国之柱石,裴侍郎却只顾着征用我们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战利品,这可不太厚道啊。” 霍指挥使道:“话不能这么说,李驸马和香事局的诸位也是奉了仙师法旨。” 裴侍郎忙道:“指挥使大人饶恕则个,实在是上头有令,不得不如此。” 李柃道:“诸位四处出击,干的是出生入死的差事,平白拿走你们辛苦所得的确说不过去,但仙师为了制香,传旨征调灵材也确有其事,并非在下和香事局拿着鸡毛当令箭。” 众人闻言,微微皱眉,这就是坚决执行,没得商量了啊。 但又听得李柃道:“为表歉意,我愿为诸位作保,向上面言明其中利害,减轻几分贵部负担。” “还有贵部所需用度,包括军械,人马,钱粮诸事,我李柃或许也能帮上几分小忙。” “再者,我所需要的灵材多与香品材料关联,又不见得是你们所必需,如若贵部想要用暂时派不上用场的事物换取些实用之物,可以来找香事局。” 李柃打算利用香事局征调灵材的便利,建立一个惠及国内朝野的灵材交易市场,从中赚取差价,也有丰厚利益。 到时候,怕是整个玄辛国的草莽散修江湖,都能加以干涉。 这种事情他一个人办不成,只能负责牵线搭桥,游说异闻司这样的强力机构来参与。 异闻司本来就有监察草莽的权责,这是一件大好事。 几人闻言,果然心动。 霍指挥使甚至当场表态道:“此事大有可为。” 得到了异闻司脑的认可,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宴会刚刚结束,只字都没有提及的魔指木就被人送到驸马府。 李柃稍作检查,现这次送来的魔指木品质大多和上次所得相差无几,但是其中一份似乎明显与众不同。 普通魔指木根据采伐时间呈现出青绿或者褐黄的颜色,油性在五分上下,表面看来略显暗哑,这一份却明显呈现出几分如同琥珀的澄明通透,如同有蜡油包裹在表面的木质纤维之上,掂量起来也更为沉重。 放在鼻下细嗅,有股奇异的清香袭来,似乎带着几分醒神的效果。 李柃天赋异禀,很快就现了,这份灵材的含脂率竟达到一成以上。 “区别沉香木和沉香的其中一个重要指标就是含脂率,按照药典的标准,固体析出物含量过一成,就够得上五等沉香的标准了!” “这份魔指木,或许抵得上平常魔指木两三倍的效用!” 李柃当即优先使用此物调香,一番调配之后,成功制作出十份改良信灵香,试用之下,果真立刻就增长了一斤左右的神念力量。 一份魔指木大概可以制作十份信灵香,全部用掉,至少也是十斤的增幅。 再算上私下截留两份,各自拥有三斤上下的功效,总共可达十五六斤的增幅。 这将会是自己史无前例的神念暴涨! 李柃大受鼓舞,但既然异闻司已经表达了友好,也得帮忙办事。 他没有急着继续食香炼魂,一口气就用光这批改良香品,而是先往城郊一趟,专程觐见自己的丈人玄辛国主。 在一座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行宫深处中,殿堂大门紧闭,幔帐重纱遮掩,无端显出几分莫名的冷清。 李柃被一名内侍引了进去,行至门口,那内侍就止步道:“驸马爷,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李柃转头看了看四周,面露无奈:“王上不会又在……” 内侍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李柃明白了几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扣动大门上的铜环。 不久后,门缝打开,一名美艳宫女探出头来:“驸马爷快快请进。” 对方只披着件碎花浴袍,眼睛大胆盯着李柃,直勾勾的,充满耐人寻味的挑逗意味。 李柃只能默念和谐,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里面别有洞天,莺莺燕燕嬉戏欢腾,热闹非凡,和外面冷冷清清,只有寥寥一些守卫在外围站岗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一个利用地热环境造就的温泉暖宫,大大小小的洗浴池水雾升腾,形成了宛若人间仙境的奇景。 似乎是法阵禁制作用的缘故,明明已经到了五月天,墙边竟然还吹着如同寒冬腊月的冷风,这些冷风与温泉里面蒸腾上来的热气交汇在一起,形成了恰到好处的温度和湿度,伴随着淡淡的百花熏香,异常舒适。 “吹空调盖棉被,还真他娘的会享受。” 李柃心里暗叹,跟随在美艳宫女身后,寻找玄辛国主的身影。 他目光在四周巡弋,现这里似乎正在举办一场狂欢宴会,王城中一些似曾相识的达官贵人和年轻子弟在此各自占据水池泡澡,有三五成群的自带姬妾或者宫中侍女在旁服侍。 水池边,尺许宽的石渠中,奇木所制的小舟载着各种各样的瓜果,佳肴,美酒流动,供人随意取用。 李柃的进入并没有惊动他们,因为大家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乐趣中,就算偶有走动和交流,也只是去和旁边池子里的其他人分享同乐,或者商谈自己感兴趣的吃喝玩乐话题。 过了一会儿,李柃终于在美艳宫女带领下来到暖宫深处,在一个巨大圆池里面看到了身形如同小山的玄辛国主。 目测他拥有着足足五百斤以上的重量,如同一堆肥油坐在池子里,约莫七八个自带圣光的宫女正娇笑着用自己嫩滑的肌肤给他擦拭洗浴,时不时相互泼水嬉戏,旁边则是十来个端着各式果盘,酒壶的侍者,清一色美艳妖娆。 但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里面至少得有小一半是男的吧? 跟旁边的宫女们同样穿这一身彩色薄纱,涂脂抹粉的作甚? 简直辣眼睛啊! “万物有灵,除了我丈人。” 李柃心中暗叹,忍受着天赋异禀所闻到的满堂腥臊酸臭,拱手行礼道:“小婿李柃参见大王。” “你是……哦,哦,李柃啊。” 玄辛国主身形如山,脸庞却堪称小巧精致,保养得颇好,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 他小鼻子小眼,一对颇有几分可笑的八字胡须在两边翘立,说不出的滑稽,挥动着足有常人腰身粗的手臂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寡人的好女婿看坐……算了,你到池子里来吧。” 李柃道:“我还是站着说话好了。” 玄辛国主有些不满道:“嗨,你这孩子,一年到头的不见人影,叫你多来走动也不肯,都说了自家人不要那么生分。” 但不满归不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身腥臊之中透出几分草木的清新,竟是平常王公贵族难得的真心话。 李柃很早以前就知道,玄辛国主当真是把女婿们看作自家人,并无疏远的。 各王子公主和驸马连襟们之间也和和气气,没甚勾心斗角。 造就这种奇景的并非良心,而是其他原因…… 撇开这些不提,玄辛国主本人也没甚治理国家的心思,整日吃饱喝足就顾着玩乐,时不时还呼朋引伴,与众同乐,竟然博了个宽厚仁君的美名。 他的身躯太肥胖了,这几年老减不下来,不知怎的,喜欢上了泡温泉。 仙门自有可助护肤的酥油,可令他长久泡在水池里面,利用浮力舒缓压力,结果乐不思蜀,干脆在城郊的这座荒山建立一座新行宫,赖着不走了。 李柃听说他患有消渴之症,最近几年眼睛愈的不好使了,身体也越来越差。 不过说起来,这位丈人自幼荣华富贵,毕生都在享受着平常凡人所难想象的奢靡,还坐拥上百姬妾,千余宫女,生了一百多个儿女。 这辈子,当真值了,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的样子。 “大王,我来此是想要向您讨份旨意,从国库调集军械钱粮若干,充实异闻司的。” 李柃大致把自己来此讨旨的目的说了一下,心里却不禁暗自感叹起来。 正常情况下,驸马怎敢向国主提这些事情? 这分明就是勾结外臣,私通军队,犯忌的大罪! 但在玄洲,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王朝气数未尽,就有贵族造反的事情。 所以,也就无所谓直说了。 “异闻司要军械钱粮,关你何事?”玄辛国主有些惊讶,但却只是纯粹的好奇。 “老祖命我收集灵材,改进香方,这事说不得要异闻司多多配合。对了,这是小婿近日所制的助情香,还有过去曾经献过的芬薰香,浴汤香若干,还请笑纳。” 李柃这次也不是空手而来,专门带了一堆王公贵族都喜欢的各类香品,当下从怀里掏出清单,供其验视。 心下却暗自叹息,《天宝遗事》记载了一段野史,说唐明皇正宠妃子,不视朝政,安禄山初承圣睠,因进助情花香百粒。 自己为办正事,竟然学了安禄山一回。 “你有心了,我就给你一份旨意吧,具体要用到多少,和那些主事的人商量着看。”玄辛国主挺好说话,但没有胡乱应承数额,而是让李柃去和主事之人商量。 那些官僚才是真正治理国家的人,对国库情况和战争形势,可比王公贵族们熟悉多了。 对李柃而言,正事到这里就办完了,当下准备随便拉拉家常,然后找借口离开。 突然,一种狐骚和万寿菊混杂的古怪气味袭来。 李柃目光不由转了过去,投在一个端着果盘,款款而来的美姬身上。 她身姿曼妙,步态妖娆,眉眼也颇为妩媚动人,细看之下,竟然褐碧眼,带着几分异域的风情。 “这女子……”李柃皱了皱眉。 玄辛国主颇为得意道:“哈哈哈哈,这是下面人进奉给我的胡姬,是不是看起来就很骚?我告诉你啊,骚的玩儿起来才带劲!”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李柃无力吐槽,但突然间福至心灵,竟又从美姬身上闻到了一股淡不可闻的腐臭。 李柃一个激灵,猛然醒悟过来:“魔道中人?” 第24章 意外发现 这可真是不得了,玄辛国主身边竟然混进了魔道? “王城司和巡城卫干什么吃的?还有那些护法供奉,难道也没有察觉?” 李柃脑中思绪闪动,但很快却又释然。 “他们也不是神仙,最多只是一群修士,而且还是炼气境修士。” 他这时候才现,与其说食香炼魂是自己最大的倚仗,倒不如说,这种闻香识人的本领才是。 虽然有时候要受注意力牵扯,无法及时兼顾周边一切,但认真起来,却能达至极深的感知层次。 这种能力,用来识别敌我实在太方便了。 李柃没有理会得意洋洋的玄辛国主,心中暗自思索起来。 “这看起来像是个凡人,但无论如何,单只她一个,想要做到这种事情绝无可能,背后应该还有幕后黑手。” “是否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隐藏的尸仙宗弟子?” 回到府中,李柃没有把这个现告诉任何人,就连九公主问起,都只说去了丈人那里一趟,讨要些许军械钱粮。 直到夜里,才再探行宫。 结果现,那美姬和其他宫女那样正常作息,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不过李柃并不气馁,因为他猜测,这女人是个并不轻易动用的暗子。 他一边寻找对方和外面联络通讯的方式,一边开始享用自己新制的那批信灵香。 结果短短五天过去,就成功把这批改良香品全部消化。 毫无意外,神念力量成功增长到了十八斤左右。 在这期间,李柃也没有忘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进献香方,向老祖展示自己这边努力的成果。 这一回,除了改良之后的信灵香,之前炼就的生云香也终于被他正式提交上去。 这是经九公主亲身试验,确定对炼气境弟子有用的产物,应该会有不小的价值。 他期待着,能够换来必要的支持。 …… 深夜,含香阁内的一个房间中。 精金飞剑凭空漂浮,如有隐形手臂托举。 李柃以神念持着它上下移动,旋即劈砍戳刺。 虽然动作略显僵滞,度和力量也有所不足,但终归算是能够正经御剑了。 “只可惜,它是实体之物,并不方便随身携带。” 肉身状态下,或许还能搞个剑囊之类的法器,或者用其他方式随身携带。 神魂出窍之后,无法携带此物,成了一个问题。 但正常情况下,结丹境界的修士就可以在紫府之内开辟小洞天,连接虚空,把一些经过祭炼的事物收纳进去,也只有像自己这样的凡人才会产生这般的困扰。 不过李柃暂时还用不上这种东西,等到以后修为高深,拥有了其他神通本领,也不见得会再倚重这种不入流品的法器飞剑。 当下决定,好好修炼罡煞化剑之类的本领,以自身力量化为剑气,恐怕会更为方便。 一番尝试之后,李柃把飞剑放回兵器架,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子时了,当即往外飞去。 他再次来到郊外行宫,轻车熟路进了里面,暗中监视那美姬。 这美姬得宠,小有地位,并不和其他宫女姬妾混住,而是在单独的房间,这倒是方便了李柃。 对方已经睡下,李柃暗中观察一阵,确认并不是在假装之后,开始在房中游荡,四处细嗅各物,试图找出与尸仙宗关联线索。 但嗅着嗅着,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头。 “怎么好像很变态的样子……” 略带几分为难,看了看挂在前面木架上的贴身衣物,李柃最终还是没有凑上去,而是凭着强大的感知能力凭空分辨。 汗液,体香,熏香,皂香,胭脂水粉,泥尘,霉菌……诸多气味混杂其中。 突然,一股沉香,甘松,白芷等各物混合的气味传来,让因为尴尬而略显浮躁的李柃为之一振,精神也倏然抖擞起来。 “这是信灵香的气味,房间里面藏有信灵香?” 李柃沿着感应之中的香质循迹而去,在枕头底下现了几条飘散出来的游丝,辨析之下,果真是信灵香的香魄! 这种东西,他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甚至可以从其散香魄的数量和品质,辨认出这是自家李氏香坊甲字号作场出产的一等品信灵香。 天云宗把李柃亲自制作的信灵香定为特等品,其他工匠,学徒仿制的,分别是一至三等不等。 一等品算是品质较为优秀的成品了,也是如今宗门正在尝试量产的贡品之一。 上次老祖嘱咐李柃把时间精力放在返魂香,不用再亲自制作信灵香,除返魂香的确更受大修士们关注之外,也是因为这几年来已经培养出熟手,且生产工艺获得了较大突破,质量和产量都能有所保障。 出入此间的达官贵人颇多,有本事弄到量产成品的也不在少数,久而久之,或有在宫中积存。 但李柃实在没有想到,这美姬竟然会在暗中私藏此物。 “她要这香来做什么?” 李柃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没能抓住脑海之中突然闪过的灵光,实在有点儿困惑。 “看来,这个谜底不等亲眼看到她使用此物,是难以揭晓了。” “但看她的样子,倘若无事生,也不会贸然联系上线。” “说不得要制造点机会,刺激她主动联络才行。” 李柃思考了一下,现许多计谋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生偏差,不如简单粗暴一点,以灵体装神弄鬼,吓她一番。 李柃很快有了主意,开始准备起来。 片刻过后,美姬带着几分迷茫,睡眼惺忪的醒来。 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推了几下,从睡梦中唤醒,回过神,却是陡然一惊。 房中灯烛不知何时被点亮,一个人影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有内鬼,终止交易!” 这声音是李柃利用炼气境的小巧法门震动空气所生成,本质上和自然界中那些风雷之声没有区别,但他尚未熟练掌握此法,因此听起来略显失真。 美姬没有留意这细节,因为她还有些迷糊,陡然之间看到陌生人影出现在床头,更是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那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这是梦?” 美姬额头渗出了不少冷汗,暗自呓语道。 但定睛看去,桌上灯烛仍亮。 这并不是梦境或者幻觉,而是真实生的事情! 有人潜进了这个房间,当着自己的面说完那句话之后又凭空消失! 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你,你究竟是谁?” “你还在吗?” 李柃当然还在,只是撤销了蜃气云的变化,把人影重归虚无而已。 言多必失,他现在不好现身与之交流,刚才的一幕究竟意味着什么,全凭她自己去想象。 颤声询问了几句,全然没有得到回应,又不敢大声呼喊,引来关注,美姬面色不由得更显苍白,身躯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缩在被窝里面观察好一阵,仍然无事生,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查看房内门窗。 那些栓子完好无损,而且都在原位,不像被人从外打开过的样子。 犹豫好久,她终于做出一个令李柃大感满意的举动,那就是从枕头底下搜出锦盒,打开之后,一根根细长的褐黄棒香显露出来。 “她所用的信灵香竟然是经过加工的?” 李柃看到,不禁略感诧异。 这已经不是香坊出产的原物了,而是被融开之后,改造成为棒香的全新产品。 这是平常祭拜天地鬼神或者祖宗先人所用的香品,用细木棍作芯子,制成棒状,方便持握和插立,依据粗细长短,各有份量。 李柃简单目测了一下,里面总共有十来支,大概相当于一锭信灵香的份量。 “她要干什么?” 李柃略带几分疑惑,看着美姬从锦盒里面抽出一支香,就着油灯点燃。 玄洲境内早有祭祀文化流传,敬奉天地鬼神或者祖宗先人同样适用各种祭品和焚烧香烛纸钱的礼仪。 各种牺牲,陪葬之物,所用材料从金银玉器到陶俑竹木应有尽有,真正实现了品种丰富,丰俭由人。 但信灵香是祭神之物,可达天帝之灵,李柃也多用它进献仙师,自己则食香炼魂,还真从来没有想过用在其他领域。 他越看越觉不对劲,这美姬将信灵香点燃之后,竟双手持香,面西而拜,一连躬身行礼四次,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祈祷。 李柃飘浮在她身侧,看着这一番动作,心中大为惊异:“这是在拜鬼!” “竟然用信灵香拜鬼,简直乱来!” 他看着此女披头散,就这么穿着一件亵衣,于深更半夜焚香祭拜,毫无诚心诚意,简直无语。 却见烟气袅袅,于房内升腾,随着她的祭拜,一阵宛若水波的涟漪在前方荡漾起来。 李柃心中暗惊,神念探照过去,毫无所察,仿佛此前现的那些涟漪是只存在于脑海之中的幻觉。 但改用闻香天赋探查,却又能够闻到,一股类似香烛纸钱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 “无法用肉眼所见和神识感知的存在回应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柃内心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突然福至心灵,用自己那观想气味,具现香质的能力进行更加细致入微的探查。 这一回,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个朦胧的人影浮现。 那人影不知是何身份来历,甚至是男是女,是神是鬼都无法辨别,只能确认,信灵香焚燃之际,四周似有热气升腾,虚空扭曲,形成了奇异的场域。 这个场域似乎处在极其深层的高层维度,连通着房间和遥远未知之处的某个神秘所在。 李柃没有听到美姬的祈祷之声,但却如同本能,感应到了那些香质和香魄的震动与变化。 虚空浩大,如同空谷传声:“神秘……报讯……终止交易!” “她在禀报刚才的事情?” “知道了!”那凭空出现的人影耐心听完美姬的祈祷,未见任何指示,只是简单回应了三个字。 转眼间,香烛纸钱的气味就从房中消失,人影也彻底消失无踪。 随着对方的离开,房间里面,热气升腾导致虚空扭曲,形成奇异场域的现象也渐渐趋于平静,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美姬似乎无法判断对方的出现与消失,延迟了许久,直至手中信灵香都快要烧完,方才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李柃注意到,她面上露出了困惑和不安的神色,似是因为事情并未得到解决而心有不甘,但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敢再次取出棒香,重新祈祷一次。 李柃看着她熄灭灯火,重新躺下,犹自辗转难眠,不禁陷入思索。 “刚才出现的究竟是神是鬼?” “但无论如何,修仙世界里,神鬼之说都是愚民百姓的迷信,那些不过是修士修炼有成,成就阳神天仙与或者鬼仙的大能!” “未成之前,更是寻常神灵与鬼修,旁门左道而已!” “不过,他们利用信灵香祈祷响应,彼此联络的手段究竟是怎么回事,信灵香竟然还有这等功效?” 这事就连李柃自己都不知道,天云宗的仙师们也从来没有提到过。 这应该是最近才被那些魔道研出来妙用,倘若天云宗的仙师们知道的话,对信灵香的价值评价将会更高,也不会作出让自己优先研究返魂香,不必再管信灵香的决定。 李柃回忆着刚才的细节:“对方出现的瞬间,我闻到了浓烈的香烛纸钱气息,像极了平常百姓烧香点烛的环境,其中甚至还散溢出一些香魄,只是性质远远不如信灵香的香魄灵动,无法吸收利用而已。” “这是否意味着,我此前关于香火成神之道的猜测是对的,虚空混沌之中存在某种高出现实物质世界的所在,那些香魄其实并非变质,而是上达此间?” “若我能掌握这种祈祷和响应的法门,乃至打开通道,汲取香魄,那是否意味着,可以吸收别人祈祷敬拜之时所燃的香魄?” 他思绪如潮,一下想到了很多很多。 “这里面似乎有很多东西可以挖掘啊……” 第25章 氿口镇 足足整个五月中旬,李柃都在出窍夜游,从美姬身边搜寻有用线索,但翻遍整个房间和行宫内外依旧无果。 李柃思索起来:“现在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直接跑到老丈人面前,跟他说你那美姬看起来带劲,送我玩玩罢,以他尿性,说不定欣然答应。” 李柃想到这里,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某种意义而言,玄辛国主还真挺好说话的。 “不过这个上策大可不必。” “这么一个大活人弄过来始终是个麻烦,还有可能引来魔道注意。” “中策是向异闻司举报,自己坐享其成。” “但异闻司早已暗中警惕报讯人,同样有可能节外生枝。” “下策则是继续监视这女人,但是她睡觉时我在头顶飘着,她卸妆时我在背后飘着,她换衣时我在门外飘着……知道的人都说是监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耍流氓呢。” 李柃感觉,为获秘密,付出一定时间精力和耐心并不为过,但是节操丢尽,始终不是什么好事。 “男女有别啊,要是换成男的就没有那么尴尬了……不对,若是换成男的,反而更尴尬吧?” 上中下三策都有弊端,李柃不得不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再想其他办法。 他回忆着这些时日以来的监视成果,突然想到,十五那日,她再次祈祷,提及“例常禀报”。 “这么看来,她要么是初五,十五,廿五主动联络一次,要么就是每月十五。” “她手里头的信灵香至少还可以再坚持三个月,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有人与之接头,补充香品,说不得还是要落在点香一事上面。” “争取在她下次那么做时追踪场域,找到响应祈祷的存在!” “不过补充香品,也可作为一个候选的线索,前者失败,后者立刻就可以补上,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具体的做法,当然是借助返魂香。 李柃决定,当美姬再次引来那存在降临时,自己也在附近点燃返魂香,引导大团香魄送入其中! 接连两次都没有丝毫察觉,那存在的修为层次应该没有达到元婴,只要找到,就能过去直接监视它。 又一日,李柃找了个借口前往行宫探望国主,晚上再行出窍,把自己丢在附近草丛里的事物搬运至美姬所住的庭院。 这里是女眷住所,坐镇行宫的修士不便看顾,倒是方便他行事。 果然不出所料,廿五日深夜,美姬点香祷告,再次联系上了远方的神秘存在。 李柃连忙在后院墙根处点燃返魂香,然后催动其中香魄往里面赶。 返魂香的香魄虽然不易为神魂所融炼,但却拥有着散极快的特性,这一下功夫就已经飘散至不知何处了。 好在整个祈祷过程不长,美姬这边停下之后,他就把点燃的返魂香整个扔进水池里碾碎,来个毁灭痕迹。 散溢的香魄已经颇多,到处都可以闻到这种气味,接下来就是考验天赋能力的时候了。 李柃开始尝试在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寻找目标,那是除这座行宫之外,第二处香魄集中的地方。 一番对比之后,李柃陡然剧震。 “真的找到了,在西南方向!” 幸运的是,感应之中的那处地方距离王城只有百余里。 李柃沿着河流往那边飞去,很快便现,处在上次涟河县上游的一个城镇里。 他回忆了一下以前看过的地图:“这地方,似乎叫做氿口镇?” 夜幕下的氿口镇静谧安详,看不出有魔道潜伏的痕迹,李柃所感知的腐臭血腥也多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投映,未见其人,并不见得能够凭空闻到,因此只能进了大街,漫无目的四处搜寻。 由于并无持续点燃的返魂香帮助,通过虚空穿梭至此的香魄已经扩散开来,如同雾气弥漫在整个城镇,一时半会,竟然无法准确锁定目标。 不过都到了这时候,李柃反而不急。 他读过异闻司的卷宗,知道魔道潜伏都很有耐性,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四处挪窝。 突然,李柃闻到一股极淡的腐尸臭,循迹而去,来到一座高门大户内,立刻浓厚起来。 这里看起来是当地乡绅土豪的宅邸,夜深人静,一片平和,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在李柃的感知之下无所遁形。 很快,他就在这处宅邸后院的一处地窖内看到令人头皮麻的场景。 只见数丈见方的狭小空间内,约莫百余之数的人头蜈,紫僵,白僵,绿僵,水猴,山魈等各类尸魔摩肩接踵,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 而在地窖上方,西侧后院的一个厢房内,有人借着油灯照映,正在处理一具躺在桌台上面的少女尸体。 不难看出的,这是一个溺水的受害者,身躯都已经开始浮肿,手脚,肩胛,腰腹各处皆有紧缚过后的淤青,是被人用绳子绑住之后,投入水中活活淹死。 桌前忙碌的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者,头已经枯白,但是手臂仍然极稳,如同醉心于技艺的工匠,为台面上的少女剖开胸肺,灌注一种如同墨汁的黑油,然后用褐色的粗线重新缝合。 他所用工具不多,但是样样精品,竟然都是蕴含着一定灵力的法器。 那种黑油同样并不寻常,不久之后,就使得少女全身肌肤开始变得青紫起来,但是僵硬的姿势反而开始柔和。 随着一股阴冷的气流在四周弥漫,整个房间的墙壁都布上了如同冰霜的白雾。 陡然间,瞪得大大的眼珠动了一下,那死去少女竟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露出狰狞的怨恨神情。 老者似乎对此司空见惯,并没有理会,只是拉动旁边一根绳索,招来两名守在外面的年轻弟子。 “把它搬出去,泡在十九号尸罐里。” “是!”两名年轻弟子应了一声,即刻连着竹席把少女抬向另外一个地窖。 李柃跟过去看了一下,心情沉重之极。 这里竟然藏着足足三十来个可以装得下成年人的大陶罐,里面泡满了如同血水的浑浊液体,浓厚的酸腐和血腥郁积,令人作呕。 “魔道诸宗,冥宗最恶,难怪臭名远扬!” 李柃带着怒意继续探寻这个魔道窝点,共现不逊木特使的气机深沉者三人,其中一人是刚才见过的老者,另外一人是个身高七尺的魁梧大汉,身形似个铁塔,全身肌肤青紫,似乎修炼了一门尸毒炼体的邪功。 “他擅长的应该是类似横练功夫的炼尸法诀,但是效果更胜许多,面对等闲刀剑甚至法器都能刀枪不入。” 李柃对此人生出了深深的忌惮,因为他现在力量不足,只适合偷袭,并不适合对付这种人。 最后一个气机深沉,值得注意者却是个相貌柔美的年轻女子,看起来比自己略小,和九公主差不多年纪。 李柃现这女子时,她正在内院大屋的床铺上盘腿运功,如同云雾的血色光芒萦绕周身。 李柃隔着窗户感应了一下,现她的气息极其深沉而且雄厚,给人的感觉竟然不逊于炼气后期的邋遢道人祝明。 但让人颇感困惑的是,靠近之后,仍然没有闻到尸仙宗弟子所独有的腐尸臭,反而有种如同腥甜之中混杂着夜来香的浓烈异香,仿佛令人精神都要为之昏沉。 李柃担心神识窥探过度会引起对方警觉,只用闻香识人的天赋异禀去感知,深深记下了这种气味的质感,心中暗想道:“难道她不是尸仙宗弟子?” “但若不是尸仙宗弟子的话,为何会跟这些人在一起?” 尸仙宗上下都是惯常炼尸的,祭炼的灵气以阴腐性质居多,常年跟尸体打交道也容易沾染上尸臭味,非常容易分辨。 突然,李柃想起一事:“难道,这是个幽魂宗人?” 尸仙,幽魂二宗向来结盟,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叫做亲密无间,在仙门修士眼中却叫做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两宗同出一源,彼此道途恰如阴阳二极,多有互补而少冲突,自创立以来就好得蜜里调油,甚至还经常联姻,彼此互换各类资源。 若说尸仙宗和白骨宗,乃至黄泉宗之间都可能存有嫌隙,经常勾心斗角,这两宗弟子却有着连正道宗门都要为之惊叹的友好,这在整个魔道邪修的阵营绝对称得上是另类。 “尸仙,幽魂……” 李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萦绕此女周身的血雾,竟似在其深处隐隐现了一些模糊的身影,如有阴灵寄居于其中。 “还真的是幽魂宗人!” “这似乎是异闻司卷宗提到过的血煞魔云,同时拥有着腐蚀血肉和精神的虚实二相属性!” “这简直就是敲骨吸髓!” “剥夺了凡人的性命,拿其尸骸祭炼魔怪不说,竟然连神魂都不放过……” 李柃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把这一处魔道据点的具体情况查清,共现疑似炼气中后期以上者三人,前期或者新丁十人,各类魔怪一百五十余头,疑似家丁,仆役,爪牙者上百口人,库房中甚至还暗藏了一些军械。 这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若非李柃拥有神魂出窍的手段,能够避过他们耳目和感知,绝不可能轻易进来,探查得如此详尽。 但让他感到困惑的是,寻遍整个宅邸,仍然还是没有现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 “难道我要找的那个神秘存在,就是刚才所见那女子?” “她所修炼的似乎是幽魂宗的法门,可以把受害者残魂转化成为血煞阴灵,为自己所驱使,若说还有什么淫祀供奉,驾驭阴鬼的法门,不足为奇。” 这个世界是有鬼修的,神道秘法也早有萌芽,只是不成气候而已,毕竟成仙证道才是主流,意同天心,自在逍遥才是正途。 李柃怀疑那女子,是因为这些功法之间牵扯极深,都是可以相互旁通和辅助的法门,甚至经常有阴灵鬼祟之流冒充神灵,引导淫祀,欺骗无知百姓供奉自己,然后得享其香火愿力壮大己身。 自己的信灵香似乎成为了一种极佳的沟通媒介,被利用起来,甚至开出了祈祷传讯的用途。 在李柃思考时,大屋里面那女子结束了运功,走出来吩咐了什么,即刻有下人去地窖那边请来老者。 李柃精神一振,跟着女子来到正堂,听他们商谈。 “林姑娘,你召老朽前来,可是为了明日祭祀之事?” 不久之后,老者赶来,简单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 “不错,尤老,一切可都安排妥当?”那林姑娘开口询问道。 她长相柔美,声音也颇为糯软,若非看到练功之时血煞缠身,阴灵显现的气象,很难叫人相信是摄魂夺魄的女魔头。 尤老道:“放心吧,已经多次举办,自有章程可依。”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无得意道:“此间乡民早已对河中水怪接连吃人是江神怒的说法深信不疑,即便玄辛国朝廷多次整肃,私下祭祀仍然不绝,至今大粼江神传承已有近万年矣。” 林姑娘淡淡一笑,道:“百姓愚昧,这是我们的机会。” 尤老却是摇头笑叹,道:“百姓倒也并非当真愚昧,根本原因,还是弱小。” 林姑娘目光微动:“哦?” 尤老道:“只有弱小,才会紧紧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不放,即便偶有聪明智慧,仍然鼠目寸光,只求眼前消解。” “我们拥有主宰沿岸城池福祸,生杀予夺的权柄,他们真信也好,假信也罢,都得献出牺牲来祭祀,甚至在前人撤离此间,难以顾及的年月里,仍有乡绅土豪自组织,百姓拥护,延续风俗习惯千百年,使得传承不致断绝。” “那些所谓正道并非万能,也不可能总是紧盯着地方不放,只能听之任之,毕竟祈雨也好,消灾也罢,都是百姓的需求,他们无法满足,就只能放任,若非如此,反而才要被斥为邪魔,而我等成为救星。” “大粼江神,祭祀,风俗……” 李柃闻言,心中剧震,突然想起一事。 他终于知道,此前所见的那个神秘存在究竟是什么根脚了。 就在李柃心情激荡之际,林姑娘突然神色一变:“谁?” 第26章 除魔 林姑娘喝问之中似乎带着灵元,血光震荡,如有无形音波在四周传递。 李柃吃了一惊,现虚空中似有滚滚洪流汹涌而来,强大的威能撼人心魄。 不过他很快就放下心来,因为这股血光看起来吓人,但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威力,很快从自己灵体穿过,连清风拂面都称不上,充其量一场幻影。 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林姑娘好像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按照李柃从玉册之中所得的知识,这种灵体正式名称应是灵魄,乃是介于神魂和真灵之间的中阴之身。 此阴是色、受、想、行、识之五阴,未断三界内见思二惑,一经受生,犹有所迷,故云隔阴之迷。 如若说梦中之阴为生中阴,残魂犹存则为死中阴,神魂出窍之灵体,却是介于两者之间。 此等境界带着生死之间的大奥秘,既拥有神通法力,能施展阴阳变化,又如阴灵鬼祟畏惧阳光,火焰,但和真正阴灵鬼祟的区别是,并非身带阴煞,受到实质的伤害,而是识想之变。 用大白话来解释此间所谓的识想,涉及到潜意识的领域,更涉及到精神干涉物质的终极奥秘。 神魂出窍之后,意识中怕火,怕光,便真的怕了,但有朝一日,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必怕,那就不怕。 怕与不怕,可能如同天壤之别,但也有可能,只在一念之间,这是达到日游境界的性质之变,远比鬼修凝炼阳气来得玄妙。 真灵本质为有情众生最重要之物,一点灵光衍生自我,是为精神核心,然而意志,情感,记忆诸多功能犹在真灵表层,这些和魂魄共同构成了神魂的本质,修炼到一定地步便要化作元婴,元婴大成,便是元神。 可以认为,这种能够出窍的灵体就是精神意志的寄托之物,只是李柃没有元婴境界的修为,如若有,立刻就要化为元婴,凝炼罡煞,融入法力,则是真正的法相。 如此高位格之物潜隐虚空,修为境界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之人绝无可能现,这根本不是阴灵鬼祟之流可比的。 李柃暗想道:“除非她和我一样天赋异禀,或者也是个异人,拥有某种源自大能高手的血脉能力!” “林姑娘,怎么了?” 尤老略微失神,似乎被林姑娘的声音震撼了一下,带着极为惊疑问道。 林姑娘道:“刚才有东西在旁窥视,不过已经被我灭掉。” 尤老赞叹道:“林姑娘天生道体,不愧是天之骄女啊。” 林姑娘矜持一笑,看起来竟似有几分邻家少女的娇羞。 “此女好像很不凡啊,但那又如何,我的天赋异禀好像更胜一筹。” 李柃这时才后知后觉,如若自己不是拥有高位格的灵体,而是低阶的残魂,阴灵之流,面对的就不是幻影,而是怒海狂澜了。 “不过,这里怎么会有阴灵?”尤老旋即又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林姑娘道:“不知,不过为防万一,检查一下四周吧。” 旋即转向庭外:“来人。” “小姐,有何吩咐?” “去请庞师兄出来。” 她口中的庞师兄,正是那名至少炼气中期修为的魁梧大汉,闻讯很快赶来。 “林姑娘,尤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林姑娘把刚才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大汉听了,点点头道:“那好,我亲自带人到处看看。” 尤老道:“最近异闻司鹰犬追查得紧,小心一点。” 三人谈完,各自离去。 李柃飘荡在庭院中,略作沉吟,跟随那女子飞了过去。 他打算先下手为强,除掉这名女子。 其实本不应该如此行事的,打草惊蛇之后,许多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受控制了。 但对方拥有特殊能力,这本身就是一个变数。 而且自己等得起,当地百姓等不起,沿河居民等不起。 每留这些魔道一日,就有可能会多一些凡民百姓受害。 李柃心念流转,杀心再起,却不料林姑娘猛然回头:“动手!” 说话之间,血光如同一张大网笼向李柃所在。 之前离开的尤老和庞师兄也冲了回来,各自祭运绿芒,赤焰,轰向被红光笼罩的地方。 他们竟然在刚才谈话之间暗中传音,商定好了合力捕杀敌人的计划。 李柃有些意外,这些魔道中人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面对当头笼罩而来的红光,他也只是冷笑,自己可不是他们以为的阴灵鬼祟之流,当真以为区区天赋神通就能捉到了吗? 李柃直接无视红光,穿透过去,同时凝聚罡煞,以自己此刻掌握的唯一攻击手段将全身力量都集中在手掌上,一股凝炼的剑气化形,如同激光射向那林姑娘。 林姑娘猝不及防之下,结结实实挨了一击,身上血芒炸开,人也被惊得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尤老的毒煞和庞师兄的拳罡同时落空,只感觉血芒笼罩之处空荡荡一片,全然没有着力,不由得面色骇然。 “没有抓住?” 李柃飘到林姑娘身边认真观察,这才现,刚才的攻击被对方身上护体罡气抵挡下来了,那类似上次邪修面对左忠良刀罡攻击之时凝聚出来的盾影,同样属于罡煞化形的运用。 “我现在的神念力量还是有些不足呀,面对没有任何防护的对手,完全足以致死了,但是穿戴甲胄,或者运用了护体的法门,杀伤力明显不足。” 李柃念头一动,果断飘出这个庭院。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来到此前现私藏军械的那个库房。 不久之后,他就从里面翻找出几架机弩,上百枚霹雳弹,还有火药包,标枪等物。 他尝试了一下,自己的力量竟然还不足以上弦,不过没有关系,光是那些霹雳弹,火药包,标枪等物就已经够用了。 “来吧,尝尝这些东西!” 李柃把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搬到外面,然后带着火折子和足足上百枚霹雳弹上了高空,借着夜色掩护,重新回到刚才那个院子。 “林姑娘,你没有事吧?” 李柃离开的时候,尤老等人围在林姑娘的身边,把她保护起来。 有几名弟子被惊动,带着一群家丁和护卫赶了过来,但不知敌人行踪,也只能原地戒备,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我没有事,只是那敌人颇为古怪,我的神通竟然完全无效。”林姑娘面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怎么也想不通李柃是如何避开自己手段,并且瞬间反击的。 “早知如此,我便用毒气布满整个庭院。”尤老不无遗憾的低声说道。 “等下若他再出现,你可以试试看。”林姑娘传音道。 尤老闻言微愣,旋即道:“也对,先擒住那人再说。” 戒备了一阵,林姑娘突然面色微变:“好像又来了。” 话音刚落,空中风声袭来,一枚枚霹雳弹飞快从天而降,剧烈的爆炸接连不断。 这种霹雳弹从某种意义而言,已经可以称作是不入流品的法器了,他们为了防备异闻司人马袭击,费尽心思囤积了不少,结果却反过来被敌人利用。 如雷的巨响中,当场便有几名弟子被炸翻,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林姑娘和尤老也纷纷退入堂内,借着墙壁和家具的掩护抵挡迎面袭来的热浪。 唯一敢正面对抗的只有那魁梧大汉庞师兄,他鼓荡气劲,罡煞密布周身上下,如同无形的护甲把所有冲击和弹片抵挡在外。 甚至在有些霹雳弹接近自身之时,还能眼明手快,转眼之间将其拍开。 不久之后,地面一片狼藉,侥幸留得性命的魔道弟子一边哀嚎惨叫,一边连滚带爬往外逃去。 打死他们也不敢再留在露天之处,站着挨敌人轰炸了。 可就在这时,一名刚刚踏出院门的弟子被剑气贯穿喉咙,口中出如同破风箱的嘶吼,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他在那里!”有人看到这一幕,惊慌叫喊道。 “铮!”转眼功夫,他也被捅穿腰腹,毫无反抗的扑倒在地。 李柃神出鬼没,如同无情的杀戮机器,很快就把所有还能站着的魔道弟子都干掉。 他专门挑那些明显看起来好欺负的魔道新丁下手,他们刚刚炼出几分元气,但却还不能做到罡煞化形,身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护体法器或者保命手段。 林姑娘看到这一幕,花容失色。 她的感应能力可以察觉到李柃的存在,但是具体位置和行动状态却无从辨析,面对这种状况,根本无能为力。 其他人连李柃的存在都无法感知道,更是感觉如被巨大恐怖笼罩,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完全无形无迹,不是普通的隐身术,难道我们都被障眼法法迷惑了,他其实就藏在身边?”尤老声音当中略带几分沙哑,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林姑娘摇了摇头,她现在心绪难平,根本无从判断。 “给我出来,藏头露尾的家伙!”庞师兄带着几分烦躁挥舞起了拳头。 无形罡煞打出了如同风雷的声音,在一道道带出残影的拳影轰击之下,院墙,假山,树木之上俱皆凭空震响,泥尘扬起,砂石飞溅。 尤老以眼色暗示林姑娘,手掌微动之间,微不可察的烟尘弥漫大堂。 “嗬……嗬嗬……” 魔道众人喉咙中出怪异的声响,不久之后,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如同缺氧,捂着胸肺难受抽搐,然后接连死去。 这种烟尘非常凶猛,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附近竟然就只有他们三人还能站着了。 “算你们狠!”李柃心中冷笑。 这样一来,这些魔道中人死在自己人手底下的数量反而比自己弄死的还要更多了,如若自己只是个掌握了隐身术或者障眼法的炼气修士,这会儿只怕也已经中招。 只不过,这些统统都是白费力气! 除非意识到灵体的特性,以雷霆,火焰,甚至太阳之力加以针对,否则任何实体攻击或者毒气之流都将无效。 突然,李柃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不由得微异,看向飘荡在空中的诸多游丝。 “这是那魔道放出的毒烟?” “看起来倒有几分奇异,但对我的神魂而言,也只是闻着不喜罢了,并没有实质伤害。” 可就在这时,李柃脑中灵光一闪,竟是福至心灵般运用自己能力把那些臭气所具的香魄搬运过来,猛的揉在一起。 “这种毒气之中竟然也蕴含香魄,而且还能被我随意运用?” “香臭本是一体,我早该想到的!” 难怪都说实战历练人,若非这次遭遇这名老者,李柃或许也能够自行推理分析,意识到这一点,但因诸事干扰,平常又难遇到这种显现恶臭的毒气,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无声息间,附近几乎所有毒气香魄都被他摄取过来,送向尤老。 尤老身躯剧震,仿佛被呛到。 他本身就是修炼毒功的,拥有极强的抵抗能力,但却还是被这个变故惊了一下,没等反应过来,一道剑气凭空而现,斩破他的喉咙。 “尤老!” 林姑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她并不知道尤老遭遇了什么,只知其怔了一下,突然就死了。 又是那种神出鬼没的攻击方式,简直防不胜防! 回过神,她终于转身逃跑。 李柃连忙追了上去,但却很快现,对方穿过走廊之后就从行囊里面掏出一件法器,身上光芒闪动,罡煞化翼,带着血光遁向数十丈。 这低空飞行的度远远出平常炼气境界的水准,李柃只能停了下来,摇头暗叹。 “竟然还能罡煞化翼,给我一百匹马也追不上啊。” 李柃转了回去,不出意料,那个魁梧大汉庞师兄趁机跑了。 就算他没有罡煞化翼的法器,只凭本身度,也不是李柃能够追赶的。 而且这种人横练功夫极强,追到天亮还杀不死的话,那就白忙了。 李柃索性不理,趁异闻司人还没有出现,四处搜刮战利品。 很快,李柃就从那些人的行囊之中找到惊喜。 “这次了,竟然足有十份魔指木!” 第27章 大粼江神 虽然因为本领有限,未能全歼魔道,并且找出那个神秘的存在,但光是缴获这些魔指木,李柃此行就足以称得上是满载而归了。 通过这场战斗,李柃也愈意识到自己的特殊之处。 这种高位格的灵体根本不是那些低阶修士能够对付的,运用得当的话,完全足以横扫炼气境界。 更让李柃惊奇的是,自己竟然对那种毒气所生的恶臭有所掌握,还能运用一番。 这个回去之后,真得好好探索才行,没准能够结合炼煞手段,达成心念已久的自创神通壮举! 除了魔指木之外,李柃还在各人身上搜到共计八件不入流的灵材。 那个尤老身上带着一些小瓶,个个拇指粗细,寸许来高,堪称精巧,里面封装好了各种颜色的液体或者粉末。 这些东西,想来也应该会有几分价值。 李柃略看了一下,单独打包装好,紧接着搜出的玉简,书信,笔记,灵材等物则和灵材一起打成另外一包。 但是今日建立奇功的霹雳弹等物还有剩余,他却没有带上。 那些毕竟是外物,携带起来多有不便,等到自己获得更多魔指木,神识再涨数倍,更是形同鸡肋。 “嗯?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又在堂屋内间现可疑之物。 那是一尊乌木雕成的神像,约莫尺许来高,外形是个半人半龙的妖修,面带鳞片,神情威严。 靠近之后,李柃才从其身上感应到一股法器所独有的灵光,但却不像之前那些死去魔道身上穿戴衣物或者兵器之流,早已被精血祭炼,不可再用,而是无主之物。 “神像?难不成……这是大粼江神?”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神像被摆在一张供桌之上,旁边还有锦盒,香炉,灯烛等物,打开锦盒,里面所放,果然是那种经过加工改造的信灵香! “虽然没有找到真身,但找到了这尊神像,也是一桩收获!” “带回去研究一下。” 藏好这些东西,李柃又再在附近巡弋数圈,确认那些魔道弟子都已经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些许凡人爪牙也没有胆量打开地窖,放出里面魔怪之后,才放心离开。 大半个时辰后,他在路上的某地嗅到大批人马经过的气息,气血阳刚炽烈,都是异闻司的兵马。 想来是接到当地衙门报讯,连夜派人赶去氿口镇围剿残敌。 李柃并未理会,继续带着包袱往回赶,为了避免惊扰路人,还专挑荒山野岭。 如若有人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凭空飘飞,恐怕要吓得以为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山野乡民的封建迷信传说又要增添全新素材。 最终,李柃在王城北郊的荒山停了下来,轻车熟路找到附近山坳之中的一个石缝,把东西藏了进去。 这是他近些时日以来到处闲逛所现,可以作为暂时寄存物件的所在。 魔指木则被李柃直接带回了家,这次收获不小,需要尽快消化吸收。 …… 小半个月后,李柃用完晚膳,携着九公主回了后院。 “喵,喵。” 一白一花两只幼猫踩着小碎步迎来,高举尾巴,围在脚边打转。 这是李柃近来亲自挑选的宠物,见着不由哈哈一笑,放开公主,将它们一左一右搂起,抱在怀里稀罕。 九公主吃味道:“夫君也不嫌邋遢的,这两只狸奴整天到处乱跑,不知有没有去捉老鼠。” 李柃笑道:“它们还小呢,不会捉老鼠的,而且这里干净卫生,连蚊子都没有,哪里有老鼠让它们捉?” “实在担心弄脏的话,平常多擦擦肉垫,但暂时不用给它们洗澡。” 说着已是开始吩咐身边跟随的侍女注意事项。 九公主叹了一口气,抱过花猫,抚弄起来。 花猫却不喜欢她,挣扎着硬要往男主人身上爬。 九公主惊呼道:“你这花豹,总不跟我亲近的,快住手,把我衣裳都抓烂了!” 李柃抱着怀中眯着眼睛打呼噜的白猫称赞:“你看白狮多乖?” 九公主摆弄不定花豹,只好拎回给李柃,说来也奇,这只名叫花豹的猫儿一入李柃怀里,立刻就又老老实实,闭眼打呼了。 李柃笑着解释:“因你身上有香气,我虽爱闻,这猫却如入鲍鱼之肆,不呛才怪。” “可见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爱憎怨恨,断无一体而同的道理,我之蜜糖,彼之砒霜,它们厌你也是正常的啊。” 九公主嗔道:“还赖我了?分明是这家伙作怪。” 犹自有几分不忿,伸出玉指扪住花豹脑袋:“小妖精,抢我夫君。” 玩了一会儿猫,李柃才把它们放下,叫侍女捉去外边隔开,否则定要跟着进房的,不让进能挠门大半夜。 这时候已经是初夏,天气开始转热,夫妻俩在院子里面的竹椅纳凉,坐着谈了一会儿闲话。 九公主说起宗门那边的事情:“老祖回讯说,生云香颇为有用,打算在宗内推广?” 李柃道:“是啊,这一回,香坊又要多出一样贡品了。” 九公主面露喜色:“恭喜夫君,这一下,你离自己修仙问道的理想更加接近了。” 李柃感慨道:“是啊,更近了……” 他这时候自己寻找门路,其实已经不甚在意了。 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针对肉身进行改造,延长寿命的法子而已。 不过眼下的确还是天云宗这边的渠道较为便利,如若能够从中得到逆天改命机会,自然再好不过。 九公主建议道:“不过生云香虽好,始终只是对炼气弟子有用,高阶修士各有门路,并不依赖此种云煞,他们对返魂香的看重只怕要更甚百倍。” “夫君最好还是把精力放在此物上,按照老祖的说法,大修士们以法力祭炼此香之后再点燃,能够在遨游九天,出入玄幽之际都感应到一丝联系,如若把这一丝联系加强,达至可以作为道标的地步,便是堪称奇效了。” 李柃点了点头:“我晓得。” 说完这事,两人又谈论起最近以来的见闻。 “最近邸报接连提到魔道异动,他们真的是越来越猖獗了,好在王城内有筑基修士坐镇,紧要关头,我们还能召唤6前辈相助,不用太过担心。” 李柃闻言沉吟。 他心中隐隐感觉,这是自己上次平了他们氿口镇据点,并且拿走神像所导致。 魔道其实不是猖獗,而是着急。 无论他们在图谋什么,有一难以对付的神秘人物暗中关注,而且随时可能起突然袭击,是个人都会着急的。 这一急,就会铤而走险,然后露出更大破绽。 “对了,最近我与异闻司人多有往来,似乎从他们口中提到过大粼江神,你知道大粼江神的传说吗?” 想起一事,李柃尝试着询问九公主。 九公主疑惑反问道:“这个大粼江神不是流传甚广的民间信仰吗,夫君没有听说过?” 李柃道:“我老家在东边华江郡一带,也有此神的故事流传,但不知与王城这边是否一致。” 说到这里,他向妻子讲述起来。 民间相传的,自然是神恩如海,神威如狱的那一套。 九公主听了,微微一笑,却是对他说起自己所知的另外一个版本:“我童年前往宗门进学,在那边听师兄师姐们说过,那大粼江神前身是一条天赋异禀的恶蛟,只是天生道体,契合水脉,得了万里粼江的认可而化神灵。” 李柃其实早已从神像之中猜测到了几分,但闻言还是颇为惊异,不禁道:“那神竟然是异类出身?” 九公主道:“不错,民间传说早已隐去这一点,只因其在大潾河流经的玄洲多国之内都有徒众,信仰传承近万年而未绝。” “那些凡人又怎么会愿意相信,他们所崇拜敬畏的只是如此的存在?” “然而在仙师们眼中,它只不过是一条性情暴虐的恶蛟而已,千百年来屡屡吞噬人畜,掀翻船只,成年之后更常借水脉之力兴风作浪,闹得周边地区洪涝不断,而被抽调水元的地区则干旱连连,甚至还有连锁反应带来的灾荒,瘟疫,动辄死伤无算。” “它的行径终于激怒正道,玄洲境内某位元婴高人亲自出手将其斩杀,分镇头,身,尾,爪四物于6上火山,使其不得翻身。” “然而那恶蛟虽死,精魄犹存,竟以残存意志融入水脉,化为孽龙,更加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两岸百姓不堪其苦,兴起牺牲祭祀之风,向其投献金银,牲畜以祈平静,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成功安抚了孽龙,使得其不再在自己的河段作乱。” “从此之后,沿河流域香火不断,每逢汛期或者大旱必有隆重祭典,甚至在受灾较重的一些地区或者年景,常有投献少女之蛮俗,各国朝廷屡禁不绝。” 李柃闻言,不禁沉默了。 和那些神而化之的民间传说相比起来,九公主所说的这个版本无疑更加靠谱,更加符合修士逻辑。 极大可能……这才是真相! 一会儿之后,李柃开口问道:“孽龙为祸,仙师们也束手无策吗,竟然还让它残存意志作怪?” 九公主道:“夫君有所不知,那恶蛟其实早已经算是魂飞魄散了,但名山大川自有其脉,一旦通灵,非同小可。” “如今的孽龙,其实就是大潾河本身的龙脉啊,总不能把整条大潾河的灵性都抹杀,或者将它从地图上抹除吧,且不说做不做得到,谁又愿意去做?” 李柃道:“那倒也是,这么做恐怕灾祸更大,天劫也即刻来报。” 九公主道:“所幸孽龙终究还是自然之灵,只要摸准其特性,还是能够约束和控制的,这也是各国官府一直对民间祭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因为它真的有用。” 李柃恍然大悟:“难不成,那些魔道频频在沿河城市出没,就是想要利用其力量为祸?” 九公主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从过往历史可知,的确是如此。” 李柃暗道:“话虽如此,那些魔道的目的似乎远远不止于借用其力量,还在试图染指其权柄,而且已经开始有所掌握!” “各国仙门掌控玄洲,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却还是对低阶弟子隐瞒,连青丝这样的结丹长老后裔都毫不知情。” “这里面的水似乎很深啊……” 李柃想了想,决定先不管那么多,还是自己的修炼要紧。 夜深人静,李柃躺在宽大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上,看了看已经心满意足睡下的妻子,也感觉有些累了,沉沉睡去。 不久之后,含香阁中,金梭剑冲天而起,以极快的度从上方离开,约莫一刻时就来到十余里外的北郊荒山,如同流星落下。 弹指之间,飞剑从三十余丈的空中射至地面,一块早已经被劈得七零八落的巨大山石再度被贯穿,撕开一条长长的裂缝。 经过这段时日的制香,食香,炼魂,李柃终于彻底消化上次所得的收获,神念力量也突破五十斤大关,达到一个全新的境地了。 如今的他,终于能够像是一名真正的剑修那样操控飞剑,而且挥出一定威力,自身的罡煞化剑颇有进展,空架子的法相同样有所增强。 不过演练了一会儿之后,李柃就把这飞剑丢到旁边,从石缝里面取出一个小瓶,还有两只事先准备好的活兔。 其实……李柃最近养猫,原本是想用它们来做实验的。 但是猫猫那么可爱,怎么可以用来做实验呢? 还是用兔兔好了。 他以神念力量扭开这个精巧的玻璃小瓶盖子,从中取出些许粉末,撒在空中。 转眼功夫,这两只兔子焦躁起来,即便被李柃的力量束缚着,仍然狂暴如疯魔,不断啃咬彼此,嘴角鲜血淋漓。 李柃淡然看完全程,直至两只兔子奄奄一息,才把它们丢进旁边一个泥坑。 那里早有多只兔尸,但却诡异的不生蝇虫,有些连腐烂的痕迹都没有,有些则已经半腐,但却依旧如同活着,时不时在坑底走动,眼瞳之中一片血色。 第28章 晚上找你 “全部毒物都已经检查了一遍,看来可以确定了,蕴含香魄的几种,闻起来都臭。” 这段时日以来,李柃接连制香,食香,把神念力量提升至五十斤左右的水准,自感已经小有气候。 但他所做的事情不止于此,还顺带研究了一番从魔道尤老身上所得的毒物,以及一门叫做万煞化毒功的法诀。 那些毒物功效各不相同,但是李柃感兴趣的是当中蕴含着香魄的品种。 当日他之所以能够击杀尤老,这些香魄功不可没。 法诀则是冥宗毒道的入门篇章,黄泉宗,尸仙宗弟子都适于修炼,可以依据各自条件和喜好祭炼出不同的毒性。 尤其玄妙的是,它不仅可凭灵材调配,还能化入灵元,以功法催动,是一门能够转化毒煞,虚实相生的毒道神通,非常灵活和方便。 它似乎也和之前所得的三宝炼魔诀当中的炼煞篇有所联系,属于更深层次的运用。 不过这些研究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李柃略作沉吟,还是在泥坑中倒入火油,并取火折子点燃。 这是受到感染的僵尸兔,可不能放跑出去,或者被林中的野兽挖出来吃掉。 如今实验已经告一段落,暂时用不上它们,还是烧干净为妙。 做完这些,李柃费了一番功夫把泥坑填平,那些灰烬都掩埋起来,复又从石缝里面掏出前些时日收缴的神像。 他如今已经彻底确认,这就是大粼江神神像了。 李柃也不点香祭祀,而是将其放在附近一块平整的山石上面,按照魔道笔记所载的一种香祷法门冥思入定,以精神与之沟通。 冥冥之中,思绪上升,如同一缕烟气来到了玄妙莫测,无法言述的虚空。 这是他最近现的特殊所在,之前的猜测似乎得到证实,天地之间,真的有这么一处能够积攒香魄的地方。 李柃打算过冒险进入其中探查,但却现,根本无法做到。 似乎是因为媒介为神像的缘故,前方有股恢弘浩大的精神场域阻拦,自己的灵体根本无法成行。 又似乎,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空间,并没有边界,距离的概念。 李柃一时之间也弄不清它的本质,魔道那里缴获的东西没有说明。 但,精神可以沟通它,这就已经足够了。 花费了一段时间,李柃心绪沉浸,愈深入到了里面,突然听闻万万千千如同呓语的祈祷之声传来,萦绕耳际,牵动魂灵。 随着阵阵如潮汹涌的精神力量传开,整个虚空都似共鸣起来,李柃仿佛看到了万千民众在大河沿岸摆宴赛舟,祭祀江神的盛大场景。 香烛纸钱燃烧,无数香魄游丝汇聚成洪流,如同河床上方蒸腾的水汽,融入这处虚空。 画面一转,忽的狂风怒卷,大雨倾盆,粼江咆哮之中,无边水浪吞噬房屋和田舍。 等到洪水退去,遍地狼藉,淹死的牲畜人口曝于荒野,腐肉和白骨随处可见。 复又见夏日炎炎,江边大堤之上,一群人敲锣打鼓,抬着大红花轿往河边赶去。 一名涂脸穿裙,头戴高帽,巫师模样的老者抖动着身躯围绕花轿跳舞,不久之后,锣鼓喧天,鞭炮,唢呐齐鸣。 人们跪伏在地,只余役丁抬着猪头,牛头,羊头各类牺牲往水中倾倒。 不久之后,花轿打开,里面现出一名身穿大红嫁衣,覆着头盖,但却双手双脚连同腰腹都被绑在椅子上,捆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几名役丁上前,抓住椅脚,合力将其抬了起来。 扑通一声,女子连同椅子沉入江水。 “这些究竟是什么?历史的投影,还是众生精神所化的集体记忆?” “但无论如何,能打开此界,与香祷祈愿之法有着莫名的联系。” 这几天李柃已经着手进行过研究,不是头一回见到这些场景,但是震惊依旧。 比较合理的猜测是,这里为大粼江神的神国。 仙有洞天福地,佛有佛国,神自然也有神国。 尤其对信仰神而言,这更是标准配置。 这个疑似神国的地方,集中的似乎是一种神道香火,其中亦有香魄。 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香魄,通体金黄,呈现出如同黄金雕塑的龙形虚影,当其融入自身神魂之际,整个精神都似出现幻觉,出现那些画面和声音。 李柃思索之际,那些香魄仍然如同漫天灵气涌来,声声念念不断涌现。 “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下雨……下雨……求您快下雨啊!” “别再下了,别再下了,连山都要被淹了!” “快,快靠岸,船要翻了!龙王爷爷饶命……” “江神庇佑,今年必定大……” 众生祈愿,情感交织,如同千百杂味。 无分善恶美丑,香臭雅俗,世间百态都在此间呈现。 虚空中仿佛充盈着浓烈的香烛纸钱味道,炽烈阳刚如同熊熊烈火燃烧。 万年下来,无数信众不计成本的祭祀祈愿,已经积累下了堪称天量的庞大愿力,如若不管不顾,放开自己心神进入此间鲸吞一番,恐怕能够飞快提升神念,甚至衍生出筑基境界才有的法力。 但李柃并没有贸然这么做,因为他现,这种香魄似乎拥有着一种特殊的作用,那就是感染精神! 和信灵香侧重于增长神识神念,生云香凝炼云煞,返魂香香闻百里一样,它也拥有着自己的特质,能够令人沉湎其中,一不小心,便要五蕴皆迷。 届时,恐怕连自我都要消失,与无数信众敬仰供奉的大粼江神同化! 每次精神沟通此间之时,出现的莫名幻觉就是明证,李柃对此有着深深的警惕。 “神道对于修仙者而言,可未必见得是什么好道途啊!” “仙之五品,天仙最上,也只有天仙才可证得大罗,得享真正的长生逍遥。” “我李柃虽因天赋异禀食香炼魂,最为显而易见的捷径是香火成神,但可未必见得就要走这条道路。” “拜神不如拜己,我既不肯拜神,又何必要让百姓来拜我?” “更何况,无数年累积香火愿力,时时刻刻听人祈祷许愿,说不定精神都要被扭曲,整个神格化!” 神道有优势,也有缺陷。 若是凡人,成神当然不失为一个绝佳机会,但若为修仙者,那可未必。 归根结底,这只是可供考虑的选择罢了。 此世的神道还有一个最为致命的问题,那就是真正自由而且受天地大道所钟的都是如同恶蛟那样的自然神,而非后来诞生的信仰神。 香火封神之道还处在方兴未艾的萌芽阶段,并未真正展起来。 想来也的确应该如此,仙道鼎盛,神道受到压制,再合理不过。 而且现今就已经有魔道在研究香祷之法,利用自己制作的信灵香提高祈愿效率,自己没有那么深厚的底蕴和合适的条件,又何必去费那心思? 李柃从一开始就认为,直接食香更为纯粹,不必求神拜佛,不必依靠众生愿力,才是真正的逍遥。 “不过正所谓物极必反,少量融炼此物,利用其特性来修炼,可以起到淬炼神魂,使之坚韧的作用。” “我或许可以少量截取此间的香魄,作为资粮……” “难不成,那些魔道也是在打这种主意?” 突然,李柃生出了一个想法。 还真的有不小可能呀。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思绪,不去想那么多。 他这次动用神像,是为了另外一事。 “这是一把钥匙,一座桥梁……” “此前数日,接连研究,都察觉到了有其他人联系此域的迹象,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正是那些魔道。” “他们必然是要沟通此界,窃取香火,或者做其他事情的,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在这边蹲守,不信你们忍得住!”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借幻象磨砺自己的李柃突然察觉到,虚空的彼岸似有一座门户打开,冥冥之中,虚影呈现。 他看到了一个摆放着供桌的房间内,一名红衣女子神态肃然,拈香而拜,不久之后,将燃烧着的信灵香插到桌上的香炉处。 香魄汇聚,形成一股打开通道的力量,无形场域笼罩整个房间。 那女子,正是上次逃脱的林姑娘! “还真找到了,就是她!” 李柃心中冷笑。 “不知神道深浅,胡乱点香祈祷,怎知自己沟通的是神是鬼?” “你敢运用这门香祷之法窃取江神香火,我就敢借此来找你!” “小娘皮,这回看你往哪跑!” 按理说来,这种通道打开之后,对方也应该能察觉到李柃,但双方之间相隔太远了,林姑娘的天赋神通似乎又是一种感知心绪和精神波动的能力,太容易被神国法域中的众生意志干扰了! 这段时日,李柃都在想着如何找到那个林姑娘,也回忆了之前交手的场景,结果现,还是要故技重施。 但这一次,不用再去找那个行宫里面的美姬了,自己手头上持着神像,也从战利品中学会了香祷之法,完全可以单独完成。 当下从石缝之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返魂香,点燃之后,引导香魄穿过虚空,进入林姑娘所在之地。 等了约莫小半刻功夫,东边二百余里外,一股异香传了开来。 “原来跑到那边去了!” 整个过程,林姑娘都毫无所察,不久之后就结束香祷,画面随即消失不见。 但是返魂香已经出现在那里,李柃凭此知晓了她如今所在的大概方向和位置。 他没有立刻就动身,因为对方才刚刚结束联系,现在就杀过去的话,容易让人联想起香祷之法有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柃还得为第三次,甚至第四第五次偷袭击她做准备,保住这个漏洞的秘密是要的,将来还可以用在其他魔道中人身上。 再者,今天费了不少功夫在修炼上,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了,干脆做足准备再说。 他跑到异闻司那边查看近来卷宗,想要知道最近的情况如何,结果现,异闻司似乎正在筹划着围剿魔道的大行动,最近半月以来频频出动,征战颇多,新的卷宗也增加了不少。 当中提及,缴获的魔指木也积累了数份,只是分散在各处堂口,暂时还来不及集中至王城。 这种东西对异闻司人用处不大,应该不至于截留,到时候自然会送过来,李柃倒也不急。 不过就在这时,李柃突然又见到,有卷宗提及信灵香之事。 “果然被他们给现了!” 李柃翻了翻卷宗,现他们在多个魔道据点现过信灵香,怀疑香坊或者市面上的商贾与之有所接触,但这种香品配方已经流传,是仙师们指定要扩大生产之物,也不能证明什么。 他们真正感兴趣的还是与之关联的香祷之法,也开始怀疑有些魔道在趁机搞淫祀,窃取大粼江神的香火愿力。 或许近来的频繁出动,也与这件事情相关。 “找到了!” 突然,李柃眼前一亮,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与那林姑娘关联的情报。 “让我来看看,这位林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嗯?这竟然是一名拥有魔道大能血脉的圣裔?天生道体,天赋神通……当真是天之骄女啊!” 李柃读完情报之后,不由得暗吃了一惊,好在自己没有贸然行动,不然的话,指不定撞到什么秘宝或者阵法,高人的手上。 原来,那位林姑娘全名叫做林柔娘,是幽魂宗内两位结丹长老结合所生的女儿,然而她真正的背景并不是自己父母,而是祖宗,来自冥宗黄泉一脉的巨擘,血海魔尊! 所谓称尊做祖,修仙界中,能够称得上是某尊,某祖的,绝对非同小可。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凭着血缘关系或者传承关系而称呼,并不涉及修为境界。 比如黄云真人如今只是结丹巅峰,李柃和九公主,乃至玄辛国内的大部分人都称呼其为老祖,但外人同样只认她是天云宗长老。 这样一位天之骄女,摆明了就是来此历练修法,成就自身,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呀。 第29章 吹灯 “玄辛国除魔令,甲等普档,三零二一年第三号。” “姓名:林柔娘。” “称号:血娘子。” “身份:幽魂宗万灵山血灵堂长老林鸿夏,元灵堂长老萧霖之女。” “注:其母萧霖为黄泉宗巨擘血海魔尊后裔,未具遗传,但林柔娘从此获得道体天资。” “年龄:十九岁。” “修为:炼气后期。” “根骨:血魂道体。” “天赋神通:他心通之感心异禀。” “主修功法:血神**。” “持有宝物:上品法器风雷翼,上品法器血灵衫,上品法器割玉刀。” “注:疑似另有法器之上法宝,未曾探明。” 此刻出现在李柃面前的,是异闻司人整理的相关记录,上面汇总了需要通报各个分舵堂口,所有人员加强注意的相关情报。 这倒是方便了李柃,不用四处寻找。 “据俘虏供述,此女身具血魂道体,天生能掌控气血,化入灵魄,因而被赐血神**,目前已成功凝聚八大血灵,俱是以献祭少女魂魄所祭炼。” “除血魂道体之外,她还具有一种衍生自精神的他心通类天赋,当日现我存在的应该就是这种感心异禀。” “此番远来玄洲,是为修成法门,祭炼血神,疑似刻意压制自身修为,随时可以晋升筑基。” “随时可以晋升筑基……她才只是和青丝一般年纪啊!” “之前就听祝师兄说过,世间有百日筑基的天才人物,这种天生道体者似乎还要更胜一筹,因为道体本身就是筑基要素之一,又出身不凡,不缺父母长辈教导,各种资源享用……” “将来的前程,只怕不可限量。” 李柃细细分析:“身份,地位,天资,修为……此女几乎每一样都足以傲视炼气境界,更有可能持有结丹长老所赐的保命手段,实在不易捕杀。” “若说还有破绽的话,也就是年纪轻轻,缺乏历练了,心性智慧应该还来不及成长起来。” 他隐隐有些明白,这样一位天之骄女为何会远离父母和故土,出现在这么一处地方了。 说实话,俘虏供述的原因根本就不靠谱,魔道巨擘的后裔,非得要来此地才能修法和祭炼血神吗? 不过若是此间有什么独特资源夯实根基,再加上历练的需要,那就顺理成章了。 天才也是需要磨砺的,没有危险,反而还不送来了呢。 “当日她应该是被我神出鬼没的攻击方式吓到,选择了逃跑,但我同样追不上,更难寻杀她的机会。” “除此之外,这般的人物必定会受其他魔道高手关照,如今躲藏的地点说不定就是潜伏魔道们的老巢,有着多位炼气后期,甚至筑基层次的人物坐镇!” “那些人看在结丹长老的面子上,又岂能不死命保住她?” 棘手。 想来想去,都是棘手。 情报没有出错的话,这个林柔娘还真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 不过李柃仔细思量,也没有妄自菲薄。 自己如今还没有暴露底细,在对方看来,同样是无比神秘,甚至堪称恐怖的存在。 这就叫做麻杆打狼,两头怕。 所不同的是,自己在信息方面的优势碾压对方,已经牢牢把握了主动。 而且眼下除了魔指木外,还多出一样探求的事物,那就是大粼江神的秘密。 这些魔道的图谋似乎和此神有关,据点也暗藏着各类物资和修炼功法,他对斩妖除魔之余顺带捞取一些好处还是颇感兴趣的。 所以,就算再棘手,也仍然打算试试看。 “还是趁着后日异闻司出动,有大规模围剿行动见机行事吧!” “这段时日以来,异闻司和魔道接连交手,已经掌握多处线索,要调集兵马,针对东边一处魔道据点起总攻。” “虽然重点并不在这个林柔娘所在,但也将佯攻多地,必定会引魔道骚乱,趁机动手的成功率更大一些。” 时间很快过去两日,李柃暗中关注异闻司动向,并且秘密前往之前探知的方向侦查,果然有所现。 他凭着闻香的天赋再次找到林柔娘,确认她就躲藏在一个名为乌蛇岗的小镇边郊。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李柃并没有贸然靠近,但却提前把自己的飞剑和暗中弄到的一些火药,毒粉都先行搬到当地。 虽然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简直丢尽夜游高人的脸面,但这些东西可以暂时弥补神念力量的不足,想来应该不会白辛苦。 行动日当晚,乌蛇岗,一座红砖白瓦的乡绅宅院内。 林柔娘盘腿而坐,周身血雾萦绕,如同烟云笼罩整个房间。 这些血雾是从她天灵盖上弥漫而出,依稀可见数个半透明的人影飘荡,如同幽灵。 随着灵元流转,这些半透明的人影渐渐显露真形,竟然是一个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 她们脸面被盖头遮住,看不清真容,但是周身上下仿佛有鲜血流淌,湿漉漉的,如同刚从血池之中捞出。 整个房间的墙壁和各种物体似在一层血光的照映下染红,连着林柔娘的肌肤也如被鲜血浸染。 突然,林柔娘面色微变,睁开眼睛。 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看着自己。 “又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 林柔娘柔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不自然,想了想,运功传音,似乎隔空对什么人说了些话,不一会儿,一名拄着拐杖的银老妪带着两名侍女来到门外。 老妪让侍女在外面等候,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无视四周血雾萦绕,人影飘荡的场景,老妪眼中只有林柔娘,开口问道:“大小姐,何事吩咐?” 林柔娘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嬷嬷,我还是感觉不对。” 老妪道:“哪里不对?” 林柔娘面色微红了一下,脸皮烧得厉害,好在房内血光大盛,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我总感觉……总感觉有人在窥视我。” 老妪道:“此间有我坐镇,等闲之辈不可能潜入,而若是高手,根本不必顾忌,早就已动手。” 林柔娘道:“这也是我感觉奇怪的地方,嬷嬷是筑基境界的高手,想要在你感应之下潜入,本事未免也太大了些。” 老妪闻言,面露笑意,却是说道:“大小姐不要忘了,你的感心异禀更胜我等神识,倘若真要有人能够潜入,便是我们现不了,你也能现的。” “不过……” 她说到这里,语带委婉,劝了一句:“正所谓物极必反,也有可能是这一天赋神通实在太强,以致连冥冥之中的残魂恶意都察觉到了。” “此前氿口镇一事确实大有古怪,但也并非完全无法解释,比如说有神识感应范围远你们的高手躲藏在暗处偷袭,又比如异闻司的异人运用了某种异能。” 林柔娘听着老妪分析,觉得有些道理,但仍然还是感觉很不对劲。 老妪又道:“其实老身不该多嘴的,有些事情,得靠大小姐自己去悟,才能增长阅历。” “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提醒您一声了。” 林柔娘点了点头:“请讲。” 老妪道:“上次氿口镇中的事件,确实带着几分古怪,但请仔细想想,如若当真是无可抵御的大高手,又怎么会要装神弄鬼一番再下杀手?” “那老尤头倒是死得诡异,但按照你所说,对方出手攻击的位置是咽喉这等要害,分明就是罡煞化剑不足以穿透法衣所致。” 林柔娘闻言一惊,也反应过来了。 袭击他们的人,真正实力应该不强。 若是强的话,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嬷嬷,你刚才说异闻司里的异人,他们的天赋异禀当真那么厉害?” 老妪道:“不是他们天赋异禀厉害,而是大能血脉厉害,这个大小姐您自己应该更加清楚。” 林柔娘道:“好吧,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 老妪道:“不过小心是对的,就在两刻时前,尸仙宗洪道友接到急报,说是异闻司大举进攻百里外的鸱山分舵,连本该在王城坐镇的筑基高手和异闻司的王牌火器营都出动了,我们这边虽然暂时平静,但也随时都有可能受到攻击,切要万分警惕才行。” 林柔娘讶然道:“洪前辈赶去支援了?” 交谈中的两人并不知道,李柃就藏在屋背,偷听她们对话。 “已经开始了吗?” “倒是没有想到,这里原本藏有两个筑基,还去了一个支援那边,不过算起来,异闻司针对这边的试探攻击也很快就要来了。” 李柃暗中得知了异闻司的计划,知道他们会在当夜同时进攻周边地区多个已知的魔道据点,为的就是打草惊蛇,有效牵制对方有生力量,同时查探对方真正的老巢所在。 别的不提,这位老妪是个筑基高手,倘若行踪暴露的话,立刻就能判断,这是个重要据点,或者有重要人物隐藏。 也许片刻功夫,天云宗的高手就要赶来斩妖除魔了。 这里毕竟是仙门的主场,单凭这些潜伏人员,根本不可能斗得过。 “不好,我又激动了,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对付这林柔娘的天赋异禀,最关键的不是什么气息,动静,而是精神的波动。” “我只是一个木头人,我只是一个木头人……” 情报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李柃冒险摸索进来,竟然真的成功避开对方感知,接近到了身边。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跟林柔娘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只要假装自己是木头人,什么都不想,精神也不生剧烈波动,就不会被察觉。 但他毕竟又不是真正的木头人,因此,林柔娘还是略有察觉。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异动,似乎有魔道弟子出警报。 砰砰数声,窗外的天空中有烟花炸开。 “那是异闻司的信号!” 老妪面色微变,对林柔娘道:“大小姐,你且在这边休息,老身去看看。” 林柔娘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房间内又再只剩下自己一个。 不对,还有李柃! 察觉到外面已经开始之后,他便知道,机会来了,干脆进了房间。 但就在这时,林柔娘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那就是在桌边点燃了一盏油灯。 这东西绝对不是凡物! 当这盏油灯点燃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烈光芒从中散开来。 虽然从凡胎肉眼的角度来看,此灯亮度不过尔尔,只是给房中其他普通灯具增添了几分助力,但在灵体的感应中,却是仿佛升起了一颗小太阳。 “这是什么东西?” 李柃惊得连忙退后,下意识以手遮眼,仿佛要被亮瞎了。 “这是……阳光?” 好一阵后,李柃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的看着在感应之中亮如白昼的房间。 这绝对是以某种蕴含太阳之力的灵材制作出来的宝物,专门针对残魂甚至灵体等物。 “我虽然食香炼魂,香魄之中自蕴阳性,假以时日,必定能够积达到日游境界,但眼下,的确还不足以日游。” “这灯光,太刺眼了……” “甚至接触久了,还有灼烧的感觉!” “不过忍耐一时应该还是可以的,我的神魂之中本来就具有不低的阳性,可以有效减免伤害。” 李柃感觉,如果自己当真是什么阴灵鬼祟之流,只怕已经被烤干,但灵体的高位格,远远不是这种东西能够企及的。 他一咬牙,干脆强忍灼烧之感慢慢接近。 等到略微适应了,他狠下心来,忽的向前冲去,并以神念力量裹挟大团空气,一口气将其吹灭。 整个房间之中炽烈大盛的异芒顿时消失无踪。 林柔娘正坐在床边思考着什么,察觉到异动,不由得吓了一跳:“谁?” 这一喝问,自然不会得到什么回应。 林柔娘犹豫了一下,一边暗自提高警惕,一边走到桌前,再次点亮油灯。 但转眼功夫,呼的一声,这盏油灯又再次被吹灭。 林柔娘面色开始苍白起来:“房……房间里有鬼!” 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推开门跑了出去。 第30章 好惨一个人 不久后,林柔娘带着那名筑基境界的老妪回到房间,现一切如常,面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那种感觉……没有了?” 老妪淡然道:“大小姐,你真的多虑了。” 说完,她又匆匆而去。 眼下形势不佳,是战是走,得看着点儿才行。 林柔娘带着几分小心接近油灯,隔空一指,以灵元凝聚火焰将其点燃。 灯火再次照映房间,令人感觉暖融融的,如同阳光驱散一切阴邪。 可就在林柔娘略微放心之际,那股仿佛被人窥视的莫名之感又袭了上来。 而且,越来越强烈了! 如若说一开始,她感觉到的只是有什么东西躲在窗外窥视,不久之后,进入房间,如今更像是站在面前光明正大的打量。 对方带着莫名的审视意味,仿佛在评头论足:“就这?” “你究竟是人是鬼?” “给我出来!” 林柔娘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喝问,血灵震荡,精神冲击。 结果仍然一片平静。 疑神疑鬼中,暗自警戒许久,那种窥视的感觉渐渐消失。 林柔娘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呼!油灯第三次熄灭! 几乎与此同时,一股白芒自房中浮现,如同利刃刺向气流扰动的源头。 这是老妪留下的手段! 空中浮现出淡淡的蛇形虚影,獠牙大张,猛的咬了下去。 但是,全然没有效果。 “看来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存在缠上了你,不过大小姐不必担心,只把护罡催动,足以安全无虞。” 老妪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这是分神化念所遗留的传讯。 “我等修炼之人,岂能和凡夫俗子那般迷信,这世上是没有鬼的,至多只是鬼道修士,阴灵鬼祟罢了。” 林柔娘面色微红,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刚才的确有些吓糊涂了,鬼这玩意儿不可知不可测,一点都不符合修仙原理。 自己可是堂堂魔道长老的女儿,驾驭的血灵在愚民百姓看来也与鬼魂无异,怎么可能会怕鬼? 不用怕,大不了催动护罡,再不行还有血灵衫,还有…… 林柔娘逐渐稳定了自己的心绪。 就在这时,她的感心异禀忽然有所触动,像是听到空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然后就见,油灯晃悠悠的飘浮而起。 它…… 飞走了! 林柔娘毛骨悚然,一时间脑子空白,竟是眼睁睁的看着它飘出窗外,远离而去。 …… “唉,搞不动啊。” “毕竟不是凡夫俗子,而是讲修仙,悟大道的修炼中人,吓她一两回也就罢了,不可能一直糊弄下去。” “好在总算还捞到个油灯,这玩意儿蕴含太阳之力,倒是个炼魂的好东西。” 李柃灵体飘荡在不远处的一个普通民居中,远远观望黑暗中的魔道据点。 不久后,他把油灯放在横梁上藏好,旋即转身飞向大街。 他决定先把那林柔娘晾在一边,让她自己吓自己好了。 实在不行的话,以后再想办法。 这时,已经有一群异闻司人在空地上结阵前行,展开进攻了。 宅邸正门的空地前,至少一个百户营的军士摆下战阵,马队和散兵分散在周围,又是另一百户队随时准备援应。 大量凡人聚集,气血阳刚如同积薪,化作热浪滚滚袭来。 一张张凡人士卒的面孔上,有紧张有畏惧有坚毅有沉着,尽皆闻鼓而动,在号令之下徐徐推进。 长枪如林,没有丝毫花巧,只管往前捅去,长达丈许的战矛拥有着远普通僵尸和各种魔怪的攻击距离,直接扎出小臂粗的血窟窿。 也有类似耙犁的狼筅架住那些刀枪不入的怪物,数人合力,硬生生的顶住攻击,然后手持法器刀斧的军士配合同袍,猛然将怪物头颅斩下。 李柃感觉这有些像是鸳鸯阵,十余人一队,配有狼筅,木盾,刀斧,长矛,机弩,各自配置至少双份,随时可以裂变分阵,演化更小单位的三才之阵,以三五成群接敌,亦或者百余人合并为大阵。 没有什么玄机妙诀,也不用神通变化,全凭血肉之躯和凡夫勇力,还有文明智慧所衍生的各种器具。 凭此,凡人们轻易抵挡住了普通怪物的冲击,甚至以极高效率进行收割,自身毫无损。 但随着几只周身散冰霜般的阴气,飘行如鬼魅的凶灵袭来,伤亡开始出现。 也有水猴躲在墙根,远远抛射水箭,异常难缠。 各种毒煞,血浆炸裂,营造出一片片剧毒的区域,更是令得大军寸步难行。 异闻司的异人和武道高手迅作出反应,各部头目也开始祭出符咒,药粉,加以对抗。 军官们下令道:“投弹手准备!” 十余名猿臂力士提包上前,身躯微顿,摆好姿势,前方的士卒也自动调整站位,为他们腾出助跑空间。 “霹雳弹,火药包,燃烧弹……” “放!” 大量火器如雨而落,剧烈爆炸之中,一切牛鬼蛇神都被横扫。 藏在暗处的魔道们不由得骇然,他们大多只是刚刚踏上修炼之路的普通人,还未完成真正的凡蜕变,万万没有想到,凡人之力竟然恐怖如斯。 突然,李柃现一个熟人。 “那不是左忠良吗?这次竟是他带队负责这边?” 李柃对异闻司的事情开始有所了解,得知此人虽然是个好手,但为人耿直,不善钻营,也没有得到太大重用。 这次异闻司主力进攻百里外的据点,是场大行动,他却被派到这边。 这种人,升官财很难啊。 左忠良游离在大队之外,主动出击,奋勇杀敌。 魔道据点之中,正式弟子不多,大半以上都是新丁,散修之流。 甚至本身不具五行灵根,只是被授予邪法,武功,强行栽培起来爪牙也被充作炮灰。 他们根本无法抗衡大军,很快就被杀得落花流水。 这时,李柃上次见过的魁梧大汉庞师兄从里面出来,顶着雷火和箭矢往人群冲去。 他身似铁塔,拳如大锤,转眼就撞在人墙上。 惨叫之中,阻拦在前的狼筅手先遭殃,手中武器都禁不住脱手而出。 紧接着,盾手也被直接锤得趴倒,有人死顶不退,结果手臂咔嚓一下,应声折断,旋即被凶猛拳罡轰得飞了出去。 “快拦住他!”督阵军官下令。 弩箭飞射,一阵叮叮当当,宛如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竟然无法破防。 “贼人受死!” 左忠良冲了上去,刀芒凝聚在手中武器上,出手就是全力。 但转眼功夫,他也被外放的罡气弹飞出去。 “这家伙……” 旁人看到,尽皆骇然。 左忠良翻身跳起,身上光芒闪动,疾行符,金光符,破甲符,诸多符箓同时运用,法术增益加持其上,立刻使得其攻击,防御,度同时暴涨,继续冲上前去与之缠斗。 他战斗经验丰富,深知倘若被这样一个铁塔大汉冲乱战阵,会是什么后果。 左忠良并非单打独斗,转眼功夫,又几名身手不凡的武道高手加入战团,合力围杀庞师兄。 甚至在一旁,还有修士祭运飞剑,持着锋刃掠阵。 这修士躲藏在人群之中,暂时未曾暴露自身,只待魔道露出破绽,便能作出致命一击。 但就算暂时稳住阵脚,实际结果仍然是异闻司高手被他一人拖住,普通士卒顿感压力大增。 “个人实力的作用好明显,这是真正的以一当百啊!” “而且,真正的威胁还没有出现。” 李柃在旁看得分明,隐藏形踪的老妪才是真正的威胁。 好在,她似乎在顾虑着什么,一直不曾出手。 异闻司是有高手坐镇的,玄辛国背后也有天云宗,这里是玄洲正道仙门的主场。 她能活到这把年纪,不可能不懂这些道理。 然而,似乎是打算放弃这个据点了,临走之前,大量杂兵都被放出,魔怪的数量陡然剧增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都已经过二百之数了!” “里面还有……不好,快把所有人马调过来。” 士卒们愈吃力,甚至开始出现几分骚动。 原本数量上占优的异闻司人马一下反过来被汹涌的怪物包围,不得不调集原本用于包围敌人的兵力前来支援。 李柃心中一动,绕到后边,果然现老妪和几名魔道高手正保护林柔娘突围。 看样子,真的是要放弃这个据点了,连庞师兄都被卖掉。 事前没有想到会出现大鱼,异闻司安排在这边人手不足,根本无力阻止,片刻功夫就被他们冲了出去。 李柃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不管。 他离开战场,来到郊外荒野,打开之前藏在附近的所有毒药瓶,大片粉末搅和在一起,形成了充满恶臭的腥风。 片刻之后,灵体携此冲天而起,往之前的宅院飞去。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些被留下来断后的爪牙。 他们实际上已经被放弃了,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李柃毫不留情,操控臭风往人群扑了过去,转眼之间,那些人便全部眼睛瞪大,扼住自己的喉咙,剧烈抽搐起来。 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所有人全部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李柃不辞辛苦的运用神念驱物手段把战利品搜了出来,堆到一起藏好,然后往下一处腐臭聚集的地点飞去。 这次是个藏着大量尸体的地窖,有两人还不知道高层已经逃走,正在念动法咒,森冷的气息弥漫间,阴煞凝聚。 里面的尸体动了动,睁开眼睛。 李林操控着毒风,悄悄来到他们身后,吹了一口气。 扑通! 那两名正在念咒的魔道爪牙应声倒了下去。 如是重复几次,终于也有魔道爪牙察觉到不对劲了。 “小心点儿,有人闯进来了!” 但这句基本等于废话,李柃神出鬼没,根本防不胜防,随便借着黑暗把毒物藏在各种角落,抽冷子撒上一把,对方就直接倒毙。 这些是来源于尤老的灵材级毒物,对凡人爪牙而言,堪称无解。 约莫干掉十来人,李柃遇到了一名真正的炼气前期修士,多费一番功夫,同样以毒气熏住,罡煞化剑格杀。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欢呼。 李柃飞过去看了一下,现异闻司人成功用十多条锁链绊住了庞师兄,有人正举着喷筒往其身上泼洒火油。 呼啦! 熊熊烈火燃起,那自逞横练功夫厉害,跳出来正面冲阵的庞师兄哇哇惨叫起来。 砰砰砰砰! 一根根钢索被绷紧的肌肉崩断,但在这期间,始终有两条明显为法器的锁链缠住不放。 它们分别被一名炼气前期和一名炼气中期修士攥在手里,神念蔓延,死死压制对方念力。 从上次的经历来看,这庞师兄并不是个只知道一根筋战到底的莽夫,但异闻司运用了手段,捉到就再没法逃跑。 十几名军士鼓足力气,在两边死命拉扯,终于成功绑上几匹战马。 唏律律! 几鞭子抽下去,人马齐动,庞师兄整个人都被拉直,摆了个悬空的一字马。 失去双腿借力,只凭神念,更加不可能挣脱了。 烈火暂时无法烧死他,反倒带来剧烈痛苦,使得其在里面不断哀嚎痛骂。 李柃看得暗自摇头:“好惨一个人!这回完了。” “大能高手的话,或许不带脑子也可以乱莽,但炼气境界还是远远不够。” “或许这人很自信,觉得见机不妙可以随时撤,但却没有想到,一个不慎就翻船。” 看来自己也要引以为戒,借助灵体出窍的能力之余多加几重保护,说不得还要搞搞马甲小号什么的。 李柃没再管这边,看了一会儿就返回宅邸,各处搜刮,然后借着夜幕悄然离开,深藏功与名。 小半个时辰后,他在中途一座无人的荒山停了下来,检查自己收获。 结果现,又捞到八份魔指木,还有各类灵材共计三十余。 “这边八份,异闻司那边也有十来份,总共可达二十来份,这次又可以再暴涨一波了!” “按照修士们的经验,念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拥有其他变化,增长的绝不仅仅只是蛮力而已!” 第31章 万物有其香 魔指木要用作材料,顺便进行研究,灵材可以洗白,逐渐转入私囊,其他大小杂物也各有用处,需要花时间整理。 李柃暂时不管那么多,琢磨起今日现的特别之物,那盏拥有太阳之力的油灯。 但怎么看,它也不像是法器。 李柃怀疑是那灯油特殊,果然,一阵之后想起,异闻司的档案提到过这种东西。 “这似乎是乌血油!” “乌者,金乌也,这是金乌之血?” 金乌是传说之物,这名称显然只是个夸张说法,但由此也可以大致看出其作用。 李柃想起之前被灯光照映的焦灼之感,暗暗欣喜:“点燃此物可以模拟阳光!” “如若能够循序渐进,慢慢适应,说不定就可以轻松达到日游境界了。” 今夜做了不少事情,李柃没有立刻尝试,而是先把东西搬回王城郊外,寻了些僻静无人处把不甚重要之物藏好。 灵材之流则是带回家中。 谨慎起见,李柃甚至把乌血油倒出,另寻器物装好,那灯直接扔了。 谁知道这些东西里面会不会被人留下什么标记,用来追踪寻迹? 虽然可能性极小,但还是多作提防为妙,以后干脆在外找个地方,专门用于藏东西。 …… 第二日上午,裴侍郎登门拜访,喜滋滋的献宝道:“驸马爷,好消息,好消息。” 李柃笑吟吟道:“什么好消息呀。” 裴侍郎道:“昨夜异闻司围剿魔道大捷,获得不少战利品,当中魔指木连同过往积累的一起送来了。” 李柃道:“哦?是吗?” 裴侍郎道:“这里总共有十八份,还请您过目。” 这个数目和李柃猜想的差不多,甚至还多出好几份,当下点头道:“很好。” 旋即又明知故问道:“你说的大捷是怎么回事?” 裴侍郎道:“具体的情况马副指挥使没有告知,但我打听到,那些外洲来的魔道特使被他们杀掉足足五名,另有两名炼气后期高手授,捣毁据点四座,诛除魔道新丁,爪牙和各类魔怪,僵尸合千余数。” “真是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啊,那些城镇平常看着安宁,暗地里藏着那么多的邪修和妖魔精怪!” “据俘虏们交代,他们本来还打算在王城这边暗中展的,是遭了意外变故才只得作罢。” 李柃道:“异闻司战功卓著,保卫了我等啊。” “那是……” 闲谈一阵之后,裴侍郎告辞离去。 李柃拿过盒子检查了一下,现里面竟然足有三份是含脂率达到一成的结香之木,品相已经够得上沉香标准。 单单只用这些,都可以为他增长不少念力。 再加上从中择取部分制香,把神念力量增长至一百斤完全不成问题。 当下召来仆役,取用香材,开始制作起来。 结果这一忙碌,就是直到大中午。 九公主亲自找来,又是无奈又是心疼道:“夫君,你怎么总是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这都已经午时了,再急也先用过膳再说。” 李柃歉然道:“刚刚得到不少魔指木,我太激动了。” 九公主上前拉住他的手,道:“走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来到膳堂,侍膳婢女已将菜肴摆好在中间的紫檀木大桌上,夫妻俩便坐在桌前开始用膳。 这桌子本就足够容纳十多人同时用餐,摆放的菜品有二十来样,但基本都是看菜,只有两人面前的才是用来吃的。 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奴婢从隔壁房间端着托盘上前,更换未曾品尝的菜品,需要剥壳或者挑剔的鱼虾之类也自有人在旁精心备好,甚至连九公主都亲自动手,服侍着李柃一人享用。 她自己吃的不多,却不是为了减肥之类的事情,而是辟谷服丹,正经炼气功课。 等李柃酒足饭饱,九公主道:“夫君,你之前不是说对江神诸事和民间传说感兴趣吗?” 李柃在侍女的服侍下漱口,把水吐在银盆中,淡然一笑道:“是啊,怎么了?” 九公主道:“下月十五有一个节日赛舟祭,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到时候去看看吧。” 大潾河宽广绵长,水量充沛,沿岸城镇多有赛舟风俗,只是具体日子多随汛期和时节变动。 王城这边的赛舟祭常在七月十五举行,恰与李柃印象中的中元鬼节相同。 “好,到时候一起去看赛舟。”李柃随口答应下来。 九公主又道:“我近日祭炼云煞小有进展,你看看怎么样。” 说完兴致勃勃的展示一番,果然对生云香的外形和颜色改变愈得心应手了。 她给自己塑造了一朵外形优美的七彩祥云,神念操控之下,收放随心,飘飞自如。 以李柃如今的眼光,不用九公主解释,也明白这是处在利用灵力进行填充,只待炼出罡气,就能实化载人的阶段,已经快要接近成功了。 但李柃怎么看就怎么觉得,九公主在外形和颜色上面很下功夫,这云朵的外形精致得没话说。 不由笑言道:“你这是正经法诀不练,净搞胡里花俏啊。” 九公主娇憨道:“夫君有所不知,神通法术重在变化,光晓得使蛮力才不是正途呢。” 李柃道:“是吗?还有这种说法?” 九公主道:“有句话叫做道高一尺,法高无涯,不知夫君有没有听说过?” 李柃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就听说过。” 九公主啐道:“那是魔道不要脸自吹自擂的,法高无涯也不是指法术比道行厉害,而是道行境界高出哪怕一尺,附带的神通法力就能高得没边!” “所以修炼关键,还是在道行境界。” “原来如此……” 李柃听完,深思起来,愈感觉此语玄妙异常。 这其实是类似“功夫高一寸,就高得没边”的说法。 此世修炼中人重修为境界,重道果,法则,一味增强法力或者蛮力,实际上是极其低效的事情。 当然,力量本身也是一种凭依,当下自己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制香食香,夯实根基。 九公主又道:“而且老祖曾说,这生云香若真有用,当再记你一大功,若能从中研修出有益修炼的法门,岂不正好稳拿这份功劳?” 李柃这才知晓,九公主也不全是在搞胡里花俏,而是帮自己研究,不由得感动道:“真是辛苦你了。” 九公主道:“这倒不必说辛苦,我用生云香炼煞有成,也可以催生炼罡之效,至今已经加快了许多进展。” 李柃道:“不管怎么说,此香我制作出来之后都没再管,若真有功,至少一半在你身上,到时候干脆管老祖要两枚驻颜丹,一人一枚服食了,来个至少管用百年的青春不老!” “驻颜丹吗?”九公主听到,不由得愣住了。 这还真是一样令人难以拒绝的礼物。 驻颜丹一直都是低阶女修梦寐以求之物,如若无法长生不死,那么退而求其次,永葆青春也好。 但想到李柃的夙愿,还是有些不安道:“这样真的好吗?夫君你不是一直都希望能找到入道之物……” 李柃对这件事情其实早有安排,自己食香炼魂有望,肉身方面却还差点,类似的东西,迟早是要弄的。 妻子同样有她自己的夙愿,对驻颜丹的执念不逊于自己的修仙梦。 这次的功劳还不足以逆天改命,换驻颜丹正好,当然是优先求取,越早用越好。 当下在九公主耳边低语一阵,说了些什么“夫妻本是一体”,“你用等于我享受”,“你好我也好”,直听得她耳红面赤,娇羞捶打。 …… 平静的日子很快过去一段,制作的香品出来,李柃把自己神念力量提升至六十斤。 再过几日,提升至七十斤。 紧接着,又是八十,九十…… 当时间来到七月初五,终于突破一百斤大关! 这是一个颇具意义的关口,因为正常灵根俱全者五行炼气,第一步也是把自身神念力量提升至百斤上下。 也即是说,李柃不计神魂位格,单只念头力量,都相当于炼气前期了。 当夜,清辉如霜,照映大地。 李柃灵体出窍,熟门熟路的来到荒郊之中一处洞窟,找了个火折子点燃藏在此间的油灯。 最近一段时日以来,他持续提升自己神念力量之余,也没有忘记研究此物。 结果却是现,当真有增益阳性之效。 随着光芒升起,一股仿佛沐浴在晨曦中的暖意升腾而起,随后迅灼热,变成了烈阳之下炙烤的感觉。 李柃调整自己灵体的位置,很快惊喜现,自己再次进步了。 “之前我神念力量只得五十斤时,只能飘在三至五丈之间。” “如今增长至一百斤,再加上日日点灯烤火,竟然能够在一丈之内悬定!” “说不定再这样下去,都可以直接捂着火苗来烤。” 暖融融的阳光驱散了灵体的寒意,神魂阴性正在消除。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察觉,自己的感知好像出现了异常。 闻香异禀是一种可称通幽的感知异能,能够观想气味,具现香质。 抽象至性情,品德,心绪,具体至实际物体的气味,荒野之中,蛇虫鼠蚁,山石草木,都能有所感应。 但这大多还是限于平常所见所闻,止于凡人的认知。 这一日,却是连更深层次的元气,好像都能闻着味儿了。 石窟中,一股类似炒麦焦香的气味传了过来,那是灯油之中散出来的太阳之力气味。 月华也有气味! 月光朦胧,投射出如同烟雾弥漫的虚影,仿佛袅袅娜娜的轻烟。 但是仔细观察一番,却又能够分辨出关键的不同。 “这月华的气味有点甘柔,像是很淡的甜酒酿,又有点像是舔了铁器之后的那种甜味……” 他深深记住了这股味道。 日精月华,天地万物,皆有其香! 天地之间五色迷离,越来越多的元气和罡煞显露。 他尝试着调整注意,忽略掉一些平常司空见惯的事物,果不其然,天地之间原本就一直存在的五行灵气质感都被具现出来。 虽然没有活性香魄可供吸纳,但凭借闻香异禀,加以分辨却是绰绰有余了。 “这应该是火灵气,香质近于松香,但却有点儿烟气的冲人……” 李柃认真的想了想,感觉可能是和过去用柴烧火的通感联系起来了。 很快又继续嗅到其他元气的味道。 水灵气香质最虚,气味几近于无,又像混杂了一点儿椰奶香; 金灵气冷冽如酒,又有点儿辣呛; 土灵气包容诸象,有点儿沉闷,像是大热天突然下雨后的泥尘; 木灵气类似割草之后的草腥味…… “既然都可以感应到,是否能够用神念搬运?” 李柃尝试着像驱御物质那样搬运身边的天地元气,结果全无反应。 “还是灵根资质的问题?” “我未淬炼灵气,精神之中不含实化的五行力量,所以无法真正与之接触。” “只有筑基之后,炼出法力,才可以借法。” “真正高明的修士都是利用精神号令天地元气,让它们过来自己动,而不是傻乎乎的费力搬运。” “但即便如此,我的五行法术也应该会缺乏相关灵根的加持,还是要扬长避短啊。” 念头一动,李柃转为主动搬运那些自然界中各种物质散出来的香魄。 李柃早就怀疑自己拥有所谓的香灵根,这一下,果然如臂使指。 他一会把它们揉捏成团,一会又在空中撒开,完全不同于此前搬运五行灵气的无力。 “愈的得心应手了,我的神魂似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此前李柃就已经知晓,修士念力强化到一定程度之后会拥有其他变化,增长的绝不仅仅只是蛮力而已。 罡煞变化只是其一,更为关键的是神识入微的感知,或许自己能够嗅到元气的味道便是此理。 与此同时,神识入微,也意味着自己的力量能够深入作用到更小的物质尺度,实现更多变化。 此前早已有之的野心,自创神通法诀,条件终于成熟! 第32章 众妙化香 自创神通…… 李柃对此早有构想,乃是以自身香道基础为体,五行炼气理论,魔道的三宝炼魔诀,万煞化毒功为用,杂糅并济,融会贯通。 “《神农本草经》云,香者气之正,然而斯恶积邪,臭气熏天也有天地大道的奥妙,甚至一些香料本身就是从恶臭物中提取,香气过浓同样会产生恶臭之效。” “有些香料的来源不可细究,否则纯属自找恶心。” “比如龙涎香实际上是抹香鲸肠道内的分泌物干燥所得,或吐或拉,出现在外界。” “古人不知,还一度以为是鲸鱼唾沫或者精华所化。” “麝香则是林麝之类动物香囊内的分泌物。” “君子远庖厨,这才是明智之举。” 李柃又想起自己的妻子九公主。 “青丝身上有无形之香,是为德之馨,美之韵,可以为我闻香天赋所感应,呈现出兰桂之质;” “也有有形之香,却是身体分泌油脂,汗液,激素等物共同作用。” “梳妆打扮的胭脂水粉,佩戴的香囊,沐浴的香汤,处理衣物的熏香……” “这些种种混合在一起,形成少妇幽香,我闻之甚喜,但从白狮,花豹二猫的反应就可以看出,它们对此深恶痛绝。” “或许在它们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香味,而是一种恶臭。” 这是日常生活之中的事例,但却蕴含着极其深奥的修炼道理。 “香臭本是一体!” 这是李柃悟出的道理。 一样事物究竟是香还是臭,除生理构造之外,修为境界,心理认知也有所影响。 此事另有亲身经历为证。 曾经孩提时期,李柃非常喜欢吃某家店铺所卖的肉馅包子,又香又油,顶饱解馋。 突然有一天,包子铺被封了,说是黑心老板用病死猪肉作馅,为掩臭味,乱添香精。 李柃当时就震惊了,手里的包子……它不香了! 这个经历害得李柃即便再世为人,都没有再吃过任何肉馅包子,心理伤害太深了。 “心之变亦物之变。” “佛家心本论曰,一切唯心造。” “道家炁本论曰,通天下一炁耳。” “以心照物,这才是真正的炼气本意!” “此间有虚幻现实之交,有精神物质之变,我自创神通排除五行,只取阴阳,主要借鉴了万煞化毒功,就参照它,称之为众妙化香诀好了!” 结合诸多时日以来的认知,还有当前的天赋异禀,修炼成果,李柃终于融会贯通。 随着心灵上的觉悟,神念力量也达至破百关窍,符合了一些硬性的条件,他瞬间感觉,此处荒林和天地万物都变了。 丝丝香魄被其神念摄住,但却不再止于搬运移动,而是改变性质,成为了和信灵香一模一样的香魄。 随后,这些香魄尽数被他吸收入体,转化魂力! 这可不仅仅只是省下一些修炼材料而已,还是神通伟力归于己身的象征。 “试试看是否能够自化改良香品……” 李柃兴致勃勃,再度尝试起来。 结果依然可行,费了一阵功夫就成功以神通化出灵香级的改良信灵香香魄。 虽然数量上远远不及真正灵香的上百万道,但它所代表的意义仍然非同小可。 因为传说中的元神大能阴极化阳,阳极生阴,然后阴阳相生,循环往复,这是极为高深境界才有的神通本领。 不曾想到,自己的神魂也可以效仿几分。 心念流转之间,李柃飞快根据自己作为香道大师的感悟继续推演这一神通。 前世今生,古今中外,文人士子,大家闺秀,香坊工厂,理论实践交织。 忽然,李柃明悟道:“众妙化香,法生万象,我闻其味,便知天下道德。” “气分阴阳五行,味有香臭善恶,化香之法,当有五重境界。” “其一为鼻根香,草木妙树,香之本源。” 李柃摄取万物之魄,转换天地元气为一种根本气味。 鼻根香! 这是大自然中普遍存在的气味,信灵香之类就处在这一层次,因多从草木之物而来,故又可称妙树香。 这种层次的香魄基本上都是现实中可以找到相应物质凭依,或者凡人也可以感知的存在,与鼻根闻嗅的功能息息相关。 “其二为意识香,或许又可称之为善德香,善德有馨,香自馥郁。” 李柃闻香天赋有奇特之处,他能闻到德之馨,美之韵。 这是一种心灵层面的映射和联想,也是人类与生俱来想象力的体现,已经开始步入唯心领域,越五识,进入到第六识,意识的层面。 “其三为通感香,又称静气香,心正气静,香自流长。” 这是余韵流风,香感的后劲,同时亦是一种鼻根关联其他知觉器官的通感能力的体现。 通感又称移觉,是一种基于知觉器官和先导经验的神奇能力,能够察觉到天地五行和万物之味便已经处在了这个层次。 由于万物味杂,诸识交混,需要清心静气才能分辨明晰,所以又名静气香。 这时候李柃才明白,为何那些五行气息都有着各种各样似曾相识的气味,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联想所赋予的质感,也是香质具现的根本。 它本质上,是由五识交混配合第六识所生成。 “其四为意根香,又名见性香,见性明心,其香自现。” 凡夫俗子其实常有这种感受,一些气味可以让人联想起某些情绪和感觉,而不再仅仅只是画面或者事物。 它与第三层次感受是循序渐进的演变,只是更为深入。 这一层次越六识,深入到了记忆与潜意识的即视现象,可以达到第七识意根的层次,涉及到的是末那我执之念。 李柃这时候才猛然醒悟,自己天生魂异,拥有着极其丰富的通感知觉和入微能力,只怕早已迈入这一层次的门槛。 只是平常精神蒙尘,不得显现,只有炼魂或者觉悟达到一定成就,才会真正凸显出来。 而在此之上,还有更深一层的阿赖耶识,关涉化香第五重境界。 “其五为空明香,又可称无垢香,无尘无垢,香之极境。” 这是《楞严经》中所描述,香严童子菩萨因观香非木、非空、非烟、非火,证得香严体空,去无所著,来无所从的空明无漏之境。 这或与炼神返虚,炼虚合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此,李柃已为自己这一自创神通搭建好了大体的框架,但目前实际能够做到的仅仅只是第一重,化出鼻根所闻的信灵香。 明确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由得感慨:“修炼这一法门,同样极赖天赋啊。” “但和利用五行炼气不同的是,这里重感知天赋。” “化香五重,实际上是感知力的层层递进,入微洞玄,渐至空明。” “倘若没有足够敏锐的感知,连香魄的存在都察觉不到,就无法修此神通。” “以我资质,只怕修成前四重都没有任何障碍,只需要循序渐进,靠着时间精力去积攒。” …… 道途可期,李柃心情大好,以致起床时都仍笑意盈盈。 九公主见状,不禁调侃道:“夫君做了什么美梦,笑得如此开心,不会是梦见哪家的小娘子吧?” 李柃拉过九公主香了一口,道:“我都已经有你,还要哪家小娘子?” 九公主吃吃笑道:“我才不信,母妃说过,男人从来都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 李柃道:“那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可不像老丈人那么豪横。” 九公主罕见的脸一黑,轻拧他腰肉,警告道:“你可千万不能学那个老不羞,又是养男宠又是众乐乐的,简直为老不尊!” 李柃哈哈笑道:“学不来学不来,我不是那等性情中人。” 温存好一阵,两人终于起来,洗漱用膳。 结果面对琳琅满目的美食,李柃竟莫名的反胃。 “怎么回事,我闻着这些食物,竟然就已经饱了?” 心念一动,感知入微,他才现,眼前的诸多食物竟然飘散出了各种各样的香魄。 丝丝香魄汇聚成流,在无人察觉的虚空向自己涌来,只是片刻工夫,灵体就已经吞噬了成千上万道。 这些食物的香魄原本是惰性的,但自李柃神念变强,竟也变成活性了。 由此可知,惰性和活性之间并没有一个绝对的界限,神念入微,力量强大,它就是再惰性,也得活过来。 反之亦然,感知层次不够深,力量又太弱,就无法利用活性成分。 这时候李柃才回想起来,其实昨夜自己祭炼转化信灵香也有类似的感觉。 信灵香同样能够补充精神和体力,只不过,自己以为那是正常的魂力增长,忽略过去了。 这恐怕是修炼众妙化香诀的附带成果,属于神通变化衍生的奇效。 李柃不由得震惊了:“以前只听说过秀色可餐,却没有想到,香魄也可餐。” “不过,这不是鬼神之能吗?” 祭祀文化之中,有一句话叫做“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这是希望鬼神来享用祭品的意思,鬼神享用祭品,可不是像活人一样开口吃喝,而是吸食其中的气魄。 “夫君,你怎么了?”看着李柃食欲不振,一副不愿张口的模样,九公主关切问道。 “今日起来有些饱腹,不想吃了,随便喝点燕窝粥吧。”李柃回过神,应了一声。 “也好。”九公主旋即招呼侍婢舀粥。 李柃勉强喝下了一小碗粥,结果忙碌整个上午,都体力充沛,丝毫不觉饥饿。 这种香魄当真能够维持身体机能,如同真正吃喝一般。 甚至因为只取其精粹的缘故,远比凡胎肉身的吃喝更具效率,类似炼气有成的修士餐风饮露。 “难不成道体自生,终于也能进入修炼阶段了?” 李柃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激动。 一直以来,肉身体魄方面都是他担心的短板,但如今看来,修出神通变化之后,自有裨益之能,能够实现全方位的增长。 不过想想传统炼气,也不足为奇了。 五行灵根炼气达至后期,也是能够餐风饮露,不食五谷的。 凡人想要突破凡胎肉身的限制,辟谷是个开端,一直到餐风饮露,只取五行灵气补益自身,逐渐习惯整个身躯和天地元气的循环,方才能够筑就道基,修成道体。 但是…… 自己的神念力量,明明才只相当于炼气前期啊! 李柃猜测,这可能就是道途的特殊性。 自己另辟蹊径,虽然依旧沿用法道炼气的修为境界来度量,但在许多方面的表现早已大为不同。 李柃特意找来府中武师,询问凡人武道炼体诀窍,想要做个参考。 这个世界也是有武道的,还能锻炼出一些内气,但却并不是那种玄乎其玄的内力,真气,也不存在什么以武入道。 充其量,只是一些气感,同样止于强身健体的程度。 武师却道:“驸马爷,您若想要强身健体,当然还是靠食补!” “府里大把上好食材,药材,都可以拿来进补,再不然,您寻仙师求些灵材,肯定比练什么武功都有效。” 李柃道:“练武不是靠打坐运功,气运周天的么?” 武师道:“您说的那是炼气,仙师们的本领!” “我等凡人,功夫全靠吃和练,其中吃是基础,没有足够营养,怎么练都是白搭,甚至气血两亏,把自己身体弄垮!” “其实我是不建议你练武的,反正练来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寻常强身健体的锻炼。” “至于阵前搏杀的真功夫,那就更加不适合您这等贵人了,我等厮杀汉练了才会有用武之地,才能出真功夫。” 好吧,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但李柃压根就没指望练出个什么内息气功来,只把它当作一种消食手段,借以遮掩自己食香炼魂所产生的异状。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吃饱了撑的,找消化呢。 于是,李柃又顺便对此进行起研究。 不知不觉间,时间慢慢到了七月中旬。 李柃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九公主一起出去游玩,于是决定兑现诺言,一起去看那赛舟祭。 第33章 人如薪柴 王城南郊,大潾河东岸,古渡口张灯结彩。 十里八乡的百姓赶来此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今天是七月十五,玄辛国王城一带民俗当中的赛舟祭,每逢此时,王城和附近乡镇的黎民百姓都会赶到这座古渡口举行祭典,并进行赛舟。 此祭由王城府尹主持,乡绅地主和城中豪商出钱出力协办,多年展下来,还有歌舞,杂耍,墟会,博彩猜胜。 李柃和九公主坐在马车内,从里面掀开布帘远远观望,但见人头涌涌,赶来此间的百姓至少在数万以计,不由倍感振奋。 古代的封建王朝能够聚集起这么多人搞节目,堪称盛典了,这也是百姓们单调生活当中难得的调剂。 众人脸上尽皆洋溢着由衷的喜意,或练摊或逛墟,游赏表演,讨论接下来将要举行的赛舟事宜。 耳边不时传来嘈杂的交谈声,间或有摊贩叫卖,讨价还价。 “下官参见李驸马,九公主。” 很快,闻讯的府衙官员迎了过来,王城府尹亲自带人见礼。 李柃走下马车,温和说道:“诸位不必多礼。” 王城府尹道:“为府里准备的位置就在东侧凉棚下,驸马公主请。” 官兵在前引路,驸马府众人往东侧一个位置绝佳的看台走去。 来此游玩的达官贵人远比预计之中要多,原本为那些乡绅豪强准备的位置都占满了。 李柃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带着九公主和一帮丫鬟婢女,还是要找个阴凉又开阔的好位置,也就没有拒绝现场官员的安排。 期间有不少人现他们,自觉有资格近前的,纷纷过来见礼。 李柃不耐烦这些,应付一番就把他们都打了。 不久之后,锣鼓喧天,上百艘装点得五颜六色的矛型长舟缓缓从上游驶入渡口前的平缓江面上。 四周看台上,一阵热烈的欢呼响了起来。 这种赛舟叫做矛舟,在李柃看来形似龙舟,上面亦有鼓手,指挥,力士,各自精神饱满,干劲十足的模样。 他们是十里八乡各城镇优选出来的队伍,也有王城之中豪商行会所组建,参与竞赛,有大奖可拿。 此时是七月酷暑,李柃坐在凉棚下,有冰镇瓜果,冷饮,凉茶,有美眷环绕,侍婢扇风,看着各队闪亮登场,听主持大会的司仪介绍他们来历身份,好不惬意。 他随意询问不远处的年轻护卫:“小蔡,小林,你们几个都是王城附近的人吧,现在出场的矛舟有没有老家的?” 蔡护卫受宠若惊道:“禀驸马爷,我是王城东边白水镇人,刚才出场的甲组第三号矛舟就是我们老家的。” 林护卫也道:“我是鸭嘴乡人,那里地方小,没能来参赛,不过应该会有老乡赶来看热闹。” 其他护卫和奴仆也纷纷谈论起来。 李柃道:“出场亮相过后,赛舟都可以押注,你们不考虑买自己家乡一把?” 蔡护卫道:“镇子里的年轻人大多来王城谋生了,前段时日老镇长还托人带话来,想找我回去参赛。” “依我看,没有我们这些年轻的参加,镇子可能会输。” 李柃闻言,不禁调侃道:“你倒是实诚,不给自家说好话。” 九公主道:“最近这些年赛舟奖项越来越大,乡绅土豪们又好面子,争得不可开交,没有年轻武者参加,还真不容易争到名次。” 李柃笑道:“听说以前的赛舟不是这样的,但自有好面子的乡绅雇佣武者来划,都跟着出钱雇人,结果争来争去,攀比成风,阵容是越来越夸张了。” “我看啊,迟早大家都受不了,要限制这种做法。” 他说着,举起一个鎏金的单筒千里镜看了看,果然队队都人员强悍,一看精气神就不是地里刨食的老乡,而是护院家丁,武行镖师之流。 他又看了下白水镇的矛舟,形势有些不妙,坐在那里的划桨力士虽然也是武者模样的专业人士,但年龄似乎都偏大。 “纯以力量而论的话,可能多练几年还有优势,但要划这么长一段,体能跟不上啊。” “他们应该不是不懂这些道理,而是实在凑不出人来。” 九公主听了李柃的自言自语,不禁笑道:“夫君想要押注,讨个好彩吗?那简单,挑看起来最华丽,穿戴最好的队伍就是。” 李柃道:“也对,穿得好,吃得也好,请的人肯定不错,有钱赢面才大。” 旋即对众人道:“你们都挑几个心仪的号码吧,林管家,你给每人支两千文下注,都记在府里账上,买中归各自。” “另外再支三千文,可以逛逛墟会,买点小玩意或者吃喝的,只是丫鬟们要当心,莫让人贩子拐去卖了。” 众人喜道:“谢驸马爷赏。” 九公主抱着他的手娇憨道:“夫君,我也要下注,你给我选几个好的。” 李柃哈哈一笑,道:“待为夫掐指一算,中个头彩回来。” 结果等了好久,又是歌舞又是祭祀,快到中午时分才开赛。 李柃押的几支队伍竟然连决赛都没有闯进,帮九公主选的倒是有条船得了头名,但得益不多,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李柃一拍大腿道:“好像被套路了,是个人就知道买看起来最有钱的,但看起来有钱不见得真的就有钱呀,而且这些号码还要讲排名顺序,不是光押中胜者就行。” 九公主也笑叹:“这些人,鬼精鬼精的。” 有此感想的不止他们,比赛结果出来之后,古渡口上,许多人也在长吁短叹,嬉笑怒骂。 也有少数人押中多号,挣了个盆满钵满。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现,天空中似有万千丝绦飘飞。 无数香魄游丝如同热气蒸腾,从古渡口的万民头顶上升至虚空。 这种气息之中蕴含着几分烧纸,檀香,铝箔混合的质感,正是香烛纸钱的味道。 无形之中,如有喜怒哀乐,百感交集。 这分明就是此前研究神像之时的感受。 此刻,许多人都像是被点燃了的香木,烹蒸散,各自析出数百万计的香魄。 李柃的感知力似乎随着这种宛如烈火烹油的场面散开来,具现出了许多人如同薪柴燃烧,头顶冒烟的奇景。 “人如薪柴?” 脑海中具现出来的画面怪异而又有趣,但有趣的同时,似乎又带着几分令人不敢深思的恐怖。 难不成在鬼神之属的存在眼中,人类的精神就是薪柴而已? 鬼神之属同样可以食香炼魂,但却是以信众为香? 烧香点烛只是表面,并非所有信仰都需要点香这种仪式…… 真正点的,是人啊! 不过这时候李柃又现,并非每一个人都在散这种东西。 至少,九公主没有。 她的精神似乎没有达到燃烧的程度,因而尚未催那种香魄。 身边诸人,神情明显较为淡然冷静者也没有,因为他们心思并不在这场祭典之上。 一些浅信的民众,头顶冒出的香魄烟气也明显较少,但仍然呈现出和平常截然不同的活力。 这种焚燃效果似乎和精神的波动有关,需要精神产生剧烈波动,并且和冥冥之中的某些事物或者规律契合才能产生。 众所周知,身处一些热烈场面,人的情绪和精神是会相互感染的,如同薪柴焚燃。 这正如平常香品需要用火去点燃,催其中香魄。 当中的具体效果因人而异,但无论如何,在场民众数量足有五万人,至少三万以上反应强烈,受到了神秘的影响。 这就是相当于数万支香同时焚燃所产生的香魄洪流。 万万为兆,数百上千兆级别的香魄汇聚在一起,在李柃精神世界中,几乎凝聚成为滚滚狼烟。 李柃不经意间用神念截留了几道,曾试着将其消化,结果一如此前的体验,吞噬此物之后,非但没有增长魂力,反而还消磨了自己一丝精神。 李柃连忙停止这种尝试,看来它们和之前利用神像所沟通之物是一模一样的。 沉默下来,细细品味,现它们进入到了一个玄冥莫测的神秘洞天之中,不久之后即消失不见。 “这是香火愿力之中的元气香魄?” 冥冥之中,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是因祭典所催化。” “但它们去了哪里?” “好像不是之前沟通过的地方。” 李柃的精神已经能够和大粼江神沟通,隐约感觉,这并不是之前利用神像所指向的地方。 这些万民精神,香火愿力所化生的香魄所流向的,是另外一个虚空。 “神有千面,如日月当空,照映万界。” “这里是玄辛国官方所认可的正祭盛典,同时也是玄洲各国共同承认的正信,与此前魔道所营造的大粼江神信仰似乎截然不同。” “哪怕同样都叫做大粼江神。” 神祇的本质就像是高高悬挂在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可以为众生仰见,然而众生所能认知者,其实仍是照映在江河湖泊之中的倒影。 这些倒影虽然都拥有着同一个源头,但的确又归属不同。 江河的归江河,湖泊的归湖泊。 自然而然,玄辛国官府正信的归玄辛国官府正信,魔道的归魔道。 李柃似乎从这种香火愿力的流向品味到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完全弄懂其奥妙,只感觉耐人寻味。 除此之外,这种从人类身上散出来的香魄居然也拥有活性,是他早已有所预测,但却又未曾切实观察到的,没有想到,竟然亲身经历了一场。 其中关键,就在于祭,还有……信! 这与自己自创的众妙化香有所联系,但却处在第二重境界,属于意识香一类。 李柃突奇想:“如若我能凝聚这种香魄,化为香火,会生什么?” “神道莫测,于冥冥之中连接众生因果,实为修仙正途所不取也,但若不沾这些因果,自己崇奉自己,自己祭拜自己,自己享用自己的香火……” “这岂不与阳神天仙的神魂自增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柃突然激动起来。 这还真有可能啊! 只可惜,感知层次和神魂变化都没有达到第二重,众妙化香诀草创,也只是刚刚搭建好一个大体的框架,具体到如何摄取众妙,如何化香,甚至是凭本能更多一些。 李柃暂时也只好收敛这份思绪,将其埋藏心底。 但无论如何,等将来自己把众妙化香诀修炼至第二重,定要试上一试。 不知过去多久,李柃以闻香异禀所感知到的香魄洪流越来越虚淡,渐渐又恢复至平常万物气味交混的状态。 薪柴所燃之火,开始熄灭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祭典告入尾声,李柃不想散场的时候跟人挤,就带着驸马府众人提前离场。 一路车马辚辚,不紧不慢的往回而去,李柃和九公主在宽大的车厢里面谈论今日见闻,随驾还有丫鬟从银壶里面倒出冰块,奶油,果粒,现场制作冰糕,供他们享用。 就在这时,车队突然停下。 李柃面露疑惑之色,问道:“怎么了?” 不一会儿,一名孔武护卫走了过来,隔着车帘禀报道:“驸马爷,有人在路上争执,堵住了道,是否要轰他们走?” 李柃道:“不必,堵了就等等吧。” 旋即继续与九公主谈笑。 反正马车里面又宽敞又凉快,他才不着急上火。 孔武护卫应了一声,传令随从们原地等候。 众人不动声色护住他们所乘坐的马车,暗中戒备起来。 自从上次被渚元国人掳走,驸马府对李柃出行的护卫安排更加周密,许多作小厮,奴仆打扮的人实际上是精悍锐士。 前后马车上除了出行吃用,还备着机弩等军械,甚至还有高手配上了霹雳子和各种法符,实力不容小觑。 李柃看了身边的九公主一眼,隐秘放出神识探视前方,在十丈边缘,模糊现争执当中的其中一方。 “嗯?” 竟然是那个让李柃颇有几分印象的异闻司百户左忠良。 他顿时改变了主意,对外面道:“去问问看怎么回事。” 第34章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不一会儿,护卫回来,小声解释道:“好像是一名异闻司的武官带人纵马疾驰,差点冲撞了史公子的车驾,史公子正逮住他骂呢。” 李柃道:“武官纵马,若非跋扈恣睢,便是军情紧急,那史公子是什么人,何以敢不依不饶?” 护卫道:“驸马爷,史公子是太仆卿家的公子。” 李柃道:“原来还是个有根脚的,轰他走,请那武官过来说话,记得客气一点。” 九公主见状,不由疑惑问李柃:“异闻司的人马?” 李柃道:“最近香事局和异闻司有些往来,能帮忙就顺手帮下吧。” 官道上,左忠良被史公子逮住来骂,一时走脱不得,也渐渐有些不耐烦。 忽见人群分开,几名身穿锦衣的豪奴簇拥着一名彪形大汉出来,对那正在骂他的史公子道:“史公子,你们挡着我家主人道了,快让开罢。” 史公子闻言火上浇油:“什么,让道?也不打听打听本公子是谁!” 跟班很有眼色,忙拉住他道:“公子,好像有些不对,这个人我见过,是驸马府的护院头目。” 史公子更怒了:“驸马府,哪个驸马府?开玩笑,难道老子还怕了区区驸马不成?” 他这话说得有底气,王城底下,权贵遍地,谁还不是个皇亲国戚来着? “呃,是李驸马……” 骂声戛然而止,史公子仿佛被猛踩了一脚的皮球,当场就瘪了。 驸马和公主的确不算什么,他们这些世俗王朝的权贵也是有靠山的。 但,正得势的老祖门下红人不好惹啊。 史公子心里亮堂,当下夹紧了尾巴。 “看来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了,那就赶紧的吧。”护院头目把他们主仆的对话听在耳中,也懒得多说什么,转向左忠良,“还有这位百户,我家主人有请。” 左忠良犹豫了一下,旁边同僚提醒道:“百户,这些人非富即贵,不好得罪,还是去看看吧。” 左忠良道:“那好,你们先走一步,我去去就来。” 等到左忠良近前,李柃已经从马车下来,面带笑意道:“左百户,你们这是有何公干呀?” 左忠良面上带着些许疑惑,道:“这位公子是……” 李柃道:“我是李柃,你们异闻司人应该知道我。” 左忠良听到李柃的名字,不由吃了一惊。 他虽然没有见过李柃,但的确对李柃大名如雷贯耳。 这是老祖门下的红人,近来更是以香事局靠山大佬的身份和异闻司展开系列合作。 连忙抱拳行礼道:“卑职左忠良参见李驸马,回李驸马话,我们接到线报,正要赶往南郊鸭嘴乡处置一桩淫祀事件。” 李柃好奇问道:“淫祀?” 左忠良道:“人命关天,我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还请容后再禀。” “嘿,你这人……”护卫头目都快被他气笑了。 李柃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左百户你先自便吧,请。” 左忠良道:“谢驸马,卑职告辞。” 旋即竟然真的转身回头,骑上马疾驰而去。 “这种人竟然能做到百户,当真稀罕事。”护卫头目忍不住道。 李柃看了他一眼,笑言道:“其实我在异闻司有相识之人,也听说过这位左百户的名头,以他功劳,资历还有本事,晋升千户都够了。” 护卫头目道:“该!驸马爷您想与他多说两句,那是抬举他,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李柃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是公事为重嘛。而且没有将军百战死,哪来公子世无双?我李柃虽是一介闲人,但却对左百户这样的英豪人物佩服得紧。” “不过,你觉得他说的淫祀究竟怎么回事?” 淫祀就是民间不合礼制的祭祀,一般是非法拜神甚至祭拜妖魔鬼怪的活动。 李柃听闻,立刻联想到了魔道中人暗中散布的大粼江神信仰,似乎和官方正祭迥异。 “鸭嘴乡?那不是小林的老家吗,不如找他问问看。”护卫头目提议道。 不一会儿,林护卫被找了过来,得闻事由,面露惊讶道:“不会吧,自从官府严令禁止江神娶亲之后,已经十多年没有过这回事了。” “江神娶亲?”李柃和护卫头目闻言,不由都露出惊讶之色。 林护卫道:“驸马爷,江神娶亲是山野乡民的野蛮陋习,乃是以人牲祭祀,溺杀少女于江河。” “我小时候就曾看到过这样的事情,但近些年来,官府一直明令禁止这类祭祀,也就渐渐消失了,没有想到好些年没有回去,还能死灰复燃。” 护卫头目道:“这当中有部分是魔道作为幕后黑手所鼓动,可能会利用这一陋习收集女尸与怨灵。” “嘶……难怪异闻司人要赶去处置,这些倘若只是乡间愚民谋害人命都还好说,就怕又有魔道暗中谋划,要对周边城镇不利啊。” 李柃看过不少异闻司的卷宗,又曾以精神探视过大粼江神的神国,当然也知道这些。 他略作沉吟,道:“鸭嘴乡好像离这里不远,我们过去看看。” 护卫头目劝阻道:“驸马爷,这不太好吧。” 李柃道:“没事。” 又道:“这么多人一起去不方便,除护卫外,其他人都先回去吧。” 其实他是夜夜神魂出窍,到处乱逛,知晓了附近并无魔道出没。 甚至根据神像的精神联系传递香魄,以返魂香之效用闻香定位,再次找到了林柔娘。 当中也有曾经见到过的木特使那张地图功劳,他可以肯定,最近这几天,林柔娘和魔道高手们都在更南边一个叫做源水乡的地方,不会出现在这边。 护卫头目听到李柃这么说,只好下令分队启程。 等李柃重新回到马车内,九公主不由问道:“夫君,你要去看江神娶亲?” 李柃道:“那等陋习有什么可看的,我是去看左百户他们如何处置,话说回来,为何说这些陋习背后可能会有魔道?” 九公主道:“魔道之所以被称之为魔,就是行事多诡谲残忍,修炼方式也有伤天和,我似曾听说过,他们利用这种方式可以制造出品相极佳的玄阴女尸,水性本阴,女性亦阴,溺毙冤魂同样拥有着强烈的执念,能留存更多的阴煞灵力。” “以人为材吗?”李柃恍然微顿。 难怪尸仙宗人和幽魂宗人总是狼狈为奸,这一整套谋害人命的把戏下来,堪称一条龙服务,连同尸骨和魂魄都利用起来了。 鸭嘴乡离这边并不远,一行人分队之后,轻装赶路,很快就到了事的地点。 这处鸭嘴乡看起来并不富裕,沿途所见房舍矮旧破落,庄稼也不壮实。 似乎是因为地势的问题,河道高悬,竟比乡民们聚居之地还高出数尺。 一群人聚集在土方堆垒的河堤之上,正在争执些什么。 左千户等人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困在中间,保护着一顶花轿,而在外面,头戴高帽,身穿五彩羽衣,巫婆模样的老妪高举拐杖,激动咒骂。 “你们触怒江神,会遭报应的!” “汛期将至,阻挠江神娶亲,必有灾祸……” “乡亲们,这些官差是要我们的命啊,跟他们拼了!” 还有一名似乎是巫祝弟子的丑妇和一名神汉在旁鼓噪:“上啊,不要怕他们!” “够了!”左忠良早就已经憋足怒气,呵斥道,“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只晓得胡说八道,鸭嘴乡常年洪涝,明明是地势所致,官府拨款给你们修堤疏河,开凿渠道的钱都哪里去了?” 一名衣装光鲜,乡绅模样的人物闻言一颤,壮着胆子上前道:“还不是叫你们这些做官的给贪了?乡亲们,法不责众,把人抢过来啊!耽搁了时辰,江神爷爷要生气的!” 当下便有几名被鼓动的乡民上来抢人。 这些庄稼汉颇有几分蛮力,异闻司人按着自己兵刃,防止乱中被夺,一时不好力,竟被推搡得连连后退。 “这个左百户性子有点软啊,就这几个刁民还搞不定。”一行人在远处看得想笑,护卫头目更是面露不屑。 李柃在马车里面掀着布帘看了一阵,开口道:“你们去帮帮他吧。” “好咧,驸马爷,你看我们的吧。”护卫头目应了一声,当下带着几人往前走去。 鸭嘴乡出身的林护卫也在当中,甚至主动走在前头,帮头目开路:“头儿,刚才叫嚷什么法不责众的那个地主我认识,丫就是一欺软怕硬的王八蛋,你们不用动手,看我收拾他。” 当下自告奋勇上前:“让开让开,不长眼的东西。” “你们谁呀?” 乡民不满叫嚷,但转眼功夫,就被推到一旁,好几人站不稳,踉跄着跌倒在地。 “哎哟……” “他娘的谁啊!” 乡绅等人闻言,转过头来,面露惊讶之色:“你……你们……” “你什么你!”林护卫不由分说,上前就一个大耳刮子抽在他脸上。 乡里乡亲并不见得一定就关系好,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乡民,而是王城里头权贵人家的豪奴,早就跟这些乡野小民不是同一阶层了。 “好狗不挡道,全都起开!” 豪横跋扈的威势震慑住了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乡民,一时间噤若寒蝉,竟是无人敢再多说什么。 左忠良等人见机出来,护着新娘子来到李柃马车前,不由讶然道:“李驸马?” 李柃笑意盈盈走了下来:“左百户,我们又见面了,原来你说的淫祀是这么回事呀。” 左忠良还未答话,一名老者就隔着护卫哀求道:“这位大人,请听老朽一言,新娘子你们不能带走哇,带走的话,乡亲们今年可就没有活路了!” “是啊,江神爷爷要怒的。” “不敬神,是要遭神罚的!” “谁叫你过来的,糟老头,滚远一点,别碍了我家主人的眼!” 护卫们正拦着激动涌来的乡民们,冷不防见他们鼓噪,不由厉声呵斥道。 李柃摆了摆手,示意护卫们稍安勿躁:“你,你,还有你,过来,咱们说道说道。” 他点名的是在吊人群边上围观,但明显衣着较为光鲜,显然是比较有威望地位的耄老,乡绅,还有巫婆神汉几人。 这些鸭嘴乡上的头面人物虽然不知李柃来历,但只看这架势,就被震慑住了,乖乖上前,点头哈腰。 “这位大人……” 李柃一摆手,道:“少跟我饶舌,什么江神爷爷要怒的鬼话,骗骗无知愚民也就罢了,敢在本驸马面前聒噪,下场就跟这三个人一样。” 说话之间,对自己身边的护卫道:“把这三个巫婆和神汉抓起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召唤几人过来的时候,竟然从其身上闻到了似曾相识的腐尸臭! 这种味道并不见得一定和尸仙宗的魔道有关,但是所做所为相差无几,都是残害人命的恶徒。 他闻气味,便知善恶美丑,根本不用审判,就已经知晓这几人谋害过好些性命,不再是值得讲道理,说人情的平民百姓了。 眼下的情形,没有什么好说的,早就有一位姓西门的前辈用实际行动展示过,应该如何对付这种人。 护卫们对李柃的命令虽然有些不解,但却还是忠实执行,转眼工夫就把三名巫婆和神汉抓了起来。 “你们不是整天说什么祭祀可以沟通江神吗,来人,把他们扔到江里面去,让他们告诉江神……” 李柃环顾四周,面色平静,但却坚决无比道。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驸马爷饶命!” 巫婆和神汉们闻言,骇得魂飞天外。 家丁护院们都是依附权贵的附庸阶层,听了李柃命令,不顾巫婆和神汉们挣扎,直接拖到江边,扔了下去。 扑通! 扑通扑通! 重物入水的声音相继传出,这些巫婆和神汉们根本不会游泳,一入水就如同大鱼奋力扑腾挣扎,想要呼喊,但却被水呛到,根本喊不出来。 不久后,江面上阵阵气泡冒起,旋即再没有了动静。 第35章 装神弄鬼 “杀……杀人了!” 乡亲们惊悚战栗,莫论呼喝指责,下水救人,连逃跑都觉腿软,一时全部僵立原地,如同待宰牛羊。 便是刚才叫得最凶,甚至想要动手抢夺的蛮夫都无丝毫例外。 李柃懒得理他们,看了眼被打扮成新娘模样的少女,道:“你家人可在?” 对方约莫十五六岁,乡野山民出身,长得有些粗糙,但身上有股麦子般的田园清香,倒可称是淳朴自然。 察觉到李柃的目光,少女吓得一缩,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李柃见她怕生,也不多问,把林护卫叫了过来,询问道:“你认识她吗?” 林护卫苦笑道:“不认识。” 旋即又解释道:“驸马爷莫怪,我年少时就已随家人搬到城里,更何况,乡里人口也不少。” 一名护卫忽的押着个老汉走了过来,禀报道:“驸马爷,这老头说是这女子的家人。” 老汉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板还算硬朗,穿着粗布短褂,畏畏缩缩,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窝囊模样。 他被护卫生拉硬拽赶到近前,见了这么多官差,豪奴,还有刚才下令淹死巫婆的李柃,不禁吓得直哆嗦。 但看见少女,还是壮着胆子叫道:“闺女哇。” 少女终于开口:“爹……” 旋即如同受惊的小鹿躲到老汉身后。 李柃纳闷道:“乡里怎么挑选江神新娘的?” 左忠良叹了一声,道:“乡绅耄老们给江神娶亲,名义上是敬神,实际巧立名目,摊派喜份,出不起钱就得出人!” “别家出钱避开了,就这数家最穷,捉他女儿顶数。” 李柃看向那些乡绅耄老:“是这样吗?” 几人吓得一抖:“这……这……” 李柃冷哼道:“净是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林管家,带上他们全家回府,到时候安排一下。” 林管家应道:“是。” 旋即转头看向老汉和少女,使眼色道:“还不快谢过驸马爷恩典?” 老汉和少女便是再怕生,也知道这回是祖宗坟上冒青烟,遇着贵人了,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谢驸马爷恩典!” 旋即带林管家指派的人手回家领人。 左忠良见状,不由得点了点头:“李驸马英明,这样的话,总算有个圆满收场了。” “只不过,刚才何必动手杀人?” 李柃道:“左百户,那些巫婆神汉可是在谋财害命。” 左忠良道:“我当然知道,但就算如此,自有王法处置。” 这话一出,驸马府的护卫们不禁都笑了起来。 送上门来的捧哏机会不利用岂不浪费? 护卫头目一手按刀,一手叉腰,哈哈大笑:“王法?” “左百户,听好了,在这玄辛国地面上,我们驸马爷就是王法!” 护卫们也嘲笑道:“居然跟我们驸马爷说王法?哈哈哈哈……” 李柃却颇为欣赏的看了看他,不曾想到,在这种封建王朝里面也有遵纪守法之人。 李柃可不像护卫头目那样对左忠良多有误会,以为他优柔寡断,怯弱畏缩。 他相信,这位左百户只是不愿对平凡民百姓逞威风罢了。 异闻司是为斩妖除魔而设立,权限极大,但地方上的官司的确不在他们职权范围之内,这种人自觉以法纪为束缚,不仗着武力和权柄乱来,是件大好事。 左忠良要动这些人,随便找个与魔道勾结的借口,就能把在场凡民屠杀个干干净净,但他并没有那么做,甚至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这般的隐忍,自制,怎么可以用性子软或者迂腐的评价来污蔑? 李柃是知道他的,左忠良干起妖魔精怪可从来没有手软过。 要是反过来对妖魔精怪唯唯诺诺,对凡民百姓重拳出击,那才真的叫人鄙视。 是以李柃非但不觉得对方迂腐软弱,反而愈敬重。 李柃摆了摆手,制止护卫们的哄笑:“左百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了。” 看着城里来的贵人们准备离去,乡民们神色各异。 这当中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担心和畏惧。 新娘子都没有了,江神还娶个屁亲啊,这回完了,报应下来,谁能担待? 但他们仍然不敢乱动,就怕引起注意,枪打出头鸟。 乡绅耄老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柃站在马车前,环顾这些在地方上有威望的人,冷冷说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们,今后再有敢言为江神娶亲者,统统喂鱼,听明白了没有?” 乡绅耄老们如蒙大赦,跪地谢恩道:“谢驸马爷饶命。” 等李柃回到车内,九公主不由笑言道:“夫君,你刚才可真霸气。” 李柃道:“这算什么,不过仗势而已,若我没有驸马身份,不得仙师看重,根本无人理会。” 其实还是能够做到的,但那样一来,就得显露神念驱物的神通本领了。 “更何况,我只能救这少女,救不了这里的乡民,这算是一个遗憾,未曾如同左百户所言,真正圆满收场。” 九公主不以为然道:“瞧这些愚民能的,都敢对官差动手了,哪里还要救呀?” 李柃看了看她,认真说道:“刚才你在车里,应该也听到了,这是有人在巧立名目,借机敛财,溺杀少女半是迷信传统,半是杀鸡儆猴。” 九公主道:“我听到了,乡下没有什么官员,只靠乡绅和耄老自治的确容易出问题。” 李柃道:“比江神和洪水更可怕的,是贪婪和愚昧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乡绅耄老假借江神名义为害固然可恨,乡民们想要祈福消灾,这本身有错吗?” 九公主道:“再怎么样,也不该兴起这等陋习,糟践别人性命。” 李柃道:“你说得对,你可以随意指责他们,但指责完了之后又待如何?” 九公主疑惑道:“夫君的意思是……” 李柃道:“我也知道,他们愚昧且残忍,但是否给他们戴上顶这样的帽子,问题就能够自动解决?” “是否愚昧残忍,那就活该受罪,生生世世沉沦底层,随意盘剥压榨都无妨?” “若真那样,岂不是要故意令这些乡民愚昧残忍才能实现更好的统治,追溯根源,又是何物把它们变成如此?” “这个……”九公主听到,顿时难住了。 李柃问九公主的同时,也在反思自己。 自己处置巫婆神汉,手段堪称果决,一下镇住了那些愚民。 这一步为止,做得还算不错,没有闹出什么**,也没有造成无辜之人枉死。 但那些满身铜臭和腐朽恶臭的乡绅和耄老,自己都宽大放过,只因乡里没有官府,还需保留他们来守牧。 随口杀了,倒是一时痛快,后续手尾更大,麻烦更多。 这样真的算是解决这边的淫祀陋习,获得圆满收场吗? 而且西门豹治邺,处置巫婆和神汉之后,可是还做了开渠整堤,兴修水利的系列实事。 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觉悟,也没有那些精力和本领。 “算了,人贵有自知之明,能有多少本领,做多少事情。” 李柃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想那么深刻的东西,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就完事了。 这是因为香臭本是一体,这里面包含着阴阳矛盾的思想。 自己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区分中间地带,并且加以转化。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惊呼出声,恐惧大叫迅传了开来。 “鬼……鬼啊!” “死人翻生了!” 护卫头目略带紧张的声音传来:“就地防备!” 车队应声停下。 李柃好奇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却见刚才被护卫扔下水淹死的巫婆神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前方的河段上。 他们并不安安静静漂浮在水面,而是人立而起,全身湿漉漉的,踏着江面行了过来。 观其动作,完全不像死人,反而有种重活过来的感觉。 年纪较大的那巫婆瞪大着一双死鱼眼,头披散,不停滴水,出僵硬而又阴冷的声音:“渎神者……死……” 后方人群轰然跪倒:“江神爷爷显灵了!” 就连有见识的乡绅耄老们都吓得面无人色:“江神爷爷恕罪。” “大胆妖孽,竟敢在我异闻司人面前装神弄鬼,我要你们原形毕露!” 一声暴喝,左忠良骑着马冲了出去,如同脱弦利箭。 转眼功夫,战马便到对方面前,月牙般的刀光划过,巫婆瞬间身分离。 唏律律! 马蹄高高扬起,急刹之中,左忠良一手牵绳,一手持刀,再次劈斩。 噗! 另外一个巫祝弟子也应声人头落地。 神汉尸体双臂举起,一双尸掌如同刀片刺出。 左忠良拉动缰绳,训练有素的战马侧身躲开,随后,左忠良跳马落地,举刀又是一斩。 总共才息余功夫,三具行尸尽皆授,再也无法动弹。 护卫头目看得目瞪口呆,其他此前嘲笑过左忠良的护卫们也个个面露讶然,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好功夫!”李柃赞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些尸上,只见脖颈伤口处血流如注,却并不是喷涌而出。 这些尸体的确在刚才就已经死透了,还能再动,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 “李驸马,这些东西叫做行尸,属于转化水鬼或者紫僵之前的低阶魔怪,本身没有什么可奇,但若出现此物,意味着有人施法下咒,还请回城。” 击杀行尸之后,左忠良走了回来,对马车上的李柃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旋即喝令那些还在跪着磕头,一副诚惶诚恐模样的乡民:“你们还不快走?都回家躲好。” 人群这才如梦方醒,一哄而散。 “左百户,那你呢?” 左忠良道:“职责所在,当然是留下来调查这些行尸的成因,勿使伤及无辜。” 忽有护卫惊呼道:“小心,河里又有东西冒出来了!” 转眼功夫,水箭激射而来,站在堤岸边的一人险被击中。 好在驸马府中的护卫也不是庸手,此前受人提醒,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水面的异动,连忙向旁边纵跃一步,躲开攻击。 左忠良连忙提醒道:“是水鬼,快退开,不要离水太近!” 众护卫连忙护着马车往侧边退去,但很快就现,附近的路都在水边。 贸然通过,唯恐受袭,弃马而行也非必要,看来不解决水里藏着的东西,是不好走了。 护卫头目大怒道:“他娘的,把霹雳子都拿出来,还有飞蝗弩,全部给我上弦!” 左忠良惊喜道:“你们带了霹雳子?给几个用用呗?” 护卫头目犹豫了一下,却听李柃在马车内道:“给他。” 护卫头目只得依言而行,面上有些讪然。 他有点儿失势的危机感,明明自己才是府里的护卫头目,怎么驸马爷更看重那位百户的样子? 左忠良得到一袋霹雳子,一口气就扣了两枚在手中,凝神静气,注意观察水面。 “又来了!” 忽的一声,水箭再出,但与此同时,左忠良手中的霹雳子也如抛石落到了那里。 轰隆!轰隆! 接连的爆炸传出,水面浪花掀起,直涌丈许来高。 一只外形如同剥皮猴子的水猴被炸了出来,带着凄厉的惨叫扑腾。 不必下令,护卫们纷纷扣动扳机。 箭矢如雨,转眼间就有数支射中水猴,使得对方重新钻入水底之后,依旧在水面拖出一阵如同浓墨的血迹。 左忠良冲到岸边,镖梭打出,连接镖梭的细长锁链似乎缠到了水猴身上,立刻绷直拉紧。 他大喝一声,用力回拉,水猴竟被生生提了起来,浮在水面,被更多冲上来的护卫射成刺猬。 不一会儿功夫,这只水猴终于停止挣扎,流尽黑血而亡。 “解决了,这里面不会还有其他魔怪吧?”护卫头目走了上来,盯着水面,神色一片凝重。 左忠良道:“应该没有了,但这大潾河宽阔深沉,本身就是水系魔怪栖息之所,上下游各城镇中倘若藏有魔怪,都有可能通过水域赶来,最好还是尽快离开。” 众人闻言,急忙护送李柃和九公主所在的马车上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关于运营官申请的相关说明 刚刚看到一位书友问是否可以成为本书的运营官,特在此公开回复说明,欢迎。 不过有些事情有必要专门说清楚。 1,现在这个职位是粉圈的玩法,书友圈就相当于过去的评论区,运营官相当于书评区管理,从叫法的变化可以看出平台的展思路。 2,一般都是火书才会注重这些,不火的书比较少人关注,也比较少帖子可管。 3,运营官的权限和义务都是平台规定的,不是我规定的。(疯狂暗示) 如果申请,可能会涉及到一些前置条件,我研究了一下,5oo贡献点那个条件最难,但分成5日,每日一贴告诉我,我看到后加精即可破。 4,过去老陈我的书,一直都是“牛牛与兰兰”童鞋担任书评管理员,在此特别感谢一贯以来的支持。 近年来,书评区变化很大,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没有书评区了,也没有邀请功能。 不知是否有继续跟看本书,非我怠慢,实在是已经无法主动邀请了。 5,其实我对书友圈这个东西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我的目标是小众精品,不指望大火,而且作为读者,沉默的大多数才是主流。 我希望有更多的朋友来看我的小说,但我不需要粉丝,也不是往这方面展,我需要的是书友和读者,真的。 任何书友担任运营官,还是以书评区管理为主,维护日常帖子的管理,和谐黑帖或者加精言之有物的帖子即可。 和谐黑帖多以锁帖为主,因为删帖会被现,反而开小号来骂,锁帖它就自己悄悄沉底了,战不起来。 不必下场论战,不必组织运营,这些都是要费精力费钱的,大可不必,咱写书是来挣稿费的,又不是来做生意做明星的,玩法不同。 本书所有评论和本章说,可以无意中提及,但尽量不要讨论别的作者别的书,这个无论褒贬都不好,对吧。 也不要拿粉丝值说事,不要攻击别人,请大家和谐讨论,文明吐槽,希望大家都有好的阅读体验和追书环境。 ps:下周推荐是分强和小编力荐,仍然还在攀升一万收藏的过程,请大家多多支持,保持跟读,投推荐票,表本章说这些都可以保持热度。 打赏的话也欢迎,但这个涉及到金钱支出,所以随缘就好……但是,谢绝未成年书友打赏! 感谢“入道为魔”,“十火道人”,“守望恶搞”,“那迦69”和所有未具名书友的支持,名单太长无法一一列出,但都同样感谢。 如果有不差钱打算大额打赏或者长期包养支持的大佬,期待你手抖多输几个零。 我在这里要吐槽一下昵称带数字,或者没有改昵称,是书友xxxxx数字格式的童靴,每次看你们打赏都容易看错,我有次看得心都一抽,那么长一段数字,以为好几个亿。 另,欢迎配音! 旁白,角色都可以,所有配音无论男女老少质量如何一律加精(恶意刷帖除外)。 感谢“为君候蹁跹”姑娘提醒了我,让我这个老作者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啊。 最后,趁机宣传一下仙友群,存在了十多年的秘密基地:42355392 第36章 晚上找你 “究竟何人施术,令那尸体死而不僵?” 李柃并不反对众人安排,但在离开临河的乡间小路后,还是召来左忠良,道出心中疑问。 “这个不太好说,可能是魔道所为,也可能是自然环境转化。” 很快,左忠良的声音从马车旁传了进来。 “但以我之见,应该是魔道所为,看那水猴从中出现,一副早有预备的样子,想必黑手早已伸到鸭嘴乡这一水域来了。” 李柃道:“那他们是如何做到?” 左忠良道:“应该是借助了神灵权柄。” “神灵权柄?”九公主闻言,微讶出声。 左忠良听到马车里面有女子声音传出,也不觉得奇怪:“不错,就是神灵权柄。” “魔道鼓动淫祀,除了积攒各类尸,魂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为大粼江神寄形托物,掌控水域权柄!” “他们拥有秘术,能够利用一方水域投射邪法,如同神祇显圣!” 李柃闻言,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 开口道:“这么说来,刚才有可能是身处别处的魔道暗中捣鬼?” 左忠良道:“不错,否则新生行尸不可能口吐人言。” 李柃道:“那只水猴又是怎么回事?” 左忠良道:“如无意外,应该是来接引那少女,准备拖入水底溺死之后带至别处处理。” “如今看来,他们至少已经掌握这一河段的水域,我准备回去之后将这情况上报,严厉处理这类乡间淫祀。” 李柃听闻,暗自皱眉。 魔道所为,当真是灭绝人性。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赞叹道:“左百户果然不愧是专业人士,对魔道所为了如指掌。” 左忠良道:“李驸马过奖,只是恰巧见过罢了。对了,倘若魔道中人不死心,夜里可能会报复。” 护卫头目一直在旁听着,闻言不禁冷哼道:“怎么,魔道还敢杀进王城里面来不成?” 左忠良道:“那倒不至于,但神灵权柄包含寄魂托梦,或可利用玄阴水煞等物的影响把力量送入精神!” 护卫头目闻言不禁一滞。 低阶的妖魔精怪他还敢言对付,精神领域可不擅长。 李柃奇道:“还有这种事情?” 九公主低声道:“夫君不必担心,只是些许滋扰神魂的邪术而已。” 左忠良道:“确实如此,魔道塑造出来的是阴鬼邪神之流,常用手段是恐吓威慑,令乡野愚民噩梦连连,精神萎靡,但也仅此而已。” “我曾听闻过最严重的几起案件是有人禁不住心中恐惧,被骗至水边祭拜求饶,结果莫名投河自尽,民间传说叫做鬼迷心窍。” 李柃沉吟:“鬼迷心窍……” 左忠良道:“这原本就不是什么高深法术,只是一旦祭拜,鬼神感应无远弗届,不可不防。” “原来如此。”李柃道,“那该如何防备?” 左忠良道:“众所周知,除自然神灵之外,其他正神也好,邪神也罢,力量都来自有情众生,魔道为了震慑乡野愚民,可能不惜施以毒手,但归根结底,还是乡野愚民无知,自己授人于柄。” “提供精神凭依的是自己,送上门的是自己,最终杀死自己的仍然还是自己,这如何是手段的事情?” “想要防备,终归不过四字,胆壮气足而已。” 以精神力量隔空杀人? 普通魔道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真正高深强大,值得提防的部分,还是这种借助神灵权柄实现的联系。 但只要自己胆气壮,自信足,也没有必要太担心。 正所谓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凡人的精神力量其实非常强大,至少神魂位格并不逊于中低阶修士,甚至因为残魂有缺的缘故,寻常鬼魅,乃至神灵,反而要怕生人。 相比之下,物质的世界就截然不同了,普通修士一个掌心雷都能拍死凡人,神念力量也能轻易驱物,根本难以抵挡。 左忠良说那些被害凡民是自己授人于柄,并非没有缘由,魔道修士要利用这些邪法害人,现实中还能施以各种手段,精神领域却只能连蒙带骗,外加恐吓。 李柃听完也就彻底了解了此事,自己神魂天生奇异,而且还食香炼魂,位格不逊大修士。 身躯联系本命,有同等位格,也是诸邪难侵。 若魔道敢来,有的是办法给他们一些厉害瞧瞧。 结果回去之后,用膳洗浴,直至睡下都太平无事。 直白来说,就是鬼影都没见到一只。 “要么是找不到目标,要么是不敢来,不想来……” “好,你们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们!” 李柃可以理解那些魔道的选择,毕竟隔空匆匆一瞥,就知道驸马府人不好对付,还不如省点功夫。 但,自己可以主动找他们麻烦啊! 李柃等到子夜都过了,干脆神魂出窍到含香阁,为自己点燃一枚返魂香,然后又至北郊荒山,把神像取了出来。 轻车熟路精神沟通,重重叠叠的祈祷之声犹如梦呓袭来,精神交织之间,如有百味杂陈。 略微对抗了一番,李柃就彻底清醒过来,一边如常利用愿力香魄磨砺自己精神,一边四处巡游,寻找目标。 这模样,简直如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提着砍刀,在空荡荡的大街寻找仇家。 结果,尴尬的事情生了。 他什么也没有找着,甚至都不知正主是谁。 李柃为难道:“要不然,干脆找林柔娘?” 那么多能够沟通神国,产生联系的存在,他只认识这一位。 但今日装神弄鬼的未必是她,李柃其实更想找到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实在找不到再记在她头上。 突然,李柃灵光一闪:“对了,鸭嘴乡!” “他们不敢来王城,未必见得不敢去鸭嘴乡,那些乡绅耄老之流再经一吓,说不定又偷偷绑架少女投河献祭了!” 想到这里,李柃顿时有了目标,但却不是亲身赶往该处,而是精神再度沉浸至雕像之中的神国法域,沿途寻找起来。 经过这些时日的研究,他对此物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沟通这座神像之后投映出来的,是玄辛国境内大潾河流域周边城镇,那些充盈天地的声音和幻景,都是万民香火愿力所构成。 人如薪柴,焚燃之中,精气狼烟上达于天,在虚空之中开辟出一个恢弘浩大的神国法域,因有神位相助,竟能长久维持。 这种神国虽非现实空间,但由于某种天地法则的加持,也严格与现实一一对应,只是如同光影交错,处在不同的时空维度。 借助神像或者其他精神方面的联系,可以跨越虚空,出入神国与现实。 这或许就是左忠良口中提到过的投射邪法的真相。 随着李柃意识到这一点,原本渺渺茫茫,如同梦幻泡影的虚幻界域仿佛变得真实起来。 尤其是当中的大潾河,几乎具体如现实。 李柃这时候也现了一个情理之中的规律,那就是离这条河流越近,在自己精神世界中投射出来的影像就越清晰真实,离河流越远,就越模糊虚幻。 “难怪此前一直都朦朦胧胧的,没见现实地形,敢情是因为我都在山上!” 李柃藏东西的地方在荒山上,那是连洪水都难到达的地方,神国的影响明显不深。 “山上收藏此物,堪称绝妙!” “我灵体强大,完全可以跨越山上到附近河边的距离,只有我能找他们,他们找不到神像!” 神国法域之内充盈愿力,常人贸然深入,是要迷失的,也就是李柃这段时日借机磨砺了精神,自觉能够对抗,才敢如此作为。 这里隐藏的秘密不少,李柃隐约感觉,自己光是进入其中探索,都能大有收获。 念想间,前方景物豁然一变,好像就已经来到白天去过的鸭嘴乡。 “空间似乎被扭曲了?不,这根本不是正常的空间。” “我心中念着要找此间,竟然真的忽略了中间一段无关的路程,片刻功夫就到。” 李柃恍然惊觉,神国之中的鸭嘴乡呈现出与白天所见一模一样的地形,但在灵体的感知之中,四方上下俱皆被浓烟般的雾气笼罩,如同幽冥鬼蜮。 自己的神识似乎都受到了几分影响,感应范围大幅降低。 好在返魂香这时候也挥出了惊人的效用,竟似能够无视维度,依旧把气味传递进来。 李柃闻着这股气味在,心中安定许多,也依稀明白,为何老祖要让自己致力于钻研此物了。 这实在是好用呀。 突然,李柃神识感应到,一股如同怪蛇的烟雾从附近人家屋内钻了出来。 它就像是真正的蛇类,扭动着自己的身躯爬行,悄悄潜入另外一户临水人家。 李柃忙跟上去,结果现,房间里面摆设破旧,但却一如正常的乡下人家,各种家具床铺,锅碗瓢盆尽皆可见。 除了没有人。 怪蛇钻进房间,一直爬到里屋床铺才停下。 “这难道就是魔道的精神灵体?玉册之中似乎曾经记载过这种现象,只是利用神国法域潜入现实空间,已经涉及到了利用神灵权柄的手段,倒是颇有玄妙之处。” “说起来,我如今也是在利用神像沟通神国,难不成这还是个公共场所,大家谁都能来?” 李柃似乎明白了什么。 正走神间,忽有一股烟雾凭空冒了出来,空荡荡的床铺上突兀多出了一道躺着的人形虚影。 怪蛇见状,钻进人影脑子里。 那人影似乎只是一种精神力量的投影,根本无法显现出现实之中的模样,但很快,开始不安颤动,如同梦呓的声音传了出来。 “江神爷爷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 “是……是……一定给您补上祭品!” “谢江神爷爷……” 不久之后,怪蛇离开,那人影却依旧停留在那里,似乎仍然陷于噩梦之境。 “刚才是有人沟通神国,令得现实与虚空交错?” “怪蛇钻进脑中,似乎是精神力量入脑的体现,果然在恐吓乡民,要求他们补上祭品!” 李柃目睹了寄魂托梦的真相,这就是他们愚弄百姓的手段。 悄悄跟随怪蛇,继续向下一户人家走去,果然又是同样沟通精神,进行恐吓。 “那些人明天醒来,相互验证一下,岂不全都要以为江神显灵?” “很大可能,那些乡绅耄老们又要偷偷找少女投江献祭了。” 李柃看得火冒三丈,但尝试了一下,根本无法跟随着潜入精神,钻进对方梦境。 他如同本能般的察觉到,那种人影非常脆弱,自己稍微再用力,便将如泡沫般粉碎。 这只能把他们从梦境之中惊醒,无法告知真相,以正视听。 “罢了,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告知什么真相?” “我不会托梦之术,解决不了问题,干脆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当下追上正在离开的怪蛇,抬脚就是一踩,直接把它碾碎。 看了一眼脚下散开的黑烟,李柃强忍恶心,仔细嗅味。 在漫天香烛纸钱和檀香交织的愿力气味之中,一股腐朽和腥臭浮现,成为了李柃主动搜寻的凭依。 “闻起来好恶心,不过这样也好,越臭,就越明显。” “我可以找到你!” 他循着这股气味飞向河流的所在,开始向上游移动,飞着飞着,竟似再次穿梭虚空,一下跨越了不短的距离。 李柃踩碎怪蛇的同时,鸭嘴乡上游,某处县城之中的普通民居内,一名魔道修士浑身激颤,如同梦中惊醒般坐了起来。 他身穿粗布衣裳,一副市井小民的装扮和衣而睡,低头抹了一把额头,竟然满是冷汗。 “怎么回事?托梦失败?我的梦灵好像被什么东西攻击!” 魔道无来由的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看向床头不远处,特意摆放在墙中神龛内的一尊乌木神像。 大粼江神面容威严,目光炯然,定定的看着他。 魔道原本常用此物沟通神国,寄形托物,伪装神灵,只当这不过是一件死物。 但不知为何,今日总感觉它栩栩如生,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不会是夜路走多了终撞鬼,真的有大粼江神吧?” 第37章 御魂之术 魔道眼皮猛跳了几下,面上神色愈凝重。 梦中之灵破灭,让他如同做了一场魇镇的噩梦,至今仍觉昏昏沉沉,脑袋胀痛。 神识甚至产生了一种黑烟弥漫进来,充盈整个房间的错觉。 这种状态非常之不好,甚至要开始混淆现实和幻觉。 他疑神疑鬼的盯着神像看了好一阵,最终才确信,根本没有什么黑烟。 但重新躺回床铺,仍觉浑身上下就是不自在。 想了想,他起身拿过一块布,把神龛里面的乌木神像遮盖起来。 说来也奇,这样做之后,立刻就自在了许多。 魔道吹熄刚才一直燃着的油灯,重新躺了回去,闭目养神。 笃!笃笃! 突然,一阵敲门声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魔道猛的一震,睁开眼睛。 他艰涩无比的转过面庞,死死盯住房门的方向。 “怎么回事?” 房间昏暗,但以炼气前期的神识感应完全可以穿透过去,知晓外面走廊空无一物。 “难道又是幻觉?” 魔道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不佳,一时并未确定。 笃!笃笃! 忽的,房门再次响了起来。 魔道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坐在床铺上屏住了呼吸。 “谁?” 他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些微的寒意。 笃!笃笃!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 这种声音在夜深人静时非常清晰,似乎有种牵动人心的诡异魔力,每一下都正好敲击在心脏上。 魔道面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这一次,他彻底听清楚了。 敲门声的确是从不远处的房门传来,这不是幻觉! 还没有等魔道缓过神,天花板上,一滴一滴的水珠开始落了下来。 虚空之中,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从河中爬出,浑身湿漉漉的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魔道瞪大了眼睛,无言看着地面水迹扩大,越来越多,在黑暗中呈现出鲜血般的殷红。 遮盖神像的黑布也在这时滑落,大粼江神那威严的面孔再次显露了出来。 这座神像的雕塑者水平很高,把神灵的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魔道身躯剧震,只感觉寒流冲顶,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半夜房门为何敲响? 屋顶何以无故漏水? 神像为何自己揭开遮布? 梦灵被灭的背后,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一切的背后,是同为修士的高手捣鬼,还是神祇显灵,要找渎神者的麻烦? 和寻常凡民百姓不同的是,魔道并不迷信。 他深知一切事物的背后,都能找到大道原理的解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够镇定不慌。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能够找到解释,他比迷信凡民还要更慌。 因为搞迷信只是自己吓唬自己,有根源的诡异现象,却是当真能够要命的! 魔道唇齿冷,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完蛋的样子。 突然,他跳下床铺,身手敏捷的翻窗而出,转眼就离开了房间。 外面明月高悬,如有银纱笼罩,微风吹来,令人如获新生。 “果然,感觉立刻不同了。” “还好我一直都严格保持法阵,能够限制神灵影响!” 和寻常的迷信愚民不同,他拥有着丰富的修仙知识和凡经验,竟然克服心中恐惧,迅逃离现场。 魔道想了想,光着脚走向同栋宅院内,另外一侧的厢房。 作为魔道弟子,他也担负着展下线的任务,很是费心的在市井之中物色到几名年轻人。 虽然不是什么灵根俱全的资质,无法踏上修炼之途,但学会几手邪术,持着符箓,秘宝跑腿办事,亦是绰绰有余。 用异闻司的说法,这就是魔道爪牙。 他如今就以表亲身份暂住在其中一名爪牙的家中,方便传道的同时隐藏自己。 “快开门,出事了。” 魔道急忙行至爪牙休息的卧室,急促敲门。 不久后,房里传出一句:“谁呀?” 爪牙没有完全睡迷糊,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出来给他开了门:“黄仙师,什么事?” “神像好像出了问题。”魔道说道。 爪牙闻言,神色一惊:“那该怎么办?” 魔道冷静道:“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天亮再说。” 爪牙惊讶道:“我们不走?” 魔道道:“不能走,在外面碰上异闻司的巡夜者同样危险。” “更何况,神灵报应无远弗届,不解决根源,根本无济于事。” 爪牙恍然大悟,仙师果然不愧是仙师,临危不乱啊。 魔道头疼欲裂,又无处可去,只能暂时在这边休息,但不一会儿,夜深人静之后,莫名其妙的恐惧又升了起来。 爪牙没有修炼,干坐着陪他熬了一会,早已经困得不行。 正要吹灯睡觉,突然听得魔道阻止道:“别熄灯。” 枯黄的中年男子面孔上,难得的现出了一丝红润。 爪牙嘴角抽动了一下,默默退了回去。 魔道突然又道:“我看你的床还有位置,咱们今晚将就,挤一挤算了。” 他的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沙哑,同时还含着几分莫名的赧然。 爪牙目瞪口呆,旋即一股深深的担忧升腾起来。 “这……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 就在魔道都被逼得跑去爪牙房间,和他同挤一张床的时候,作为幕后黑手的李柃却是在神国法域之内现形,眉头皱起,露出了不甚满意的神色。 “就这?” “看来隔着神域影响现实,并不容易啊。” “也怪我不懂技巧,没有学过相关法术……” 他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现那乌木神像身上隐隐出暗淡的灵光,笼罩周围数尺。 但虚空和现实之间隔着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气雾,萦绕之间,感应朦胧不清。 这有些像是凡胎肉眼无法在黑暗的环境视物,昭示着力量凭依的削弱。 李柃尝试走出房间,却现空间在这里生了极大的扭曲,似乎被某种外来的神秘力量干扰了。 李柃思考起来:“他们擅长借用大粼江神的力量,这应该是某种针对反噬的防备。” 实际上,倘若不是自己的神魂位格奇高,精神灵体已经能够对抗愿力之中蕴含的精神意志,连来到这处地方都是一种奢望。 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在神国法域之内通行。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继续探究。 “竟然搞断开连接这一套,是不是玩不起? “那好,我换成现实中来找你!” 精神断开联系,仍然还处于荒山的灵体立刻清醒过来。 从始至终,李柃都没有移动过位置,他在神国法域之中的灵体似乎是某种精神的投射,这种状态非常玄妙。 这也是他赶到了那边,却只能够通过神像作为彼端窗口,有限投射自己力量的缘故。 不过这一次,灵体在荒山之中冲天而起,却是快如奔马,亲自朝那边赶去。 此时李柃魂体愈强大,神念力量增长之余,度都有所增长。 但更主要的是,天天晚上到处闲逛,越来越熟悉这种状态了。 只花了大半个时辰,李柃就来到之前侦查所得的地点,再次找到那名魔道修士。 二话不说,剑气浮现,完全没有丝毫征兆的袭向魔道身躯。 这名魔道本以为远离神像就可以躲避异常,但却没有想到,李柃竟然从神国转到了现实。 随着噗嗤一声,魔道周身罡元流转,全力催动护罡进行抵挡。 但仓促之下,他也无法完全卸除其威能,依旧还是被刺破法衣,皮肉裂开,伤口之中鲜血飚射。 李柃前段时日食香炼魂,把神念力量增长至百斤大关的效果展露无遗。 罡煞化剑的攻击能力彻底成型,配合灵体特性,已然是一种堪称可怕的诡异攻击! “黄仙师!”同一个房间中的魔道爪牙惊恐大叫。 他根本不明白生了什么事,也帮不上任何忙。 魔道充耳不闻,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处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分神化念,灵击之术!” 一股无形的涟漪如同音波荡漾开来,随着这股涟漪传来的,是类似李柃曾经见识过的林柔娘的精神攻击手段。 魔道也不知对手究竟是什么,只想先争取喘息之机再说。 但这一招所能攻击到的是残魂阴煞层面的事物,对于高位格的灵体而言,仍是梦幻泡影。 李柃丝毫不为所动,抬手又是一剑往其身上劈去。 魔道目露惊骇之色,身上再绽血光。 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了上头,生机和力量都仿佛随着这次的受伤流失殆尽。 他低头看了看,这才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道划开腰腹的巨大伤口。 “喔……” 魔道徒劳的往空中虚抓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转眼间,就轰然倒地。 招募来的爪牙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面上充满惊恐之色。 他至今仍然没有察觉到敌人的存在! 李柃从这人身上闻到一阵腐臭,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当下凝聚罡煞,随手又是一剑,跟着斩妖除魔了。 这三两招之间看似有来有往,但总的来说,也不过是在弹指之间生,单方面的碾压。 李柃现在是愈体会到占尽先机的妙处了,炼气境界的修士大多不修气血,仍然还是凡胎肉身,先下手为强,往往就能在片刻功夫奠定胜局。 更为奇妙的是,自己灵体处于虚空,不可见,不可触,对方连反击都无处着力。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道高一尺,法高无涯。 自己的道,比这些炼气修士高了何止一尺?简直足有三层楼! 很快,李柃翻找魔道遗物,从其行囊之中现一块曾经见过的令牌信物。 “但愿长眠不复醒,留作泉台冥中仙……” 还是那句话,但翻到背面一看,花纹图案有所差异。 李柃不由得心中微动:“这不是尸仙宗弟子,而是幽魂宗弟子!” 幽魂宗人出现,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自从上次林柔娘现身之后,李柃就猜测会有其他幽魂宗弟子也在此间。 不过,似乎是人数较少,或者另有用处的缘故,并不容易找到他们踪迹。 如果说尸仙宗弟子身上常伴腐朽与血腥的秽臭,那么幽魂宗弟子也大同小异。 但相比之下,更似多出几分香烛纸钱烧尽的灰烬意味,如同阴鬼之流。 李柃想了一下,特意把这枚令牌留了下来。 这是他给异闻司人的提醒。 乌木神像他也没有带走,那物的功用似乎和自己手中掌握的大同小异,但是单从尺寸大小就可以知道,位格远远不如。 自己手中掌握的神像可比它好用多了,犯不着再拿。 同样还是留在原地,给异闻司人研究。 不过,李柃很快也现了惊喜的收获,这一魔道身上,竟然藏有之前自己用过的乌血油。 这可是炼魂的好东西,自己正愁从林柔娘手中得到的那份已经用光,不知该从何处去寻呢。 这一下,至少又可以再用十天半个月,令得神魂阳性加快增长了。 除此之外,李柃还在行囊之中现了另外一物,赫然正是记载着幽魂宗御魂之术的入门法诀,《幽魂秘谱》。 大概是为了传道的缘故,它的内容颇为丰富,连寄魂托梦和借助神国法域施法的精神法门都包含在其中,这已经足以引领凡人踏入魂道的世界,正适合自己这样的入门者。 李柃看了一会儿,颇为满意。 虽然他也认可道高一尺,法高无涯这句话,但若能够掌握更多法术,无疑还是能够在同等境界之下获得明显优势。 相比尸仙宗的炼尸和炼毒法门,这种东西与自己道途的契合程度更高,价值无疑也更大。 但得益于老祖所给的玉册,李柃对神魂和精神层面诸物的了解已经颇为深刻,很快就看出,这里也存在着如同《三宝炼魔诀》的漏洞。 它只教导了如何运用这些法术害人,但却没有养魂,炼魂,增益自身的方法。 久而久之,精神枯耗,就要如同饿犬,去吞噬别人念头,甚至神国法域之中的香火愿力。 这里面似乎存在着极大的弊端,不过对于能够食香炼魂的自己而言,完全可以无视。 有了这种东西,自己的路子无疑就更广了。 第38章 助眠香 回到北郊荒山,李柃迫不及待翻阅《幽魂秘谱》,顿觉豁然开朗。 他前段时日借返魂香之名研修神魂,从玉册之中得知了不少出窍的奥秘,与之关联的是人之精神和魂魄的知识。 这些东西,平常是显现不出什么用途的,也不能增长几斤力气,学会什么法术。 但在此刻,立刻成为了厚实的基础。 细分秘谱主旨,可以现,它重术不重道,相关原理只是略提,远远没有老祖所给神魂玉册明晰,这大概就是仙魔两道的侧重点不同了。 全篇大概可以分为观想修魂,灵体化形,魇镇奇术三大部分。 其中观想修魂相当于内功根基,灵体化形则是塑造元灵之术,能在一定程度模拟神魂出窍之后的灵体。 “当时我在鸭嘴乡中所遇,应该就是那魔道的元灵。” “他以类似出窍之法寄附江河,利用了神灵权柄所赋予的操控能力。” 李柃一下明白了许多。 继续看了下去,魇镇奇术是诅咒术的一种,又名厌胜之术。 看到这里,李柃又是恍然大悟。 “怪蛇钻入人脑就是其在神域虚空的表现,可以为我灵体所观察,但在现实物质世界,根本无形无迹,防不胜防。” 李柃拥有食香炼魂之法,又连正宗的真灵都能化形,自然看不上当中修魂,化形的部分,只是细读起这魇镇奇术一篇。 结果一口气看下来,感觉获益良多。 “原来如此,要这般运用……” “难怪此前一直都难抓住他们把柄,直至活动频繁才暴露出来。” “百姓们夜中噩梦连连,这样的苦处又有多少人会去细听细究?” 相比物质世界当中的活动,神国法域之内操持权柄无疑隐秘而安全。 李柃感觉,这有些像是自己神魂出窍之后的表现,经常去异闻司那里翻阅卷宗都不为人所知。 第二天,李柃借故自己还是不安,派人去了一趟异闻司,把左忠良请进府中。 “李驸马,其实你真的大可不必担心,倘若昨夜无梦,联系渐弱,魔道想要找到你只会更加不易。” “我早就说过,只要自己坚强,不授人于柄,他们根本奈何不得你。” 左忠良对这一趟行走不甚满意的模样,他还有公差要出呢。 但是上司得知,异常重视,就连马副指挥使都被惊动了,跟随着一起过来。 听左忠良这么说,不由训斥道:“左百户,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边的事情一定要重视起来,无论用何种办法,也不允许魔道中人滋扰驸马,明白吗?” 左忠良一脸郁闷,他是真不明白。 都说了区区小术不足挂齿,为何非要放着别处案情不管,浪费人力在这边? 马副指挥使见状暗自摇头,对他这种人也颇有几分奈何不得。 多好的机会? 自己不抓住,难怪做不成千户。 李柃见状淡淡一笑,却是就异闻司所获信息询问起左忠良。 他其实也可以自己去查相关卷宗,但这弄起来多费时间精力? 还不如开口询问。 左忠良果然对相关案情了如指掌,很快作了解答。 好一阵后,李柃从他口中弄明白,异闻司的确曾经收录过相关卷宗,知晓不少凡民都是因着噩梦连连,精神萎靡而误入歧途。 李柃沉吟一阵,问道:“这似乎有助于淫祀的展,异闻司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吗?” 左忠良道:“没有,这需要运用到一些精神秘法,我等便是能够入他人之梦,又哪里有那许多功夫去蹲守?” 马副指挥使看了他一眼,忙道:“当然,若是李驸马真的遭到攻击,我等不惜代价也要请动高人入你梦境,斩妖除魔,只要击溃梦灵体,大多都能斩断联系。” 李柃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只是这种办法只对达官贵人有用,百姓们仍然没有依靠呀。” 左忠良突然道:“李驸马,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也想请教你。” 李柃道:“请讲。” 左忠良道:“我等最近四处缉拿魔道,现其中部分幽魂宗人持有信灵香……” 马副指挥使闻言神色急变,狂向左忠良使眼色。 左忠良恍若未顾,继续道:“似乎是从中现炼魂奥秘,能够有助精神,增益淫祀之效用。” 李柃心中微动:“哦?还有这事?” 左忠良道:“有卷宗为证,千真万确。” 李柃道:“信灵香本身就能够助益修士炼魂,可能当中的确含有引导精神的功效,被魔道中人利用起来不足为奇,不过我还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能把它运用到这一领域。” 左忠良道:“不知驸马可否改进此香,杜绝它被用于淫祀?” 李柃道:“这恐怕不行,毕竟从根源来看,淫祀祭拜与冥想修炼颇有共通之处,根本性质是改变不了的。” “更何况,此物的初版配方早已流传出去,民间恐怕不乏懂得炼制手法之人,哪怕质量粗劣一些,仍然还是可用的。” 左忠良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李柃却突然生出一个灵感,询问两人道:“若有一种香品能够安神清梦,助人睡眠,能否杜绝噩梦的影响?” 左忠良闻言微怔:“李驸马的意思是……” 李柃道:“我乃仙门册封的制香人,若能制造出这种香品,想必会对仙师们防御精神秘法也有作用。” “而若恰好它的配方简单,材料价格也低廉,能够进入寻常百姓之家,那岂不也是一种可以有效杜绝魔道滋扰,遏制淫祀的佳品?” 左忠良道:“若真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马副指挥使愣了愣,也大赞道:“好主意呀。我等期待驸马爷能够明此香!” 等到离开驸马府,赶回司部的时候,却是面色垮了下来,黑着脸对左忠良道:“你呀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刚才在教李驸马做事?没事提什么信灵香,倘若遇到个心眼小的,就觉得你是在给他上眼药了,自己找不痛快不要紧,别连累异闻司!” 左忠良道:“我也只是想要了解一番情况。” 马副指挥使闻言为之气结:“我看你是傻了,还指望什么改进信灵香的功能,便是知晓信灵香有助淫祀,那又如何?” “你当真以为,仙师们就不希望看江神信仰蔓延,毕竟螳螂捕……” 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闭口不言了。 左忠良神色微变,也沉默了下去。 …… 李柃在两人离开之后,坐着步辇从前堂来到内苑,回到自己平常制香的含香阁中,准备制作新香。 这次灵感来得突然,但实际上,也并非全无准备,毕竟他刚好就知道有些香品能够安神清梦,助人入眠。 香之功用繁多,广义上的香料与生活之中的诸多用途息息相关,还包含了味觉领域的烹饪材料。 睡眠作为占据凡民百姓人生之中绝大部分时间的日常活动,自然也却不料香料的运用。 李柃对这一点也是有所研究的,如果要他现在就拿出具有安神助眠功效的香品,都有现成的。 唯一的问题,是倘若想要有助益遏制淫祀,需以经济实用为主。 整个白天,李柃都在准备之中度过,到了夜晚,就寝之时,突然对内苑侍女们道:“今夜要试用新香品,你们都用这些助眠香吧,明日告诉我感受。” 九公主好奇问道:“夫君,怎么了?” 李柃当即把日间生的事情告诉她,并道:“如若当真有用,说不得又是一桩小功。” 得知还有这一原因,九公主不由问道:“夫君你不自己亲自试验的吗?” 她还以为李柃也担心做噩梦,被魔道滋扰。 李柃轻轻捋了捋她的秀,把一缕乌黑亮丽的香云放在鼻下嗅了嗅,调笑道:“我的助眠香就是青丝你呀,有这等好香,还要别的做什么。” 实际是他晚上要神魂出窍,以魇镇奇术尝试营造噩梦,以及助眠香抵御这种术法的效果。 不过李柃也没有乱拍妻子马屁,毕竟九公主有德之馨,美之韵,都是他爱闻的香气。 说她身上之香是好香,能助自己入眠,倒也称得上是真心话。 侍女们闻言却偷笑,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 其中一名叫做朝姝的通房丫鬟仗着自己是房中人,更是伶牙俐齿道:“是好香哩,就怕驸马闻多了得腰酸。” 九公主羞涩轻锤李柃。 不是,那丫鬟瞎带节奏,你捶我作甚? 李柃愣了愣,一脸无辜。 不过调笑归调笑,正经事还是要办的。 “朝姝,丽居,洛珍,洁华,你们把这些下去,每房所用不同,不要搞乱了。” 这些都是房中人,也就是所谓的通房丫鬟,名字都是李柃亲自改过,带典故的。 四美婢闻言,依照李柃所言各自领了不同香品,给其他侍女分去了。 结果就是李柃和九公主就寝的房间中没有熏香,隔壁的其他侍女睡下的房间却各自用了不同熏香。 九公主的陪嫁仆役是不少的,有着足够的人手同时使用李柃特别制作的香品,进行不同组别的对照尝试。 等到万籁寂静,李柃神魂出窍,往外面飞去。 房中的侍女是要值夜的,就算犯困偷懒,也只敢打盹,所以要检验助眠香的效果,还得到其他房间去。 李柃和九公主常居的卧室在内苑中部的清宁居,只是个单层建筑,但却呈现内六外八格局,是个独门大院的规制。 里面六间是主人的寝居,酒居,琴居,棋居,书居,画居,外面八间则是各丫鬟侍婢所用。 但这里也不算是她们真正的居所,而是轮值之时暂住的场所。 应李柃要求,九公主清退了不少让他闻着不喜的侍女,精简到现在的规模,已经能以三四人轮用一间的方式固定下来。 此外,主人寝居面积不小,内含两个小卧房,随时可以召唤值守侍女听候差遣,外面还另有不计算在间数之内的洗漱场所。 李柃最先来到的就是卧室外的小卧房,朝姝,洁华二婢果然已经各自酣睡。 驸马府中女子不少,但李柃真正亲近的也就是这几个了,本身品性,才情和容貌都远胜一般大家闺秀。 一进朝姝房间,便是如同芍药的清香洋溢,这也是一种德之馨,美之韵,只是具现程度不如九公主。 不过除此之外,今天还多出了李柃所配的助眠香,乃是以药疗之法裹于囊中,藏在枕下。 这也是一种常见的治香之法。 并非所有香品都用烧的,除打篆燃粉之外,还可以埋炭煨炉或者熏佩。 当然这是往高雅,复杂的说法,古文当中的爇,烧,焚等字眼相近,行文之中也多有混用,这个不必细究。 通俗直白点来说,就是可以直接刮粉点燃烧了,隔着炭火和金属片,玉片去煨热,或者佩戴香囊熏香的区别。 其中烧香最为简便和古典,也是李柃这位复古大师所崇尚的纯天然治香之法,但容易烟,引呼吸道问题。 埋炭焚香是香道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文人雅士兴起的高雅玩法。 李柃认为,并不见得所有香品都适合于此,繁琐不说,格调也需要有足够高级的香料相配才能相得益彰,否则有东施效颦之嫌。 助眠香嘛,最好用莫过于直接填入枕芯,做成药枕,这也是中医上的一种手段。 香的功用包含祭祀,但绝不限于祭祀一种。 如若说信灵香是一种用于焚燃的祭祀之香,那么,这种助眠香,无疑就是适合熏佩的药疗之香。 此刻所体现出来的,是一种香疗之法,所用香材多数为药。 香道也有与岐黄之道相通之处,这是除香火神道之外的,另外一个道途的相交领域。 李柃飘浮在朝姝头顶,静静感受了一阵,突然运转法门。 只见虚空之中,只有他自己能够察觉到的涟漪波动,转瞬之间,灵体入梦,精神和其脑海之中正在运行的梦境连接起来。 这是李柃的优越之处,他根本就不必借助神灵权柄和法域中转,自己就能完成这一法术! 第39章 拒邪香 恍惚之间,李柃感觉一缕精神如同烟气袅袅上升,跨越尘世与虚空的阻隔,进入到某个神秘飘渺的特殊空间。 这里有些像是神魂出窍之后所见的天地,但是更为漆黑,难以感应事物。 四周朦朦胧胧,弥漫着宛如浓墨的黑幕,神识探照过去,上不着天,下不挨地,混沌如鸡子。 身处这般空荡虚无的所在,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空空落落,如同置身于宇宙深空的恐怖之感。 但,随着心念运转,一切都变了。 它毫无征兆变成了鸟语花香,微风吹拂,一派阳光明媚的场景。 朝姝纵马疾驰,开开心心向前。 李柃看着她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你明明就不会骑马,竟然梦到自己骑马?” 仿佛听到李柃的评论,朝姝骑着的马儿竟然凭空飞腾起来,给他当场表演了个天马行空。 这里摆明了就是她的梦境,任性。 “这场景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对了,是去年外出踏青的时候,虽然所见风景有些不对,但大体上还是有依据的。” 李柃思索着魇镇奇术的用法,如果这时候灵体扑上去砍杀飞马,让她跌落下来摔死,那就是活脱脱的一场噩梦了。 魇镇奇术最重要的关窍是让对方灵体受惊,察觉到自己正在遭受伤害。 也即是,改变潜意识中的认知状态。 如若对方是凡人,坠落必然重伤,也就满足了这一条件,但若是修士或者武道高手,潜意识中认为自己不至于如此孱弱,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这已经涉及到意根层面,第七识的运转规律,所不同的是,借助了魂道之中的梦之领域来过桥。 除此之外,还可以直接攻击梦境主体,也即是正在做梦的朝姝本人。 不过这方世界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诞生,直接攻击她,简直堪比毁天灭地,难度实在太高了。 “以质而论,修士在元婴之前甚少修魂,没有达到高深境界之前本质差距都不大,这个我倒是不同,我生来魂异,神魂品质高出凡人太多。” “以量而论,修士精神总量自然胜过凡人,但送进梦境的也只是一缕精神而已。” “入梦之法讲究的是润物细无声,送入梦境的精神力量是非常微小的份量,远远低于梦境主人。” “因此,梦境领域比的是谁更清醒,谁能充分掌控意识和意根,而不是谁蛮力更强。” 李柃想了想,分出一缕神念,如同掌控罡煞那样尝试着令梦境生变化。 蓝天白云当即被层层乌云取代,倾盆大雨落了下来,正享受着郊外风光的朝姝冷不防就被淋了个落汤鸡。 “原来如此,操控梦境是这样的感觉。” “朝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掌控梦境,所以也会被我改变。” “但若她能有意识的进行操控,情况截然不同。” “不过那样一来,就是清明梦了。” 清明梦在梦境领域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存在,和一般梦境的根本区别在于,它是清醒的,仍然受第六识的主观意识操控。 李柃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动。 “我都还没有做过清明梦呢,按理说来,已经可以轻松做到。” “哪怕没有从幽魂秘谱当中学到这些操控梦境的法门,以我灵体的强度,都可以尝试着在做梦时保持清醒。” 这就叫做道足法自生,修为境界才是修士的根基,突破到了某些关窍,许多东西都能水到渠成。 不一会儿,朝姝的梦境再变,这次却不是李柃自己操控,而是顺应梦境主人潜意识的改变了。 现实中淋雨后,要找地方躲避,或者烤火。 她就受这一点潜意识影响,梦到了进了郊外的大屋子,跟大家一起烤火。 郊外为何会有大房子,这个她不管。 大家怎么一下又冒出来了,也无所谓。 反正就是一起在里面开开心心烤火了。 自己,九公主,还有府里的其他丫鬟,侍女们都出现了,分明就是当初郊游踏青的残存记忆。 “嗯?” 李柃突然现,自己竟然和此间的自己存在着莫名的联系。 想起魇镇奇术之中的记载,他的梦灵飞了过去,瞬间就占据朝姝精神所衍生出来的自己身躯。 “果然如此,取代这个角色之后,我跟这个梦境联系更深,掌控权柄更大了!” “我正在借助她自己的精神影响这个梦境!” “如若换成魔道的话,恐怕就是利用老百姓们心目中的神祇吧?” “潜意识中,神祇掌控天地,拥有无限威能,还不得反客为主,为所欲为?” “授人于柄……原来这就是授人于柄!” 就在这时,朝姝似乎注意到了李柃,身躯主动贴了过来。 她的面上,带着几分热情。 “你要做甚?” 李柃带着几分尴尬落荒而逃。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没有想到这个丫鬟表面平平无奇,内心竟如此狂野。” 李柃是通房丫鬟们的主人,要做什么在现实中就做了,玩儿真的岂不更好? 他是不屑于在对方不清醒时乱来的。 不过由此,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严肃无比的事情。 “邪法之所以被称为邪法,果然是有原因的。” “这门法术可以用来残害生灵,窥探隐私,满足私欲种种,如果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当真容易出问题。” “只能将其作为过桥的法门,切不可沉迷。” 李柃轻叹,明确了这一点。 很快,李柃又想到另外一件重要之事。 “我可以干涉朝姝梦境,这岂不意味着,助眠香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难道说,安神清梦并不是对抗魇镇奇术的关键?” “不过这个也难说,我初入梦境时,所见一切都是漆黑虚无,当时她可能还没有做梦。” “也许是我的精神本质太强大了,刺激着她的精神开启了梦境!” “要借助神像过桥,从神国法域之中入侵梦境,才能看出真正的效果。” “但那样做,可能会在她精神中建立起与大粼江神的联系,还是不要挑选府中人,明天再让别人使用此香试试看。” 李柃想了想,去往其他人的梦境逛了一圈,结束这次尝试。 第二日,他寻了个借口前往行宫,给老丈人玄辛国主进献助眠香。 玄辛国主一如既往的好说话,当下让宫人们把李柃带来的香品分了。 当夜李柃再度神魂出窍,直接去到北郊荒山,从神国法域进入那名行宫美姬的梦境。 说起来,李柃也好一阵时日没有关注她了。 这个暗棋被魔道放在老丈人身边,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可能只是暗中盯梢,好让魔道对玄辛国高层动向有所掌握。 美姬和大粼江神之间果然存有联系,房中法域清晰可见,让李柃的精神一下就顺利潜入其梦境。 当李柃现自己成功的一刹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还是能进来!” 这意味着,这种助眠香真的没有什么用处。 李柃不由得大失所望:“看来整个思路都错了啊,想要杜绝魔道的魇镇奇术影响,不是简单安神清梦就能做到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有立刻结束这次的探索。 “来都来了,看看她在做什么梦。” 美姬的梦境似乎有些模糊,精神灵体未现,净是一些凌乱碎散的场景。 李柃知道,这是无意识的记忆整理。 很多人醒来之后并不记得自己做过梦,但却并不见得是真正的无梦,而是这种散乱梦境。 李柃开始主动入侵梦境,操控权柄,进行改变。 不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一处昏暗的堂屋,疑似林柔娘身边筑基修士的老妪坐在上,开口说话:“你潜到王宫,盯着那玄辛国主,必要时以此物毒杀他!” “异闻司一乱,无力追查,我等计划便能顺利推行……” 这似乎是潜藏在美姬记忆深处的东西,李柃见状,不由得一惊。 计划,什么计划? 竟然还想要以毒杀自己老丈人为遮掩? 蓦然间,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从木特使处看到过的地图,以及通过卷宗和历史记录了解到的一些玄洲大事件,一个大胆猜测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来。 “不会是指大洪水吧?” 自古以来,大粼江神一直都以恶神形象示人,引洪灾,淹没沿河两岸的城镇田地是常有之事。 如今看来,这些竟然不完全是天灾,还有**? 魔道操持神灵权柄,行魇镇之事,欺凌百姓,收割愿力。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们最终想要的,还有一大波尸骸和魂魄,把无辜枉死的平民百姓转化成为尸兵魔怪,或者自己修炼的资粮。 与此同时,借由这等恐怖散步出去的信仰会更加深刻,更加难以根除,为休养生息数十年后,新一批的人口繁育开来作铺垫! 李柃心中寒意陡生,同时为沿河两岸黎民百姓和自己老丈人的性命生出浓浓的担忧。 “之前还是想岔了,以为表面平静就是癣疥之疾,实际形势远比预料之中危险得多。” 李柃并没有轻举妄动,现在还没有必要处置她。 毕竟都已经潜伏这么久,短时间内也不像是有被动的痕迹,应该不至于出问题。 李柃留着她还有顺藤摸瓜的用处,这是牵扯林柔娘藏身之处的一个工具人,失联时的备用手段。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李柃还是利用自己闻香天赋到处找了找,在院子外的假山中现那份在梦境之中出现过的毒药,悄悄将其带走了。 国主身边自有修士保护,等闲手段刺杀不得,这份毒药被藏起来,就算那美姬要有所动作,她也动不了。 至于会不会打草惊蛇,李柃也不管那么多,只要暂时跑不了就行。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悄然离开,去往异闻司查阅自己过去未曾注意到的那些细节。 结果,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从一些通告文书可知,沿河各地开始连续下雨了。 有相隔千百里外的上游,甚至下了整整一个月的暴雨! 大量水流正在从不同的地方汇聚,但却诡异的被某种力量收集起来,似乎要等到关键时刻再用。 异闻司已经开始注意到了这种现象,正在四处追查,不过自己并不是他们的上司,也就无从得知具体的情况。 再联想到近些时日,赛舟祭时万民生信的盛景,李柃不由暗自轻叹。 “信仰孳生神力,神力带来恐怖,恐怖又孳生信仰,这是魔道行径,非正神所为啊!” “不过还好,他们似乎还处在蓄势的阶段。” “虽然灾祸势头已经出现,但只要泄去其力,还有希望缓解。” 接下来的几天,李柃继续研究香方,觉得自己之前的思路的确有些偏差。 或许不该从安神清梦着手,毕竟就算安定无梦,也同样有可能被外邪入侵,强行造梦。 这一点李柃已经在自家婢女和宫中美姬那里都验证过,自己可以刺激她们的精神催生梦境。 真正有用的,恐怕还是烧香拒邪,干扰神国法域的运行。 烧香拒邪有典可依,出自《洪谱》,香道集大成者的经典《香乘》也有引述。 原文曰:地上魔邪之气直上冲天四十里,人烧青木香熏6安息胶香于寝所,拒浊臭之气,却邪秽之雾,故天人玉女太乙随香气而来。 后面那句“天人玉女太乙随香气而来”可能带有神话传说的色彩,烧香拒邪竟然把天人神仙都引来护佑了,不免过于夸张。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的确是效果非凡。 此方的主要材料是青木香,熏6,安息胶香,原理是拒浊臭之气,却邪秽之雾。 如果把神国法域所衍生的精神领域视作浊臭之气,邪秽之雾,那么这一句话就非常容易理解了。 它可以阻止这种法域的蔓延,干扰其对物质世界的影响,有些类似信号屏蔽的原理。 这一回,李柃简单制作了香品,做成棒状的棒香。 结果刚刚点燃,再以神像沟通精神,就现难以连接现实了。 不仅仅梦境,就连整个世界都被浓雾笼罩! “真的有用!” 第40章 香火妙用 七月底,夜深人静。 北郊荒山中,树影婆娑,黑幕重重。 突然,隐秘石窟中凭空飘出一座乌木雕琢的大粼江神神像,落在附近稍平的石头上。 这是李柃神魂出窍来此,再度以精神进行沟通。 随着成功连接上大粼江神的神国,熟悉的感受油然而生。 “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求江神爷爷大慈悲,下场雨吧!” “船要翻了,饶命啊……” 众生祈愿,情感交织,重重梦呓般的声音携带着堪称宏伟的精神力量,如同水波荡漾般传向四面八方。 香烛纸钱的气味飘扬,焚燃之后的飞灰蝴蝶般漫天飞洒。 李柃等到略微清醒,立刻施展出了自己最近参悟的众妙化香诀。 化香神通——拒邪香! 随着精神流转,灵体开始冒烟。 他脚也冒烟,手也冒烟,身上冒烟,头顶冒烟。 不一会儿,全身上下气雾腾腾,如同龙蛇的游丝氤氲,整个人都如同薪柴焚燃。 精神念力炽烈绽放之中,催生出拒邪香的香魄。 李柃的众妙化香诀能够观想气味,具现香质,这段时间,已然将这种新香的特性完全掌握,并且合入众妙化香诀的化香神通当中。 至此,他总共拥有了信灵香,返魂香,生云香,拒邪香四大香品的特质,还有其他包括灵材魔指木在内的千百气味以及各种香料的对应精神性质。 按照李柃自己的归纳,这种拒邪香应当属于第四重境界才能修成的意根香,与精神层面的力量息息相关。 他无师自通自创众妙化香诀,一口气就推演出五重境界,而且踏入第四重门槛,自然不难掌握这种性质的变化。 但实际上,性质相近的神通法术品级极高,位格上怕是足以比拟元婴修为,对应大修士的层次。 也就是他天赋异禀,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不一会儿,拒邪香香魄弥漫四周,在身遭形成了笼罩虚空的浓厚场域。 李柃顿时感觉,果真有了极大的不同。 “香火愿力的影响变轻了许多!” 他静心感受了一下,那些此起彼伏的呓语仿佛已经远去,就连香烛纸钱的气味都变得淡不可闻。 拒邪香非常奇特,凡胎肉眼看去,烟气平平无奇,也见不到什么妙用,却不想用神识感应一番,竟然有所屏蔽,进入神国法域一看,更是稠如浓雾。 它并不能够像信灵香那样增益魂力,但却拥有着阻断精神的特性,这一下,果然就把神灵显圣的凭依都遮挡了。 李柃以神念搬运香魄,将其均匀分布于体表,形成一种笼罩全身的护膜。 这是他最近现的一个小窍门。 众妙化香诀的本质是以精神之力衍生变化,催化天地万香转化为自己所需的香魄,倘若能够在其中注入自己的精神力量,能够大大延长其存在时间。 随后,李柃做了一个全新的尝试。 只见他灵体上升,竟似凭空踏入一道水幕般的虚空之门,整个身躯都进入神国。 这是他头一次以神魂出窍之后的灵体本尊进入其中,而不是如同过去那样,只分出一缕精神去探查。 “好多香火愿力……” 随着灵体的进入,李柃感觉自己像是全身都被一股寒流浸透,那种重重叠叠的呢喃呓语瞬间暴增起来。 香烛纸钱的气味又一次浓烈。 “求求江神,收了神通吧……” “牺牲供奉,愿江神爷爷保佑……” “大慈悲,不要再下雨了……” 李柃内心毫无波澜,继续利用自己心智上的清醒,以及拒邪香香魄所形成的场域抵抗其影响。 不久之后,那种仿佛魔音灌脑的幻觉再次削弱,气味也消失不见。 “果然有用!” 李柃觉得,自己已经摸索到窍门了,增加拒邪香的香魄之雾厚度果然是有用的。 他紧接着尝试从专门制造出的薄弱处汲取些许香火愿力,如同过往那样淬炼自己的精神。 若说过往的香火愿力是浑浊的黄泥水,如今则是被拒邪香过滤成为清澈的活水,里面所蕴含的精神力量总量不变,但却开始纯粹干净,便于融炼了。 金黄色的愿力香魄一道道凝如实质,看上去就拥有着非凡的气象,其性质之强大,恐怕得是意根圆满的境界层次。 也即是说,需要修成众妙化香诀的第四重圆满境才能以精神化出此香。 这种化香神通和自身生出香火愿力是有本质不同的。 前者可以神通之术糅合天地万香生成香魄,用于食香炼魂,而后者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很快,李柃精神一振,感受到了神魂的增益。 “果然如此,就算计较粗筛之后提纯精炼的麻烦,总体效率仍然可观。 “虽然我利用众妙化香诀凭空生成信灵香也可以修炼,但若算上催生和吸收的麻烦,效率其实是远远不如现在这样利用香火愿力的。” 李柃早就注意到这里的香火愿力,但由于不走香火封神的道路,从未这般尝试过。 现如今,终于才算是有了一个取巧的办法。 随着念头运转,李柃鲸吞这种初筛过后的香火愿力,足足一顿饭功夫就摄入千万以计香魄游丝。 这么多愿力香魄融入自己的精神,李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脑海之中开始出现模糊声音。 “愿风调雨顺……” 又来了! 李柃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这应该就是当前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今后继续修炼这门化香神通,强化拒邪香的过滤效果,或可利用精筛愿力达到更高的效率,甚至足以比肩灵材,但眼下,还是切忌贪心。” 默默记住这个极限,李柃以莫大毅力抵挡继续增长的诱惑,全力催运众妙化香诀弥补护膜,将更多看似唾手可得的愿力香魄排斥在外。 “还是试试别的吧。” 李柃一边精炼消化已经吸收在内的香火愿力,一边准备全新的尝试。 这一回,却是与神灵权柄有关。 这段时日,他从各处得到不少资料,得知大粼江神应是名存实亡,本体早已殒落了。 各方若有本领,都能窃取其香火愿力甚至神灵权柄。 片刻之后,他灵体四周精神波动,尝试着借助神灵权柄打开虚空与现实的门户。 随着水波般的涟漪泛起,四周场景忽变,原本如同重重浓雾笼罩的前方景象立时变得清醒和鲜明起来。 这是神识感应取代视角,正常出窍的感觉。 又回到现实中的物质世界了。 但奇妙的是,李柃已经不在原来的北郊荒山,而是来到行宫之中,那名美姬居住的小院。 神灵感应,无远弗届! “果真成功了,这是神国法域本身所拥有的权能!” “虽然比起真正的大挪移术麻烦了许多,但在现今的阶段,当真可以说是神技了!” 李柃心中涌过一阵惊喜。 上次探查神国法域之时,他就已经注意到这种现象,没有想到,竟然如此轻松就尝试成功了。 “魔道对大粼江神的研究似乎不浅,拥有着长久以来供奉祭祀所得的共鸣。” “仙门一直都在与之对抗,异闻司四处斩妖除魔,也多是以打击淫祀,斩除其权柄为主。” “不过如今,我或许也可以趁别人还没有注意,得到些许好处……” “我毕竟是凡民出身,又被断定了没有修仙资质,暴露出来干系太大。” “这倒不是说非得要死守这个秘密不可,但起码也得拥有一定自保之力,才能得到自主之权。” 带着这些思绪,李柃轻车熟路的进入院子,渐渐显露几分杀意。 没有错,他今天就是来斩妖除魔的。 因为时常晚上到处乱跑,查探各种隐秘,又有异闻司的卷宗和相关情报,李柃得知了魔道们的计划开始步入关键阶段。 近些时日,他再次确认林柔娘和那名筑基老妪方位,确认她们都在源水乡一带活动,便决定把这名美姬处理掉,以绝后患了。 要不然的话,自己的老丈人玄辛国主也有可能会陷入本无必要的危险。 然而就在李柃穿墙进去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烛纸钱味道。 “这是……” 自己才刚刚从神国法域之中出来,怎么又…… 李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催化自己的香魄,然后以精神联系神国法域。 这一次虽然没有利用神像,但李柃早就记清楚了进入其中的感觉,加之美姬经常在此祈祷,联络幕后的魔道,很快就从虚空之中现了大粼江神的神国法域,重新回到里面的天地。 通过神国法域看这个房间时,一切都变了。 原本已经熄灯,只剩下外面庭灯照映房间通透明亮,美姬浮现,呈现出一个虽然虚淡,但却整体还算清晰,甚至能够模糊看到面庞的人影。 这是她精神体在神国法域的投影,从中可以察觉到,她和此间的联系已经极深。 李柃目光一凝,竟然又再闻到了除香火愿力之外的其他味道。 “有人进来过这里,是那个林柔娘和她身边那个幽魂宗筑基老妪,就在不久之前!” 李柃来到床前,看了看这女人的状态,觉她的精神体正在散着某种平稳的律动,似乎正在做梦。 林柔娘和那个筑基老妪的气味就是在此间消失的,她们已经入梦。 这个时候,李柃完全可以从现实一剑杀了美姬,但如此一来,林柔娘和老妪潜进其体内的梦灵也要溃散,只是在重演当日对付那魔道的故事而已。 李柃对梦境的了解已非前段时日可比,不由得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活捉她们的梦灵,把其中精神掌控在手,化为魇镇凭依!” 幽魂秘谱当中记载了运用他人残魂和精神念头的邪术,这可比什么精血,法力,生辰八字好用多了。 这可是精神之力,魂灵的一部分啊! 将梦灵击溃,最多也就是让对方从噩梦惊醒。 但若能够捕捉,自己的主动就大了…… 至于会不会被别人反过来捉拿,李柃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因为能够神魂出窍就是这么自信。 李柃毫不犹豫分出一缕精神,进入美姬梦境。 眨眼功夫,他就现,自己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之中。 这似乎是一座外洲风格的古老建筑,用巨大的黑色山岩堆砌而成,粗犷而又端方。 上面并无复杂,一抬头,就能感应到三个人影一坐二立,正在那里说着什么。 坐着的是林柔娘,换上了一身庄严肃穆的长袍,通体以金红二色为主,头上带着巨大的冠冕,充满着神秘而又庄严的威仪。 她那张娇美的面容被一张如同丝绸织成的猩红面纱遮挡起来,完全感应不到,但李柃隔着七八丈都能闻得清清楚楚,就是这股味儿。 李柃生出几分好奇:“怎么扮成这副模样?” 李柃之前为了监视魔道,隔三差五就跑去源水乡看林柔娘,闹得林柔娘都有些精神衰弱了。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过林柔娘这么穿戴。 还真别说,林柔娘的长相原本就偏向于柔美,娇艳有余,威仪不足,换上这一身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截然不同。 不过这种袍服明显就不是日常生活的规制,李柃怎么看,就怎么觉得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李柃心神一震,想起那大粼江神身上所穿的袍服。 这倒不是说它们的款式相同,而是运用了同样的金红二色为主基调,风格也如出一辙的庄严肃穆,威仪无限。 这是同一种类的神祇衮冕,常见于雕塑,画像之中,只是神像所穿戴的是男款,而林柔娘穿戴的是女款。 “这看起来分明就是女版的大粼江神啊,难道说……” 李柃想到一事,心中微动。 “谁?” 一身神祇衮冕的林柔娘立刻有所感应,看了过来,整个殿堂都仿佛随着她的目光落下明亮了许多。 四周的巨柱下,阶梯前,一个又一个面庞模糊的身影浮现。 空中也有半透明的怨灵飘浮,伴随着如同烟雾弥漫的白霜,彻骨寒意四散蔓延。 第41章 梦中斗法 这些怪物的形象真实生动,显示着林柔娘操控梦境的技巧已然颇具水准。 普通人若在梦境之中被这些怪物伤害,潜意识中也会觉得自己受伤,精神要受不小折磨。 顶级的梦道神通甚至能够引申借假修真之意,把梦境之中的伤害直接转化成为真实,堪称不可思议。 然而,李柃丝毫不为所动。 他能神魂出窍,分化出一缕精神入梦,同样也是出窍灵体的状态。 无论这些怪物再真实生动也好,碰不到就是碰不到,单只这一项,就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但突然,李柃嗅到几分异常的气味。 “怎么会是香火愿力?” 这些魔怪身上所散出来的,竟然是香火愿力的气味。 “不是那美姬的骚气,也不是小娘皮自己的腥甜,而是香火愿力的香烛纸钱味?” “我明白了,这些东西是她借助神灵权柄所召唤,本质上是源自于神国法域的香火愿力!” 它们根本不需要实际的触碰,只要存在,就能对别人精神造成侵蚀。 这就像长久停留在神国法域之内,会渐渐沉醉迷失。 李柃停了下来,神念力量向四面八方蔓延。 轰!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斥力轰击,近身的魔怪如同撞在一堵钢铁铸造的坚墙之上。 转瞬之间,利爪折断,牙齿崩裂,甚至整个都撞得头破血流。 魔怪大军立刻不能往前。 这是李柃以众妙化香诀凝聚出来的拒邪香香魄,完美再现了现实当中过滤愿力香魄的场景。 看到这一幕,林柔娘和老妪俱皆大为震惊:“怎么会这样?” 李柃一指点出。 忽! 手臂粗的烈焰如同光芒射出,当中蕴含着可怕的炽热之意,把拦在前面的怪兽洞穿。 它们的血肉如同纸糊,开始烧了起来。 林柔娘身旁的老妪连忙化出一道外形如同铜镜的法宝虚影立在面前。 嗤! 炎光射在铜镜上,立时像是遇到黑洞,被吸收殆尽。 但是李柃手中炎光不断,一下转移方向,如同朝着四面八方转了一圈,所有堂中的怪物瞬间被扫荡。 看着那些怪物身上着火,痛苦哀嚎着烧了起来,老妪面上讶色更甚了。 “大小姐千万小心,这人很强,不容易对付。” 林柔娘提醒道:“先把他真身逼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一直骚扰我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老妪闻言,伸手在自己眼睛上一抹,清芒大盛中,目光如同月芒照射过来。 这是幽魂宗内一门法眼秘术,现实中的她是不会的,但知晓有这么一个存在,也曾有幸听人提起过其特性,就已经能够在梦境中具现出来。 只要相信,就能创造奇迹。 林柔娘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坐在原地缓缓开口道:“虽然不知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这次算你倒霉,自己送上门来。” “嬷嬷她所施展这门神通叫做通幽神目,乃是我幽魂宗内排得上名号的神通变化,且让我等来看看,你的真身究竟是什么!” 李柃听着郁闷:“这是什么意思,还给我普及起来了?” “这通幽神目很强大么,难道是元婴层次的法术?” 念及于此,精神松动,竟然隐隐有种要现形的感觉。 “不好,差点被阴了!” 李柃也是聪慧之人,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前因后果了。 林柔娘本来可以不说这些话的,外界的战斗中,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家底细。 但由于梦境的特殊性,却反而是摆明了让对方知晓为好。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靠着自己单方面的认知,强与不强,皆在自身,本质上仍然还是精神力的去硬碰。 但若对方也认同,那就能此消彼长,更加轻松的达成共识。 这本质上是潜意识的较量,终归要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厉害,才能真正慑服。 这门通幽神目一听起来就厉害,那么梦境之中能破灵体虚无状态也不足为奇,李柃虽然不是太明白这一点,但潜意识中,也是知晓对方出身不凡,拥有许多底牌的。 “不能被看穿底细!” 李柃念头一动,施展法相变化,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次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 由于这是现实中存在的东西,李柃潜意识坚信无比,精神力量瞬间注满,一股属于真正元婴高人的强大气息自然浮现。 身穿飞天云锦袄,手挽蝉翼素纱绫,清秀俊逸,肌肤如玉。 周遭云雾缭绕,香质具现,脚下七彩祥云,金云幻化披风拖出十余丈长。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他的位格和境界。 “元婴高人!” 林柔娘和老妪看到这尊法相的瞬间,俱皆惊呼出声,旋即身躯如遭重创,毫无预兆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丝丝裂纹在两人身上浮现,那是灵体崩溃的征兆。 一眼!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两人就产生了如此的变化,这着实让李柃自己也颇感意外。 “这是怎么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他们见过元婴高人出手,知晓大修士的厉害!” 梦境的规则和认知息息相关,如果一个人知晓元婴高人的厉害,那么自然而然也会在梦境之中有所体现。 李林下意识看了那美姬一眼,果然,她除了捂嘴瞪眼,就没有其他异常表现了。 抛开她是此间梦境的主人,梦灵其实最强的因素,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无知者无畏。 “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啊。” 李柃轻叹一声,重新把注意力转到了如遭重击的林柔娘和老妪身上。 老妪的梦灵已经开始瓦解,全身都冒出如同血水的异芒,面容扭曲而惊骇。 不一会儿,这个梦灵体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但林柔娘的表现却有些出人预料。 她惊颤了一阵之后,竟然逐渐安稳下来,身上的裂缝也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四周弥漫着的香火愿力气味也越来越浓厚了。 李柃皱了皱眉:“她对神灵权柄和香火愿力的掌握已经如此纯熟!” “就连之前杀死的那些魔怪也是香火愿力变化而成,如若放任它们攻击我,等于让香火愿力融入我的身躯。” “一些微小伤害还不要紧,如若是重伤甚至死亡的话,精神要受到极大影响。” “过去那尊大粼江神,修为境界的确足以和元婴大修士相抗,这是同一层次的较量。” “只不过,这尊神灵也是被元婴高人斩杀的,连头身尾爪都被割下来,置于6地火山之上,她应该知道。” 李柃这么想着,身躯上下冒出火焰来。 那是童子天人相背后的金云披风,它变化成为一条尺许来粗的炎龙,张牙舞爪,旋即更是吐出巨大的火球,剧烈爆炸之中,把林柔娘所站之地化为火海。 林柔娘衣袖一摆,惊涛骇浪凭空出现,整个大殿都随之被淹没。 这果然是大粼江神操控洪水的权能。 不知何时,美姬被送到了一个浮出水面的高台之上,四周都有无形护罩遮盖,虽然洪水滔天,但却不影响其半分。 林柔娘凭空飘浮在悬空的河流之上,手掐法诀,把一缕血光召唤了出来。 随着这股血光的注入,两人下方的河流立刻变得猩红而又恐怖。 原本黄泥沙一般的大粼河充满了如血的液体,波涛怒卷中,尸骨沉浮,无数鬼魂哭嚎,仿佛无边炼狱。 李尘猜测这可能是幽魂宗或者黄泉宗的什么秘术,他曾经看过林柔娘的资料,知道这小娘皮是什么来历,因此心中都有数。 但他更清楚的是,这些都不是真的。 以林柔娘的修为,怎么也不可能凭空召唤出这么一条恐怖的血河。 或许等她修炼到了元婴境界,才能够做到。 她主修的功法是黄泉宗的血神**,又身具血魂道体,将来的法相可能就是这种类型的存在。 正所谓相由心生,修士法相,大多与自身跟脚心性和道途本源有关。 有高人便据此研究出了借假修真之法,事先定下自己期望的法相和道果,一步步将其转化为真实。 “血灵神侍!” 林柔娘再施法诀,八名身穿大红嫁衣,周身血光萦绕的少女浮现出来。 她们身上俱皆拥有着极强的气势,威能甚至不亚于李柃过去曾见的结丹长老黄云真人,勾动了他脑海之中对同等修为层次修士的印象。 但是李柃夷然不惧,甚至根本不把这种召唤物放在眼里。 和林柔娘借假修真,在梦境中使劲大吹法螺所不同的是,他的法相可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六条手臂一伸,刀枪剑戟和铜镜浮现。 “炎龙!” 身后炎龙吐火,漫天烈焰煌煌烈烈降了下来。 轰隆隆隆! 血河炸起一道又一道血水柱,尽皆高达数十丈,里面的尸骨还没有显现出什么异常,就被焚烧殆尽,连带着血水蒸腾一空。 “分身!” 铜镜一照,光耀万里,整个梦境空间都仿佛为之震动。 这铜镜也是一种神奇法宝,竟似拥有着幻化分身的能力。 一个又一个和童子天人相外貌完全相同的分身走出,片刻就出现了八个,冲上去对着血灵神侍一通穷追猛打。 这童子天人相神通广大,法力高强,竟然连分身都同样能够动用三头六臂所带来的增益法则。 在这种元婴法则的加持之下,每一股法力挥出了堪比三分法力的效果,六条手臂更能六线操作,近身搏杀罕逢敌手。 片刻功夫,那些血光萦绕的少女就被一个接着一个诛灭,化作血水流回下方的冥河。 林柔娘看得都呆住了。 “混天绫!” 童子天人相持握长戟的其中一条手臂腾了出来,拉下自己披着的蝉翼素纱绫,往前一抛,前端很快就垂落至河面。 旋即拉扯长绫,用力搅动起来。 天摇地动之中,河面上波涛滚滚,漩涡狂卷,不一会儿,整条河流都被截断,里面的血水被甩向四面八方。 “怎么可能?” 林柔娘噗的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雾。 蝉翼素纱绫化芒飞起,朝她袭了过来。 林柔娘慌忙躲避,又怎及这件法宝飞得快?片刻功夫就被紧紧缠住,全身上下都遭五花大绑,立时动弹不得。 童子天人相拉动长绫,使得林柔娘不受控制向其飞去。 转瞬之间,长戟扎透她的身躯,鲜血染满衣裳。 林柔娘面上露出骇然之色,感觉双方之间的精神之力根本不在同一层次,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她难以置信道:“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玄洲真的太危险了,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就被元婴高人盯上,现在终于觉得时机成熟,要下黑手了么? “魔女,看本座收了你!” 童子天人相奶声奶气呵斥着,但却神色凛然,拥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把手中长绫一抖,林柔娘的身躯扭曲起来,片刻之后,被压缩凝炼成为一枚血珠。 “成功了!” 李柃暗暗点头,先制服她再收取梦灵核心果然是对的,她的位格远远不如,连放弃梦灵自杀都做不到了。 就在李柃制服林柔娘梦灵,将其收取的一刹那,远方源水乡中的某座民宅中,林柔娘猛然惊醒。 “大小姐!” 老妪早已先行一步醒来,守候在她床头。 林柔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是汗珠,就连鬓角和身上小衣都被打湿,湿漉漉的极不舒服。 可她根本顾不上这些,连忙检视自身。 片刻之后,她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我的梦灵……没有回来!” “什么?”老妪闻言大惊失色,她也修炼有这种寄魂托梦之法,自然知道这意味着麻烦。 “是崩溃了,还是被抓住了?” 林柔娘面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慌,旋即却是甜甜一笑,安慰对老妪道:“嬷嬷不必担心,只是被杀至崩溃而已,我的精神受到些许损伤,但休养一段时日就没事的。” “不过那尊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轻松碾压我等,将梦灵击溃……” “他在现实之中,定然也是元婴高人无疑!” 第42章 相互试探 老妪没有丝毫怀疑。 毕竟林柔娘在梦境之中也拥有不凡的实力,甚至还能运用神灵权柄。 但听到林柔娘后面那句话,却又神色一肃。 “那人的确堪称神通广大,只有现实中也有相应修为支撑,才能做到如此。” 林柔娘道:“梦境中的神通法术可以胡编,但实际威能,还有运用神魂力量和法相的细节是没有丝毫花巧可言的,我现在只想知道那究竟是谁,宗门给的资料根本没有提到过这号人物。” 老妪猜测道:“说不定是哪里的散修趁我们和天云宗争夺来打秋风,这在以往也有过先例。” 林柔娘微微摇头:“嬷嬷,没有那么简单,你应该也知道,童子相代表着什么。” 老妪微怔,很快反应过来:“年轻?” 林柔娘道:“不错,至少是在元婴的层面来看还年轻。” 老妪道:“元婴大限万年寿,若为童子相,诞生至今必不过千年!” 她猛然醒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潜力,堪称恐怖啊!” 林柔娘道:“即便在那些名门大宗,以童子相为起点也可以称作是绝顶资质了,后续还有少年相,青年相,中年相,老年相,等于凭空比别人多出几次蜕变机会!” 老妪不禁长叹:“是啊,这等人物所修法相演化至最终阶段,真不知会是何等的存在!” 元婴法相是随灵魂状态变化而变化的,因此起步年龄越低,潜力越大。 童子相是婴儿,幼童,孩童的统称,真要严格区分出婴儿相的话,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但一般修炼到高阶都有成年心智,这会改变法相的形态。 那些生下来就结丹,修炼不久就元婴的娃娃儿,都是上古神话当中的人物了。 再者,童子相本身也包含了肌肤,气息等等婴儿的特征,可以囊括为同一类。 这几乎可以称作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顶级潜力,假如一名修士正常成就元婴,修出法相,起步就是中年相,那么未来变化只得一个老年而已,也就是在中年期步入老年期的阶段能够获得一次天地大道加持的晋升。 青年相有两次这般的机会,分别为青年至中年,中年至老年。 而若是少年相,那就厉害了,有三次。 然而,童子相拥有足足四次机会! “大部分元婴修士起步阶段都是中年相,因为结丹长老晋升元婴之时大多已经数千岁,元婴修士一般都被称为某老祖……” “青年相在元婴层次都已经堪称优秀了,代表着晋升元神的潜力。” “只有一时俊杰,足以屹立于时代巅峰的顶尖强者才拥有过少年相。” “而童子相,更是意味着越时代的潜力!” 老妪如此感慨并非没有缘由,因为她光是修炼到筑基就已经垂垂老矣。 不单身体机能老化,就连神魂也已经老朽。 这将使得她即便侥天之幸连续晋升,也只能以老年相起步。 事实上,老年相起步者几乎和童子相起步者一样稀少,因为老迈意味着行将就木,光是活着都已经费劲,拿什么来晋升? 当然,潜力始终也只是潜力,未必见得潜力大就一定能晋升,也未必见得潜力小就不能晋升。 这种潜力还与寿元大限息息相关,几乎没有人会去想着兑现。 大家都恨不得一直停留在原地,不要成长为最好。 所以相同时期,神通和法力相差不大。 但真正计较的时候不能这么看,即便宗门大派,对待年轻有力者也会额外给予许多优待。 神通法术,法宝,灵兽,丹药,符箓……关联实力的因素太多了! 如此一个人物,顶级宗门都罕见,又怎么会是散修? 就算当真散修出身,也肯定会被招揽至大宗,成为供奉长老之流的。 但问题来了,这究竟会是哪家的人物? 最大可能是天云宗,但据她所知,天云宗根本没有这号人物。 而且,天云宗的元婴老祖出手需要这般小心隐秘吗?这里可是他们的主场! 老妪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要尽快上禀,还有,我们的计划恐怕得提前动了。” 林柔娘点了点头:“嬷嬷说得有理。” 不久之后,老妪奉命前去联络宗门。 看着老妪离开,林柔娘面色变了变。 些微伤势迟早会痊愈,被掳走梦灵才真正叫人头疼。 “他会入梦之法,一定知道如何通过梦灵来魇镇我!” “要提前做好防备!” …… 李柃从美姬的梦境之中退出,随手凝聚剑气,把她斩杀。 这魔道爪牙并没有丝毫修为,连醒都没有醒来,就在睡梦中丢掉了性命。 他今夜本就是来处理这个潜在隐患的,如今看来,果真留不得了。 “后续可能会惊动镇守王宫的修士,让他们调查到此人和魔道联络的蛛丝马迹……” “不过,这是宫闱隐私,应该不至于牵扯异闻司太多精力。” “先不管那么多,看看这梦灵如何利用。” 李柃的灵体摊开手,上面浮现出那滴血珠。 下一刻,他就运用神念将其融入自身。 这是他在幽魂秘谱当中学到的小窍门,将其寄存在自己的灵体当中。 回到府中,李柃神魂归窍,就躺在那里,运用托梦的法门给自己营造梦境。 毫无意外,这是一场清明梦。 随后他在梦境之中的空地盘腿而坐,以精神沟通寄存在体内的血珠,感应林柔娘本体的存在。 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波动散出去,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方法突破空间的限制。 一刻时,两刻时,三刻时…… 一直等了许久,都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林柔娘非常谨慎,知道梦灵被夺之后,硬是挺着不睡觉。 以她本领,坚持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间一直不睡,应该都没有问题。 不过,这并不代表就能完全防范魇镇奇术,魔道整人的邪法还多的是呢! 如果精神松懈的话,就算没有睡着,也是可以强制入梦的。 李柃一边耐心尝试着,一边思索起来。 “那个林柔娘出身不凡,手中未必没有底牌,如若向师门长辈或者自家亲人坦露遭遇,还能得到支援。” “但她连我真身是何人,藏在何处都还不知,短时间内并无问题。” “我应该能够占据一段时间的主动。”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脱离主体的梦灵和她的联系会越来越弱,到时候就彻底没有用处了。” “而且林柔娘本身的梦道造诣也不浅,单凭此物的话,想要彻底制住她也并不容易,如若被她知道我的底细,更有可能惹来疯狂的报复。” “想要魇镇她的话,还得依托自己梦境,充分挥主场优势才行……” 不久之后,正在祭炼当中的李柃忽然一震。 他感觉到,这个梦灵似乎和虚空之中的某物建立起了神秘的联系,仿佛磁铁的两极相互吸引。 “这就是凭依呀!” 幽魂秘谱当中一种运用梦灵的技巧,就是在他人体内留下自己的精神标记,然后趁对方睡觉或者疏忽之时将其引入自己梦境。 之前李柃和她在那名美姬的梦境之中交手,双方都是来客,比拼的是各自实力。 但若拉到自己的主场,情况截然不同。 自己或许会有机会不断割裂她的精神,再度获得更多凭依。 “看来我之前是想岔了,她并没有真的硬挺着不睡觉,而是在做什么准备。” “这个梦境应该是故意生成的,这是打算正面应对吗?” “小娘皮好大的胆气,不过你陷入被动都敢如此,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李柃权衡着,突然精神念力运转,有种钓到鱼的绷直之感。 寄魂托梦,入梦**! 和正常入梦**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运用是逆反的。 眨眼功夫,身穿神祇衮冕的林柔娘就出现在了面前。 她站在那里安静不动,似乎对自己出现在对方的梦境,而且眼前空无一物并不感到意外,开口便道:“我乃冥宗黄泉道元神修士血海魔尊之云孙,幽魂宗血灵堂……” 李柃闻言,不禁暗笑:“我知道,你不必自我介绍了。” 林柔娘面容被红色绸纱遮住,看不出什么表情:“还未请教,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柃道:“这个问题大可不必,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 林柔娘道:“那好,我就不废话了,不知阁下可否交还我的梦灵,我可以用阁下感兴趣的东西交换。” 李柃道:“你想要和我交易?这倒并无不可,不过,我想要的东西你给得起吗?” 林柔娘语气平淡道:“阁下不妨说说看,给不给得起,总要说了才知道。” 李柃更加淡然:“你先说。” 林柔娘微微皱眉,却是果断道:“我可以把我们宗门的计划告诉阁下,如若阁下运作得好,得到龙魂果机会不小。” “龙魂果?”李柃并没有出声,而是暗自嘀咕起来。 他并没有从异闻司的卷宗里面看到过这个字眼,也不知晓她所谓的计划是什么,但很快就想起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大粼江神原本就是自然神灵出身,被万里粼江选中,成为了此方地界的神祇。 他的身躯虽然被分镇各方,但那结合天地权能和自身残魂所孕育的龙脉仍然还在。 这是山川大地的精华,或许,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粼江神本尊! 此物和万里粼江紧密结合在一起,也不好从地图上抹去,玄洲的修士们干脆将它当成下蛋的母鸡,孕育各种灵材宝物。 林柔娘口中提到的龙魂果,应该是这只母鸡所下的鸡蛋。 这时候李柃才恍然大悟,难怪异闻司的卷宗里面提到过,魔道修士最近万年以来,几乎每隔几十年就要来此一趟,暗中展势力,历练弟子。 这可真是……一举多得啊! 大能高手们拥有足够漫长的生命来完成这些规划,对于普通的底层弟子而言,可能就是个外出历练,择优录取的传统而已! 不过李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他甚至都不知道,龙魂果是否当真确有此物。 林柔娘这一番话语也有可能暗藏陷阱,用虚构的信息来试探身份和所知。 自己所知的内情绝对没有她多,就怕露了口风,被察觉不对。 “呵呵呵呵……” 李柃看似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一副不置可否,耐人寻味的模样。 良久,他才慢慢开口道:“不要东拉西扯,说那些没用的东西,你想要回梦灵,先来点诚意。” 林柔娘道:“什么诚意?” 李柃道:“比如,你们幽魂宗的修炼功法……” 林柔娘毫不客气打断道:“阁下请自重,你只是夺了我的梦灵,又不是把我性命拿捏在手,当真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吗?” 李柃道:“放心,只是些许通传法门,不涉及那些你过道誓的秘法或者其他传承法门之流。” “如若你给足了诚意,我再考虑和你交换的事情。” 林柔娘沉默了一阵,终于道:“好!” 她自觉已经摸清了这个神秘人物的套路。 “果然不出所料,先提一些容易实现的小要求,再慢慢得寸进尺,逼近底线,寻到机会就把我生吞活剥!” “我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只要稳住他,争取到些许时间,就能斩断与梦灵的联系。” 魇镇奇术的作用是相互的,只要足够强大,未必不能反客为主。 不过这种事情林柔娘也就是想想而已,她和李柃较量过,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还是以斩断联系为重。 为了稳住他,不得不先给点儿小甜头。 林柔娘并不知道,李柃根本就不是什么前辈高人,这所谓的小要求,就已经是大要求,得寸进尺当中的得寸,就已经是普通人难以想像的巨大收获! 他不禁欣喜:“成了,这波已经不亏!” “这林柔娘是幽魂宗的得意弟子,必定能够弄到一些功法,这将对我今后的修炼前程有巨大帮助!” 第43章 撕破面皮 李柃想借这次机会看看幽魂宗的通传功法,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自创众妙化香诀,只靠老祖给的神魂玉册远远不够,他还需要博采众家之长,以及把自身的修为境界推进到更高层次。 自己天生魂异,拥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和神魂上的特殊能力,这为开创道途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但有一个巨大阻碍在前,那就是身处凡尘,连真正的修仙界是什么样子,大修士又如何都还没有个完整的概念,见识其实还是非常浅薄。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换在修仙界,就应该是谈笑有大能,往来无凡丁,才配得上开创道途。 可实际情况却是,自己一直都在玄辛国王城厮混,接触过的人当中,连修士都没有几个。 妻子九公主曾经去过仙门的洞天福地进修,因老祖血脉身份得了个正式弟子名头。 但从早早打回凡尘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也实在是个资质平庸的,一生都要为筑基而奋斗,侥幸筑基就算人生大圆满。 祝师兄经常往返于凡世和天云宗,交情也还可以,但也只是个执事的,同样以成功筑基为毕生目标。 王城司,巡城卫,还有异闻司倒是有好几名供奉,但也都是些底层的炼气境弟子,连真传弟子都不是。 6前辈倒是正经的真传,筑基修士,但自己和他不过几面之缘,凭什么要帮自己? 老祖那边是自己目前能够接触到的最高端渠道,但得靠功劳去换,也不是应有尽有。 然后,没了! 自己当下接触过的修仙界就是这么小,毕竟几个月前,都还只是个凡人,为了灵根俱全的资质而苦恼。 林柔娘主动道:“整理这些东西不难,我幽魂宗和尸仙宗原本就有在玄洲传道的计划,一些通用法门都是现成的,就是不知阁下是否看得上。” 李柃道:“你不用管那么多,能弄到手的全部拿来就是。” 林柔娘道:“那我整理好后,应该如何与阁下进行交易,梦境之中吗?” 李柃道:“你不是在源水乡有个藏身之地吗?就放在卧室里面,我自会来取。” 虽然神话传说中也有入梦传法的故事,但他才不要这样。 有个实体的寄托,好歹还能检查一下真假。 林柔娘听得身躯一颤,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这破地方……不,整个玄洲,都不能再呆了! 李柃对她道:“给你一天时间准备,明天还是这个时候,记得准时睡觉。” 林柔娘低眉顺眼,乖巧答应:“是。” 第二天,李柃再度入梦,依旧运用魇镇之法感应林柔娘的存在。 林柔娘没敢触怒他,乖乖出现在梦中,一见面就道:“前辈,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柃分出几分意念进入神国,运用大粼江神的权能挪移至林柔娘卧室,直接把放在显眼处的盒子取走。 临走之前他还特别吸了吸气味,很好,并没有什么阴谋的味道。 阴谋暗算也是有味道的,那是一种带着霉尘憋闷的难闻气味,李柃之所以要让林柔娘把东西放在房间里,并不是为了吓唬她,而是就近检查,不给丝毫可乘之机。 不过他暂时也没有办法在现实中对她做些什么,实力不够,只能扮虎吃猪,一动手反而要露馅。 取到东西之后,李柃把它送到荒山,然后又回归了本体,对等候在梦境之中的林柔娘道:“东西我已经取走,你很聪明,没有做什么手脚。” 梦中的林柔娘戴着面纱,看不出什么表情,依旧低眉顺眼道:“前辈满意就好。” 李柃道:“现在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诚意,可以把计划告诉我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听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林柔娘美眸闪动:“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对了,他是故意为之,花样还真多!” 当即一五一十交代起来。 她先是说了一番大粼江神来历,和九公主所言所不同的是,当中那条恶蛟已经和幽魂宗搭上了关系,正准备以散修高手身份投靠,成为供奉长老。 天云宗当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却也有老牌大宗支持,岂能坐视其投身敌营? 双方在此地展开激战,闹得天怒人怨,余波杀死大量平民。 蛟龙最终被斩杀,正道高人得了蛟龙身上的宝物,闭关潜修去了。 但此间还有些许手尾遗留,天云宗定下分封诸国,泽被苍生的大计,一推行就是万年之久。 这是后世玄辛国,渚元国等凡民国度的由来。 龙脉无主之后,一切灵蕴和生机尽归本土,虽然不及洞天福地那般集中,但也使得人杰地灵,万年以来不知出了多少天材地宝,俊秀之才。 这些全都被天云宗和玄洲各宗瓜分,极大增益了底蕴。 龙魂果是其中一种上品灵材,蕴含着龙族掌控水行的天地法则,依靠此方地界的水域,数十年能够一产。 林柔娘可能要借此修炼血河,具体的也没有告诉李柃,但李柃自己猜测到了。 在此背景之下,幽魂宗不甘失败,继续与之纠缠,久而久之,竟形成以此间作为历练之地,每个甲子为一轮,派遣弟子来此进行争夺的传统。 人才,宝物,尸体,魂魄,龙魂果…… 凡人才做选择,修士全部都要! 过往的竞争是非常激烈残酷的,双方甚至会派出真传级别的弟子争锋较量,但近几千年来,龙脉释放的灵蕴稳定下来,幽魂宗高层的悔恨和不甘也渐渐平息,这才消停下来。 凡人不知其故,只知道大粼河一直都难治理,时不时要大水闹腾一番。 但这里又确实是整个玄洲难得的沃土,单凭沿河两岸那些良田就能供应整个国家,谁都舍不得丢弃那里的人口和土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李柃听完这些背景介绍,不由得生出莫名复杂的感受。 生为凡民,住在凡世,实在太可悲了。 林柔娘道:“这次我们准备已久,积蓄的水元足以酿造五百年一遇的大洪灾了!” “我们这批人是负责玄辛国流域的,大潾河在玄辛境内又称粼江,包括玄辛王城和沿岸大大小小城镇,村庄都在其影响范围之内,一经动,至少千万人口要受灾。” “届时可以直接收割百万生民性命,不过那只是第一波。”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那是第二波,死难人数绝不会少于直接的灾害。” “紧接着就是因错过收成机会而造成的饥荒,那是第三波收割机会。” “饥荒过后,必有战乱,我们已经联络多地诸侯和实力豪强,为他们筹集兵甲,培养精锐,裹挟难民造反起事,又可以再收割一波。” “甚至可以说,那才是真正的最终目的,获益最大的一次机会!” “我们知道有天云宗的真人坐镇此国,改朝换代绝无可能,就是真的改朝换代,也治理不起来,但可以凭此瓜分龙气,得享堪比地仙的神灵果位庇护。” “龙蛇兴于草莽,培植起更多的草头王能够建立起与本土的联系,将来潜伏和起事更加方便,这又可以为下一轮谋划再作准备。” 听着林柔娘语气平淡的介绍这些所谓计划,李柃心情激荡,久久难以平静。 这些修士们谋虑深远,制定的计划环环相扣,密切关联,但归根结底,核心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乱。 让整个凡民国度,乃至人间都动乱起来,厮杀征战。 数亿人口,至少要有数千万以计在其中罹难,这对尸仙宗和幽魂宗而言,是何等的狂欢盛宴?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一国,按照林柔娘所述,另有几批人物在大潾河流经的其他国度同样会如此施为。 林柔娘见李柃不说话,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继续述说道:“天云宗和我们是老对手了,早早借着玄辛国攻伐渚元国之机囤积起一批军粮和兵甲,藏兵于边疆,就等着国内动乱再各自杀回,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贸然以修士之身干涉人间大事是要沾染因果的,当中情势纷纷烈烈,可以说是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只能定下规制,派出历练弟子去代行。” “那些历练弟子久在人间,倒是懂得不少东西,但他们把军头,豪强管得再好,凡民百姓始终还是要吃饭,灾害战乱一来,就要捉襟见肘,因此同样难敌大势。” “而且,我们这一次还动了草莽之中的散修,通过功法,灵材利诱他们卖命,届时自会有人对付他们。” “不过依我看,正道的高人们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同样是在借此机会遴选人才,积蓄大势。” “每逢大灾大害,不知多少天才俊秀趁势而起,得享机缘,前景好得连我都要嫉妒,原有的地脉和灵材资源出产也几经变迁,可以找到机会重新分配,末了还能出来收拾残局,赢得功德福运,天道庇护,这又是几十年休养生息的好处。” 李柃闻言微怔,旋即深思起来:“休养生息,功德……” 但很快,林柔娘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惊醒了他。 “嬷嬷已经和宗门取得联系,决定提前动了。” 李柃心中一惊:“提前动?” 林柔娘道:“最近异闻司逼得越来越紧,我们行动频频受阻,又有前辈您这样的陌生高人出现,迟恐生变……” 李柃问道:“你们决定提前到何时?” 林柔娘道:“就在八月中,十多日后。” “最近十多日间,沿河流域将会连日暴雨,使得河水上涨,所有潜伏弟子都会出现,开始猎杀平民,制造妖魔,紧接着就是城池被淹,良田毁灭。” “就算这一步目标没有实现,处在秋收之前动也另有妙用,这和秋收之后再动各有不同目的……” 李柃闻言剧震。 他虽然不是农家出身的孩子,但也知道,秋收一般都是在农历八月左右,这种时节关系着未来一段时期的粮食产量和价格。 它对修士们没有什么影响,但对凡民百姓而言,可是关乎生计的头等大事。 林柔娘看着自己介绍完后,对方始终毫无动静,不由得小心翼翼探问道:“前辈,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可以把我那梦灵交还了吗?” 李柃幽幽说道:“就你还想要回梦灵,做梦去吧。” 林柔娘身躯一颤,道:“阁下身为正道大修士,竟然出尔反尔?岂不闻修士重诺,凡人畏果我畏因……” 李柃冷冷打断道:“从始至终,都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有答应过交还梦灵。” 林柔娘杏眼圆瞪,难以置信。 李柃继续道:“而且就算当真出尔反尔又如何,总比你们这些残害人命的魔道邪修要好。” 林柔娘道:“我林柔娘自认良善,此生从未伤害过任何修士,难道在你们正道眼中也是十恶不赦?” 李柃呵呵一笑,都懒得和她争辩了。 林柔娘见虚空沉寂无声,心中暗自虚,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个梦境,似乎变得越来越恐怖了。 “不好!”林柔娘突然心中一惊,周身灵光照耀,如同神祇大放光芒,之前曾经出现过的血河也如同长龙盘旋在身躯周围。 但转瞬之间,一道强大得难以言喻的神念力量就击溃了她的法相。 血水飞溅中,无数尸骨和冤魂哀嚎,伴随而来的,是如同身躯都四分五裂的剧痛。 林柔娘强忍着疼痛,想要逃离这个梦境,但转瞬之间又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聚拢过来。 她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巨手握住了。 林柔娘猛一咬牙,一把小刀从其手中浮现,朝前方虚空刺了下去。 李柃手臂剧痛,如同被猛扎一刀。 但这反而激了他的怒意,巨力凝握,片刻功夫就把林柔娘整个捏成肉泥。 “刚才那是什么,法器割玉刀,还是未曾探明的底牌法宝?” 李柃略作沉吟,把散落的血水和诸多尸骨冤魂凝聚起来,再次化为一颗血珠。 第44章 灾难将至 这东西悬浮空中,盈盈而转,散着幽幽的灵光,正是林柔娘所遗留的梦灵体,蕴含着她的精神和意志。 左忠良毕竟是凡人,见识有限,他告诉李柃这门魇镇奇术不值一提,是因为他所遇见的施术者大多都是一些半吊子的魔道爪牙。 但实际上,如若强弱之势明确,被抓住的把柄一方将会越来越虚弱,直至无法挽回。 这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情。 可当李柃沉下心思,再度寻找林柔娘,却现她从感应之中消失了。 仿佛花瓣不在,手留余香,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竟然醒了? 李柃即刻动用神灵权柄,前往对应的现实世界。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不仅仅林柔娘自己,就连整个源水乡的联系都和这方地界断开了,一时半会无法从神国法域这条渠道赶过去。 这是林柔娘利用手中掌握的神灵权柄主动斩断,杜绝这方面的联系。 无论如何,也算是变相把这个地方从灾难之中解脱了,普通水势的话,人力还可以对抗。 李柃并不气馁,很快找了个附近的地方降临,以灵体之身从现实赶赴林柔娘的藏身之所。 源水乡中,魔道据点已经人去楼空。 一切都是在不久之前生的,他们经常被异闻司追杀,早就已经有丰富的转移经验。 李柃逐渐远行,沿着自己所感应到的林柔娘气味追踪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来到源水乡边郊一个远离河道的树林,赫然便见林柔娘坐在一块山石上休息。 李柃见状有些奇怪,她的神情未免也太淡定了一些。 因为林柔娘带有感应的缘故,李柃接近的同时应该已经被现,所以干脆堂而皇之的进行观察。 但立刻,他就现了问题。 “她好像察觉不到我,是故作不知,还是有什么不对?” 李柃罡煞化剑,神念力量凝聚一体,全力刺杀,转眼间便贯穿了林柔娘的身躯。 这么容易得手,反而让李柃都吃了一惊。 林柔娘怔了怔,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伤口,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 “你果然能够找到我!”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冰冷如霜,很快站了起来,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把自己点燃。 李柃停了下来,看着这个林柔娘渐渐化作一个栩栩如生的纸人,身上烈焰升腾,彻底将其吞没。 微风之中,灰烬四散,如同黑色的蝴蝶飞舞。 李柃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方才慢慢道:“这里可是森林啊,还有没有公德心?” 神念力量碾压余烬,把纸灰熄灭之后,他幽幽离去。 看起来对方已经走远了,一时半会也再难找到。 李柃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利用纸人秘术的办法。 这种东西完美的模拟了她身体气息,不知不觉中,把自己都骗过去。 好在自己手中还有她的梦灵,在凭依彻底消失之前,还有几分机会。 回到北郊荒山,李柃好好检查了一番林柔娘所给的功法,还好,这些也没有问题。 李柃此刻的魂道底蕴大多都是老祖所给的神魂玉册建立的,那里面包含了不少大修士的切身体会和经验,还有高屋建瓴的魂道知识,鉴定这些东西并无问题。 看得出来,林柔娘从一开始就自认为处在弱势,并没有打算触怒李柃。 但李柃的突然难让她下定了决心果断割舍,要尽可能逃脱掌控。 她甚至已经隐约猜测到李柃拥有追踪她的手段,不过还不知道是依靠气味,而是以为和神国法域密切相关。 利用那个纸人秘术,倒是歪打正着。 其实现在想想,仔细分辨气味的话,还是有可能察觉到不对的,但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也就被骗了过去。 李柃思索一番,干脆前往异闻司一趟,以神秘高人的身份暗中报讯。 这一番作为,自然是引得异闻司大为紧张,风声鹤唳的戒严了大半夜。 李柃也知道这样刺激他们不好,但他寄望于这些人能够好好制定一番阻扰魔道施为的计划,多挽救一些凡民百姓的性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二天早上,李柃一起来,就不由得愣了愣。 “今天下雨了吗?” 他还躺着,就听到窗外传来稀里哗啦的下雨声,水珠打在瓦片上,奏响着毫无规律的乐曲。 值夜的侍女道:“是哩,驸马爷,好大的雨,都不好出门了。” 李柃披着锦裘走下象牙床,光脚踩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带来了舒服的触感,窗子外面有专门的檐台遮掩,也吹不进半滴水珠。 但从这里看去,天地苍茫一片,磅礴大雨如同断线的珍珠倾落下来。 这副场景只是见到,就让人有种吸入水雾的沉闷之感,那是空气中的潮湿所带来。 李柃叹了一声:“果然好大的雨。” 驸马府的地势和排水系统都不错,地面上并没有什么积水,但李柃光看这雨势,就知道城郊平民窟只怕都已经淹了。 这才仅仅只是夜里到早上一两个时辰的功夫。 “夫君,怎这么早起?” 不久之后,九公主也醒来了,看着李柃披着锦裘坐在窗台前呆,不由有些意外。 她穿着丝质的宫廷刺绣睡衣走下床,白皙的肌肤在大红锦缎的布料衬托下更显细腻,来到李柃身边,看了一眼窗外,也有些惊讶:“一大早就下这么大的雨。” 李柃看了她一眼,指了指窗边的小凳,示意她坐下说话。 九公主坐了下来,招呼侍女给自己梳头,并对李柃道:“昨夜也不像是要变天的样子,怎么起来就这样了。” “嗯?怎么好像有些不对?” 李柃道:“哪里不对?” 九公主眉头轻蹙,迟疑着感应了一阵,却是道:“我也说不上来。” 李柃心中了然:“神灵伟力所操持,都是来自天地自然的雨水,当然说不上来。”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故作不知。 时间很快又过了几日,李柃严密盯着异闻司的动向,现总舵部属早就四处出动,忙得不可开交。 第二件事情果然也被验证了,各地的妖魔鬼怪开始多了起来,趁着灾难即将降临大肆狂欢。 就连玄辛国的邸报都开始有意无意的提醒贵族们近期魔道活动频繁,尽量躲在家中不要出门。 这一天,李柃还在含香阁中制作返魂香,就见九公主赶来,向他告知了一个刚刚得到的消息。 “这几天的雨果然不对劲,刚刚仙门那边传讯,说是有人在利用大粼江神的权能为祸,这是利用神力召唤出来的暴雨!” “各地府衙也在报讯,说他们那边同样接连下了几日大雨,各方江河水库都开始告急。” 李柃停了下来,问道:“这是魔道利用神通手段所制造?仙门那边既然知道,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九公主还以为李柃是在担心府里,安慰道:“夫君莫要担心,我们这里囤积了足够的粮食和各类物资,再不济,还可以向老祖借个储物法宝来用,有的是办法对付洪灾。” “实在不行,干脆去洞天福地避难,仙门会做好接收准备的。” 李柃摇了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 九公主道:“那问的是什么?” 李柃道:“我们是可以到洞天福地避难不错,但苍生黎民如何?这次若不解决好,只怕**更胜于天灾。” 九公主道:“那也没有办法,仙师们是不会下场沾这些因果的,而且真要说起来,百姓和我们非亲非故,管他们做什么?” 李柃闻言,顿时明白了。 林柔娘自认良善,从未伤害过任何修士,凡人不算,间接坑的不算。 自己的妻子九公主也说这种话……管百姓做什么? 这些修士无论正邪,三观都迥异于凡人啊。 九公主这些封建贵族是不会管百姓死活的,仙师们更不可能多费心。 魔道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魔道同样需要每隔几十年就收割几波,更加不可能去断百姓的根。 真要有人那么穷凶极恶,不要说正道,魔道自己就先弄死他了。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左右不过一盘棋局的胜负而已,几十年风雨,几十年争端,全都指望着几波吃肥,积攒下足够多的功德,资粮,还有晋升的机会。 “百姓,苦啊!”李柃轻叹一声。 九公主有些不明所以:“夫君,你又不是平民百姓。” 李柃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九公主继续安慰他道:“府里和公公婆婆那边我都会处置好的,就是到时候新鲜蔬菜可能会少一些,你喜欢吃的时令瓜果大概也难供应上了,不过再怎么难供应,还是会有办法的,我就不信,这大洪水还能把整个玄辛国都淹掉。” 李柃听着都觉得无语,但偏偏妻子待自己又是一片真诚,他都不好说教些什么,只得随口应和几声。 九公主来此告诉安慰李柃一番之后,就自行准备去了。 有她在,这些琐碎的东西都不用李柃操心分毫,动动嘴皮子就真的准备好了。 从这方面而言,她的所作所为也是无可挑剔的。 仙门同样有很多问题,偏偏自己立足正道,也没有办法去指责和苛求他们什么。 自己当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似乎就只有修炼变强,斩妖除魔。 说到斩妖除魔…… 李柃坐在大桌前闭上眼睛假寐,实际是借着大雨磅礴神魂出窍。 然而,现在是白天,他一出来,就感觉天地四方晴朗空明,无穷无尽的炽烈白芒透过房屋照射进来,使得自己的神魂仿佛置身于恐怖的火炉之中,短短片刻就难以承受。 这种力量太过凶猛了,不像乌血油中蕴含的太阳之力,能够用来锻炼神魂。 幸得周围香火愿力萦绕,一股拒邪香与愿力香魄夹杂的奇特护膜抵御着日精之中的炎阳,庇护着他进入了神国的法域。 这里似乎弥漫着浓厚的雾气,终于遮住了那种恐怖的日光。 伪日游! 这是李柃受那魔道操持神灵权柄,于鸭嘴乡中装神弄鬼的启所做的事情。 和那魔道不同的是,他连灵体都出窍了,并不仅仅限于一丝精神。 站立在原地静静聆听良久,李柃仿佛心有所感,瞬间跨越重重虚空,来到远方某处。 他面前出现了一处风雨交加的场景,数十名乡民聚集,抬着三牲和一个五花大绑的活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跟随在神汉模样的中年男子身后,来到江河前准备祭祀。 神汉道:“这人污蔑江神,必遭天谴,乡亲们,不想灾祸降临的话,就杀了他……” 李柃二话不说,祭出剑气,从虚空劈下。 忽! 一瞬间的虚实交加,这道神念所化的罡煞贯穿其身躯。 神汉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本神从来不用人牲,敢以淫祀奉我者,杀无赦!” 威严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传下,吓得乡民们屁股尿流,跪地求饶:“江神爷爷恕罪,江神爷爷恕罪……” “你们都起来吧,洪灾将至,及早转告附近乡民和亲友搬离,否则性命难保。” 李柃看着乡民跪拜的场景,暗自摇头。 他没法和这些人讲道理,就算讲得通也费时费力,反而借这种装神弄鬼的手段立竿见影。 到了晚上,李柃神魂出窍,潜入各地乡民梦境,到处预警。 这种方法可以有效鼓动乡民,渐渐各方都知道灾难将至的消息了。 不过他也明白,这如同饮鸩止渴,并不可取。 因为这些人得救之后,必然倍加信奉大粼江神,为长远祸端埋下伏笔。 而且粮食是有限的,不够吃还是要死人,甚至反而比一开始就死掉一大批还要更糟! “难怪仙师们都不肯下场,果然不沾因果才最好,这一个不慎,救人反倒变成杀人,我的罪孽就深重了。” “不过,去他娘的因果!” “修士才讲因果,我一介凡人,只求问心无愧!” 李柃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却依旧继续守着神国,找寻其他魔道沟通与祈祷的窗口。 第45章 腐尸劫 风雨之中,电闪雷鸣,天地一片苍茫。 十余异闻司人马蓑衣斗笠,冒雨骑行,带着法符加持之后的轻快翻山越岭,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一座临江的楼宇面前。 众人身手敏捷的跳了下来,随后各自拔刀出鞘。 一名修士模样的供奉站了出来,略作感应,沉声说道:“就是这里,他逃不了了。” 左忠良挥了挥手:“大家跟上。” 突然,屋内冲出数道黑影,如同巨蟒的身躯仰挺人立,竟然是长达丈许的人头蜈。 它们都长着巨大的尖长颚骨,取代足钳的,是一双双如同人类的手臂,转瞬之间就有人被抓住。 那人闷声不吭,拔刀猛砍。 鲜血飞溅之中,手臂放开,但却又有惨绿毒雾喷了过来。 这群人早有准备,一个个早已事先服下解毒丹,全无影响般与怪物恶斗起来。 “哼,来来去去就这点儿手段,你们自己小心,我去对付那魔道。” 供奉嘱咐一声,越过战团冲了进去。 片刻之后,他就重新出来,手上竟然拎了个半大的少年。 人头蜈失去控制,行动大乱,也在不久后就被众人趁机杀尽。 少年全身哆嗦着,似是恐惧无比,但却依旧含恨看着众人,双目之中仿佛有烈焰喷涌。 有人忍不住火气,冲上去就是一脚:“就是你这个小鳖崽子,害死我们那么多弟兄!” 左忠良拦住他,看向供奉:“供奉大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少年?” 供奉道:“别小看此人,他已经修成邪法,不是一般爪牙,不过以他道行,的确炼制不出这种东西。” 左忠良目光一凝:“是有人故意交给他,分散我们注意用的?难道说那个传闻……” 供奉道:“现在保密也没有意义了,不错,那个传闻是真的。” 左忠良道:“那该怎么办才好,不做些什么的话,会死很多人的!” 供奉道:“我也不知道,这些雨根本就不是正常年景能下的,魔道们有恃无恐,只因他们手里握有足够多的底牌,可以为所欲为。” “而那些底牌,恰好就是要受害的凡民百姓自己交出去。” “唉,凡人,何其可悲啊……” 左忠良闻言,不禁沉默了。 供奉道:“算了,别想那么多,我们现在只能尽量斩妖除魔,诛杀这些趁乱为祸的恶徒。” 他拎着那少年,在对方挣扎之中走向空地。 “狗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哈哈……爹,娘,孩儿来陪你们了!” 疯笑戛然而止。 供奉把那少年尸体扔到地上,独自一人走到崖边,眺望下方江河。 大潾河已然浑浊不堪,如同一条奔涌的黄龙,出令人心颤的咆哮。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众人也明白是何缘故,但却没有办法去安慰,只能默默帮忙焚烧贼尸。 “又是这种人,被魔道蛊惑,想修炼邪法报仇……” “世道烂了啊……” “不过想被蛊惑也得有资质啊,这玩意儿还真是好东西,若我有灵根,那就好咯……” 百感交集之中,这些刚刚才经历一场厮杀的军汉们只能这样相互调侃。 左忠良皱了皱眉,看向众人:“得了吧你们,当真以为拥有灵根资质就能改变这一切么?” “左百户,难道你不想要这份资质么?” 左忠良借着雨水抹了抹刀,收回鞘中,淡然说道:“我不想要。” “啧啧,你这人还真是古怪。” 众人借着闲聊清点现场,随后又开始检查起屋子,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跟在左忠良身边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之前黄蔻镇中那名水怪案当事者。 三个多月过去,他已经成为异闻司的一名普通小旗,跟随在左忠良身边当差了。 异闻司人显然也是有相人之法的,虽然可能不如李柃鼻子那么灵,但看到一个没有家人之累,本性又还过得去的少年,干脆招纳进来培养一番。 少年无家可归,能混口饭吃,也很乐意卖命。 “百户大人,你为何不想要灵根资质?” 少年显得有些好奇,趁着四下无人,追问刚才的问题。 左忠良看了看他,神色有些莫名:“这种东西是想要就有的吗,你给我啊?” 少年讪然道:“想想呢,想想都不行吗?” 左忠良没好气道:“有那功夫瞎想,不如多干点儿实事,我看你还是太闲了,回去之后,把我教给你的刀法再练一百遍!” 少年下意识的捂了捂手臂:“还练啊,这几日到处出公差,实在太累了!” 左忠良道:“累点儿有甚打紧?司部的伙食好到天天大鱼大肉任你敞开肚皮吃,还有我帮你推拿活血。” “你精神纯正,悟性也不错,用不了半年就可以小成,接下来实战打磨个三五年,不会比现在的我差,到时候刀法历练出来了,又是个足以独当一面的好手。” 少年不解道:“可我再怎么练,也不可能过仙师。” “你一开始不就告诉过我吗,我们这般的凡人就算把武功练到极致,也比不上哪怕最低阶的修士。” 左忠良冷冷看着他,道:“告诉你那些是为了让你用脑子战斗,别整天想着斗蛮力的!若你有了这般计较的心思,就算给你刀罡和神通法术又有何用?” 少年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 左忠良道:“因为那时候的你,是异人阿信,仙师阿信,独独不是异闻司小旗阿信,刀罡和神通法术对你而言只是向上爬的工具,还谈什么斩妖除魔?” “刚才那人也有资质吧,还不是堕落成魔道爪牙,与我们为敌?” “虽说他全家被害,情有可原,但仍然理无可恕!这种人心术不正,修为越高,作恶越大。” 少年神色一僵:“这……” “所以,阿信……”左忠良叫着这个少年的名字,“丢掉那些无聊的空想吧。” 轰隆! 恰在此时,一道惊雷劈下。 闪耀的雷光照亮了整栋建筑,也照亮了左忠良的身躯和面庞。 他语气决然,严肃无比道:“仙师不足敬,鬼神不足畏,我们凡人,能够依靠的永远只能是自己!” 少年呢喃道:“凡人……自己……” 左忠良道:“记住了,我们是异闻司人,我们的使命是斩妖除魔!” 少年下意识的一个激灵,大声应道:“是!” “左百户,你们那边怎么了,有什么现?”有人被惊动,声音传了过来。 左忠良敲了敲少年的头,回应道:“没什么。” 少年吐了吐舌头,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但突然,左忠良却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其实,我有时候也挺痛恨自己身为凡人,无能为力……” “要是我为仙师,有那些神通法术就好了。” 少年瞪大了眼睛。 正话反话都被你说尽了,百户大人你耍我呢? 众人搜寻了一番这处地方,没有什么现,只好返回驻地。 这里是沿河城镇百明城的分舵,连日来魔道频繁活动,已经引起各方注意,为了确保城中安全,异闻司不得不抽调精锐到这处地方支援。 左忠良等人就是在这背景之下来到此处的,接连三天就出手多次,捣毁五处窝点。 这战绩看着辉煌无比,但所有的人都开心不起来,因为全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爪牙,严重干扰了他们的注意。 “果然已经开始了……” 突然,正在大堂中休息的一人看到司部通报,禁不住惊呼起来。 众人纷纷凑了过去,只见上面写着一个令人震撼的最新消息。 大粼河上游,一处类似此地的沿河城镇彻底被洪水吞没了。 虽然事前已经开始有人逃亡,但是死伤失踪者仍然高达十万以计,田亩屋舍尽皆被毁。 “我们所在的这座百明城,情况似乎也很不妙啊。” “这里地势并不怎么好,小破城迟早要完。” “嗨,瞎操这份心做什么,我们是异闻司,又不是当地的官府。” “不过眼下当地也在开始转移居民,得盯紧了魔道崽子们,别叫他们捣乱才是正经。” 凑在一起休整待命的人商谈着。 左忠良突然注意到另外一个通传消息:“有人正在王城附近装神弄鬼,不过这一次,是托梦给附近乡民,让他们提早躲避?” 有人听了不禁冷笑:“这是用心歹毒呢,乡民们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到时候没有足够的粮食,还不是得活活饿死?” 旁人争辩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依我看,能够多活一时就赚到一时,魔道不会多此一举,教那些平民往郊外那些庄园和高地跑。” 左忠良看了一会儿,也赞同道:“那个装神弄鬼之人还是有良心的,司部怀疑他就是给我们报讯的神秘人,决定暂缓处置,眼下我们也腾不出空去管,先看看再说吧。” 也有人反对:“那又如何?那里是王公贵族们的地盘,就算一时没有足够护卫,被灾民抢掠,事后还是要算总账,到时候官军来剿,不就成反贼了么。” 左忠良沉默许久,道:“做反贼总比饿死强。” “嘿,老左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这些人若是安安静静饿死也就罢了,闹这么多事情出来不是要害死更多人吗?” “没错,只顾自己,太自私了。” 左忠良冷然道:“大家说的全是屁话,要等遭难的换成自己和亲人,才知屁股该坐哪一边。” 这些异闻司人并不知道,他们交谈的时候,一个无形的灵体就飘荡在身旁,默默看着他们。 这个灵体,自然是前来查看情况的李柃。 如今时间已经入暮,他打算过来这边看看异闻司人追杀魔道的进展,结果却听到,这些人竟然在谈论自己最近做的事情。 当李柃得知这些异闻司人的真实想法之后,不由得也是一怔。 更让他震惊的却是,与左忠良争论,说灾民应该安安静静饿死那人身上香气飘然,一股刚正无私的竹香散出来。 与此同时,也有如同霉烂的沤馊腐臭,那是蕴藏在陈年旧事当中的仇恨。 只听得那人控诉道:“我曾听爷爷说过,五代之前我们也是家有良田,储蓄颇丰,本来可以靠着自家粮仓度过荒年的,可就是因为这些灾民作乱,家里人活活被打死了!” 立刻就有人反唇相讥:“那还真巧了,我爷爷的爷爷就是因为地主老财不肯放粮活活饿死的,要不是异闻司给他口饭吃,怕也当了你们口中的反贼。” 其他人闻言,精神波动,各自散出不同的气味。 愤慨,激动,仇恨,同情…… 诸般情感交织,复杂难言。 一时间,自诩辨识人间百味,知晓善恶美丑的李柃都迷茫了。 他的神通天赋仿佛失灵一般,再难分辨这些人的心灵本质。 李柃懒得听他们争辩,悄悄离开这处地方,来到外面的天地。 城市外面的荒野已经变成汪洋泽国,一些地势低的村庄和田亩被淹没,李柃往回赶的时候,恰好看到几具尸体倒毙在路旁。 他们看起来是想要逃往城中的一家老少,身上带着伤口,显然不是死于洪水,而是歹徒的抢掠。 又见一些低洼村庄,来不及转移的老弱病残无人相助,溺毙在积水中。 李铃这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生命的脆弱,仅仅只要几天不吃饭,体弱之辈就会率先饿死,或者得病而死去。 突然,淡淡的腐臭弥漫开来,旋即充盈整个天地。 这是自鼻根,通往意识的腐尸臭,李柃以前也曾闻到过,它象征着诸多情感之中憎恨,仇杀,强烈恶意的部分。 李柃还以为是那些尸体所散,下意识远离,结果没有用,仍然到处都是! “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柃心中震惊,四处转了转,结果现,自己所见所闻,所知一切,都带着这股味道,仿佛天地万物都在腐烂臭。 猛然间,一些讯息如同本能浮现在脑海,让李柃惊诧莫名。 “这就是劫数?” “贼老天,有没有搞错,这么快就要渡劫?” 第46章 天人灾劫 因果一道玄妙非常,李柃猜测自己最近所作所为已经触动了冥冥之中的某些规律,乃至连天道都开始直接示警。 按照仙门修士的经验,接下来有两个选择,一是即刻抽身远离,不再理会这些尘世纠葛,人心复杂。 只要劫数凝聚不起来,就不会真正成型,已经沾染的因果可以靠着时间慢慢去消磨。 二是继续投身其中,勇往直前,以力破局。 这可以更快渡劫,重焕新生,但也有着更大的艰难和凶险。 “应该何去何从?” 李柃不由得深思起来。 但很快,他就坚守道心,继续往前。 李柃依旧马不停蹄,赶往下处乡镇入梦示警。 他所拥有的消息渠道是平民百姓远不能及的,平民百姓可能凭故老相传知道附近哪里地势更高,可以躲避一时,却不见得知道哪些地主更富,囤粮更多,哪里交通受阻,桥梁冲断,哪里又是真正能够长久坚持的安全所在。 李柃这几天特意叫人研究了一番历年来的水文资料,把王城附近风险较大的乡村城镇都逐一通知到位,极具目的性的提前做好规划。 接连的数夜,风雨飘摇,人心惶惶,有神灵入梦而来。 不知多少百姓醒后彼此对照一番,直呼江神爷爷大慈大悲。 于是赶紧收拾行装,沿梦兆所示的活命路线逃难。 因为频繁冒充大粼江神的缘故,李柃感觉自己运用这一神国法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寄魂托梦和魇镇奇术也在熟能生巧。 只可惜林柔娘没有再睡觉,也没有冥想入定。 她似乎打定主意,一直这么熬下去,熬到那梦灵自行消散为止。 堂堂魔道修士,还怕不睡觉会猝死怎的? 与此同时,异闻司也在行动。 左忠良等人撤离了被水淹没的百明城,经过短暂休整之后,继续四处出击,剿灭一帮又一帮趁乱打劫的魔道爪牙。 但数日后,他们突然接到一个新线报。 “因大批灾民向王城聚集,魔道打算利用法术水淹王城!” 得知此事,所有人都惊呆了。 水淹王城? 那里原本就有乎规格的近百万人,加上那些灾民,就是足足两百万。 一旦被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 “雨怎么一直下?” “是啊,这都已经十多天了,还下个没停,烦死人了。” “听说上游才厉害呢,快两个月了都,百明城也被大水淹了,十几万人挤在郊外荒山,好可怜啊。” “王城里面好像灾民越来越多了,我听林妈说城墙那边挤得乱糟糟的。” 驸马府,内苑中,几名婢女无所事事,干脆搬了凳子坐在屋檐下看雨,一边嗑着瓜子,吃着蜜饯,一边闲聊起来。 丽居漫不经心的应着话儿,膝头上卧着白狮,很是麻利的给它剪了指甲,又抱过花豹来剪。 洁华则是伸出白嫩的手掌,接着屋檐滴落的雨水玩。 突然,她啊的一声把手中雨水甩掉。 旁边绣着花儿的丫鬟笑骂道:“你要死啦,吓我一跳!” 洁华却指着地面,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这,这……” 丫鬟们好奇看去,结果也纷纷花容失色:“啊!” 不知何时,雨水之中夹杂了褐红的颜色。 这模样,如同鲜血。 含香阁中,李柃正苦恼于自己劫数将至,现在天地万物都在散着淡淡的腐臭味,闻什么都不香了,忽然听人来禀这件事情,不由也吃了一惊。 他连忙派人把九公主找了过来,问她是否知晓缘由。 九公主道:“我刚才看了一下,不是血水,而是某种矿物。” 李柃道:“矿物是土里的,怎么会跑到天上去?” 九公主道:“神灵之术奇诡莫测,总有办法做到,兴许是想借此机会破坏土壤肥力,至少明年难以种植。” 李柃怔了一下,只感觉寒意彻骨:“还真是狠啊!” 他这时候也想起来了,玄洲历史上的确曾经生过类似的事情。 这种血雨除了恐吓凡民之外,还能使得来年收成大大降低。 甚至在短时间内,饮水都将变成困难,因为里面蕴含的是类似铁锈的金属成分。 府里饮用的水源来自西山,那里有专人看守,再不济还有地下泉眼,必要的时候可以从地底打水,多层过滤,比雪山湖水质还要更好,这个李柃并不担心。 但王城内外聚集的逃难灾民太多,可就要遭罪了。 李柃不由痛骂:“这些魔道坏事做尽,不怕天谴么?” 但他也知道这句话很无力,只是泄而已。 坏事做尽?天谴? 天道若有知,也只会说这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莫说区区百万人口,就是几千万,上亿,那也不过十几年间能够生长回去的数字。 往大里说,休提一国一族之兴亡,就是星辰寂灭,天地重开,在宇宙之中也算不得什么。 人命关天,是在人的眼中才关天,不要总拿这些小事去烦老天爷。 冷静下来,李柃问道:“青丝,你对因果和劫数一事有无了解?” 九公主道:“我幼时就在洞天福地进修,当然知道。” 李柃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认真道:“我想了解一下,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九公主知道李柃一向对仙门之事感兴趣,于是讲解起来。 这时李柃才知,诸劫之中,雷劫至高,通常千年一降,专劈异类化形和存活太久的老物,唯见性明心,清静无为方可躲过,躲不过便要硬抗,容易化为灰灰。 下及风火二灾,其中风灾唤做赑风,自囟门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火灾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 此三者为天劫,多与修士的寿元,境界,修为相关,无论仙魔正邪皆不可免。 其中飞升之前又叫小天劫,飞升那关叫做大天劫,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大考验。 但更常见,却是人劫,八难七伤。 这些多因恩怨情仇,道心冲突而诞生。 修士有借此磨砺自身,增加对抗大小天劫底牌的,有李代桃僵,找人应劫,或者利用功德福报消灾避劫的,具体要看所修道途和个人取舍。 九公主道:“仙门建议弟子们远离纷争,最好不要过多干涉人间运转,这是消灾免难的正途。” 李柃道:“也就是说,保持一个然态度?” 九公主眼前一亮,笑道:“夫君总结得很到位,没有错,就是保持然,不要轻易下场干涉,因为人间之事纷纷扰扰,经常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李柃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劫数究竟从何而来。 自己拯救各地百姓,出点可能是好心,但再好心,也难免酿造恶果。 可能自己四处示警,拯救灾民的过程之中,活了某些原本必死之人的性命。 又或者,断绝了某些可能存活之人的生机。 这些的确不是善心,行侠仗义就能理清的事情,这个世界的天地自然,修炼之途,有着其独特的规律。 如若善恶因果容易分清,仙师们早就出来刷功德刷个爽,还轮得到自己操心这事? 但李柃依旧不为所动,因为他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 “生民有功,这是基本定律,肯定不会有错。” “之所以表现出矛盾,很有可能是王朝周期律在作怪。” “这个世界的王朝周期律是畸形的,不完整的,仙师们的后代统治了各国,人间因果难消,那么,坐视魔道搞事情,会不会也有默契在里面?”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细想,越细想越恐怖,李柃都禁不住赶紧打住。 他和九公主讨论了一番仙门所授,得知劫数的表现形式有很多,其中最为直接而又凶险的就是天劫。 但除天劫之外,人劫同样不易对付。 比如无形心魔,中招就是五色皆迷。 有些修士莫名其妙就会遭遇毕生之敌,终其一生都在与那人纠缠不清,被其打压克制,那也是一种劫数的形式。 遭劫时天道不给信息,也是一种劫数,无法明晰这一点的人直到莫名其妙葬送性命都不自知。 自己得意的天赋是闻香,自认更够分辨善恶美丑,结果就在这时闻到了充盈天地的腐臭味,可能和道心密切有关。 世间无人无物不在因果中,无时不刻不在积累劫力,只是时光本身拥有磨灭一切的伟力,未达到作条件的会慢慢消弭殆尽。 借由这些了解,也可以梳理出仙师们一些所作所为的头绪。 “我现在才知为何自己跟天云宗明明身份地位不对等,还能公平交易了,正道仙师重诺不重利,又或者说,公平交易本身就是最大的利。” 九公主笑道:“是呀,越是正道中人,越不白拿人家东西,有些拿了是要担因果的。” 李柃暗自皱眉,自己可是没有少斩妖除魔,获取战利品。 不过算了,那些只是小节,而且斩妖除魔,替天行道,本身也可以了结许多东西。 他突然想起一事,好奇问九公主:“那你以修士之身许我一介凡人又是什么因果,是在为消弭情劫之困做铺垫?” 九公主大方承认:“如若许以情缘,主动应对,将来就再不必再为情所困了,当初你许愿要得贤妻美眷,享足凡世富贵,老祖就借我历练之机实现你的愿望。” “我应劫之机,应当是在夫君你百年之后,只盼夫君也能得到仙缘,到时候双栖双宿,同修大道,岂不羡煞旁人?” 人性是很复杂的,老祖把九公主许配给李柃无需讳言,是为一举多得。 但这并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明明白白的安排。 李柃不敌时光,可以让九公主彻底断了情根,专心筑基。 李柃逆天改命,也可以和九公主相互扶持,彼此有个照应。 这安排一举多得,皆大欢喜,甚至有意无意之中,把李柃绑在了天云宗。 这是正道高人应对因果和灾劫的方式,顺势而为,了无痕迹,不动声色间就消灾避祸,作出种种正确的选择,还顺便安排子弟门人前程,布局未来。 公平原则是道,种种算计是术,李柃突然觉得,这种手法里面,有颇多值得自己学习之处。 就在这时,府里的大管家徐公公罕见之极的快步进来,躬身禀报道:“二位殿下,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李柃询问道。 徐公公道:“异闻司密报,魔道可能放水淹城,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什么?” 李柃和九公主俱皆大惊。 但他们惊的东西不一样。 李柃在意的是城内城外积聚了如此之多的百姓,那可全部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还有自己的因果。 九公主在意的却是驸马府不知会不会被淹,连忙吩咐道:“快查查水文资料,看有没有哪一年的洪水淹没过此间,找个懂行的人来看一下。” 李柃沉声道:“不必了,我这几日刚好请教过主持王城水务的尹侍郎,他明确告诉过我,就算千年一遇的大洪水也淹不到府里来。” “大粼江神毕竟不是大粼海神,如若不是专门针对我们,最多只能淹到下城区。” 这一带是王公贵族们专门选定的聚居之地,平常回家要连上几条大坡,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罪受的,而是为了关键时刻能躲灾。 九公主松了一口气,道:“那还好。” 李柃默默道:“一点儿都不好。” 于公于私,他都得保下那些灾民,彻底挫败魔道的阴谋。 不久后,九公主出去检查物资,安抚人心,顺便提前准备一些舟船皮筏之类的东西。 李柃则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眼下灾民临难,他也承受着因果牵连的莫大压力,但却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的眼眉微弯,眸中却充斥着莫名的神采,如有一团火焰在跳跃。 “既然你们要赶尽杀绝,那就别怪我了……” “管你们什么宗门算计,万年恩怨,逼急了我直接掀桌子,大家一了百了!” 第47章 把他们抓出来 乍闻魔道中人想要水淹王城,李柃震惊无比。 可镇定下来仔细想想,当前的局势,其实非常微妙。 魔道对大粼江神的掌控始终还是远胜于自己,如今自己连他们是如何实现降雨,操控水灾都还不知,也无从阻止。 不过,至少在梦境领域,自己的优势明显。 林柔娘和那筑基修士在梦境里面根本不是对手,不敢再用魇镇之法。 这种状况下还想继续操持引导愿力,蛊惑人心,说不得要开坛做法,或者进行大规模的淫祀献祭。 但自己在神国法域内盯着他们,异闻司也没有闲着,同样在现世四处追击,一旦现,即要全力绞杀。 魔道真的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成功揭开乱世序幕的话,必将承担极大风险! 他们的难缠主要还是在于隐秘,真要跳到台面上来,不可能斗得过官府和异闻司。 他们背后的宗门远在外洲,玄辛国官府和异闻司的靠山可是在本土! 因此,这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一个阻止对方阴谋,甚至将其歼灭的机会。 “当务之急是把人揪出来,要弄清楚是混在难民当中,还是藏身别处。” 李柃闭目假寐,通过神国法域伪日游,瞬间挪移到下城区的南门口。 一到此间,他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出现在感应中的是潮湿脏乱的难民窟,隔着神国法域的香火雾气看去,到处泥泞不堪,即便受因果积聚所生出的腐尸臭蒙蔽,都仍然能够闻到夹杂在其中的复杂。 那是诸多事物交混所呈现出来的杂乱气味。 有人随地便溺,有人牛马同屋,有人久病生疮,有人行将就木,有人烧埋尸体,有人宰杀鱼兽,有人翻找垃圾,有人抠脚焗气…… 真正的世俗红尘,人间百态呈现。 连日降雨不停,消耗了天上水云,王城附近雨势减弱许多,但天空中仍然飘落着牛毛般的稠密细雨,随着微风吹散,形成朦胧水雾,时不时血滴降下,引起阵阵骚动。 空气潮湿,病菌孳生,许多年老体弱之人已经病倒,奄奄一息的躺在简陋的棚架下,如同冢中枯骨。 在这缺医少药的年月里,生了病基本只能靠身体硬扛,原本等闲风雨也不至于令这些习惯了劳作的灾民们生病,但连日跋山涉水逃难早已榨干他们体力,严重削弱了抵抗的能力。 官府派人在此帮忙搭建窝棚,同时开放城门,让灾民得以在沿街的屋檐下休息,但却仍然无济于事。 李柃看到,沿街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乡民,他们同样精神萎靡,仿佛失去灵魂般安静呆坐着。 官兵和乡绅们组织的人手正把死难的灾民尸体抬出去烧埋,家属们哭泣哀悼,场景凄切惨淡。 看不见的地方,米粮和药材的储备正在飞快下降,迟早会出现大规模的缺口。 富商豪强们都在观望形势,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乱饥荒,平民百姓也开始卖儿卖女,一些人市自开设起来。 李柃四处逛了一圈,现交易正隆。 这年景,长相端正,身子骨好的儿童还能给父母换来几两银子,或者不少的口粮,长相和根骨略次的,却只够勉强混口饭吃。 再次的,就被人嫌弃不要,真正白送都不要。 有一女童父母苦苦哀求,甚至给前来采买的大户人家管事跪下了,却只换来冷冰冰的一个字:“滚。” 又求告到另外一家的管事,管事忙把人扶起来,叹了一声道:“别价呀老哥老嫂,你们就算再跪,我也没有办法啊。” 女童父亲哀求道:“大老爷您行行好,就收下我们女儿吧,我们也不要钱不要粮,您就给她一条活路,成不?” 管事摇头:“这多一个人吃饭就多一张口,咱们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怎么养得起闲人?还是另谋高就去吧。” 说是另谋高就,实际哪有那么容易,能养得起人的大户就那么些,万一所托非人,被遗弃掉只有死路一条。 更有甚者,转眼功夫就要被宰了当菜人。 女童父母只得含泪带着女儿离开,准备另想他法。 除此之外,众多的流动人口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复杂问题,最为常见的是有人预见粮食短缺,正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到处勒索敲诈。 也有各乡各庄联合自保,不至于被外人欺负,但是一些乡绅恶霸开始想办法侵占乡民们的财产。 王城这边暂时还能保持秩序,因为百姓们畏惧官府,不敢乱来,但可想而知,灾情继续持续下去,原本的老实懦弱的乡民要变得凶恶,纯洁善良荡然无存。 李柃甚至能够闻到,种种代表着恶意的臭味在一些人心底散。 就算没有因果劫数的作用,此刻他所闻见的气味,大概也是臭气熏天。 世道乱了,礼乐崩坏,这的确不会有什么好气味可闻。 绝望哀怨之中,一些人的精神变得空前活跃,凝聚出来的香火愿力在空中出了丝丝的金芒,如同实质穿梭于现世和神国法域。 浓烈的香烛纸钱味充盈天地,甚至次盖过因果缠身以来,那一直困扰着李柃的淡淡腐臭。 那是人心之中仅存的良善,他们正在期盼神灵的救赎,以香火愿力开辟出一方净土。 李柃尝试着融炼了一些,现竟然空前纯净与甜美,质量远胜平常所产生。 如今天色还早,但灾民们随身携带的口粮不多,因此哪怕是白天也不会轻易浪费体力,有不已经少睡着。 李柃看了看四周,不由暗叹一声,钻进其中几个人的梦境之中,开始鼓动起来。 梦道神通与精神密切相关,这个他倒是得心应手,甚至开始尝试分神化念,一口气同时营造多个梦境。 “有不祥之人带来灾祸,把他们抓出来……” 在普通人的梦中,李柃假借大粼江神名义,鼓动灾民寻找可疑之人。 这招就叫做以牙还牙,魔道经常鼓动民众动淫祀,如今李柃也要让他们尝尝被迫害的滋味。 他曾见过那些魔道,还有异闻司中的海捕通缉令,于梦境之中将其逐一投射。 尤其林柔娘,他手中还掌握着她的梦灵体,一滴血珠幻化外形,端的是栩栩如生。 任何人在梦境中见到这样清晰的精神体都会留下深刻印象,恰好现实中打过照面的话,肯定能够认出来。 “竟然有人引来灾祸!” “不详之人,都是他们害的!” “找出来,献祭给江神爷爷!” 那些民众的梦灵强烈回应着。 这效果似乎很不错,李柃哪怕在梦境之中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愤怒和决心。 很快,好些人惊醒过来,对照了一下梦中所见,大为惊奇。 “江神爷爷又显灵了!” “乡亲们,快看看周围有没有不祥之人!” 不久后,街角传来一声惊呼。 “这个人好像就是其中之一!” “不好,他想跑,快抓住他!” 一名潜伏在灾民中间的魔道爪牙惊愕万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打个盹的功夫就莫名其妙暴露了。 眼下大事要紧,他也不反抗,只顾埋头逃跑,却不料空中突然一道剑气劈下。 “啊!” 这魔道瞪大着眼睛,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摔倒在地。 他的双腿被砍伤了。 这人只不过是个炼气前期都没有达到的爪牙,根本防不住这种无形无迹的剑气。 愤怒的人群想要冲上去打死他,却被无形念力推开。 灾民们见到,纷纷跪拜:“江神爷爷息怒!” 很快,官府闻讯赶来,隔离人群,活捉爪牙。 正在四处追查的异闻司人左忠良刚好在附近,也赶了过来,带着几许凝重接收俘虏。 吩咐手下将其带走审问之后,左忠良暗自皱眉,低语起来:“这手法,一定是那神秘人干的!” 少年阿信道:“百户大人,你指的是……” 左忠良道:“涟河县,氿口镇,乌蛇岗……这人浑水摸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出手方式如出一辙。” 但很快,却又起身,对众人道:“眼下此人敌友未明,而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先不管他。” 一名异闻司小旗走了过来,低声在左忠良耳边道:“左百户,已经问清楚了,刚才有灾民梦见大粼江神,亲自出神谕要捉拿一帮人。” 左忠良道:“装神弄鬼……捉拿谁?” 小旗道:“好像……好像是我们除魔令上的魔道!” 左忠良闻言,神色微动:“真的?” 另外一名小旗道:“我们也在找这群人,何不借此机会广为通告?” 左忠良似有意动,但却仍然摆了摆手,拒绝道:“魔道中人未必没有改换形象的法门,一旦易容改装,画像便等于无用,还会平白消耗民力,甚至造成死伤。” “总不能让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去对付魔道吧?” “那倒也是……” 左忠良想了一下,又道:“但各地乡绅,土豪,保甲,都可以召来,让他们暗中注意,还有,通知巡城卫加派人手,借施粥机会监视人群……” 眼下有善心人和城中巨富施粥,魔道虽然潜伏在灾民中间,但一些生活习性,心理感受截然不同。 他们不会像灾民那样饥不择食,也拉不下脸去接那些清汤寡水。 异闻司人也是经验丰富之辈,闻言不禁都笑了起来。 “是哩,城中的大善人们都开始施粥了,灾民们都说李驸马家的粥最实在,筷子都能插得住,周善人家的粥最清淡,得当成水来喝,白大会家的粥最有料,除了泥沙,谷糠,偶尔还能见着点儿荤腥……” “什么荤腥?” “当然是菜虫,苍蝇啦。” 几人谈论着,露出恶心难受的神色。 灾民们饿极的情况下,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只有暗地里吃得饱,穿得暖的魔道爪牙才会在意,他们肯定吃不下。 尸仙宗和幽魂宗的弟子们更不可能去吃那些食物。 修士在凡人面前是自矜自傲的,入世修行,红尘练心者可能会甘心吃这些猪食般的东西,但平常修士哪里肯受这等委屈? 拥有一定修为者可以辟谷,甚至餐风饮露,也没有必要自己找罪受。 如此筛查可以有效把范围缩小到富贵出身的人家身上,他们同样不吃那些东西。 但富贵人家即便逃难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彼此关系容易分明,总体数量也小得多。 第二天一大早,城郊东,一座不起眼的民居内,身穿锦衣的富商黄老爷面目狰狞,和几名形象气质明显迥异于灾民的人对峙。 “好呀,原来你们才是罪魁祸!” “黄老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江神使者……” “住口,江神爷爷已经托梦给我,说你们是不祥之人了,来人,给我把他们拿下!” “姓黄的,你好大的胆子!” 这群形象气质迥异于灾民之人明显不是普通之辈,见黄老爷竟然敢翻脸,惊怒之余,纷纷反击起来。 转瞬之间,冲上去的家丁就被打杀,黄老爷也惨叫一声,被生生扭断手臂,猛的按压在地。 “恶徒,果然是恶徒!”黄老爷惊叫起来,“江神爷爷救命!” “你到底什么疯,竟敢怀疑我等?”一名大汉凶狠问道。 就在这时,一名炼气后期头目突然站了出来,手中罡风一闪,把黄老爷抹了脖子。 “不用问了,肯定是有人假借江神名义,把我们污为渎神者。” 大汉神色僵住:“赵师兄,这怎么回事?” 头目并没有回答他,心中却蓦然生出几分荒诞之感。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假借江神名义装神弄鬼,哪知有朝一日,竟然也会遭到反噬? “乌姥姥说过,有神秘高人盯上了我们,要小心行事,这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高人?” 突然,一股莫名的寒意生了出来,头目低头看去,只见刚才死去的黄老爷竟然重新站起。 他头披散,全身血淋,口中出僵硬而又阴冷的声音:“渎神者,死……” 头目:“……” 众魔道:“……” 众爪牙:“……” 第48章 天命阴女 诡异气氛持续了好几息,终于有爪牙忍不住,上前一脚把诈尸的黄老爷踢翻。 “你搁这儿吓唬谁呢?” 其他人见状,不由自主笑了笑。 这场面的确吓唬不了人,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等闲诈尸而已,连正经的行尸走肉都算不上,再粗浅不过的赶尸术。 但刚才,他们确实是有点儿懵然。 从来只有他们装神弄鬼糊弄别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叫别人装神弄鬼给糊弄了。 突然,一道剑气劈下,强大的力量斩破空气,出了宛如风雷的声音。 爪牙猝不及防,当场鲜血飞洒,如同喷泉汹涌。 这惨状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各自四散躲避。 黄老爷的尸体再次站了起来:“渎神者……死……” 有尸仙宗弟子手掐法诀,灵元涌动,一边向外奔跑一边把几具通体散惨绿气雾的绿僵从外面召唤了过来。 结果没有想到,剑气凭空劈下,竟是出现在自己身边。 仓促之下,他运转罡气硬抗,结果被当场劈出一道深达寸许的伤口。 剧痛之中,更加凶险的危机之感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接连的攻击很快就把他脚筋挑断,然后陡的杀向其他人。 所有魔道弟子和爪牙目瞪口呆的看着同伴无端受伤,惨叫哀嚎,但却连敌人的影子都见不着。 这情形,当真像是神明显灵,要来追究他们亵渎之罪。 魔道头目赵师兄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当! 突然,气机牵引,运转的护体罡气自动激,挡下了一道贴身袭来的剑气。 他虽然没有受伤,但却连衣裳都被割裂,萦绕周身的气机也当场溃散。 头目吓了一跳,依旧咬紧牙关,闷头奔逃。 只要跑得够快,神灵也追不上我。 但没有多久,前方突然出现几个骑马的身影。 利箭嗖嗖射来,快如闪电。 这名头目下意识的催气劲抵挡,结果刚刚运功,就暗叫不好。 无形剑气从未知之地劈出,一下背后袭杀,将其砍翻在地。 异闻司的带队供奉冲了上来,飞剑祭出,斩断其右腿。 那是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挥手之间,泛黄的纸符打出,如同带着黏性粘在头目身上,紧接着银光一闪,长长锁链如蛇缠上,紧紧禁锢其身躯。 魔道头目挣扎了几下,只感觉全身神念都被约束在体内,竟然无法外放驱物了。 他就像是一条大青虫,被活生生的捆绑起来,彻底失去反抗之力。 马背上,一名白老者环顾四周:“我们似乎来迟一步?前方已经生了战斗,快过去看看。” 他正是曾经在涟河县收拾过残局的宫老,一声令下,众人尽皆快马加鞭,往前方赶去。 不久后,众人来到事的民宅,四处检查一番,确认大部分魔道弟子和爪牙都已经被解决。 零星抵抗根本毫无意义,也被高手们镇压下去。 有异闻司百户武官过来禀报道:“宫老,连供奉,莫供奉,千户大人,我们在这座民宅里面现了好些除魔令上有名的魔道,他们招供说撞上神秘高手。” 千户神色微动:“神秘高手,会不会是我们之前谈论那个人?” “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报讯,说在此间现魔道踪迹……如今看来,那个神秘人物真的是站在我们这一边!” 原来,他们也是接到神秘报讯,才知有魔道弟子在这边活动。 左忠良那边的盯梢很成功,配合江神托梦,揪出不少魔道爪牙。 但在灾民聚集区之外,王城周边还有不少类似黄老爷这样的大户,各有庄园,外宅,分散开来,颇为难查。 形势已经危若累卵,说不定一夜功夫就是生与死的区别,异闻司也实在没有足够的力量逐一调查清楚,只能将信将疑。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顺遂,一下就彻底捣毁这处魔道窝点。 宫老沉吟道:“我是在涟河县僵尸案中知晓此人,端的是神龙见不见尾,若非主动报讯,我们甚至都不知其存在!” 莫供奉突然道:“你们说,会不会像几千年前的凡人封神案那样,是无意之中得到了龙脉认可,掌握神国权柄的普通人?” “凡人成神?”宫老神色微变。 莫供奉道:“以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此人修为实力忽高忽低,神通本领诡秘难测,完全符合那桩案子的特征,甚至很有可能真身已死,残魂驻世,所以直到如今都没有现任何现世存在的痕迹。” 宫老想了一阵,叹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先不管那么多。” 连供奉点头道:“对,审问魔道要紧。” 莫供奉道:“这次定要撬开他们嘴巴,把关键高层的去向盘问清楚!” 宫老道:“眼下潜藏在玄辛国的魔道弟子当中,身份地位最高者无疑是那血娘子林柔娘,但真正主事者是她身边的筑基修士,人称乌姥姥的那个老妪。” “据悉,她们一直都在收集八字纯阴之少女魂魄,用于祭炼玄煞,修成血灵,想要凭秘法九大血灵合一,铸就道基!” “这是一种黄泉宗秘传的筑基之法,林柔娘明明早已修为实力迈进筑基门槛,硬是压着不筑基,就是为了将来走得更远。”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宗门任务固然重要,但自己的前程和好处,我就不信她能不动心。” 两名供奉皆赞同,一人一句谈论道:“确实如此,她来此之前就已经拥有六大阴命血灵,想必是父母帮忙收罗,来到玄洲之后,自己借乡民献祭弄到两份,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份。” “如若消息无差,这最后一份阴女的魂灵最为关键,可以作为主魂制衡其他,然后九阴归一,铸就专属于她自己的血神!” “她如今需求的,不再仅仅只是纯阴八字的少女,还得五行灵根俱全,甚至最好是拥有先天道体的修仙奇才!” “这当中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但若全部满足,堪称天命阴女,与她自身命格相同,有着极其玄妙的用处。” “这次灾难即使死难千百万人口,能够收获这等魂灵的可能性都不甚太高,但也确实是机会最大的一次。” “我就不信,她会眼睁睁的错失良机,不去参与其中。” 一直以来,魔道的图谋都摆在明面上,那就是尽量收割龙脉衍生的相关利益。 但具体的负责人不同,各自修为实力,行事风格也不一而足。 好比说林柔娘想要趁机祭炼自己的血灵,以天命阴女成就极品道基,必会对江神娶亲的陋习倍加看重。 那么,根据这一线索,就有可能找到她的行踪。 林柔娘当然也知道异闻司会以此为凭来对付她,但知道这一点,就能收手不干吗? 根本不可能。 她不辞辛苦,大老远的赶来此间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宗内资历和自己的修炼前程? 出身不凡,再加上历练镀金,功勋服众,将来便是长老之尊,资源和扶持是肯定少不了了,顺利筑基的话,至少一个结丹前程,万一运气好,得到了天命阴女,甚至能够跟更进一步。 她会和异闻司斗智斗勇,不断转移,纠缠,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目标,甘心打着空手灰溜溜回去。 而要得偿所愿,最方便的又是借着宗门任务的机会公私兼顾。 她怎么可能白白错过这次狂欢盛宴的机会,去等其他时机? 因此异闻司人把这两件事情联系了起来,将其作为寻找对方的突破口。 不过想要直接找到林柔娘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为对方的藏身之处实在太多了,拥有足够修为的话,不断改换形貌,隐匿气机,等闲部属根本无法现,而供奉弟子又人手不足,只能不断斩灭爪牙,摧毁据点。 这是仙魔两道的默契,两者之间真正的修士交锋并不多,死伤大多数都是异闻司官兵和那些四处招揽而来的爪牙,只是李柃意外入局之后,常常暗下黑手,宰了好些拥有修为在身的弟子。 不一会儿,异闻司的审讯高手就赶来,当场给那被俘的魔道头目套上恶木枷,再用缚灵索控制住了神念,狠狠的用刑。 他们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功夫,用尽各种凡间牢狱的逼供手段严刑拷打,甚至给他喂了保持清醒的药剂,然后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两条手臂的皮都活剥下来。 尤其杀人诛心的是,还给还用上了足以摧毁肉身机能的毒药,让这魔道头目感受着自己的肌肉和经脉慢慢萎缩,体魄受到了严重的削损。 这比任何严刑拷打还要更加挑战他的心理极限,因为他还指望着依靠这身肉躯性命交修,筑就道基。 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好歹人生也算有个指望,如若被毁掉,岂不是等于半废了? “招不招?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若是招的话,你最多只是元气大伤,将来还有恢复的机会。” “我们也不杀你,而是把你放在草莽之中,用于监视那些散修,做个洗心革面的除魔人。” “如若不招的话,我们同样不杀你,彻底废掉之后便把你放回去,到时候你跟人彘似的,还得受同门怀疑和排挤。” 审讯高手狞笑着,露出了比魔道邪修还要更可怕的变态神情。 魔道头目心理防线终于崩溃,连忙道:“我招,我招!” “你们要找的林姑娘和乌姥姥就藏在王城下游的十里亭那边!不过这是昨日的通告,今日中午之前,没有收到我们这边平安无事的回报,说不定会再次转移!” 一直在旁坐视的宫老突然站了起来,眼中骤然放出摄人的精芒:“下游,十里亭?” 神通法术毕竟不同于凡人大军的掘堤泄洪,掌握神灵之术的话,在下游施为也是同样的。 他倒不是怀疑这一点,而是十里亭那边顾名思义,距离王城南郊只有十余里地,这实在是太近了。 连供奉感慨道:“我们明明已经搜查过那边,但却还是让对方瞒了过去,这几乎就是贴在我们眼皮底下藏匿着啊。” “大人,这是我们的失误。”千户武官低头道歉,面上充满了羞愧的神色。 宫老淡淡说道:“也不能怪你们,神通法术诡秘难测,你们凡胎肉眼无法看破很正常。” 审讯高手看了宫老等人一眼,转身问道:“你们可有办法掩饰这里的异常?” 魔道头目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不觉得乌姥姥会上当。” 莫供奉看了一下凡人工匠打造的计时法器,道:“不管怎样,都试试看,不过不用抱太大的指望。” 宫老道:“确实,我们只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可仓促之间,难以准备周全,看起来只能起强攻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沉吟起来。 他们对十里亭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对方有多少人手,多少底牌,多少准备,全部两眼一抹黑。 但若不攻,魔道随时都有可能转移,甚至完成筹备,利用神灵权柄的引导,施展法术水淹王城。 和那些洞天福地之中的仙师们不同,这些执事弟子既然来到这万丈红尘入世历练,所思所想,就是如何积攒外功,应劫消业,没有逃避之心。 当下传令道:“让留驻王城那边的人马即刻去探,一经查实,即刻强攻!” “我们也尽快赶过去,还有,动除魔令……” “知会三位大供奉,该是他们这些筑基修士出手的时候了,一旦确认那血娘子和姓乌的都在,即刻以传召符挪移过来!” 不久之后,异闻司众人匆忙离去,李柃灵体飘浮在神国法域之中,不禁若有所思。 刚才那些话语,怎么听就怎么觉得是故意说出来给自己听? 猛然间,李柃明白过来。 这是一个默契。 异闻司已经知道有人在暗助他们,久查无果之后,选择了妥协。 眼下大敌当前,贸然招惹不知深浅的神秘人物实属不智,但那神秘人物积极斩妖除魔,又激了他们的几分希冀。 或许,双方可以试着合作一番。 其他的,都等到这场危机过去再说。 第49章 作法 灵体运行于神国法域,再次虚空挪移。 片刻功夫,李柃就出现在了数十里外。 “江神爷爷,别再下雨了……” “洪水快快消退……” “保佑我一家老少平安无事……” 汹涌愿力如同浩瀚波涛袭来,万千呓语之中,丝丝金芒投射,无时无刻不在磨砺着他的精神和意志。 虽然有拒邪香护持,李柃依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些愿力香魄越来越精纯,越来越凝炼了。 “只可惜,仍属乌合之众……” 李柃微微叹息,一边抵御这些香火愿力对自身精神的干扰,一边查看四周,现这里是王城南郊最为边缘的某处灾民聚集之地。 众生气味杂陈,如同烟雾弥漫,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爽。 好在久闻不觉其臭,他都已经开始习惯,甚至能够从这些乱糟糟的气味中分辨更加细微之处的差异。 这也是磨砺和成长。 李柃寻找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一伙异闻司人骑着马往南边赶去。 仓促之间,集合起来的人手不多,只有一个百户队,随军供奉只得一人而已,看起来还是个炼气前期的新执事,面孔年轻的很。 李柃飘浮在神国法域之中,透过迷雾般的屏障观察他们,一路紧紧相随,来到十里亭。 这里是一处无人的荒郊,风雨之中,倍显寂寥,路旁有个不大的亭子,其名为十里亭,乃是供行人往来休憩以及指示路程所用。 异闻司探马从前方回来,禀报道:“前方坡下有乡民茅屋数间,里面灶台水已烧开,人却不知所踪。” 百户沉吟道:“想必是魔道已经察觉我们来此,快追!” 当下再度加快度,果然又在数里外遭遇魔道爪牙,与之大战起来。 这些留下来断后的爪牙大多只是一些半吊子的邪法修炼者。 他们没有修炼资质,只是学了几手控尸或者操纵毒物的法门,利用别人所炼制的僵尸魔怪在林中设伏,结果一下就被异闻司的霹雳子炸翻。 供奉飞剑纵横之中,一具具僵尸授,蛊虫和毒物被砍杀。 但众人并没有高兴,因为敌人实在太弱了,明显就是被抛下的弃子。 抓住活口,简单审问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林姑娘和乌姥姥的确曾在,但半个时辰前,突然就叫大伙撤离,我们和几位特使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跑哪里去了。” 异闻司百户道:“除了血娘子和乌老妖婆,还有几个特使?” 爪牙交代道:“共有十个。” 众人闻言,喜忧参半。 他们口中的特使都是炼气中后期的魔道宗门弟子,从异域他乡远道而来,负责传道和展下线,是真正的骨干。 平常他们都分散在各地,各自展潜力新丁,散修人物,乃至普通的爪牙,如此反常的聚集在一起,绝对是要干大事。 这十人全部都是修士,加上林柔娘和乌姥姥更加无可战胜。 自己唯一的作用,或许是和之前剿灭的那些爪牙一样,以性命拖延敌人脚步,让供奉仙师们寻到机会出手。 但百户并没有犹豫太久,果断下令道:“追!” 众人精神一震,尽皆应道:“是!” 这一刹那,他们精气神意炽烈得仿佛要透体而出,在李柃的感应之中都显现出了如同灵气的光华。 丝丝金光从天灵盖上飘散出来,如同焚燃的香棒。 李柃飘荡于他们头顶,尝试着引导了些许来尝尝。 毫无意外,和那些香火愿力一模一样! 但其流向却和普通愿力不同,不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神信仰归入江神的神国法域,信灵香香魄和这些人的精神念头自然消散至神秘未知之虚空,而自己的闻香天赋都能从中截留…… 李柃恍然惊觉这件事情,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 但这些人视死如归,依旧未能得偿所愿。 他们甚至连那些魔道修士们的面都没有碰着,直接扑空。 要成功拦下对方,不是光有一腔热血就能做到。 李柃看了看下方的异闻司修士们,自行飘向其中一处密林,按照自己所嗅到的林柔娘气味追了过去。 结果翻山越岭,几经追索之后,却又现,线索凭空中断了。 这可能是类似纸人的分身消散所造成,又或者某种匿息神通,以及短程挪移传送的手段。 自从上次差点栽了之后,林柔娘是越来越谨慎了。 李柃只得原路返回,根据另外一路气味找到荒野深处一个隐秘河滩。 有人在此搭建了简陋的土石高台,不时有顺着山洪下来的尸体靠近,被神秘力量牵引,漂流过来。 那些尸体带着湿漉漉的泥水自行爬上岸,步履蹒跚的朝高台走去。 台下有简陋的石桥,水渠,似乎象征着冥道的某些东西,而在尽头,更有一座丈许来高的小石城。 朦胧的雾气笼罩在其中,尸体排队走过这道石城的城门,当即人影浮现,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抽离魂魄,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两名身穿相同宗门服饰,身上腐尸臭浓烈得如同黑色烟雾的尸仙宗弟子逐一检查,时不时说了些什么,爪牙模样的部属就把运用赶尸法术把尸体召起,引向不同的地方。 一些尸体起不来,干脆抬起直接扔下山坡。 如同土山的斜坡地,按照高低上下,躺满男女老少的尸体,大部分已经肿胀腐烂和赶不起来的都在下方,品相较为完整的就依次摆高。 但这个规律也并非绝对,李柃依稀感觉,当中似乎还有根骨,天资的条件。 “这是炼尸大阵?” 看了一会儿,李柃反应过来。 异闻司的卷宗之中,多次提及这种东西。 刚才那道小城门是冥宗黄泉道的一种象征,寓意鬼门关,经过之后,魂魄会被引导向事先设定的所在,而尸体留下。 这比不上平常利用炼尸罐之类法器炮制的手法,但效率高出太多,是大规模量产所用。 李柃看了一会儿,暗中搜寻自己目标,结果现只有一名幽魂宗弟子和两名尸仙宗弟子在此主持,其他全部都是气机不纯的新丁,散修,甚至明显没有修炼出灵元的凡人爪牙。 李柃目光凝重,立刻通过神国法域挪移传送,来到异闻司中一处值房。 在此关键时刻,朗朗白日,竟有好几名役丁堂而皇之的呼呼大睡,旁人也不管他们。 李柃微怔,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分神化念之法,同时进入他们梦境。 片刻之后,所有人惊醒,带着几分惊愕面面相觑。 “真的有人托梦来了!” …… “南郊的养尸地被端了。” 数个时辰后,天色渐暗。 深山中的一处洞窟内,有个地势开阔的高坡,里面的岩石被人力开凿出来,整理出整洁干净的平台。 林柔娘坐在天然岩石雕琢而成的椅子上,听着麾下禀报联络通讯的结果。 “异闻司的鹰犬逼得越来越紧了,我们的人手已经分散出去干扰,但作用似乎不是很大,各方进展也不断受挫,再这样下去,恐怕只能放弃。” 头银白,拄着拐杖的乌姥姥挥退部属,随手一挥,灵光萦绕于台上,隔绝了光影和空气,向林柔娘建言道。 “看来有必要把这些人也舍弃掉,只挑精良之辈潜伏下来,或者自行寻机返回宗门。” “但有我们在此吸引注意,各地乡镇,村庄的收割顺利进行,这些不起眼处就足以积少成多,攒下数十万亡魂,已经足够交差了。” 林柔娘道:“其实现在积蓄的水元已经足够多,全力动的话……” 乌姥姥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最近我们对神国法域的掌控越来越弱,如若不能鼓动灾民献祭愿力,根本不足以引导,而若想要鼓动灾民,那就需要更多人手。” “赛舟祭那样的玄辛国盛典也好,我们动的江神娶亲也罢,都缺不得人去跑腿办事。” “但偏偏,我们的人手不断被剿,已经开始不足。” “可是,我最后一个血灵还未找到……”林柔娘按着石椅扶手,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不甘。 乌姥姥道:“大小姐,这次不行,还可以等待月余之后的瘟疫,瘟疫不行,还有来年开春,青黄不接之后的饥荒,饥荒不行,还有预计之中的战乱……” “前辈们深谋远虑,早已定下诸般章程,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推行即可。” 林柔娘心底狂呼:“可是,我正在被那人追杀啊!” 这个苦处却根本没有办法解释,嬷嬷必定第一时间通知父母,父母必定指示嬷嬷强制把自己带回。 林柔娘并不愿意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迄今为止,还没有别人知道她的梦灵被扣押,随时随地要被恐怖的神秘高人上门查寝。 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乌姥姥安慰道:“大小姐不必着急,眼下我们还可以在此多待几个时辰,您先趁机小睡一会,到时候再看看情况。” “其实各地送入冥河的魂魄也不少,当中不乏质量高的,说不定运气好,从中就找到天命阴女了呢?” 林柔娘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希望借你吉言。” 等到乌姥姥下去之后,她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苦恼。 “希望真能如同嬷嬷所言,运气好吧……” 一时的软弱,让她都开始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了。 可了一会儿呆,林柔娘就清醒过来。 不行,不能寄望于运气! 林柔娘看了看下方忙着布设法阵的弟子和爪牙,终于下定决心。 她从随身兜囊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鳞片,金属般的质感中,似有血迹在其中浮现,随着灵元注入,如同烟雾的森白浓雾四散弥漫,整个洞窟瞬间变了模样。 所有爪牙和弟子现变化,都不由得惊讶抬头,四处张望,乌姥姥也回来询问详情。 林柔娘收起鳞片道:“嬷嬷,宗门有新的指令传来,要我们务必按照原计划动!” “原计划,那就是明日?”乌姥姥丝毫不疑,因为林柔娘出身尊贵,是宗内真正的上层人物。 高层或许有更深层次的远略,自己智慧根本不足以揣度,只需听命行事就是。 但她还是尽忠职守的提醒道:“以眼下的筹备情况,最终成效恐怕不大。” 林柔娘道:“我也这么禀报过,但万灵山的指令还是按照原计划执行,能得多少是多少。” 乌姥姥道:“明白了,祭祀有所不足的部分,由那些新募之人补上,实在不行,大部分弟子也可以放弃。” “只要能够祭炼成几件万魂幡粗胚,其实已经不亏……” 高明筹谋,从不全系于一人一地之得失,甚至从某种意义而言,必定只赚不亏。 但世间道理是有损必有益的,总体来看,必定平衡。 如何才能保证只赚不亏,答案不言而喻。 林柔娘道:“具体如何做,嬷嬷你决定就是,但要动祭祀,必须再度感召神国法域,这有可能会引起那神秘高人的注意。” 乌姥姥道:“我们可以先封闭此间,等到快要完成再与之贯通,争取战决。” 想了想,又道:“元婴高人也未必见得就能日游,之前曾遇其滋扰,展现力量不强,很有可能是一缕神念或者分身所致,我们可以在今夜开始准备,但只管蓄势,最后一步放到后日破晓时分完成,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请大小姐先藏身暗处,待我完成之后再与你汇合。” 林柔娘道:“如此也好。” 两人当下约定接头时间和地点,又借故调开了几名精英弟子和得力人才,为继续潜伏和展力量保留火种。 当夜,一座以土石树木为材的简易法坛就在山洞之中完成。 此坛高约三丈,四面斜坡,大模样如同金字土堆,其中一面设立台阶,共分九九八十一阶,上方是个丈许见方的平整台面,如同登山及天。 乌姥姥亲自登坛作法,强大的力量萦绕于整个山洞,恰被法阵禁制约束,隐秘而又快酵着。 第50章 逆转乾坤 乌姥姥藏身之处根本不与大粼江神的神国法域相连,李柃和异闻司遍寻无果,等到第二日大量水元异常凝聚,方才猛然惊觉。 “真的要来了!” 水元漫漫,如同乌云盖顶。 这种神通法术蓄势于虚空,李柃密切关注神国法域,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但即便如此,他察觉到法域之中的异常气息,也已经是八月十五的早上。 这距离昨日赶往十里亭,现养尸地,足有一夜过去。 天知道对方已经引导了多久,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完成。 李柃借托梦之术告知异闻司,异闻司中各阶供奉,执事弟子们通过历史经验判断出,这的确是虚实交融,要将寄存于法域之中的水元引导至现实的征兆。 从当下态势来看,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最快当天就能引导完成,最慢也是明后两天的样子。 异闻司高层紧急聚集相商:“一定要尽快找到祭坛,杀掉作法之人!” “那灾民怎么办?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一灾难生,才好救济他们……” “这种事情我们顾不上,只能相信王城府尹,相信其他人,而且,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究竟怎么找到那人。” “唉,说得也是……” 李柃在暗处听了这次商议,不禁思忖,自己或许可以做点儿什么。 但那些事情同样不是自己所擅长,现实中的驸马身份仅仅只能自保,真要站出来指手画脚,教王城府尹,王城司,巡城卫,乃至异闻司各方如何做事,只能适得其反。 “我的实力还是太弱,要是我为仙师,有那些瞬间解决问题的大神通就好了……” 李柃感慨之中,莫名生出了这样一个愿望。 但很快,却又摇头。 “这世间难道会少仙师拥有这等神通法力吗?大粼江神早已陨落,残余的意志,不必跟他前身一样的元婴高人,结丹境界都可以对付。” “人世间的苦难,在那等仙师眼中恐怕根本不值一提,魔道趁此机会大肆收割亡魂,炼制尸兵,才算得上是个问题。” “设立异闻司和供奉弟子,监守人间的执事制度,就是参与的手段。” “但那都是棋盘上的争锋,他们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亲自下场。” 昨日东周今日秦,咸阳烟火洛阳尘。百年蚁穴蜂衙里,笑煞昆仑顶上人。 终究还是蚁穴蜂衙啊…… “江神爷爷,救救我们吧……”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若得度过灾年,必定还愿……” 这个时候,那些重重叠叠的呓语又再一次浮现出来,搞得李柃心烦意乱。 他虽然有拒邪香护佑,但也还不能做到一直停留在神国法域之中,毫无限制吸收愿力香魄,更不能动用江神权柄,把这些全部转化成为自己的力量。 香火愿力越来越纯正,期盼庇护的念头如此强烈,甚至反过来干扰了李柃的诸般行动,让他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便从里面退出来透气,否则迟早被其侵蚀。 “有这么纯正强烈的意念,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早就得救了!” 李柃忍不住要骂人,但却也明白,这是长久以来的积弊,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拜神,拜鬼…… 当初自己是怎么找到林柔娘她们来着,是通过那美姬祈愿,利用香祷之法! 之后同样是利用魔道方面的祈祷感应,顺利找到他们。 但一来二去之后,对方也已经有所警觉,而且要做大事之前,更是会防范到所有的侦测手段。 就好比自己在北郊荒山收藏神像,暂时不与其他法域连接,根本无从追踪。 但自己和别人不同,自己能够嗅到虚空之中愿力香魄的气味,是否能够更加深入细致的进行探索,强行突破这些限制? 李柃想到这里,立刻沿着闻到的水元气味追踪起来。 他知道最后一刻,对方肯定会主动打开通道,与此间连接的,但那时候已经太迟。 自己要做的是通过散溢出来的气机逆推回去,提前找到对方。 哪怕争取到半个时辰,甚至更短的时间,都有可能改写结果。 可是李柃尝试了一下,立刻就现,那些香火愿力的干扰实在太大了。 自己需要利用拒邪香的保护才能在神国法域当中运行,万千生灵的情感意志交融之下,那些水元的气味几乎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混淆自己的感知。 久而久之,不自觉的融炼太多,精神都开始恍惚。 如若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将被其同化成为其中的一员。 李柃不得不再度中断,全力消化吸收之后再行尝试。 这样一忙就到了晚上。 李柃找了个借口早早睡觉,继续神魂出窍,尝试着从现实之中另想办法。 晚上他就可以夜游了,活动的范围和自由度加大,但却依然毫无头绪。 时间到了子夜,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李柃忍不住挪移回王城,看了一下异闻司人的进展,结果现他们也正束手无策。 李柃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托梦给他们的人,告知魔道极大可能隐藏在神国法域暂未覆盖的所在,王城附近,符合这个条件的地方不少,一时半会想要全部搜查清楚,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对此李柃也无计可施,他在现实中无法挪移,在神国法域之中又不知如何调动法域,掌握更多江神权柄。 这是魔道的秘法,等闲不会被外人知晓,甚至可能会与神魂之类的东西绑定,就算知晓也无法利用。 就在这时,李柃再次灵光一闪。 自己或许可以利用一下林柔娘的梦灵。 自己无法建立起与那些魔道弟子或者凡人爪牙的联系,林柔娘的梦灵或许可以。 李柃目前对梦境的了解依然有限,他开始修炼的时日还是太短了,并未把许多东西融会贯通,但眼下各方面的努力都尝试过了,死马当活马医也未尝不可。 当下,李柃便以神魂出窍进入自己梦境,从中取出林柔娘梦灵所化的血珠,将其形象塑造出来。 梦境之中,林柔娘一身神灵衮冕,安安静静呆在那里,如同精致的人偶。 这是一个顶好用的工具人,未曾消散之前,还是有许多用处的。 李柃伸手接触其身躯,实质上是精神相连,以感应法门静静搜索。 虚空之中,一片平静,似乎全无反应。 这实在正常不过,因为李柃灵光一闪生出来的这个想法,偶然性实在太高了。 这种关联有可能根本不存在,有可能即便存在,凭依不够,也无法感应到,同样还有可能,那些魔道们彻夜不睡觉,那就根本没有生成梦境的余地。 尝试许久无果,李柃突然感觉,自己果真是想多了。 这种办法并没有什么可行性。 梦灵毕竟就是梦灵,凭此找到林柔娘本人倒有几分可能。 关键是她老熬着,大半夜不睡觉,自己想过去找她都做不到。 “咦?”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依稀感觉,梦境似乎有所变化。 从眼前的工具人身上,那种仿佛磁铁吸引的传了过来,忽的又像鱼儿上钩般绷直。 “她在打盹,还是冥想入定?” 李柃感觉这种联系非常微弱,但偏偏,就是这一丝联系,仿佛黑夜之中的明灯,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李柃毫不犹豫施展魇镇奇术,把对方拉了过来。 一瞬间,身穿神灵衮冕的林柔娘果真出现在了面前。 “这里是……” 林柔娘还有些迷糊,但是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如遭雷击,猛的惊醒过来。 她果断从袖底掏出一柄拥有着宝石般晶莹刀体的小刀,朝自己身躯刺了下去。 但李柃注意集中,抢先一步出手,巨力将其抓住。 轰隆! 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其捏成肉泥,又一份凭依到手! 顾不上清点,无远弗届的神灵感应探照过去。 现实中,一座乡间民宅中,林柔娘如同受惊的小鹿跳了起来,带着几分惊慌,召出自己的法器风雷翼就往外面冲去。 李柃落后一步出现在此,但却已经顾不上她,因为他恍然觉,这里是在王城东郊的法域范围之外,从这里往东就是成片的荒山野岭,同样是之前难以探查的地方。 各个方向都搜索,短时间内难以兼顾,但此刻,他却几乎可以立刻判断,对方开坛作法的所在,就是这个方向! 这未必能够做到百分之百正确,甚至有可能要中诱敌之计,但从对方心理,处境,诸多方面的条件判断,可能性已经不低。 李柃顿时连林柔娘本身都顾不上了,沿着她此前活动的踪迹,逆着来时的路线朝深山方向追索过去。 这一回,林柔娘是从里面出来,并未有所防备,所以她和身边几名魔道精英人才的气味清晰可闻。 大半个时辰之后,李柃飞出六十余里远,现了一团浓郁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元气在其上空积聚,但却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约束在离地面极近的低空。 李柃精神一振,不由想要放声大笑:“找到了!” 有些事情可以用阴谋诡计来伪装,但这种海量的规模,以及自成体系的神国法域根本无法伪装。 李柃这些天时日几乎天天泡在其中,对它们实在太熟悉了。 当下匆匆返回,传报异闻司。 由于神国法域和那处区域之间隔着数十里的空档,李柃不得不再次跑腿,想要赶回去,结果在半路就见一道遁光飞快疾驰,两道遁光紧随其后,强大气机威压百丈,如同台风过境,肆无忌惮的横扫着周围的一切。 “是异闻司的大供奉,三名筑基修士用法术直接传送过去了,留下一人收拾残局,另外两人追杀那老妪!” 李柃立刻根据所知信息判断出了眼下的形势,见状毫不犹豫跟了过去。 他的度远远不及对方,但看其方向,迟早要回到神国法域笼罩的范围,到时候可以直接利用神灵感应追上。 乌姥姥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突然在离边缘还有二十余里的地方停下,不再继续往前了。 “妖妇,你跑不了了。” 追杀乌姥姥的是两名中年模样的道人,俱皆仙风道骨,一派正道中人的形象。 虽然不知乌姥姥为何突然停下,但他们立刻抓住机会,祭出五行罡煞所祭炼的飞剑,远远斩了过去。 筑基修士出手,远远出李柃感应,他甚至什么都还没有看清,就见对面山头一阵炸雷般的巨响传出,空气鸣震,带着浩大的声势把余波传了回来。 感应范围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扫荡了。 双方一路边打边走,李柃跟在后面,只能对着那些被削断的树木,炸开的土坑暗自震惊。 飞剑,雷法,火法,罡锋,一应手段和炼气境大同小异,但有了法力和天地元气的加持,规模大上十倍不止,动不动就是宽达数丈的坑洼,长达十余丈的鸿沟出现。 一路上毒雾弥漫,草木枯萎,不时间杂着一只只奇形怪状的蛊虫尸体以各种死法散落在战场。 不久之后,地面甚至开始出现乌姥姥的血迹。 李柃暗自笑叹一声,看样子,以自己目前的神识感应范围,是连完整观看战斗都做不到,只能凭借痕迹推算一鳞半爪了。 但即便如此,有一件事情他也可以断定。 “那老妖婆要完了!” 这次异闻司人同样憋着怒气,一得自己报讯就下狠手,直接三名筑基同时出动。 这是宛若泰山压顶的决定性力量。 李柃见自己根本追不上,更不要提帮忙或者捡漏什么的,干脆折出去,不再理会。 炼气和筑基之间颇有不小的差距,如若说对付炼气后期,他颇有几分自信的话,这种时候,却是连尝试都懒得尝试了。 可就在这时,一股浓烈得令人神魂都要为之战栗的恶意四散弥漫,转瞬之间,方圆数百丈都被笼罩了进去。 李柃突然感觉,此间的天地,忽然就变了。 大粼江神的法域笼罩了战场,神灵的气息降临,浩瀚而又恢弘。 第51章 各自误会 随着法域的笼罩,李柃神识仿佛一下变得高远深邃,以通感照映四方,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漫天金光中,乌姥姥的身影正被一团如同火焰的气机所笼罩,体表依稀呈现出半龙半人的模样,投射出来的幻象肌肤鳞片丛生,正是神像当中所雕刻的大粼江神。 她动用了手中掌握的底牌,大粼江神的权柄! “好好的仙道不走,偏去走这些邪门歪道,简直不知所谓。” 看到这一幕,两名仙门筑基俱皆冷哼,但却神色凝重,暗中戒备。 乌姥姥面色苍白,身躯微微颤抖着,没有说话。 她的腰腹早就破开一个大洞,是之前被飞剑所贯穿。 筑基修士也不是神仙,这般严重的伤势不及时救助的话,大概是活不成了。 她怔忪良久,举起手中拐杖,一道绿色毒雾于空中幻化异兽外形,带着如同风雷的咆哮朝两名仙门筑基扑去。 “还敢反抗?” 恼羞成怒的两人避开毒雾,手中剑光飞射,来回穿梭之间,在乌姥姥身上扎出一个个窟窿。 乌姥姥再也无力抵挡,气机如灯烛熄灭,向下坠落而去。 “就这?” 两名筑基修士微怔,旋即面色剧变。 他们看到,一个虚淡的模糊人影从肉身脱离,飘浮在半空中。 随着凭空浮现的金芒注入,这道人影渐渐变得鲜明起来。 这是幽魂宗人修炼的秘法,低阶修士就能出窍的鬼神之术。 和元婴出窍有本质区别的是,这一旦出窍,转化阴神,就要融炼天地五行,或者香火愿力等元气加以维持,转化为鬼修或者阴神。 她的精神与神国法域完美共鸣,真正与大粼江神融为一体。 两名筑基修士当中的一人惊怒道:“都已经身死道消,还要为祸!” 说话之间,金光袭来,他仓促运剑抵挡,飞剑竟被击得滴溜溜打转,带着破空之声落向远处。 “哈哈哈哈……” 虚空中,人影外形飞快变化,彻底转化为半龙半人的形貌。 他趁快大吼道:“本座又回来了……” 这声音带着男女交混的重合,隐约之中,似乎还能听到万民齐诵的叠响。 他正是万年之前的那尊蛟龙,他是大粼江神,他是乌姥姥,同时也是万万千千个信仰祭拜的普通凡民。 “孽龙,受死!” 飞剑被打飞的那名筑基修士面色惊变,手掐法诀,千百火鸟现形,轰轰烈烈的扑了上去。 他的同伴也抬手就是一道雷光:“乙木真雷!” 轰隆!轰隆隆! 大粼江神站在空中硬接了他们的攻击,身躯都被炸得坑坑洼洼,但呼吸之间,就如同水流般凝合回去。 “玄洲正道,又是你们这群可恶的家伙……” 大粼江神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抬手又是一道金光打出。 筑基修士身影急避,顺手一招,插在远处山头的飞剑重新回来,上下穿梭劈砍。 但每一次攻击,大粼江神都像水流一般恢复原状,他就像真正的大粼河,抽刀断水水更流。 两人相互掩护着与江神激斗,不知不觉间,竟然落入下风。 李柃看得分明,以他们的实力,对付乌姥姥绝无问题,但当乌姥姥放弃了自己的意念,转化成为大粼江神之后,本质就已经彻底改变。 大粼江神所拥有的力量实在太浩瀚了,虽然因为残念无多之故,无法调动一下全部调动,但却拥有着近乎不死的恢复能力,无论他们如何劈砍攻击,都无济于事。 突然,两人抓住机会连施法咒,雷火交织之中,直接把对方整个轰成了碎片,但却仍然见着,破碎的身影化作水流,从四面八方凝聚回来。 “这样都不死?” 他们不禁露出动容之色,一下动摇,就被抓住机会反攻回去,稍微年长者先受伤,紧接着,另外一人也被金光打中,肺腑震动,口中喷血。 “这家伙,太难缠了!” “再不想想办法,我们都得死在这……” 两人对视一眼,传音之中,退意萌生。 “走吧,没有必要和这尊阴神硬拼,反正天塌下来也有高个的顶着,事后自然会有人解决!” 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道法跟前程更为重要,受点儿伤不打紧,万一要是伤了元气,甚至陨落在此,那岂不是大亏? 他们这一下决定撤离,倒也迅之极,转眼工夫就远遁而去。 大粼江神失去目标,怀着本能往王城的方向飞去。 行动之中,水元相随,山雨欲来。 “这些仙门筑基竟然就这么跑了!”李柃暗骂一声,神念化作剑气猛然斩了下去。 当的一声,大粼江神身躯金光闪耀,竟生生崩缺绽裂。 李柃微怔:“这是……原来如此!” 他从对方伤口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大粼江神转头,手掌一翻,金光穿透虚空直接射了过来。 李林连忙向旁边躲去,结果还是被削掉一片。 灵体并非血肉之身,所以也没有受伤流血的表现,但神魂遭受攻击,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耳边幻听响起:“江神爷爷庇佑……” 这种金光的本质竟然也是香火愿力,李柃心中一震,想起异闻司卷宗之中的某些记载。 他明白两名筑基修士为何也得落荒而逃了。 这是精神领域的对抗,不是物质领域的对抗。 他们没有对抗香火愿力的手段,又暂时灭不了大粼江神,的确非常不利。 所幸李柃神魂已经融合过不少愿力香魄和拒邪香香魄,竟然承受下来。 “既然如此……” 李柃念头驱动,开始催众妙化香诀,全身上下如同焚香,不断冒烟。 拒邪香的香魄飘荡如云,团团裹向大粼江神。 对方猛然剧震,果真停了下来。 “他和神国法域的连接被屏蔽了!” 李柃大喜,当下再接再厉,全力催动自己的化香神通。 常人肉眼所难察见的虚空中,浓厚的云雾已经把神国法域都遮盖起来,李柃的灵体香气四溢,盖过了香火愿力的香烛纸钱味。 随着蛟龙般的怒吼,大粼江神身影疯狂挣扎,但拒邪香形成的香魄场域拥有着专门针对此物的功效,竟然如同隔绝愿力香魄那样强行将其兜住。 他落入了彀中,渐渐被逼至最中心的角落,彻底无法逃跑。 “法相变化!” 李柃再施神通,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从虚空显现,持着罡煞所化的刀枪剑戟往其身上砍杀而去。 一道道光影交错,都是虚空层面的精神交锋,同样如同劈斩水流,把一缕缕的元气削落。 但和之前那两名仙门筑基不同的是,大粼江神再也无法恢复了。 他的身体被阻隔了与神国法域的联系,只能凭着自身精神所能携带的力量加以抵挡。 但李柃的精神颇为强韧,而且拥有着丰富的对付香火愿力的经验,或随手融炼,用于补充自己消耗和损伤的精神,或丢弃到拒邪香场域之外,如同抽丝剥茧,一步步将其消磨殆尽。 天敌般的克制效果,令得这尊把两名筑基修士都吓跑的大粼江神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百余息后,江神的身影开始虚淡。 两百余息后,愈加黯淡。 三百余息后…… 四百余息后……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江神的虚影终于如同梦幻泡影溃散,一根形似头的金色游丝显现出来。 它再没有了之前的凶悍威势,反而像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劲,萎缩原地悬浮不动了。 “这就是大粼江神的残魂?” 李柃大为惊奇,他也是头一回看到以这种形式的东西。 这似乎是精魄,又似乎是一种香火愿力,天地自然和孽龙残魂花费了不知多少年才自然演化而成。 李柃忍不住嗅了嗅,满鼻草木芬芳,似乎还蕴含着天地自然造化的清新,本能就觉得于神魂大有裨益。 突然,一声惊呼传来:“龙脉!” 李柃转头看去,有些惊讶,那两名修士竟然回来了。 不过他们见着李柃和拿到金色游丝,更加惊讶:“天云宗真传弟子梁应龙,真元门真传弟子尹武明拜见前辈,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仙门何处。” “前辈?”李柃暗自嘀咕,三个头颅晃动,不同的眼睛眨了眨,紧张的心情略作放松,含糊道:“好说,好说,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梁应龙正是那名较为年长者,闻言老脸一红:“我等见那江神没有追来,正觉奇怪,回头一看,不曾想竟有前辈在此大显神威。” 尹武明更是目光迥然,带着几许钦佩看向李柃:“前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小小江神随手拿捏,这次要是没有前辈,我等还不知如何收场。” 李柃却懒得理会,只想着赶紧离开,不要被看穿底细才好。 他还是头一回在筑基修士面前展露法相,他这个前辈真正修为境界与实力并不相符,还是有点儿心里虚。 “好说,好说,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话是这样说,他手里可没有闲着,立刻就把那道头粗的金色游丝收摄。 他刚才听到这两人喊什么龙脉,若是真的,那可就赚大了。 梁应龙和尹武明见状,没有任何表示。 开玩笑,和明显就是元婴境界的前辈高人争这等宝物,嫌没有活够? 对方一看就是名门大宗里面出来的级高手,他们对此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梁应龙甚至客气提醒道:“这妖妇身上或许还有些宝物,前辈大可……” 说话功夫,李柃已经收回法相,凭空消失了。 乌姥姥身上的宝囊也被无形念力驱动起来,就连那根拐杖都跟着一起,以他们眼中缓慢无比的龟向着深山的方向飞去。 “呃……” 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方才如梦方醒道:“这位前辈不会是散修吧?” 他们见李柃做派,的确颇有几分可疑,不过并未怀疑修为实力,而是怀疑出身来历。 尹武明嗤笑一声,道:“宝囊也就罢了,那拐杖只不过是普通精金打造,连这半点儿油水都不放过,八成还真是个散修。” 梁应龙闻言大惊失色,眼神暗示尹武明。 尹武明也察觉自己失言,面色一下刷的变得苍白,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好久之后,四周仍旧一片寂静,两人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好像走了,没有听到……” 散修意味着亦正亦邪,而且率性任意。 同样的情境,有些人哈哈一笑就过去,有些人却得当场翻脸,喊打喊杀都不稀奇! “还好,看来是真的走了,武明你是面对自家长辈随意惯了,出来历练,对前辈高人放恭敬点儿!” “师兄教训得是,武明谨记。” “这次是真的彻底解决了,我们也算幸运,原本失败的任务都能搞完成,还是快些回去复命吧。” 两人商谈着,简单留下标记给异闻司人收拾残局,旋即各自祭出飞剑,纸鹞。 身躯一晃,就化作灵光寄附其上,飞快远遁而去。 片刻之后,离这处地方数里外,林柔娘身躯一闪,揭开如同染血的纱帐,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嬷嬷……” “是我害死了你,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柔娘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该刚愎自用,也不该心怀侥幸,我应该和你商量的……” 她哽咽自语间,泪流满面,但却只能远远眺望乌姥姥死去的方向,不敢再往前一步。 她利用秘法照看乌姥姥,亲眼目睹了童子天人相斩杀大粼江神的场景。 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元婴高人的分身或者一缕神念,如今看来,远远没有如此简单。 对方从始至终就是为着那道龙脉而来,难怪此前明明早已有过多次相遇的机会都不出手。 他一直都在暗中窥伺,等着乌姥姥濒死拼命,用出底牌,才出来收割。 如此心机,谋算,修为实力,甚至修炼上进的潜力…… 深沉的夜幕如同无边悔恨将其包围,这位来自魔道宗门的天之骄女不由得心灵蒙尘,生出了深深的无力之感。 第52章 我不是,我没有 李柃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从乌姥姥那里得来的东西,先在荒山野岭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归窍入定,排除杂念,恢复伤势。 天亮后,李柃从短暂的回笼觉中醒来,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这么香?” 空气中竟然充满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清新异香,是以前从未闻过的新品种。 李柃搂着九公主深深吸了一口,却现这不是她身上的气味。 他看了看四周,现值守的侍女是朝姝和洛珍,这香味也不是从她们身上传来,不由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两女对视一眼,都感觉驸马爷这话闻得有些没头没脑,摇了摇头:“没闻到哩。” “驸马爷,怎么了?” “没什么……” 李柃静下心来认真闻了闻,结果现,这种香味竟然是从自己身体里面所散。 他分明记得,自己身上是没有什么异香的,通常的香气也不会呈现出这种无形无迹,不为普通人所察觉的质感。 但是今日格外不同,一些前所未见的,类似水雾的游丝飘散,正是从自己神魂所散。 李柃惊讶之中,又现另外一件事情。 那原本充盈天地,仿佛无所不在四周的淡淡腐臭味终于消散了! 天可怜见,自己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它的侵扰,简直如堕地狱。 这种腐臭味根本不是等闲香料或者主动屏蔽知觉能够避开的,这劫数叫他无心享受佳肴美馔,娇妻美妾,李柃是为了不被看出异样,才表现得若无其事。 但如今,终于不用再闻这股气味了! 空气是如此的清新,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一切简直再好不过! 不久之后,李柃起来用膳,胃口前所未有的好,即便已经能够食香而饱,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九公主笑道:“夫君身体是否好了些?这几日你都怏怏的,一时又看不出什么毛病,但今日起来就精神了很多。” 李柃笑道:“的确感觉好了很多,也不知怎么回事。”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这大概就是渡过劫数之后的蜕变,自己身上的异香也是从精神层面所散,说不定有什么神通妙用,只是一时没有现。 正念想间,大管家徐公公前来禀报:“驸马爷,九公主,好消息呀。” 李柃道:“什么好消息?” 徐公公道:“刚才雨停了,异闻司人来报,说大洪水的危机已经解除,请二位大可放心。” 九公主喜道:“如此倒也甚好,看来这异闻司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徐公公道:“虽然大洪水不来,但城外灾民似乎病倒了不少,说不得又是一桩麻烦。” 九公主道:“这倒是件要紧事,府里上上下下也得清淤除湿,做好防范才行,这几日驸马爷都受了些许风寒,要是害得再病倒,拿你是问。” 徐公公忙道:“殿下请放心,我这就叫人打扫卫生。”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有了这句话,府中的仆役们当即忙碌起来,各处地方都在清理死水,铲除淤积,收拾枯枝烂叶,鸟兽尸体。 在这时,城中府尹突然前来拜访。 李柃在前堂见了他,询问之下,才知是为了借药而来。 府尹道:“驸马爷,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此事不得不防,如今趁着雨停,我们要在各处救治灾民,但实在缺医少药,不知贵府里面可还储存有能用的药材,我们以官府名义借取,年后必定奉还。” 李柃道:“这个还真有一些,也不要说什么借不借的了,拿去就是。不过我们府里人口不少,也要留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还请见谅。” 府尹忙道:“也不需太多药品,主要是大青根及黄连等物即可。” 李柃当下招来二管家王公公,询问道:“府里还有多少这些东西?” 王公公道:“驸马爷,您几个月前就吩咐过接济难民,如今府里倒是有一些常用药材,具体有多少我一时也不知,但算下来至少得有个三五千斤吧。” 李柃道:“你算算我们自己要用的,多出的都捐了吧。” 府尹喜道:“多谢驸马爷。” 说完这件事情,李林向府尹询问了一番当下的形势。 府尹道:“如今已经开始有疫气蔓延,病患之间相互传染,不能及时控制的话,会非常严重。” 李柃道:“疫气?” 府尹道:“不错,瘟疫都是靠此物传染的,这是阴邪之气的一种,凡人体弱,受其影响就会得病,然后病人本身又成为新的源头,如同烈火之势,愈演愈烈。” 李柃点点头,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当夜,李柃出窍,作法托梦城中富商巨贾,豪门大户人家,以三头六臂法相示于人前,显圣曰:“吾乃大粼江神,尔等需以法会祭祀,方可消灾除厄……” 第二天,这些富商巨贾,豪门家主醒来,惊愕莫名,连忙凑在一起商议。 李柃也主动宣布道:“我昨夜梦见大粼江神传下法旨,说要以法会祭祀方可消灾除厄。” 九公主惊讶道:“这厮怎么还在,不是被异闻司解决了吗?就算残魂死而不僵,起码也得再花数十年功夫才能恢复,不会是别国分身趁虚而入吧?” 李柃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对方显现三头六臂法相,疑似元婴高人。” 他毫无压力的给自己大吹法螺。 九公主闻言有些诧异:“江神根本不是这样的,我国正祭所供奉的江神是古之名臣望江侯,各国也大同小异,魔道动的淫祀则是万年之前那条恶蛟化形之后的形象,这究竟怎么回事?” 李柃道:“莫不是元婴高人也来争夺香火?” 九公主道:“元婴高人怎会放着好好的仙道不修修神道,除非他已经殒落,但却留有残魂,未曾真正身死道消。” “但元婴高人若是寿元未尽,大可转世重修,那恶蛟是因机缘巧合才走上这条道路的,其他人难以效仿,也没有必要效仿。” 李柃提议道:“我们妄加猜测也没有用,还是问问看老祖吧。” 九公主也赞同,于是屏退下人,一起到房中使用传讯灵符,向黄云真人告知详情。 黄云真人道:“高人托梦吗?你们有所不知,本宗有真传弟子和他遭遇,猜测是在野的散修,应该不是为了自己积攒香火,而是图谋龙脉,想要借此机会炼宝。” 旋即把昨日生的事情简略告知了李柃和九公主。 李柃原本只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而编出梦境,但却没有想到,天云宗真传弟子梁应龙等人比自己还能编,甚至把仙门都带歪了。 仔细想想,这应该也有异闻司人的功劳,他们肯定没有少私下猜测自己的身份来历,还有出手帮忙的动机。 隐藏在草莽之中的散修高人图谋宝物,这不失为一个合情合理的猜测。 李柃心中微动,借机问道:“老祖,我似曾听闻,修仙者把天材地宝划分为极上中下四大品级,每一品级都拥有着各自特性和效用。 其中极品灵材蕴含着足以吸引大修士的道蕴,上品略逊一筹,但也蕴含着些许法则和天地自然的神通造化在其中。 中下品灵材则是以富含灵蕴为主,能够切实有效提升修士修为,多为结丹,筑基所用。 除此之外皆不入流,炼气境界和凡人才会用到。 那龙脉,是否上品灵材?” 黄云真人笑道:“你倒是好学,这些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错,龙脉是水行法则与龙气的载体,至少也得是上品灵材。 其中龙脉又有主脉和支脉之分,主脉为极品,但是潜隐无形,除非把整条大潾河连根拔起才能收割,支脉则大多为上品,是从中分离出来。” 旋即却又肃然道:“龙脉既为山川河谷之精灵,蕴含天地大道的法则,实则与自然神灵无异,它与地仙之脉也有共通之处,主脉甚至足以蕴养洞天福地,可以源源不断产生灵气。” 李柃和九公主对视一眼,这道题他们都会! 天云宗的福地云上天,就是根植于一朵源自上个元会,开宗老祖奇遇所得的七彩祥云之上。 不过他们不太明白,老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黄云真人道:“恶蛟身死之后,大潾河无主,许许多多的权柄和法则能力已经分散出去,落在各个河段,不同流域的王朝之中。 这东西大家都盯着,而且牵连凡间亿万生民因果,已经再难集中于一人之手,索性设置官府,蕴养气运,这些年下来,不断削损江神权柄。 神权和人间王权迟早会迎来高度统一,可以源源不断产生王朝气运,进行更具效率的收割,甚至整合为大一统的皇朝,获得更多不入流或者中下品的灵材,增加对仙门的上贡。” “王朝气运!”李柃陡然一惊,明白了黄云真人言下之意。 这东西可以更替交换,轮流坐庄。 虽然不见得能够解决所有问题,但从自然神到信仰神再到人文崛起,册封神灵,倒也符合历史展的规律。 这个世界仙道昌盛,王朝气运从设计初衷来看,根本就是一株大韭菜。 仙门意欲扶持凡人王朝,只是为了弟子下山历练,积攒外功,收割气运更加方便,或者如同老祖所言,展成为更高级的大一统皇朝,以强力组织的力量采集不入流甚至中下品的灵材。 那么,自己伪装的前辈高人,能够在这一盘大棋之中扮演什么角色? 李柃假意好奇,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 黄云真人道:“那高人必定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先行布局。” “他拿一支龙脉在手,可以炼制足以抗衡和收集王朝气运的法宝,或者给自己子孙后人平添王气,封疆裂土。 这等人物实力高强,分一杯羹也不为过,关键是炼气筑基境界的散修得看住了,不能叫他们大肆偷采,平白占我等宗门便宜。” 李柃听得有些懵。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啊。 不过黄云真人后面那句话信息量似乎颇大,王朝气运的格局倘若能成,必定会对低价散修形成打压,到时候说不得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黄云真人道:“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可为难的,宗门不知他底细,暂时还不想太过得罪,你就暂且按照他说的去做就是。” 李柃道:“这样真的好吗?” 黄云真人道:“这也是宗门合议的意思。” 旋即若有所指道:“那可是元婴高人,你们自己机灵点儿,让我也省点心。” 说完这句,她才收闭符讯。 李柃若有所思。 老祖晋升在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闭死关,全力突破,连传讯都没有功夫接,更何况,就算破关出来,最多也只是新晋元婴。 她是没法得罪这种高人的,甚至都不敢打包票能够庇护自己和青丝。 天云宗倒是有其他元婴,甚至有元婴之上的化神大能,但也同样没有必要和这种可能是正派道友的高人针锋相对,总要看看他的底细和图谋再说。 眼下既是试探,也是释放善意。 无论如何,自己挥的余地还算不小,有什么锅都可以让那神秘高人背了。 当下对九公主道:“我得好好准备一下,应付那高人托梦交代的事情。” 九公主好奇问道:“夫君打算怎么应付?” 李柃淡淡一笑:“当然是做好自己老本行,给他制作一品合用的灵香。” 他当即召来仆役,叫他们骑上快马,分别去香坊那边和香事局传讯,一番准备之后,香坊把李柃所需之物送来,香事局的裴侍郎也赶过来了。 裴侍郎一如既往的殷勤:“驸马爷,有何吩咐?” 李柃把江神托梦的事情简单讲了讲,意味深长道:“老实说,我是不大信江神的,但人家都托到梦里来了,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去,就好好给他办场法会,上柱灵香吧。” “我叫你来,是想起之前曾经说过的焚香盛会,那些香木柴筹办得如何了?” 第53章 四愿立道心,由我不由天 说到这个,裴侍郎精神一振:“好叫驸马爷知晓,下官已经筹集到二百车沉香木。” 李柃道:“不错,比我预计要多。” 裴侍郎道:“驸马爷交代下来的事情,下官岂敢怠慢?这三个多月以来,到处搜罗了一些,就等着备齐之后给府里送来,不过目前离最初所定却是还差一些……” 李柃道:“你有心了,但我如今就打算把它们用在这场法会,不必等到年底。” 裴侍郎微愣,小心翼翼道:“这,够用吗?” 李柃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够了,再说这次有江神出面,城中富商与豪贵也会跟着踊跃凑份,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裴侍郎道:“那倒也是,不知驸马爷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吩咐。” 李柃道:“我还急需一批棒香,不过这件事情自有香坊里面的匠人帮忙,你不必费心。” 两天后,城南郊。 天刚光亮,就有大批官民聚集在此,宽阔的空地被清理平整,足足上百个柴堆事先架起,如同小山林立于眼前。 这些并不是普通柴木,靠近之后,明显可以闻到各种香气袭来,竟然大部分都是沉香木,还夹杂了城中商贾豪贵所捐赠的紫檀木,黄花梨等各种香木,木头上撒有香料各品。 最中央,高达五丈有余,以井字交叉搭法建造起来的大柴堆耸立,光是这么一堆,就有足足二十车,上万来斤。 李柃带着九公主出席了这场因江神托梦而办的祈福法会,和其他达官贵人们一起听礼官念诵祷文,并于盆中焚烧。 随着祷文的最后一丝火苗熄灭,礼官宣布,法会开始。 玄辛国主行动不便,并没有亲自到场,但代表官方的玄辛国丞相来了,他将和作为勋贵代表的李柃,百姓代表的一名豪商合力上头一炷香。 “进香!” 司仪唱诵下,两名壮汉抬着一物缓缓进场,竟然被红布遮盖,看不清楚真实的模样。 待得壮汉将其在祭桌放下,揭开遮盖的红布之后,真容才显现在众人面前。 “哗!” 顿时间,人群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旋即便是难以按捺的震惊。 “好大好粗啊!” “这是什么玩意,真的是香吗?” “我还以为是三牲之类的祭品呢。” 那竟然是一根足有海碗粗细,九尺来长的棒香,整体就像是根矮柱,又或者截断的房梁,横放在木桌之上,颇有份量的模样。 棒香是用细竹木做芯子的香,与线香,盘香,塔香,香粉,香丸,条块诸物最大的区别,就是其设计初衷大抵是为便于捧在手上敬拜天地鬼神,拜完之后,能够插在香炉或者泥土上继续燃烧。 这是有专门用途的祭祀香品,并非平常风趣雅物,因此不常在形制款式或者用料上面创新,只是被魔道以信灵香磨粉,重新粘合,改祭天为拜鬼。 寻常棒香多用榆树皮粉,柏树粉,色素,香精等制作,上好棒香则芯子,粉末和粘合剂都要精选一番,这时候抬出来的,则是添加了部分信灵香的成分,效仿魔道香祷之法引导精神。 众人不明就里,全都震惊于其尺寸。 这玩意儿真的是棒香吗? 举都举不起来吧? 玄辛国丞相年过五旬了,虽然保养得不错,但也开始体衰,看到这根巨大的棒香,当场就颤了一下,惊愕失色:“怎,怎会这么大?” 李柃道:“这是我李氏香坊出产的新型棒香,叫做巨人香,要的就是巨大,巨大才能显贵,显贵才能代表诚意嘛。” 丞相道:“还有这等说法?” 李柃道:“要不然,我等捧着几根筷子细的香,忒的小家子气,跟平民百姓有何区别?” 丞相道:“驸马爷是香道大师,这般说定然有理。” 李柃道:“丞相大人莫觉此物简单,太大太重,不利燃烧,香粉和粘合剂的配比必定是有讲究的,制作起来也费时费力。 这次我是招来了坊里的多位老师傅一起合力赶制,方才侥幸成功,这的确有不少表达诚意的道理在里边。” 作为百姓代表的豪商在旁听着他们议论,大为震惊,旋即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我道以往为何敬神祭祖总无回应,原来是诚意不够! 这次回去之后,若再祭祀,需换些大点儿的!” 但很快,他又苦恼起来:“不过听驸马爷这说法,我等殷实之家都还不配烧这等巨物,还需驸马爷这般权贵才烧得起啊。 看来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小些儿的算罢。” 李柃对丞相和豪商道:“二位,我们点香吧。” 有役丁把三个火把递了过来,三人分别各取一支,凑在巨人香的末端将其点燃。 “上香!”司仪再次唱诵。 “这怎么上?”丞相大人刚压下震惊,又浮起忧愁。 “好像很重的样子啊。”豪商也暗自皱眉。 李柃笑眯眯道:“来来来,咱们都搭一把手,合力把它擎好,拜几拜就完事儿了。” 片刻之后,便见李柃站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丞相和豪商,各自憋足了力气,鼓劲擎住,勉勉强强的拜了三拜。 “敬天!” “敬地!” “敬神!” “礼毕!” “哎哟我的老腰啊。”丞相此前就有不祥的预感,三拜下来,突然如同触电,身躯都僵在了那里。 他不小心闪到腰了。 豪商也好不了多少。 跟他一起擎巨人香的都是达官贵人,只他无权无势,说白了还是个平民,于是很有自觉的多出了几把力气。 结果这一番殷勤下来,差点把脚都扭到。 李柃倒是气定神闲。 他食香炼魂,好歹也算踏上了修炼之途,虽然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但搬运起来,出自己该出的一份力,还是轻松简单。 他若无其事的扶了最后一把,直到两名壮汉过来接手这支巨人香,方才慢慢放开。 他们把这支巨人香抬到前面泥地上插稳,便见其如同一根柱子竖立在那里,烟气不断上升,散出大量香魄游丝。 役丁们开始派香火,一支支或手臂粗,拇指粗,筷子粗的大小棒香分别摊派给不同的人群,各自点燃。 不一会儿,烟雾缭绕,如同云气笼罩整个会场。 大家一起敬拜江神,祈福消灾。 一些虔诚信徒甚至跪倒在了地上,喃喃有声,表述衷肠。 李柃运用闻香天赋感应了一番,但见烟气浮游,天空中似有亿万丝绦飘飞。 无数香魄游丝如同热气蒸腾,从万民头顶升至虚空。 它们仿佛上达九天,进入神国法域。 丁谓《天香传》曰: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 这里体现的是香火烟气上达神灵之所,天人交感的一面,信灵香原为祭天所用,尤擅于此。 魔道现其妙用,结合感应之法引导至神国法域,更进一步助长了江神信仰。 然而在这时,又有另外一股香魄浮现。 这是以青木香,熏6,安息胶香混合而成的拒邪香! 它们也被信灵香牵引着升入了神国法域,但和那些愿力香魄泾渭分明,并不会被同化。 不一会儿,这些拒邪香的香魄就形成阵阵烟雾,使得神国法域朦胧不清,如同要在虚空之中消隐。 香之功用包含祭祀,但并不见得只有祭祀一种。 李柃之道重在食香炼魂,内涵亦不等同于香火成神。 他在这些分给民众的香品之中加了料,等于信灵香和拒邪香混合。 一面信而有灵,牵引精神,上达神明之所; 一面拒邪驱秽,辟除浊臭,屏蔽神国法域…… 矛盾之中,阴阳交混,体现的是他内心深处对于此道的真实态度。 不久之后,众人祭拜完毕,又有上百人分别举着火把,点燃事先准备好的柴堆。 随着煌煌烈烈的火焰升腾而起,大量香魄如同滚滚洪流注入虚空。 李柃亲自点燃了中心深处那最大的一堆香柴,随后又指挥着众人把各种事先备好的香料和各种材料往上倒去。 火焰升腾,高达数丈,浓烟携带着海量香魄开始散,携带着清新的气味冲刷邪秽,祛除了带来疾病的疫气。 这是信灵香驱虫辟邪之功用。 随后,大量香魄似乎形成了充满暖意的场域,一下扩散开去,在烈焰高温的催之下,瞬间穿梭虚空,如同明光照映百里。 这是返魂香香闻百里之功用。 李柃运用了混合香品的原理,使得信灵香中的有效成分化为妙用,一下激至王城周边的每一个角落。 在场暗中守候的异闻司供奉很快便惊奇现,那些疫气果真在削弱和消散。 这让他们讶然无比。 封建王朝的体制并不足以对付这种无形敌人,每次遭遇,都要损失惨重。 最后往往是靠着自然病死的人足够多了,造成无人区,方才得以停歇,又或者,有仙师下场,悬壶济世,功德渡人。 灾民们也啧啧称奇:“好像咱们烧田哩!” “那不同,烧秸秆杂草的味儿熏人得很,这气味怪好闻的,我都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 回想着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李柃再次取过一支手臂粗的大香,如同那些虔诚信徒那样朝着如同火山的香木柴堆敬拜。 只不过,他拜的不是神,而是自己。 他也默默许下了自己的祈福消灾之愿。 一拜苍天,愿那苍天开眼,善恶有报,乾坤无私; 二拜鬼神,愿那鬼神退散,祸福无门,惟己自召; 三拜大地,愿那大地造福,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四拜众生,愿那人人如龙,厚德载物,自强不息! 仰天为阴,唯我为阳,祈福为少阴,自强为少阳,阴阳和合,刚柔并济,方为道真。 李柃原本朦胧的心志似乎一下明晰起来,变得愈坚决。 经此一事,他已实证,人不可无信仰,亦不能陷入迷信。 烧香点烛,莫如砥砺前行,信之有灵,原是心念纯正,拜神不如拜己,这是属于李柃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凡之道心,由此而生。 世人若无此心,要么愚昧迷信,授人于柄,要么狂悖无畏,妄自尊大,终究不得正途。 香火升腾之中,他自身的精神意志也炽烈得仿佛开始燃烧,丝丝愿力化作灵香从中散而出。 人如薪柴,众妙化香诀似乎愈运用自如。 蓦然间,李柃感觉自己心灵一片澄明,仿佛顿悟了什么。 有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法相变化,竟在当空出窍,显化出来。 日游境界! 借着强韧的精神意志,以及前段时日的积累与今日的蜕变,他终于踏出了这关键的一步。 过往如同熔炉烈火的日精不再损伤其神魂,只是如同沙漠之中的烈阳,仍然稍显毒辣。 “啊,显灵了显灵了!” 信仰江神的愚民百姓当场跪拜下去。 “是那尊三头六臂的高人!” 那些曾经在梦境之中见过此尊的富商大贾也莫名惊悚。 “之前情报有误,他竟然是日游境界,至少元婴后期的大修士!” 异闻司人和知晓仙门之事的九公主却是如临大敌,不知道这位高人突然出现在祈福法会的现场究竟何意。 许多人更把心目之中对他的评价再提一级,各自惊骇莫名。 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出来之后,就似被弥漫的烟火托举,缓缓飘上一处莫名的虚空。 李柃可以清晰感应到,原本为蛟龙所掌握的神国法域仿佛出了如雷的轰鸣,随后更是同海市蜃楼扭曲起来。 紧随其后,无边金芒从中照映而出,充斥虚空。 就连现实中,也有阵阵金光如同晨曦传出。 这些异象持续了许久,一直到虚空交融,如同洪水分流的滚滚愿力香魄往自己童子天人相所在的层面涌去。 另外一个法域生成了。 但这并非神道的神国法域,而是修仙者感通天地,言出法随的法域。 真真正正,属于元婴层次的法则界域! 紧随其后,莫名的直觉生了出来。 李柃突然现,这具法相已然不再是一具空壳,它拥有了真正法相所应具备的天赋神通! 那三头六臂所代表的念头分化与三倍化加持,真的出现了! 第54章 返魂 篝火持续燃烧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余烬之中,烟气袅袅,仍然还在持续散着怡人的香气。 这场面宏大,有燎原之势,即便不计返魂香香魄散百里之效,肉眼可见的烟雾都弥漫了方圆十数里,笼罩城池上空。 许多未去现场参加法会的民众就在城中各处或者灾民窝棚驻足远眺,看着天上云彩兴奋讨论,不时还用力呼吸,感受这股平常难得一闻的香气。 在他们肉眼难以察见各处,致人疾病的疫气正在消退。 它们遇着空中飘散的信灵香香魄,就像是霜雪遇着烈阳,不断消融,退散,即便没有立刻被全部杀灭,也弱化到青壮年足以靠自身体魄抵抗。 拒邪香的香魄则有阻断传播之效,使得疫气的散变得缓慢无比,每经移动,都要穿过厚厚的香魄尘霾,再次遭到磨灭。 由此而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扩散和传播的条件几乎全部失去,再也没有一传十十传百的那种恐怖效应。 而若只以寻常加法蔓延的话,不要说玄辛国官府,就是民众自己都可以控制,彻底杜绝其危害。 就在这时,现场的一端突然传来骚动。 有人惊呼道:“活过来了,他活过来了!” “这是江神爷爷显灵啦,救苦救难江神爷爷!” 李柃正在感应空中的疫气流动,不禁询问道:“那边怎么了?” 有随从前去查看,很快便回来禀报道:“驸马爷,有官兵想要把病死灾民抬走,结果才刚动手,那灾民就活了过来,现在一大群人都堵在那里围观,说江神显灵呢。” 李柃远远眺望了一下,果然见到窝棚区那边黑压压的人群聚集。 他对九公主道:“那些人也真是的,刚才法会上还教他们不要扎堆,这就忘记了,算了,有官府在那边疏散,我们也管不着,还是先回府吧。” 话虽如此,等到上了马车,他就立刻神魂出窍,过去瞧热闹。 日游境界,自在逍遥,分神化念的多线操控,更是令得他能一心多用。 于是一边以部分精神和九公主谈笑如常,一边以灵体飞了过去查探。 日游灵体和夜游灵体截然不同。 达到了日游境界的灵体阴神转阳,已经可以看到和听到周围的场景。 这是受阴通感,并非灵体拥有了眼睛和耳朵,而是精神感应能够模拟眼耳器官的特征。 不过即便拥有了这种越物质构成的感官知觉,李柃仍觉头顶太阳过于毒辣。 之前显圣人前时香火正盛,短暂出窍还不觉得如何,但如今就有一种在沙漠之中跋涉已久,被茫茫烈日炙烤,又渴又累的感觉。 这样长久下去,就算不被烤成焦炭,也要非常难受。 李柃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他早已通过老祖所给的神魂玉册知晓这些事情。 “毕竟没有渡过雷劫,仍属阴神之列啊,那些大修士们游戏人间是怎么做来着?有了……” 李柃念头一动,找了个不易为人所注意的角落降下,凭空凝聚罡煞,一个身穿锦衣,摇着折扇的年轻富家公子便浮现出来。 此乃色阴通感,化身变化,乃是近似法相,但却与法相有着本质区别的存在。 灵体原本就包含色、受、想、行、识之中的想、行、识三阴,至此五阴俱全,已然相当完整。 借助此身,李柃灵体藏在实化的罡煞之中,顿时就像是有了一个遮阳的伞盖,觉得舒服许多。 这富家公子淡淡一笑,摇着折扇,不动声色混入人群,往前挤去。 不久之后,他来到前面,看到事地点的窝棚下,一名老汉斜靠在木椅上,有身穿官袍的医官为其号脉,检查身体。 那医官对旁边站着的上司禀报道:“大人,这老丈应该是假死之后恰好闻到空中香气,被刺激苏醒,百姓们不知其中道理,以为是死而复生。” 官员点了点头:“假死之事自古以来便有,倒也无甚可奇。” 医官道:“确实如此,不过这空中香气甚为奇异,怕是有提神醒脑之功效。” “简直庸医啊!刚才我分明见着他已经断气。” “这明明就是江神爷爷显灵,把死人救活了,说什么假死。” “就是……” 旁边围观的百姓不乏迷信者,闻言议论纷纷。 医官听到,嗤之以鼻:“无知!人死向来不能复生,便是当真有仙家手段能够做到,又岂会轻易运用在凡人身上?” 这个说法其实相当有道理,众人却根本不听,仍旧诉说着江神显灵的事情,甚至因着这次法会圆满成功,商量要不要募捐,多盖几座江神祠,方便祈福消灾。 人心还是期盼死而复生的,他们更加愿意相信江神爷爷救苦救难的说法,而不是什么医学。 李柃注意到,这些人情绪激动之时,身上如有烟气,冒出大量香火愿力。 这些香火愿力一如往常,在虚空之中流向神国法域。 大粼江神的信仰再次凝聚起来,如若得以一直滋养,假以时日,势必卷土重来。 不过这一次,虚空之中却多出了拒邪香的香魄。 它们就像是一层厚厚的纱布,笼罩了神国法域和现实。 拒邪香香魄能够阻隔两者之间的联系,甚至不断吸收和过滤那些香火愿力,把其中包含情感意志指向的杂念去除。 缺乏了凭依之后,人们所散出的就是纯粹的精神念头,并不会被引向其中。 这种拒邪香所形成的场域越是浓厚,最终成功流入神国法域的香火愿力就越为稀少,直至半分也无。 同样的,身处大粼江神的法域也难以穿透它们降临现世,除非能像李柃这般搬运香魄,把它们拨开。 隔着这么一层拒邪香所形成的烟雾,无论视线,神识感应,还是直接驱动物质的掌控能力,都有明显的下降。 它们最终将会被信众自身的精神念头吸引,重新返回原躯,又或者自行消散。 李柃见状,暗自欣慰。 “果然成功了,假以时日,大粼江神的信仰必定能够被清除!” “不过这些香魄有限,大粼江神的信仰却还在源源不断产生,得想个法子釜底抽薪才行。” 李柃想到的办法是把这次法会之中所用的香品推广出去,作为祭祀大粼江神唯一指定正品。 如若各地信众都能听从法旨,使用这种加了料的香火去祈祷和祭祀,那迟早有一日,大粼江神的神国法域都会被其填满,彻底失去神灵的力量。 好生经营那位元婴高人的身份,切入宗门利益要点,顺势而为,倒也不难办成此事。 不过,自己本身得想办法从中摘出,尽量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李柃心中暗想着,离开了现场。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自己竟然被人盯上了。 似乎是此前往人群中挤的时候运用过一些凡手段,这具富家公子化身竟然被现场的异闻司人注意到。 那是两名身穿皂衣的士卒,见多了草莽江湖之中的奇人异士,乍见李柃的化身就感觉不太对劲。 再一看,竟然利用神念的力量凭空驱物,不动声色拉扯牵引身边之人,硬挤进去,必定是修士无疑。 他们一边派了同伴去报信,一边悄悄跟上,却见李柃来到会场边缘的空地上,回头笑了笑。 转眼功夫,撤去罡煞,灵体遁入虚空,彻底消失不见。 一名异闻司的供奉刚好赶来,见着这场景,不禁也吓了一跳。 “严供奉,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盯着的那个人竟突然不见,快来看看怎么回事。”两名士卒说道。 严供奉神色肃然,却是看着李柃大变活人的地方默然无语。 良久,他才看了看两名士卒,认真说道:“以后遇着类似情景,千万不要傻乎乎的盯梢,以为这里人多对方就注意不到你们。” 旋即又幽幽说道:“刚才那个,我也看不透是什么来历身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并非血肉之躯。” 两名士卒闻言,不禁吓了一跳:“不是血肉之躯,难不成还能是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 严供奉摇了摇头:“这世间不是血肉之躯的又不仅仅只有鬼修一种,阴神,法相,化身,幻象,简直太多了。” “但无论如何,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恐怕并不会太平,这场灾祸还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多三教九流的人物四处流窜,做事需得万分小心才行。” 李柃也不着急回去,索性四处逛逛,查看百姓们的状况。 结果却现,情况不容乐观。 眼下王城周边的雨停了,洪水也有消退之势,但是各方乡镇城池一片狼藉,想要彻底恢复原状,时间内恐难做到。 李柃对此也无计可施,王城府尹连药都要来找他这个大户借,肯定也是没有多少存粮的,还有此前魔道暗中激的各种灾祸苗头,都正在开始显露出来。 突然,飘飞在空中的李柃想起一事:“大粼江神的权柄之中,似乎就有操控水元,掌控降雨的能力。” “神国法域里面还有海量的香火愿力,又没有了江神残魂掣肘,倘若这时候有人能够加以利用,完全可以暂代其职权,做到这些事情。” “玄洲的百姓们供养了大粼江神那么多年,难道还不能让他做点事情?” 不久之后,出窍灵体来到郊外荒山,从自己藏匿战利品的地方掏出乌姥姥的遗物,就地翻看起来。 乌姥姥是一位筑基境界的魔道修士,她随身携带的功法秘籍,消息情报,笔录札记,对如今的李柃而言堪称弥足珍贵。 他寄望于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知识。 结果还真没有让人失望,在一份笔记之中,李柃现了乌姥姥记录自己利用神灵权柄的些许经验。 如若换成旁人,还真未必能够轻松看懂,但李柃可是连神国法域都能亲身出入,实践经验远远胜过乌姥姥等人的特殊存在。 他自己的神魂本质也堪称高格,如今所缺的只是一份入门的指引。 李柃如饥似渴的看了起来,再结合此前所得的幽魂宗功法知识,很快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想要掌握大粼江神的权柄,外人几无可能,因为这条龙脉承认的始终只是那恶蛟,死后残魂化为孽龙,更是几乎融为一体。” “不过龙脉虽然有灵,却毕竟不是真正的有情众生,它那朦胧的意念只能根据气机来判断敌我。” “也即是说,如若掌握它的残魂,甚至抽取部分分支龙脉,就有可能骗过!” “我的手中恰好就掌握有一份龙脉,而且已经通过拒邪香洗炼干净,不再受孽龙本能影响!” 李柃接着看具体做法,现如果想要掌握大粼江神权柄,有两大选择。 一是自己融合龙脉,改造神魂和意志,与这一方流域共鸣。 乌姥姥濒死之时就那样做了。 但那样一来,就是彻底走上神道之路,将要被迫走上收拢其他龙脉,追求掌握整条大粼河,然后推及其他水元领域的路线。 自己天赋异禀,而且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未必会像乌姥姥那样被大粼江神吞噬,但也仍然需要和那条孽龙残魂争夺,而且还要承受各方宗门和国家有意无意的打压。 这个选择很快就被李柃排除了。 就连乌姥姥那样的魔道修士,都是在最后走投无路之时才那么做,自己怎么可能主动去选? 二是如同老祖之前所说那样,把这一龙脉注入器物之中,炼成法宝。 如此一来,这件法宝就相当于自己和大粼河之间相互沟通的信物。 通过祭炼和掌握这件法宝,自己便可以间接控制这一方流域,代行大粼江神职权。 值得一提的是,林柔娘手中也拥有一滴寄托在龙鳞之中的蛟龙精血,其中同样蕴养着它的精神,魔道就是利用那般样的器物来掌控此间权柄。 “这看起来倒是个妥帖的好办法,只不过,我眼下根本不会法炼制法宝呀。” 李柃一时有些犯愁,法宝不是等闲物,他至今都还不知道那是怎么炼制的。 第55章 道足法自生 返魂归窍之后,李柃仍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结合自己所知,却又生出一番不同的想法。 仙门之事,只怕不能以凡俗常理待之。 如若说法器是凡人也能炼制的器物,必须遵循物质世界的常理,那么法宝则不然。 有些法宝甚至是天地自然所孕育,一些民间故事,修士传闻当中,也有大气运者奇遇得宝,法宝择主之说。 祭炼法宝的条件,与其说是锻造手段,倒不如说是采集方式,甚至祭典,仪式。 想要将龙脉炼制成为法宝,似乎又没有乍看之下那么困难。 因为龙脉本身就是上品天材地宝,这直接就可以当作是天然的法宝雏形了。 午间,李柃趁用膳向九公主旁敲侧击询问一番,果然听得她说道:“法宝?那起码也得是筑基以上前辈才能炼制。” 李柃道:“我以前似曾也听过这种说法,但不知具体原因。” 九公主道:“这说来话长,夫君若想知道个中详由,恐怕得从法力说起。” 李柃闻言,干脆放下手中的象牙箸,微微一笑道:“为夫今日就当个好学生,还请慕老师不吝赐教。” 九公主莞尔一笑,妙目温柔,看着李柃,讲解起来:“只有达到筑基以上境界,修出法力,才能号令天地元气,施展借法之术。 甚至又有一说,我等筑基之前的根本就不算是真正仙门修士,得筑基境界才是,修仙之途实际上是从修出法力开始的。” 李柃点了点头,道:“这个我也听说过,各大仙门都以筑基为真传弟子,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九公主道:“法宝实质并非外在之物,而是寄托在其中的神通和法力,这一点至关重要。 夫君应该早已知道,炼气境界使用的力量是神念,融入外界灵气所化的罡煞,内外交融,阴阳和合,达至圆满之境,就会蜕变为初始法力。 但夫君恐怕还不知道,初始法力不生不灭,不增不减,其性近于道,一名修士的初始法力既是无限的,也是有限的,平常所见大小强弱差别,是各自转化的成果。” 李柃微微点头:“现在知道了。” 九公主又道:“修士炼制法宝的方式迥异于法器,它要从自身抽离法力,封入器物里面才能完成,因此能够祭炼的法宝数量有限,每一件都弥足珍贵。” 李柃闻言,大为惊异:“竟然还有这么一说?” 九公主道:“不错,法力这东西和寻常气力,灵元都是不同的,它实质上是有情众生的精神之力,精神唯心,法力也唯心,借法之术号令天地,实际上是把精神作用于物质世界的过程显圣,和寻常人行动言语,搬运投掷并没有本质不同。” 李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精神,物质,唯心,唯物…… 这是真正的道! 莫说这个修仙世界,就是前世那种末法世界,也存在这些矛盾。 好比一个人的精神意念之中生出搬运物体的念头,这种意识,究竟是如何作用于物质? 组成身躯的诸般物质,一个个原子,分子,又是如何在意念的驱使之下完成搬运的动作,乃至反作用于意识? 莫道末法无实修,思维意识即是法力,搬柴担水皆是神通,大道就蕴藏在尘世间最为普通寻常的事物之中! “那……炼气圆满之后,具体又是如何才能修成法力?”李柃颇感兴趣的追问起来。 九公主道:“不知。” 李柃讶然道:“不知?怎会不知?” 九公主道:“法力由来涉及大道奥秘,当然不知。” 李柃道:“既然如此,仙门所教的又都是些什么?” 九公主道:“当然是神通,道法,符咒,阵势,以及如何打熬气力,精修神念,乃至于积攒外功,避劫消灾的经验,还有修仙界中诸多相关知识,内容可多哩。 至于如何筑基,仙门有一句话,叫做道足法自生。” “道足法自生……”李柃细细品咂。 九公主道:“也即是说,道行圆满了,法力就会自动生出来,此事不可言,不可思,不可议,是无法记载于文字甚至神魂意志当中的。 有些东西,悟了就是悟了,不悟就是不悟,否则祝师兄他们又岂会被困在炼气境界上甲子,老祖当年,可是百日筑基的!” 李柃秒懂:“道可道,非常道,圣哲果然不欺我。” 九公主紧接着又告诉了李柃一些法力的玄妙特征:“无论资质和智慧高低,所有修士初始法力都只得一道,这称为道基。 这种法力不可增不可减,随修士真灵存在而存在,消灭而消灭。 但法力的精粹程度,运用经验,却是可以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的,道基还能自动运转,周天之数衍生一道,因而道基不损的话,一年就能自动新增一道衍生法力,这就是所谓的天增岁月人增寿,气满丹田法力生。” 李柃讶然道:“一年衍生一道?我明白了,难怪衡量法力多寡强弱需以时间来计量。” 九公主道:“不错,古人多称百年修为,千年修为云云,不再是凡夫俗子那称斤计两的方式,就是这般由来。 如若非要用一个参照之物来衡量法力效用的话,一人之精神或可。” 李柃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大抵上百年修为就是百人之力,万年修为就是万人之力?看起来也不怎么强嘛。” 九公主道:“夫君又以凡人之思揣度修士了,表面看来,的确如此,所以常常也有千年鬼王都怕凡人军阵,精气神意如狼烟,气血一冲,鬼神退散的说法,但不要忘了,修士真正强大的地方不在蛮力。 修士精神,或许至元婴之前都仍然没有本质提升,可一旦迈过筑基门槛,就能以借法之术撬动天地大道,实际挥何止万千倍以计? 修士还能每年不断衍生法力,很快便远远过凡人,本身成千上万人之力,再得乾坤借法,那就是万万成亿,亿亿成兆了。 元婴以上高人还能融炼法则,当中可能存在特殊增益的大神通,那更足以称是法力无边! 再比如我们今日在法会之中所见的显圣高人,三头六臂法相者有倍化法则,那可是能够在绝大部分神通增益结果之后再乘于三的增益,不知最终能够达到何等数目。 而且合众之力如散沙,始终不及修士神通伟力尽归一己之身,相应数量的凡人哪怕比蛮力也比不过修士的。” 李柃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他这才现,自己的确犯了想当然的错误,不过这也只是一时之谬,自己实际上是知道修士有借法之术的,元婴之上,法则奇妙,更有诸般增益。 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可不仅仅只是文学上的修辞那么简单。 九公主又道:“夫君,你问我法宝之事,大概是因衍生出来的法力可以聚散随心,炼制法宝就是利用了法力本身有灵,驻于器物,能够将其操控的原理。 如若那器物是具有妙用的天材地宝,那便能够相互作用,得以挥了。” 李柃听到这里,总算是彻底明白了。 不过,自己是没有达到筑基境界,未曾修出法力不假,但是神魂本质和精神力量都拥有着相应的位格,更能出入神国法域,操控香火愿力,这是连寻常筑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那些遭逢奇遇,法宝择主的当事者,又岂全部都是筑基以上修士,还不照样有一些凡人或者炼气境界者? 龙脉本身具备妙用,说不定当真能够视作天地自然孕育的法宝,不必纠结于如何炼制的问题。 正好李柃对利用大粼江神的香火愿力经验丰富,午膳后即刻去往含香阁,开始尝试起来。 他在虚空之中召唤出法相,又从神魂之中把龙脉所化的金丝取出。 当即,一股温润,清冽的异香浮现,充盈整个法域。 这有点儿像是美酒佳肴,又有点儿水灵气的淡淡椰香。 但这只是纯粹的气味,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够利用的活性香魄。 童子天人相将其握住,冥冥之中,奇特的讯念涌了上来。 李柃如同本能般知晓了其中蕴含着操控雨水和基础的控水能力。 这是源自于大粼河的权柄,几日前李柃清点收获,便现龙脉当中蕴含有这份力量了。 但仔细闻嗅,李柃却又现,其中夹杂着几分香烛纸钱的气味。 这龙脉竟似在此前的焚香法会之中吸收了些许愿力,趁机偷偷恢复。 李柃这才想起来,自己提前开辟出元婴境界才有的法域,倒是让那些原本存在于大粼江神法域之中的香火愿力分流,混进些许来了。 对于龙游浅滩的龙脉来说,这就是久旱逢甘霖,能够助它恢复些许生机和力量,但对大粼江神之外的修士而言,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污染了。 哪怕同走神道,也不能混用,因为当中蕴含的精神意志是指向不同神灵的。 “神道真是一步一坑啊,若非我能洗练和利用这些香火愿力,说不得真得头疼了。” “不过这似乎也是大粼江神的特殊性,平常神道修士可没有这般难缠,死后万年都能不断衍生。” 大粼江神似乎掌握着某种水道的本源,水性至柔,拥有生生不息的特性,这是近乎不死之身的强大道果! 没有什么可说的,李柃催动众妙化香诀,以拒邪香香魄将其包裹,洗练一番。 顺带把自己的法域也清洗干净,那些混进来的愿力香魄全部化为纯粹的精神力量加以吸收。 接下来,李柃法相身躯一晃,当即就似穿透重重云雾,进入到了被拒邪香笼罩的神国法域之内。 此间上不着天,下不挨地,一片香魄屏蔽感知,若非自己拥有着搬运香魄的特殊禀赋,进入到此间怕是都得迷失了。 当李柃把龙脉放出来的时候,它精神一振,如鱼得水,就想要飞走。 但很快,就又恹恹的停了下来,悬浮在原处,懒洋洋的不肯动弹。 它似乎拥有着朦胧的灵识,能够判断此间充斥着拒邪香,到处都被隔绝,根本无法联系到本源,也无法逃脱出去,重新与主脉融汇。 李柃冷冷一笑:“你跑,你倒是给我跑啊!” 童子天人相捉泥鳅一般把龙脉金丝捉在指尖,利用精神力量引导香火愿力往其身上灌注。 陡然之间,如同烈焰升腾,金芒浮现出来。 龙脉金丝身上涌现出了强大的气息,浓烈的香烛纸钱气味不断散,甚至隐约可见大粼江神的幻象浮现。 但是李柃催运众妙化香诀,一大团拒邪香香魄糊了上去,又再一次将其洗练。 如是不断吸收,洗练,再吸收,再洗练,龙脉愈干净纯粹了。 折腾好一阵之后,这道龙脉金丝都变得缩水几分,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反而愈精纯和凝炼。 突然,全新幻象生了出来,不再是大粼江神,而是李柃的童子天人相。 这龙脉,竟然被硬生生的改造成为了他的形状! 李柃怔了怔,再次让龙脉吸收周围的香火愿力,但却现,已经毫无反应。 这龙脉似乎在达到了某个神秘的临界条件之后彻底质变了,再经自身念头一催动,便融合了自身的精神力量。 但这仍然不是李柃想要的结果,他可不放心把这东西直接融入自己精神灵体。 哪怕当中可能包含着和大粼江神一样的不死法则,能够以水之化身源源不断再生,他也不想要。 因为他看到了,这种东西只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 李柃想了想,念头变化,把这道龙脉安置在了蝉翼素纱绫上面。 这物虽然也是精神所化,但占用份量极小,而且和法相本体脱离,乃是伴生法宝的投影。 李柃干脆将其割舍下来成为外物,原本透明无色的长绫迅变化,表面多出一道长长的五爪金龙纹。 一抹金芒自虚空浮现,竟有真实薄纱垂落,出现在房间中的物质世界。 第56章 有求必应 “化虚为实了!” 李柃抬头仰望,目中带着惊叹。 蝉翼素纱绫本是法相的伴生法宝,以龙脉填充,化虚为实,竟然拥有了法则的能力,这可要比自己筑基之后,简单以几道法力填充所得强多了。 李柃以本体握住它感应了一下,目光闪动:“果真拥有大粼江神的权能!” 他从冥冥之中的信息得知,这些权能包括降雨,净化,控制水族,洪水诸般能力。 即便抛开这些江神权柄不论,龙脉自身蕴含的水元法则,灵材特性,也可以使得这件法宝柔软坚韧,变化自如,拥有许多凡的神通手段。 “果然不愧是上品的天材地宝,当真神奇。” 李柃赞叹着,把这件素纱绫当空一抛,如同潜龙遁入虚空。 分神化念,童子天人相以出窍日游之法来到城郊的江河上空。 此时,城郊旷野,灾民聚集之地,几名老农模样的乡亲聚集在一起闲谈。 “地头涝的涝,渍的渍,来年只怕要青黄不接啊。” “现在家里的田地都被淹,庄稼和畜生都死光了,乡亲们同样也难,借粮都不知道该找谁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些住得较近的乡民打算回家。 其他地方的灾民看着奇怪,不由问道:“老乡,在这里好歹还能领施粥,你们怎么急着走?” 准备回去的乡民叹了一声,无奈摇头:“光靠施粥顶个屁用,昨天有人回家看过,得亏没全被淹,得赶紧回去收掉庄稼,找回畜生,再把田地给耕了。” “那倒也是,就是我们庄子离这里好几十里地,也不知道房子泡水了没有。” “那你们还愣着做甚,得空赶紧回去支楞起来呀,别给弄垮喽!” 有人则如同行尸走肉,浑不关心这些变动,只是终日呆坐在窝棚里面保持体力。 他们已经无家可归。 百姓安土重迁,倘若没有万般无奈的理由,才不愿意留在这里当灾民。 但据回去查探的人禀报说,家乡受灾严重,许多房子都塌掉了,田地也没了,难道还能回去喝西北风不成? 在这里是等死,回去就是找死。 还是省点的力气好过。 再者,已经家破人亡的,回去也没有意义了。 此身安处,便是家园,随便找个能够吃饭的地方就行。 城南郊外,山脚的田地上,一群人行走在田埂间,不时四下张望。 他们当中有官差,有管家模样的锦衣中年,有青衣小帽的小厮随从,当然更有老农。 这里地势较高,平常因汲水困难之故,并不受到重视,但在此时,反倒没有直接被洪水浸泡,成为了灾后重建和恢复生产的重地,不但其拥有者十分重视,就连王城府尹都派了得力亲信前来查看。 “从这界碑过去,那连成片的,就是城南萧老爷家的田地了,可惜啊,眼看着八月过了就要丰收,暴雨一来,全都完了。” 看着一大片秸秆倾倒,腥锈横流的狼藉场面,无论官民,俱皆长吁短叹。 “韩老丈,照你看来,这边的地到底还能不能耕种?”官差之中,一名面相年轻的官员开口询问道。 “官府已经做好开仓放粮的准备,先让百姓们熬过今年冬天,但若不种地,来年就得青黄不接,光靠外地进粮也难支持下去啊。” 官员在问着这句话的时候,多少还是带着几分希冀的,仿佛那老农就是救苦救难的大神仙一样。 被他点名的韩老丈是一辈子都跟田地打交道的老农户,闻言老丈蹲下去,在田里捞起一把泥土,凑在鼻尖闻了闻,只觉满手腥锈,还带着一股难闻的酸臭。 “唉……” 他不由得长长一叹,深邃的眼眶中,泪水眼看着就要溢出来。 “今年肯定是种不了了,这些地都酸了,起码得三五年没有收成!” 年轻官员不禁面露失望之色:“要这么久吗?” 管家模样的锦衣中年听到,面上也禁不住露出担忧之色:“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可否种些地瓜土豆之类易于生养的作物?” 韩老丈只是摇头:“地瓜和土豆是好东西,但再好,也种不到这种土地里面呀,不用白费力气了。” 官员踟蹰一阵,对众人道:“我们到下面看看。” 下面的一大块地有水流经过,说不定能够把那些酸腐杂物都冲刷掉。 韩老丈和几名拥有农事经验的官差都各自看了看,得出的结果却大同小异。 有些地方情况良好,明年可能会有希望,但今年肯定也不能再种了。 有些地方腥锈聚积,不要说三五年,就是七八年,恐怕都不行,还得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淘洗,如若不理它,就永远也无法恢复。 官员仍然有些不甘心:“走,再到下游看看。” 下游有水流冲刷,情况倒是良好一些,但也同样把各地的垃圾杂物带了过来,需要花费不少人力去清理。 沿途还见到一些淤积和塌方的地方需要疏通,桥梁需要重建。 这些都需要消耗人力物力,虽说官府可以以工代赈,但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难道真的要舍弃一些老弱病残?” 众人不由得思索起来,有些办法很有效,但也着实惨绝人寰。 走在路上的韩老丈摇摇头:“老汉我已经把两个儿女都卖在城中韩老爷家为奴了,其他乡亲们大多也是如此。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过个几年还能赎身回来团聚,运气不好,那就难说喽。” 旁人听闻,议论纷纷:“是啊,受灾的可不止我们这一地。” “听说沿河两岸上千里地带都淹了,外国也在闹灾,连买粮都不知道去那里买。” “嘿,你还想着买粮,奸商不趁机宰死你。” “那不买粮,难道还能抢粮不成?真要闹到那地步,那就不是光抢一两斤口粮那么简单了,得豁出命去跟着那些草头王打天下。” 官差们闻言直皱眉,但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来。 的确,受灾之地远远不止王城,还有沿河两岸上千里地带。 甚至外国,也在6续酝酿着类似的灾难。 周边未曾受灾的产粮区要么以邻为壑,严防死守,要么囤货居奇,趁火打劫,去找谁买? 到头来,还不是得靠刀枪去抢? 一定会有野心之辈趁势而起,利用灾民实现目的的,许多豪强混水摸鱼,也将各显神通,趁机会巧取豪夺。 “要是江神爷爷能够显灵,救苦救难就好了……” 谈论之间,韩老丈双手合起,极为虔诚的朝着江河的方向拜了拜。 “求求江神爷爷,大慈悲……” 这是实在没有办法,抱着救命稻草当大船了。 年轻官员微微摇头,也不戳破这迷信,反而好心提醒道:“韩老丈,今日江神爷爷都在法会上显灵了哩,你真要拜的话,赶明儿买点儿好香,每日给江神爷爷上一炷去。” 韩老丈认真的点了点头:“官爷考虑周全,小老儿回去就买香去。” 年轻官员笑叹一声,心里莫名涌出荒谬绝伦之感。 别说这些愚民,他都想拜了。 左右别无他法,烧烧香,拜拜神,说不定真能有用? 不过自己有俸禄,肯定不能跟这些平头百姓一样烧廉价的劣香,这样显示不出诚意,要烧就烧更好的。 管家闻言则是心里想着,要不要建议老爷学学官府,在自家田地边作一场法会? 规模当然不可能有上午那么大,但萧老爷缺粮不缺钱,要置办一场像样的法会,还是可以做到的。 到时候烧根大的儿有求必应香,说不定有点儿灵验? 这所谓的有求必应香,就是李柃今日所烧巨人香和其他人祈祷祭拜所用香品的名堂,这是信灵香和拒邪香的结合体。 李柃认为人和神灵之间最好的关系是交易关系,有求必应才是好神,要以灵验作为检验的标准。 如若不灵,那就是假神,不必再拜了,改拜别的试试。 山神,土地,四时五节,日月星辰,古之名士……可以拜的神多的是,何必绑死在江神这一棵树木上? 故此,他给自家香坊出产的这种香品安了一个好听的名头,有求必应香。 最近一段时日,他竖立童子天人相为新的江神,积极施为,也不怕滋长迷信。 因为这里有着阳谋手段,童子天人相是当真能够有求必应的,把老百姓的期待提高,胃口养刁之后,再有小恩小惠就不算灵验了。 别家灵,你不灵,傻子才拜。 而若胆敢为祸,则是异闻司的职权范围。 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斩妖除魔阻力也会小得多。 到时候捣毁淫祀,树立正信,会比过往容易。 就在这时,前方走着的韩老丈突然停了下来,巍巍颤的指着不远处河边,全身哆嗦道:“快,快看……” 官员和管家等人被打断思绪,看了过去,不由得倒吸凉气。 “那是什么?”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道宛若金色蛟龙的明光从天垂落,云雾萦绕间,携带着大量泥沙,如同怒龙咆哮的洪水不断涌入虚空。 下游的水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度衰减起来。 在他们看不到的虚空中,童子天人相手中持握长绫,如同捉着一条蛟龙那样把它浸入水中,精神之力传导,大量天地元气在香火愿力的操控之下不断虚实变化。 神国法域被打开一道缺口,把大范围的洪水转化成为水元,重新储藏起来。 “江神爷爷显灵啦!” 韩老丈膝盖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其他老农,随从,甚至差役之流都跟着跪倒一地。 官员和管家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又……又显灵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静下来想想,这段时日,大粼江神的确频繁显灵,这是前所未见之事。 似乎形象改变之后,连性情和行事风格都变了。 除韩老丈等人之外,更远处的许多人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乌泱泱的跪倒一片,口称江神爷爷。 异闻司的供奉们听说之后,急忙赶来查看,立刻便知晓本质:“元婴高人果然不愧是元婴高人,竟然这么快就洗去大粼江神烙印,成功把龙脉祭炼。 他这是在用江神权柄转移洪水,多出来的江河之水重新化作水元,收纳于神国法域。 这可是堪比袖里乾坤的收纳之术啊,虽然对于大修士而言,只是小巧的运用窍门,但对我等而言,就是货真价实的大神通了!” 李柃浑不在意各方的围观,操控童子天人相继续施为,这一回,却是针对酸腐血雨所造成的影响。 他以精神沟通龙脉附着的蝉翼素纱绫,高高一抛,如同云雾摊开。 “云纱,降雨!” 天上仍然太阳高挂,浑然不见雨云,但在江神权柄的操控之下,水元汇聚,雨水瓢泼,直接就凭空落了下来。 一阵暴雨把毫无防备的灾民淋了个落汤鸡。 但和之前带来洪水与疾病的灾难之雨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降雨堪称祥瑞。 只见得金光浮游,雨水折射着天上阳光,幻化出七彩的虹霞,甚至还有上午法会所催生的烟云被冲刷下来,化作香汤。 天地顿时变得一片澄清,地面上香气阵阵,沁人心肺。 无数人喜悦赞叹,怀着和此前截然不同的心情迎接这一场香雨。 雨水之中蕴含权柄所操控的灵蕴,血雨腥锈被中和,酸腐不再,河中和各处水塘洼地鱼虾孳生。 道路旁,田地里,狂野中,所有植物疯狂生长,一些浸泡在地里没来得及收割的庄稼直接再次芽了,短短一个时辰就蹿起好几寸高。 虽然雨停之后,这种疯狂生长的态势就减缓下来,但余势未止,肯定还能在几天功夫长到一尺以上。 这种灵雨甚至能够如同血雨渗透进泥土之中,持续不断的催动作物生长,大大缩短其成熟收割的周期,赶上正常年节,甚至反过来获得空前的大丰收都不成问题。 血雨,饥荒,这原本笼罩在玄辛国灾民头顶的两朵阴云终于看到了消散的迹象。 第57章 功德金云 李柃开始运用素纱绫还有些生疏,但一整场灵雨降下,便已熟悉了。 此后不断往上游而去,给各处受灾之地来了个天降甘霖。 龙脉之中的法则之力是运转这些水元的关键,李柃自身没有灵根俱全的资质,但龙脉操控之下,这些都如同本能,随着心念变化而动。 这种力量似乎难以运用在高阶斗法,但却胜在规模宏大,持续时间漫长,堪比自然之力。 做这些事情并非全无代价,持续调动之中,神国法域之内的香火愿力以肉眼可见的度降了下去,如若正牌的大粼江神,或者其他有志于神道的修士看见,只怕要心都滴血。 这些可全部都是资粮,转化神力的关键啊! 大粼河有灵以来,受沿河流域百姓供奉祭祀,不知花费多少年才积攒出这些香火愿力。 就算再如何海量,也经不起这般败家式的挥霍。 魔道把持大粼江神权柄以来,运用更是堪称悭吝,都是将之用于制造洪灾,屠杀人群,以及转化魂魄所用。 他们运用这些力量,要冒着精神被侵蚀的危险,洗炼起来远比李柃困难,短时间内无法调动太多。 因此,利用神力造福百姓,堪称天方夜谭。 但李柃能够对抗香火愿力侵蚀,而且不稀罕将它们据为己有,选择这种近乎奢侈的挥霍方式毫无压力。 肆意挥霍,原本就是令人舒爽的事情,如若说还有比这更舒爽的,那毫无疑问,就是挥霍别人的财富,还不用为此负责。 李柃现在是肆意出入大粼江神的法域,挥霍他的本钱,还打杀他的祭祀,抢夺他的龙脉,巴不得把这些东西全部用尽才好。 现在把香火愿力化为催生机的灵雨降下,他年魔道再次卷土重来,能够利用的洪水就少了。 就在这时,忙于布雨的李柃突然一震,忽的抬起头,看向上方苍穹。 天空之中,一道金光降下。 这金光不是龙脉所生,而是源于天地大道。 如同渡劫之时那样,冥冥之中的信息直接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法相感应到了异常的变化,突然之间就有一朵金云在头顶浮现,霞光绽放。 “这是……” 李柃只看一眼,就被其中散出来的光芒闪耀了。 “功德金云!” 竟然因生民之功被天道赐福了。 李柃着实不知这天地大道究竟是怎么计算的,但似乎是近日的所作所为达到了一个关键的临界点,这场灵雨降下之后,救活的灾民已经达到了生成功德的数量,因而开始在法相之中投射出奇观。 “修士法相大多都以人物或者仙神,异兽形态显现,为众生类。 刀枪剑戟,铜镜,素纱绫这些非众生的物件属于伴生法宝。 脚下的七彩云霞还有头顶的金云,则是奇观一类。 但和我自己用生云香捏造出来的七彩祥云不同的是,这朵功德金云乃天地所赐,蕴含着极品灵材才拥有的道蕴!” 李柃惊叹之中,想起最近恶补的因果灾劫知识当中有过论述,此类奇物可以用于削弱天劫! 传说当中,圣人法相的其中一种特征是紫气东来,另外一种则是金云漫天。 那金云就是功德金云,又名庆云! 李柃甚至从冥冥之中的信息得知,自己已经开启了功德证道的道路,但想要凭功德至圣,成就道业,一朵金云远远不够,需得有万朵才行。 “这简直不可能,我在这场灾难直接救下的灾民起码有数十上百万,间接影响的也有数百上千万,甚至改变整个大势,这才只生成了一朵。” “而且这种危机不是年年都有,魔道们几十上百年才能酝酿一次,又没得办法靠作弊去刷,怎么可能凑得够?” “我离渡天劫还远着呢,看来只能当作一种天地大道的肯定,暂时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李柃这段时间对因果,功德之事接触不少,了解也更为深入了。 他猜测这种功德金云的生成,真正牵扯到的人数并不需要那么多。 以人命之贵重,精神之能力,纯粹的生民之功,只怕救一人都足够生成一朵金云。 佛家亦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个人不会牵扯其他因果灾劫,各种牵扯下来,打消功德,甚至不赚反扣的都有。 就是去救婴儿,带回山门与世隔绝,都同样存在未来不定的风险。 “我这次是靠着人数,多数人的利益强行消弭因果…… 若非如此,怕是得在生灵稀少的洪荒时代创立种族,才能赚下莫大功德,那种先优势是后世修士远不能及的。” 李柃心中暗想着,看来这条路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走通。 如果真有如此容易,早就冒出一大堆的福德真仙了。 正当李柃感慨于此道艰难的时候,异闻司探子四处出击,各地也有监察报告通过传讯之法不断送来,第二日天明,集中到司部回禀。 司部高层为此紧急聚议讨论,商谈对策。 司部大堂中,霍指挥使高坐上,简单交代了一下探子们从各处地方传递回来的消息,对众人道:“昨日下午至夜间,接连多场灵雨降下,波及王城周边三百余里地,上游各地也正在6续开始……” 宫老等人神色惊动:“怎会如此下血本?” 马副指挥使道:“可能是花别人的本钱不心疼吧。” 宫老摇摇头,他有不同的看法:“大修士大多然物外,就算不浪费自己力量也懒得去做,除非……他是在求生民功德。” “生民功德?”霍指挥使深以为然,“若真如此,便解释得通了,削弱大粼江神的同时为自己积攒外功,实属一举两得。” 宫老道:“这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那位高人干得漂亮,当浮一大白!” 霍指挥使道:“我们也不能干看着,得趁热打铁,掺入官府册封的正神,引导民心才行。” 马副指挥使道:“这件事情好办,现在已经开始有民众自把大粼江神改成三头六臂的形象,长此以往,过去的本相就会模糊,增加香火愿力进入神国的难度。” 他还不知拒邪香的事情,只是按照过往的经验提建议。 不过与这些相比,他们更加感兴趣的,还是这尊假冒大粼江神的元婴高人本身。 很快,商议的话题一转,变成了如何与这位高人取得联系。 说到这事,宫老有些为难:“目前为止,唯一直接目睹其出手,且有过交流的是梁,尹二位大供奉,但我与他们讨论过,也不知道如何主动联络。 按照仙门的意思,是尝试与其接触,甚至聘为大供奉,如若成功,能够坐镇国内倒在其次,关键是为仙门再添强援!” 霍指挥使道:“大家都说说看,有什么办法可想。” 众人议论起来,有说异闻司也设专人点香祈祷的,有说大规模撒布传单,隔空喊话的,有说守着梦境,继续等他主动联络的。 但讨论过后,却现大咧咧的直接喊破对方行藏不行,万一前辈高人要的是低调无名,你让他暴露行藏,那就是得罪人了。 虽然异闻司背靠仙门,也算是有根底的,但若触怒高人,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办法则太被动,太不稳定,说了也等于白说。 突然,宫老提醒道:“其实在梦境中等候倒也并无不可,昨日法会,不就是因不少豪商与权贵被此尊托梦而兴起?” 霍指挥使道:“可这件事情已经完结……” 宫老道:“不,还没有完结,他要做功德,还有可能会用到凡间的这些人。” 霍指挥使闻言,神色微动:“宫老的意思,他不可能那么快圆满?” 宫老道:“不错。” 霍指挥使为难道:“但如今到处都有人自称受到神灵托梦,我们也不知真假。” 宫老成竹在胸,笑言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肯定是真的,而且他为老祖门下记名弟子,也有足够的资格知晓种种隐情,直言相告,请他协助就是。 同理,那位元婴前辈也是因他足够有用才主动找上门去,神道与香火关联甚大,说不定还会再用到他,这就免去我们到处撒网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 “贵司的意思,是想让我守望梦境,代为联络?” 当日下午,霍指挥使和宫老联袂拜访,郑重提出了一个委托。 李柃听闻,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宫老道:“实不相瞒,元婴入世,古来罕见,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故此我们想要尝试邀约那位前辈成为司部大供奉,一旦他答应,我等何止如虎添翼?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啊!” 此间之事,他并没有跟李柃说得太细,但可想而知,如若连那样的高人都加入玄辛国的异闻司,其他大小修士还不是蜂拥来投? 修士入世历练也不算罕见,但摊派到各国,或者特定的时间节点就少了。 好比说筑基境界,甲子之内,只手可数,等闲可没有机会。 宫老又道:“大供奉多为挂名虚职,平常也没有什么义务,绝不会打搅那位前辈清修,我们主要是想借他名头招贤纳士,震慑宵小…… 李驸马可能有所不知,这次玄辛国的燃眉之急可以算是解除,但还有另外几大隐患未消,未来说不得还要大乱一场。” 李柃其实知道,但还是明知故问:“哦?还有什么危机?” 宫老肃然道:“凡间战乱且不多说,单是魔道遗毒,到处招纳的爪牙,传播的功法,就足以扶植那些草莽中的散修成长起来!” 李柃道:“散修?” 宫老道:“不错,散修就是所谓的江湖术士,一门心思修炼神通法术,不求大道,性情大多亦正亦邪,如果能够加入异闻司,尤且还是我等之福,如若堕入魔道,那便是大患!” 李柃道:“异闻司对付不了散修吗?” 宫老苦笑一声,道:“李驸马可能对我们有什么误会,需知异闻司上下供奉不过数十,炼气中后期还集中在王城司部,而玄辛国之民数万万,按照千里挑一来计算,就有足足数十万的人口拥有修炼潜质,当中不可能所有人都获得机缘,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都是数千以计……” 他没有说完,李柃却已经轻叹一声。 宫老说得没错,凡民的人口,实在太多了。 哪怕当中绝大部分都不可能真正踏上修炼之途,但只要有一小部分被掘出来,就是个不得了的数字! 百分之一…… 如今可能还潜伏在国内的林柔娘等人,是绝不会放过这般机会的。 宫老肃然道:“此前的灾难令得许多百姓死去,尸体和魂魄都有可能转化成为修炼资粮,说不定很快就要成长起来,酿成更大的灾祸。而各郡县秩序崩溃,官府难以运作,也有可能为其等争取最初弱小之时的展空间。 李驸马需知,魔道成之法,大多不计后果,进步起来是很快的,拥有资质者,凭各自天资悟性,一两日间就可以尝试倾注灵力于尸体,尝试控尸,三五日间就能养成紫僵,或者炼制相应层次的尸毒,这就已经对普通凡人拥有极大震慑力和杀伤力了,等到小几月后,白僵,黑僵之流亦成,都足以对付县城衙役捕快! 异闻司中绝大部分也是普通的凡人士卒,一成左右是异人,像我们这般的修士着实不多,而且草莽之中人才济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个绝世天才……李驸马可曾听过所谓百日筑基之说?” 李柃陡然一惊,怀着沉重的心情点了点头。 宫老轻叹一声,道:“李驸马既然知晓,那就不必我多解释了,修炼这事,有时候真的没有丝毫道理可讲,我等就算辛苦修持大半辈子,可能还不及人家几个月功夫。 当中若是本性良善之辈,可能还来不及为害,但若邪恶,则必然心态膨胀,视凡人如蝼蚁,危害甚至比成长为一代巨枭之后还要更大。” 第58章 散修江湖 霍指挥使道:“李驸马,此事非我等妄言,有真实案件为凭。” “哦?”李柃道,“愿闻其详。” 霍指挥使道:“比如玄辛一五二三年,王城南郊白庄灭门案,有恶奴弑主,屠杀昔日主家一百二十余口,凌辱女子数十人。 再如玄辛一七二五年,西南边陲妖道放蛊案,新晋炼气豢养奇遇所得蛊虫玄金蚊,不慎外泄,吞噬周边城镇十万口人,自己也被吸成枯骨。 玄辛二零零三年,东南山阴盗墓案,有人挖出散修埋藏古尸,为祸十数日,牵连三庄五村,损失三名供奉方才制服。 玄辛二五一六年,北地鳄魔案,散修以毒尸喂饲鳄鱼,无意间养成变异妖兽,实力直追炼气后期,战死五名供奉方才斩杀。 玄辛二六一零年,莲城狂尸案,只因一时好奇尝试舔舐毒粉,狂屠杀城中居民,各地炼尸者闻风争夺,最终合谋酿造屠城惨案,并将其转化为活尸。 这些都是新晋散修妄用力量,或因意气,或因好奇,甚至只是一时不慎就犯下大错的真实案例。 其实我们并不仇视散修,但凡人骤然获得力量,的确难以控制自己心性和作为。 散修江湖中,更有尔虞我诈,唯利是图诸般不良习气熏染后来者,乃至被其裹挟,一步步踏上不归路。” 宫老也道:“世人都知修炼了神通法术就能拥有力量,足以凡脱俗,但却有几人知,只有这些远远不够。” 李柃闻言微怔,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神通法术是凡的关键,但只有神通法术,的确远远不够。 无论如何,仙门有清规戒律,有诸般教条,都是为了防止弟子作奸犯科,误入歧途而设立。 执法者是仙门中人,甚至天道,誓愿,约束力更加强大。 修仙者也得遵守修仙界的规矩。 李柃觉得,这个世界既然存在因果灾劫,天道有感,那么想要在修炼道路上走得更远,自我约束,或者说自控的能力最为关键。 当初自己神魂出窍,也是那般的兴奋而自由,如若心术不正,完全可以整天到处窥伺隐私,偷盗杀戮,坏人名节。 这种力量对于凡人,甚至许多修士都是无解的,小打小闹,大修士们也不会来管,那就只能自己约束自己。 当初乌蛇岗一役,即便面对凡人士卒和普通执事弟子,可以顺手打杀他们的乌姥姥和林柔娘等人也选择了逃跑,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仙门厉害。 异闻司人虽然不算什么,但背后站着仙门,这就值得他们谨慎以对。 他们要干的是大事,作的是大恶,取的是大利,这就有足够的隐忍和计划,不会为了一时的无谓杀戮而破坏计划。 从这一点来看,仙门和魔道不论善恶,都是遵守秩序,肯按照套路出牌的,交战起来也能颇有章法。 但散修往往混乱无序,心性和行为都有极大的不可控性,随时随地就要爆,有些能够轻松解决,有些则叫人头大。 倘若一国之地只出个数十上百散修,那倒也就罢了,一下冒出成千上万个,怎么可能不混乱? 李柃道:“仙门就不能广收门徒,引入正道吗?” 宫老闻言苦笑:“李驸马,你觉得我等普通弟子是因何故被放至世俗历练?还有尊夫人九公主……” 李柃摇头苦笑:“是我想多了。” 仙门的建立,是修士抱团,是大能高手为采集资粮方便,或为其他目的。 但从来没有给自己找麻烦这么一说。 宫老很明智的避开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他已经老了,早看开了:“散修们大多上进无门,注定前途无望,那么矛盾必然孳生。” 李柃道:“你们必有办法控制,否则早生大乱。” 宫老道:“当前的做法,是选择清心寡欲,容易满足之辈纳为供奉,其子孙后人也多擢为乡间士绅,一方富豪,维持国内统治。 异闻司中,真正干事的供奉长老往往就是由此而来,另一部分则由仙门的历练弟子担当。 我们在草莽间建立坊市,监察江湖,授以仙门所定的规矩,以修炼上进,长生不老为饵,尽量诱使当中的潜力之辈安心修炼。 其他人则多以奇遇,任务消耗精力,满足需求,顺带为前辈高人解决一些费时费力的琐碎事情。 就是偶有作奸犯科,为祸乡里者,限于现实,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常与之交往。 但若这般安排都无法满足,非要把人间当做猎场,肆意为恶,造成巨大破坏,那就只能坚决消灭。” 李柃默然点头,这是拉一派打一派的做法,更多的则是用长远的目标去消耗。 人生总有意义,但人生又毫无意义。 这当中的辩证关系,值得花费一生去参悟。 等参悟得差不多,这辈子也就过完了。 宫老道:“但即便如此,仍然无法解决所有问题,总有人会成为一方巨枭魔头,外部也有魔道煽风点火,助长其气焰,甚至还有人能够在地面上与仙门分庭抗礼,久剿而不灭,不过那涉及到的层次太高,反而不是我等所需操心之事。” 霍指挥使道:“驸马爷,兹事体大,还望多多担待,对了,这是前些时日围剿魔道所得,我们这次成功捣毁魔道高层的窝点,获得各种灵材宝物若干,除这十份魔指木之外,另有薄礼奉上。” 说是薄礼,但实际上,大多都是灵材,还有凡间少见的各种玩意儿,对凡人而言,称得上是重礼了。 李柃不动声色的看了礼单一眼,问道:“你们如何肯定那位高人还会再出现?之前玄辛国中就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如今事情也算告一段落,说不定又潜隐起来,闭关不出了。” 宫老道:“李驸马言之有理,那位是隐士高人,几千年来一直沉寂无名,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潜修,但这次他既然出现,那就必定有其缘由,不会轻易半途而废。” 李柃好奇问道:“哦?是何缘由?” 宫老道:“最大可能,就是他要度天劫了,想借此机会积攒外功,避劫消灾!” 李柃颇感兴趣问道:“何以见得?” 宫老道:“劫力奇妙,近乎于道,等闲力量甚至法则都无法消除,但若借助人劫之势削弱天劫之威却有几分可能,当然,一不小心也有可能弄巧成拙…… 我等私下讨论过,着实佩服这位前辈的气魄和能耐,但红尘是个大染缸,这等人物修为高深,一旦入世,牵涉因果反而远比寻常修士更重,必然还得与凡世多有交集,没有那么容易圆满归隐。” 李柃闻言,当即就暗笑了一声。 其实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猜错,李柃修为浅薄,甚至尚未筑基,如今所做的事情,已经够他斩断作为凡间贵族的因果,脱凡世了。 换句话来说,他已经功德圆满,法相之中生成的功德金云就是明证。 不过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异闻司那边可算是一条接触散修江湖的重要渠道,自己如今修炼有望,说不得将来还有许多事情要托到他们头上。 这又是新的因果了。 略作沉吟,李柃答应下来:“那好,我就照你们说的试试看吧,不过那位高人是否还会再找上门,我可没有办法打包票。” 霍指挥使连忙起身:“无论如何,感激不尽。” 李柃突然又道:“我还有个条件。” 霍指挥使和宫老对视一眼,有些迟疑:“什么条件?” 李柃道:“相信你们也曾调查过我,知道我自幼慕道心切,一直都在追寻机缘,连娶的公主都是仙门弟子,散修们的草莽江湖是什么样子的,我很想见识见识……” 两人闻言,大为诧异:“你想要接触散修江湖?” 李柃道:“不错。” 宫老道:“李驸马,这恐怕不太好吧,你是老祖看重的后辈,何必犯险?” 李柃哈哈一笑,对两人道:“二位未尽之言,可是想说散修凶残狡诈,怕我吃亏?那未免也太小瞧我李柃了,我生有宿慧,十多岁就为家里挣下偌大一笔产业,还搭上仙门的关系,成为国内权贵,岂是泛泛之辈? 而且我入江湖的方式,也不是跟那些普通散修一样四处寻幽探秘,杀人夺宝,而是在幕后掌管宝楼,干些买卖置换的交易。” 李柃提出这个,并非突奇想,他想要好好利用手中灵材已经很久了,将来说不得也要洗白斩妖除魔所得战利品。 迄今为止,从乌姥姥和其手下所得的那些战利品,还在山上藏着呢。 倘若能有一个受自己控制的修士产业,会方便许多。 他并没有兴趣亲自经营,委托给专门人士就行了,主要是借着这个名头好办事,许多东西都可以过明路,还能兼做一些情报消息的收集。 两人对视一眼:“原来如此,驸马爷你还真是吓我们一跳,不过这事你最好还是跟老祖商量一下,她老人家同意才行。” 李柃道:“这个自然,到时候还有麻烦贵司的地方,我们另寻吉日商量参股之事。” 说完,端起茶碗,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 霍指挥使拱手道:“如今天色不早,我等便先告辞了。” 离开驸马府,回望了一眼气派非凡的宅邸大门,宫老不禁感叹道:“这位李驸马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会见缝插针,为自己找机会。” 霍指挥使道:“左右也算知根知底,我们就支持他吧,有这么一处营生,我们也可以安置人手,监视散修,算是皆大欢喜。” 府中,九公主见李柃从前堂回来,探问异闻司人来历,李柃当即把详情都告诉了她。 得知李柃竟然想趁此机会开设宝楼,涉入江湖,九公主不由得又喜又忧。 她喜的是,这多少算是一份事业,忧的却是,修仙江湖是李柃和自己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不知夫君是否还能如同过往那样如鱼得水。 李柃道:“我和前辈高人们谈笑风生,区区散修,何足为虑,不过这事还需老祖肯才行,问问看她老人家吧。” 旋即便与九公主到了房中,再次联络黄云真人。 黄云真人又被打搅,有点儿不耐烦:“都说子孙是催债鬼,你们还真多事!” 旋即却又告诫李柃:“不要总是念想什么灵材,这世间就算真有能够逆天改命的灵材,那是普通散修手里能够淘弄的吗?而且夺人机缘,必偿因果,到时候劫难下来,一不小心就灰灰了,便是真能修炼又如何,你有信心踏过筑基吗?” 李柃笑道:“老祖所言极是,但这世间不是还有筑基丹之类的东西嘛?” 黄云真人听了,好一阵无语,良久才幽幽说道:“那是骗人用的,筑基者道足法自生,外丹岂能有功?原本该筑基的本已圆满,只差龙门一跃,吃了之后成功筑基,便以为果真有效……” 李柃叹息道:“老祖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您当年百日筑基,哪里尝过筑基丹滋味,这安慰药也是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助力吧,我等愚钝之辈,只能从这些方面想想办法了。” 一记无形马屁奉上,黄云真人果然开颜,不咸不淡的干笑几声:“你当耳边风就算了,莫到时候赖我没有提醒就是。” “对了。”就在这时,黄云真人突然问道,“你曾梦见那高人,他可有指点你香方?那有求必应香看着像是魔道的香祷之法,难不成是从魔道手里夺来?” 李柃听到,顿觉头皮麻。 老祖果然在暗中关注着这件事情,连有求必应香都知道。 虽然自己和那元婴前辈之间差距太大,即便老祖再能联想,也不会扯到一起,但这件事情,还真得慎重回答才行。 李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如常,状若自得道:“那有求必应香是我根据那位前辈要求炼制出来的,不过他的确给过我一份香祷之法,原本打算到了交接日再上禀来着。” 旋即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从魔道手中得到的香祷之法,算是洗白,将来或可利用。 第59章 引路人 黄云真人听了李柃说辞,不置可否道:“你倒是幸运,能得高人青睐,想来也是一桩奇遇。” 李柃怎么听就怎么觉得这句话不对味,忙道:“哪里的话,我与那位前辈非亲非故,还是老祖待我更好,老祖慈爱威武,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黄云真人听得肉麻,笑骂道:“给我打住,怎的又没个正形!” 有些人表面说打住,潜台词可能是再夸。 李柃又是一顿彩虹屁,什么天云太姥,天道垂青,元婴在望,不要钱似的猛吹。 九公主早已在旁笑得花枝乱颤,趴在他耳边道:“老祖诸多门人子弟,就数夫君最会拍马,真不知你哪里学来这许多话语,听得叫人怪肉麻。” 李柃低声道:“这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小家? 几千年来,老祖膝下子孙后人不知多少,又有几个当真能有份量?你因生来可爱,颇受宠溺,但这些年也嫁我作妇,老大不小了,还是趁着老祖还宠信仍在,多捞好处实在。” 九公主吃吃笑道:“是,是,夫君所言极是。” 李柃见她还是没有领会自己深意,不由暗叹一声,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话认真说出来,其实只是个玩笑。 有些玩笑话说出来,却是认真的。 老祖道龄三千,在她面前装傻充愣,娇憨讨好寒碜吗?不寒碜。 子子孙孙太多了,凭什么就你们夫妻能够脱颖而出,获得宠信? 总得有点儿用处,又会哄人才行。 趁着这些年景,能讨得多少好处,就弄多少好处,落袋为安才是真。 隔着传讯灵符,黄云真人也没有听清这两个小辈的嘀咕,不过似乎是颇为受用的缘故,主动对他说起一些事情:“之前我曾说过,倘若生云香真的有用,当再记你一大功。” 李柃道:“确有此事,老祖为何旧事重提?” 黄云真人道:“这段时日已经有人持此香多番尝试,终得妙用,也该是时候给你兑现这份大功了,你想要什么?” 李柃微愣:“老祖,可是确定能助弟子修炼云遁?” 黄云真人道:“能助弟子修炼云遁算什么大功,充其量只是小功而已,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因此香能够源源不断产生云气,祥云灵尊甚为受用,将来说不得还要对你另有赏赐,但要等你有了仙缘,能够修炼才可兑现。” 她口中的祥云灵尊,正是那尊云上天之灵。 天云宗的福地云上天根植于一朵七彩祥云之上,虽然因太过庞大,没有诞生出真正的智慧,但却也拥有着朦胧灵智,能够简单交流互动,表达爱好憎恶。 李柃闻言,吃了一惊,生云香竟然对祥云灵尊有用? 李柃如今炼制的各类香品之中,看起来最没用的就是生云香了,即便有着帮助炼化罡煞,助益云遁的用处,也远远不及信灵香助人冥想入定来得实在。 他一直都对此物不甚上心,还以为最终功劳要落在推广普及,遍惠普通弟子身上,但却没有想到,人家仙门修士考虑的根本不是这个,直接就拿去进贡给祥云灵尊了。 李柃皱了皱眉,但很快,却又舒展开来。 他现自己还是有太多凡人思维带来的偏差,这是习惯使然。 如若是凡人工匠,念及推广普及,大规模量产之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仙门修士则不然,仙门的一切都是为了自身修为,推动个体达到更高境界,拥有更长寿元。 精益求精,收益更大。 难怪最开始的评估不过小功,而如今受到祥云灵尊肯定,却变成大功了。 李柃甚至怀疑这东西实际上对祥云灵尊并没有什么助益,只是单纯看着凝炼云煞欣喜而已。 这些天地自然之灵本能上是对同类颇为亲近的,就好比龙脉被自己炼化之后,也会亲近天地自然的水元。 还有另外一个不便分说的原因就是,最近有外来的神秘高人与自己产生了交集。 这多少儿有点儿抬高身价的意思,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那高人有什么用处,但托梦供香,举办法会,成功助那高人炼化法宝,都是被看在眼里的。 连散修高人都知道掘他李柃的用处,难道天云宗还能落后于人不成? 李柃心中暗叹,兀自分明:“天云宗从始至终都未曾出面,但却几乎无处不在,自然不可能忽略这些细节,要不然的话,为何早不提晚不提,却偏偏在这时候提起此事?” 要不是担心太过做作会弄巧成拙的话,李柃都打算尝试一下给自己演演双簧,刷刷声望了。 但无论如何,白捞一个大功,还是满意的。 因此毫不犹豫照着准备好的回应:“我想要两枚驻颜丹,令我和青丝青春不老。” “驻颜丹吗?”黄云真人闻言,有些意外,旋即语气有些莫名幽深,“我年轻的时候,那慕死鬼整天就念着逐鹿争霸,从来没有想过帮我弄枚驻颜丹……” 空气中仿佛一下充满了酸溜溜的气味。 李柃依稀记得,老祖年轻的时候也曾嫁于同为仙门弟子的慕某人为妻,结果对方资质不行,没能筑基,百年之后化为一抔黄土了,只好把留下的后代当作寄托。 这些后代,后来成为了玄辛国的王族。 李柃汗颜:“老祖您百日筑基,哪里用得着这种东西?” 黄云真人道:“用不用得着,跟有无心思去弄,那能一样吗?” 李柃道:“那筑基后自己弄也轻松简单。” 黄云真人道:“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好吧,就算不一样,犯得着念叨两千九百年? 李柃心中顿时为那早已作古的老祖丈夫默哀,您老当年还活着的时候,真的很不懂事啊。 黄云真人道:“你能替青丝着想,证明我和她都没有看错人,也罢,就给你们夫妻两枚驻颜丹吧,过些时日,我会叫6政送过去。” 李柃道:“多谢老祖,如若再给一些修仙知识就好了。” 黄云真人笑叹道:“又来得寸进尺!罢了,再给你一些,好好改进那些灵香吧。” 结束通讯,九公主目光炯然,火热的注视着他:“夫君,你对我真好。” 李柃道:“上次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九公主道:“我还以为只是随口哄我呢。” 说着展颜一笑,依偎在他身上,动情道:“但就算夫君只是哄我,我也开心。” 李柃抱住她,爱怜的抚了抚,却是调笑道:“先不说这个,你打算怎么答谢我呢?” 九公主面红红的,凑在李柃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柃闻言,哈哈大笑。 …… 日上三竿,李柃才从自己那张足有丈许来宽的紫檀象牙床内醒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手一伸,两名美貌温婉的侍女就给他穿上了衣服,然后到外间洗脸漱口。 李柃随意询问道:“青丝呢,她哪里去了?” 侍婢洛珍道:“回驸马爷,九公主早已起来,处理府中庶务呢。” 李柃微愣,不由感慨道:“有些时候当你以为赚了,其实是亏了。” 正在拧毛巾的洛珍呆了一下。 李柃问道:“你怎么了?” 洛珍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驸马爷今天说话好有哲理哦。” 李柃迤迤然的用过膳,找人去异闻司报讯。 老祖肯之后,自己便拥有了涉入散修江湖的条件,许多事情都可以着手进行了。 不久之后,异闻司专门来了位姓杨的供奉,其人四十上下,一身华贵锦袍,看起来也是位意得志满的豪强。 这杨供奉是知道李柃的,见了面就连忙行礼,笑意盈盈道:“驸马爷,在下杨质,前来与你分说开办宝楼及入驻世外谷诸事。” 李柃笑着点了点头,让人奉茶:“请。” 杨质当即向李柃告知散修江湖的一些具体情况。 这时候李柃才知,距离王城三十多里外,暗藏着一处叫做世外谷的隐秘所在,乃是异闻司认可的散修聚集往来场所。 这是距离王城最近的散修江湖,如若李柃打算开设宝楼,入行灵材交易的话,需要在其中置办产业,派驻人手。 大部分事情,异闻司都可以帮他解决,条件就是他们需要在其中安置人手。 杨质道:“驸马爷,散修们一向以来都对官方背景的势力如防贼寇,甚至还有人称我们为朝廷鹰犬,我们实在也无奈,只好借您这样与官方关系密切,但短时间内又不为人注意的人物过桥。” 李柃道:“这些无妨,但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杨质道:“很简单,我们各出一批世俗钱财和不入流品的灵材宝物,把这个宝楼里子充起来,掌柜,侍者和杂役就由您挑选可靠奴仆解决,我们再从中安插密探,设置供奉坐镇就是。” “股权你六我四,但各自分出一成干股给那些坐镇的供奉高手,另外各一成给坊市。” 李柃奇异道:“我并无意见,但那散修坊市中,竟然有你们也要分干股的人物?” 杨供奉道:“江湖人管江湖事,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我们异闻司当然也得遵守。” 李柃道:“那里的话事人是谁?” 杨供奉道:“世外谷是有谷主的,但非世袭,而是谷内修士共议投选,如今在任的谷主是一位叫做连雄的老前辈,修为炼气后期,因早年曾经帮助过不少新晋散修,颇有威望,干股也不是直接给他,而是给谷内公中,全体长老都能从中分润。” “原来如此。”李柃了然。 杨供奉道:“对了,驸马爷打算给这营生取个什么名堂?” 李柃淡淡一笑,道:“这点事儿不必多费心,随便叫做百宝阁好了,会不会有人先取了?” 杨供奉道:“这倒不至于,其实散修坊市很凋敝的,大多都是临时组织的墟会或者小本买卖的摊贩,散修们都忙着各自修持,平常凡人又不够资格,哪有那条件去固定场所开门做生意? 听说一些福地之内有真正的散修高人,但也不耐烦这些商贾之事,就是子孙后人有兴趣的,也因担心麻烦很难做大,除非恰好就是红尘流派,修金钱大道……” 原来所谓散修坊市,居然商业不兴,多是小摊小贩,临时交易。 修真界中也没有什么统一货币和信用组织,仍然靠以物易物。 这也是世外谷为何明明知道李柃背景,但却仍然接纳的原因。 他们本来是讨厌官方的,但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总体来看,李柃顺利入局,异闻司多了一个可靠盟友扎入散修江湖,散修们也多出了一个交易宝物,买卖灵材,甚至和官方联络交流的渠道,算得上皆大欢喜。 谈完了正事,李柃便和杨质闲聊起来,如无意外的话,这位就是他要进入散修江湖的引路人了。 这时候李柃才了解到,杨质原本是一名县城捕快,偶然间遭逢奇遇,成为修士,但因为其在世俗的身份与官方联系密切,很快就被注意到,然后招纳为供奉。 这种人往往最快倒向朝廷阵营,毕竟在还是凡人的时候就吃惯了俸禄,也知道朝廷的底蕴,不会闲着没事干就一通胡作非为,然后被列上剿杀名单。 现在他虽然担任了供奉之职,必要的时候得上阵对付敌人,但大多数都是以多打少,还能分润战利品,平常也有俸禄可领,远比当初做捕快的时候还要轻松自在。 世俗的钱财享受不如李柃,但相比寻常官员和富翁,可是半点也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知晓晋升筑基的艰难,没有打算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努力,正所谓知足常乐,对当前的生活满意得很。 现实是不可能人人筑基结丹,拥有莫大前程的,他们乍看之下胸无大志,但其实已经活得非常明白。 至于是否错失了长生,以及见识高处风景的机会,那就要见仁见智了。 李柃与之志向不同,也没有敢肯定这种人的选择就是错的,只能说求同存异,大家各行其是,各负其责就好。 第60章 新世界的大门 过了几天,醉仙楼中。 偌大的舞台被布置得如同红莲盛开,丝竹绕耳间,几名衣装轻薄的妖娆美姬踩在花瓣上轻歌曼舞。 霍指挥使和两人面带笑意坐着欣赏,怡然自乐。 许久之后,李柃终于出现。 霍指挥使站了起来,挥挥手,让舞姬和乐师们退下,面带笑意道:“驸马爷,你来了。” 李柃点点头,看向霍指挥使旁边站着的两人。 霍指挥使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莫衡莫道友,这位是肖毅成肖道友,他们都是与我异闻司合作多年的老朋友,此前追猎尸仙宗魔道,围剿乌老妖妇等人也曾多番出力。” “二位,这位就是老祖门下记名弟子,老祖钦定的九公主驸马,李驸马。” 李柃和莫肖二人相互拱手为礼:“有礼了。” 他们正是之前说好的,异闻司为百宝阁物色的常驻供奉。 虽然有异闻司合作,但若想要在谷中立足,熟悉情况的供奉长老必不可少,他们还有各自人脉,相互照应,这才足以看顾那边的生意。 莫衡是一位年纪在四十来岁的富态中年,倘若不是在这里相见,李柃只会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富家翁,但观其毫不掩饰的精气神,竟然已臻炼气后期,只比祝师兄略逊一筹的模样。 肖毅成三十来岁的模样,收敛着气机,暂时看不出深浅,但据说也已经有炼气中期。 他们都是知晓天高地厚之人,知道霍指挥使口中老祖是玄辛国中王族的鼻祖奶奶,国内散修们敬畏了两千余年的老太君。 这位李驸马是其后辈婿郎,绝不可以等闲凡人而计。 当下态度热情,积极主动,虽然还拉不下脸来奉承讨好,但也已经算是极有自知之明。 李柃随意与之闲聊,心中暗自满意。 让异闻司人牵线搭桥果然是靠谱的,如若找来屁事不懂的新晋散修,说不定就要把他看扁了。 当即道:“二位屈尊在我这里当坐镇供奉,俸禄的话,依例是每年灵材三件,二件,品质当不下于百年玄参,逢年过节另有补贴,年底再依各自干股分红,暂定为莫道友六分,肖道友四分,如何?” 两人满意道:“如此甚好。” 霍指挥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我做东,大家不醉不归。” 两名散修欣然应允。 霍指挥使当即又把舞女们召了回来,并让醉仙楼的管事开始上菜。 席间李柃送出了几件灵材和几盒信灵香为礼物,这是散修们暂时还难以接触到的好物。 开设这个宝楼,主要是为淘弄灵材,洗白战利品,或者打探消息,寻求机缘。 他不可能亲自去经营什么产业,这就需要把产业委托给掌柜和这些坐镇的供奉,前者是可以用世俗权势拿捏的人,后者却不同,搞好关系非常有必要。 至此,李柃也算是正式迈进散修江湖的圈子了。 这时候他才从两名老江湖口中知道,国内像他们这样,官府有详细备案的散修只得百余人。 其中一部分乐衷于为朝廷做事,无论过往如何,都已经洗白,既往不咎;一部分若即若离,属于相互利用的关系;剩下一部分则是态度冷漠,至今仍然多有抵触。 光是找上门登记造册,异闻司就已经深深得罪他们。 不过这些人并不是江湖的全部。 “江湖何其之大?就算是久处江湖的我们也说不清楚,更不知道散修有多少。” “不错,江湖无常,来来去去,总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谁都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统计清楚,更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强行登记造册。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仙门和魔道都在各自施加影响。 我等可以算是仙门附庸,同样也有另外一群人是魔道附庸,暗地里经营着许多骇人听闻的买***如下九流的挖坟盗墓,采生折割,逼良为娼等等。” 莫衡趁着醉意,用台上舞姬很难听到的声音对李柃道:“驸马爷,这当中买卖,可不像凡俗那么普通。” 李柃好奇道:“愿闻其详。” 莫衡道:“比如修炼魔功者,需要特定生辰八字或者资质的尸材和魂魄,就会有盗墓者替他们盗取,人牙子替他们贩***良为娼也不是凡世龟公皮条客之流所做的买卖,而是施以各种手段进行人体改造,制作尸姬牝兽……” “咳,咳咳咳……” 霍指挥使仿佛被酒呛到,大力咳嗽起来。 莫衡干笑一声,举杯小酌一口。 李柃转移话题道:“据我所知,像二位这样的修士,都有明面上的身份。” 莫衡笑了笑,道:“肖道友是游戏红尘的散人,此前寄居于一处破江祠,兼做监视江神的任务,如今魔道阴谋暂告一段落,可以搬到世外谷中居住。 至于我嘛,是个乡间的地主,明面上还做着药材生意,经常出走外地做买卖,家中妻妾儿女,除结妻子和嫡长子外,再无其他人知晓我的修士身份。” 霍指挥使解释道:“莫道友曾经给自己儿女子孙测试过资质,遗憾的是,全然没有仙缘,否则单凭功勋,都有资格拜入仙门了。” 莫衡摆摆手,颇为无奈道:“我没有肖道友的福气,只一个独子,都能拜入仙门,现在也不指望这些了,退而求其次,为子孙后代谋生计罢。” 霍指挥使道:“莫道友不必灰心,引荐名额仍在,后世子孙当中出现有资质者,仙门同样不会亏待的。” 李柃听了他们对话,总算明白,这莫衡和肖毅成究竟是为何甘心效力了。 他细细品咂,突然现,这个世界没有科举正途,但这些乡绅土豪从散修而来,一定程度上就取代了科举正途。 一番会谈下来,百宝阁诸事已见分明。 眼下不在现场的杨质已经先行一步前往世外谷中打点,他将作为明面上的总管全盘负责其中诸事,而李柃这个大东家居于幕后,连亲身前往现场都不必,只管坐享其成就好。 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有什么必要的话,他们也不想李柃亲自前往那里。 李柃同样答应过他们,不会给盟友们平添麻烦。 然而当晚,他就神魂出窍,打算过去看看。 李柃准备为自己捏造一个散修的身份,方便日后行走,这也不算违反约定。 散修的背后是元婴高人,元婴高人的背后是他自己,今后说不得还要再添身份,层层嵌套。 李柃先以无形灵体来到自己藏匿战利品的地方,从一个隐秘树洞里面掏出之前攒下的东西。 前段时日,他截胡了击杀乌姥姥的战利品,除那精钢拐杖事后鉴定普通寻常之外,倒也算是捞到几样好东西。 李柃把这些战利品依次在前摆放好,映入感应之中的,先是一些与魂道和筑基关联的知识,分别记载在各类书信,杂记,笔录之中。 经过一番阅览之后,他已经将其分类整理好,并且摘除了可能暴露此物来源和乌姥姥身份的信息,重新装订起来。 如若拿到散修坊市去交换,多多少少,也能淘弄些许入门功夫或者其他与炼气,筑基相关的知识。 李柃手里还有林柔娘所给的全套入门功法,如若不是担心传播魔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样可以交换自己所需。 但这样的魔道之物,自己借鉴修炼也就算了,传播出去大可不必。 所以,当中的大多数,只能烂在肚子里。 第二堆是各色符箓,包含传讯符,疾行符,金光符,破甲符在内的助益之物。 他大致了解过行情,大概十张消耗性符箓就可以兑换一件普通的不入流灵材,更好的灵材需十来张,二三十张,甚至更多。 但也有反过来符箓更具价值的,可以一比一兑换,甚至一张兑换多件灵材。 乌姥姥手里头符箓不少,林林总总,竟然约有百十来张,甚至还有好几张一看就品相极好,属于高级货色。 李柃把当中所有能够用于直接攻击的符箓,比如霹雳符,烈炎符留下,其他都打算兑换出去。 第三堆是各色杂物,一些不入流品的灵材,小巧法器。 乌姥姥是个蛊道高手,主修功法是冥宗通传的《万煞化毒功》,这些灵材多蕴含奇毒,或者帮助豢养蛊虫,保存虫卵所用。 他对此兴趣不大,但也着实没有下定决心放出去。 这里林林总总三十来件,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如若所托非人的话,有可能帮助一些修炼者成长起来。 寻常散修从中得益,他不在乎,但若是穷凶极恶之人,那说不得又是一场因果了。 第四堆则是上万枚圆润如鹅卵石的白色玉籽,尽皆指甲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 李柃见到此物,虽然不是处在实体状态,但却仍觉面上一黑,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 “这破玩意竟然就是灵石! 我灵根不全,难以感应其中微末灵气,最开始还真以为就是普通玉石,直到开创众妙化香诀,才能闻到五行灵气的气味。” 李柃以前其实也从魔道囊中搜出过一些灵石,但因凡胎肉眼不识此物,竟然没法分辨其和普通玉石的区别。 好在这段时日,他恶补了相关的知识,知道这种东西顾名思义,就是蕴含灵气的石头,也能凭着天赋异禀的感知进行鉴定了。 仙门常用品相较好的大块灵石当成建筑材料,灵玉和灵晶亦如是,只是质地和灵气含量远远出。 这就好像喝水,泥潭水是水,井中水是水,山泉水也是水,只是容器和质地的不同。 普通灵石当中蕴含地气和各种罡煞杂质甚多,从中汲取灵气来修炼,效率还真不见得能比直接从天地间汲取。 不过对于普通修士而言,它还是颇为常见和实用的物资,大有成为等价之物的态势,因为它可以用于布阵,灵玉和灵晶则可制作法器,堪称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第五堆则是三件灵蕴浓郁,看起来品相较高的事物,李柃一时之间辨认不出它们是何名堂,但想来都是入了流品的下品灵材! 其中一件是巴掌大小的紫色灵芝,通体暗红,蕴含浓郁血元。 他摘取少量,分别用过几只兔子作对比实验,竟似有治疗之功,还能益气补血,恢复伤势。 一件是外形如同蝉蛹的暗金雕像,栩栩如生,疑似有生命气机蕴藏在其中。 另外一件则是一包拥有着剧毒的紫色颗粒,大小如芝麻,似乎是某种毒物的种子。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最具价值者,就是另外一件利用不知名兽皮缝制而成的宝囊了。 这似乎是一件经过法力祭炼的法宝,金绳扎束,刀砍剑劈不破,难以打开。 李柃没有从乌姥姥身上现法宝或者其他贵重之物,怀疑都收藏在此间,她将各物件分开存放,是因公私分明。 那些符箓,灵石,灵材之流数量不少,很有可能是魔道展下线所需的公帑,而这个暂时无法打开的宝囊里面才是私人法宝和珍藏! “还是先放着吧,慢慢再想办法……” 李柃想了想,藏好兽皮宝囊,其他东西则收进一口实际容量如麻袋的法器小囊,以神识驱物搬运着,飞往霍指挥使等人口中的世外谷。 夜幕沉沉,即便李柃神魂力量增长了不少,仍觉昏暗无比。 荒山野岭中,一路往内走了里许,都是单调的怪石和草木,全然看不出丝毫异状。 但随着通感具现,连接眼耳感官,四周所见一切便随之分明起来。 片刻之后,李柃凝现出上次曾经使用过的富家公子化身,拍了拍小囊,摇着折扇,漫步向前,来到山谷深处的一面石壁下。 如若换成此前,李柃就算从此间经过,也不会多看一眼,除非恰好要去的地方就在这条路线上,然而根据霍指挥使等人的描述,他立刻就找到关窍,踏入其中两块突出的岩石中间。 霎时间,灵机涌动,幻阵变化。 如同推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截然不同的景象出现在了面前。 第61章 善德化香 世外谷,大门口,看守修士正坐在岗楼闭目假寐,猛然间,头抬了起来,目中带着几分警惕看向下方。 越过门扉之人是个年轻男子,一身富贵装束,身上并无气机…… “等等,怎么连心跳脉搏都无?” 这要么是某种隐匿生命气机的法门,要么就是异类。 想了想,他从岗楼走了下来:“道友请留步。” 李柃淡淡一笑,走了过来:“道友何事?” 门人隐秘打量了他一眼,道:“道友面生得很啊,来此是为探亲访友,还是买卖交易?若是后者的话,需先行登记,不知引荐你来此处地方的朋友可有说过?” 李柃恍然大悟:“晓得,晓得,规矩我都懂,烦请道友帮忙,找人带我先去找个地方投宿。” 说话之间,几枚灵石就递了过来。 看门人掂了掂,面上不禁露出亲切而友好的笑意:“道友事先了解过这里的规矩,那就太好了,我是这谷中看门打更的,左右也闲着无事,就亲自帮道友跑一趟吧。” 说着对门楼边闻讯出来查看情况的几个凡人说了声,就丢下岗位,笑盈盈的带着李柃往里面去了。 世外谷是个与世隔绝的桃源,面积不大,但却依着山崖次第渐开,形成了扇面的空间。 天是灰蒙蒙的,是否还在原来的天地都存疑,四周昏暗,只有路旁依稀可见风灯高悬。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一间依着山坡而建的大屋,上面的牌匾是世外客栈四个大字。 里面灯火通明,掌柜,伙计俱在,见两人推门进来,连忙起身相迎:“薛仙师,您来了,这位是……” 看门人道:“这是要入谷中做买卖的新仙师,赶紧的登记放号。” 凡人掌柜笑道:“是,是,敢问这位仙师尊姓大名。” “乌有。”李柃随口说道。 不久之后,李柃就领到了一块写着自己这个化身名字的桐木号牌,为此还缴纳了三十枚灵石的住宿费用。 这是入谷的规矩,想要在此借地买卖,都得交钱,不管你实际上在不在这里住下。 李柃是个大款,手里头足有魔道手里得来的上万枚灵石,也不在乎这点儿开销,一口气就先定了整月。 掌柜是见惯了修士的,恭恭敬敬道:“这位乌仙师,投宿期间,可凭此物找我们代写告文,贴于谷中大榕树下的牌匾,如过了时限,还需重来此处地方再行登记和领取,若嫌麻烦,亦可找伙计跑腿代办。” 李柃随口应道:“晓得了,我要卖几物,你们帮我写上。” 待得办完琐事,李柃在一名伙计带领下登上背后山壁的灵洞。 伙计热情介绍道:“乌仙师,可别小瞧咱们这客栈,这是山中灵泉延伸出来的大阵节点,最初的开谷仙师在地脉深处布下大阵,打通一座座灵井,引导灵气上涌,故而居住此洞之中,如在福地,能够加五行灵气往来,助益修炼。” 李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到了地方,果然就是个丈许见方,数丈来深的简陋石洞,除却简单的木床桌椅再无其他家具。 伙计为他点亮油灯,并指明几处据说是连通着法阵的禁制开关之后便告辞离开了,连热水都不帮忙打壶。 “这破店。”李柃笑叹摇头。 不过住在这种山洞,丝毫不见气闷,反而有种灵机流动的清新,聚灵法阵助益修炼之说并非虚妄。 但就李柃闻着的气味而言,着实虚淡得可以,这份助益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李柃尝试把神识探入山岩,居然无法穿透,直至撤去化身,恢复灵体,方才感觉如同进入了深水之中一般凝滞。 他不熟悉此间,一时也不敢贸然深入,免得被大阵或者山体卡住,于是老老实实从门口出入,夜游探寻。 借着神魂出窍的便利,李柃当晚就到处转了几圈,确认这里果然是个隐秘的世外洞天,最初也不知道是谁先现并且占据,流传至今已有无数年。 里面的凡人都如同百宝阁的掌柜伙计那样从外面而来,出入此间要有人带,哪怕住在附近,都不会知晓真正入口。 按照霍指挥使的说法,谷中有人定期往返,带来各类物资,平常的医药饮食,生活垃圾则就地处理,因为有储物法宝的缘故,一两人便足以供应整个洞天所需,倒也方便简单。 但李柃没有在此见着修士们的居所,大概是因修士常年都把宝物随身携带,平常所居之地难以从家具摆设看出来。 散修并不一定喜欢凡人的奢靡享受,一些清修者甚至习惯了餐风饮露,随便找个地方打坐入定就能过活。 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投宿的客栈,都已经称得上是豪华旅馆了。 自己投资兴建的百宝阁似乎坐落于谷内中央,大榕树旁的一块地面上,占用了原本为茶楼或者餐馆的某处古建筑,已经开始有工匠入驻,日夜不歇的进行改建。 但是那里同样没有什么藏宝之地,因为设置法阵禁制是需要额外投资的,靠谱的做法还是租用谷内原本已有的设施,或者利用法宝进行藏纳。 灵材交易的频率不会太高,李柃估摸着,十天半个月能够开张一回,就已经很不错了,凡世间的古董店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也是这般的道理。 第二天,李柃起来,随便找了个由头打探消息,得知这里的墟会是每月十五十六两天。 月圆的时候,各方散修们都会赶来,那是谷中最热闹的日子。 不过谷内也常住着一些散修,还有人专门雇佣了凡人守候在此,代为通传消息,买卖交易。 李柃这次并没有白来,他所挂牌的灵材很快就有感兴趣的人前来询问,出示的交换之物是几株有着薄荷清香的奇异灵材。 那散修是个平凡无奇的中年男子,对他说道:“我也不知此物是何名堂,但灵蕴含量比你这株百年灵参只多不少,觉得有用就成交吧。” 李柃果断道:“好。” 当下痛快完成了交易。 接下来的几天,李柃都没有再去世外谷,而是把精力花在刚刚得来的不知名灵材上面。 这是一种呈现金黄之色,外形看起来有些像烟叶的阔叶植物,约摸巴掌大小,边缘布满了锯齿状的缺口。 依稀可以感应到,其中蕴含着淡淡的木行灵蕴,这使得它与寻常的凡俗之物区别开来。 采摘此物的散修明显不是太懂灵植特性,居然整株都挖了出来,实际上几乎所有灵蕴都集中在叶片之上,只需摘下来后晒干即可。 李柃以前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材料,但见其闻之有香,又能提神醒脑,当中的香魄还是颇为值得期待的。 清幽雅静的含香阁房间中,李柃利用精致的小天平称量了这些晒干的叶子,随后将其碾碎,取用少许点燃。 浓烈的白烟从铜炉中升了起来,略带辛烈,但却又有几分醇厚的香味顿时充满房间。 李柃不管烟气,只闻其魄,若有所思的猜测起来:“这种材料原本就有提神醒脑之效,我运用食香炼魂进行利用,似乎也可以通过吸收其中香魄来提神。” “总感觉精神都活跃了几分。” 按照李柃的经验,这种东西可以作为解毒药来使用,然后查阅了一番裴侍郎整理的资料,还真证实,这物叫做乸云叶,还真就是提神醒脑,防范**所用的灵药。 修真界中,有些毒物是针对神魂产生作用的,毒素能够直达精神,令人防不胜防。 这种乸云叶可以使得精神从**状态解脱,一些处境下非常有用。 得知此事,李柃大为振奋。 虽然他暂时还用不上这种东西,但若掌握了其中的性质变化,绝对可以称得上实用。 于是,他开始尝试吸食这种香魄,然后利用自己的众妙化香诀进行观想。 这次的经历足以证明,交易的确有利可图,许多炼气境界的散修仍然还是没有什么见识的普通人,获得知识的渠道也有限,时不时就要打眼走宝。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全都精明利落,也总有需求差异所带来的落差,有时候为了急需之物,宁可吃一些亏也要交换。 虽然修仙界主流上是修大道者不赖外物,但那只是圆满之后的突破难以建功,平常晋升变强,还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到了月圆之夜,世外谷果然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平常难得一见的散修竟然出现了几百号人。 大家对新开的百宝阁颇感兴趣,就连李柃的化身都进去逛了一圈,不动声色交易几件灵材。 夜晚,谷中的大榕树下,有人就地摆摊,几件灵材或者自行炼制的法器和符箓往案板上一摆,就等着别人上来问价。 之所以这时候亲自上阵而不用凡人,是因为以前生过有人暗中以秘术操控凡人,将灵材白送的事情,大家都学精了。 再者,达成交易的时候也需要亲自鉴定把关。 李柃看着新鲜,干脆也以化身摆出好几件灵材,换了几手制作灵符和小巧法阵的入门诀窍。 这些都是旁门左道的技术,林柔娘所给的全套入门功法当中,其实也包含着部分阵道和符道的知识,但李柃在这些方面着实没有什么天赋,看得稀里糊涂,反而这些散修们都能掌握的浅陋小术好使。 过了子夜,墟会高峰已过,聚集起来的散修们又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般自行散去了。 李柃看了一会儿,感觉应该不会再有人帮衬生意,也收摊离去。 他并没有回灵洞,而是离开小谷,披星戴月往回赶去,打算处理一下交易所得的有用灵材。 走着走着,突然之间,一阵异样的感觉传了过来,紧随其后,是有东西越过灌木丛的窸窣之声。 两个形如鬼魅的身影前后夹击,把他堵在林间小路上。 这是一高一矮两名中年散修,身上衣装简朴,面上密布着因常年劳作所生的皱纹,如同老农般沧桑,但是眼神精悍凶狠,带着几分亡命之徒的气势。 李柃微讶:“你是之前想要与我交易的道友,怎么,当时没有谈成,还想硬抢不成?” 李柃之前见过这两人当中的高者,对方表现出了对他手中炼蛊小鼎的兴趣,只是接连拿出的东西都让李柃不甚满意,因而未能达成交易。 不曾想到,竟然还找了个帮手,趁着散场半路剪径。 “没错,大爷我看上了你手中那件炼蛊用的铜鼎,识相的话,乖乖把它交出来。” 高个散修面上带着几分狠厉,如同盯上肥肉的恶狼。 矮个散修没有说话,但却在不动声色之间截住李柃退路,显示出常年合作的默契。 李柃艺高人胆大,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淡淡一笑:“交出来又如何,不交又如何?” 高个散修道:“交出来还能活命,不交的话,做掉你再拿也一样。” 说话之间,却有一股混杂着腐烂和酸臭的气味散,杀念如同浓烟弥漫。 很明显,交出来还能活命是一句骗人的鬼话,如若真的乖乖交出,反而要露怯,让这恶狼一般的剪强人得寸进尺。 他们绝对会趁机扑上来,把盯上的猎物生吞活剥。 李柃轻轻一叹:“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但就在这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 神魂之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清新异香飘散。 李柃对此印象深刻,正是那日腐尸劫尽消之时曾经出现过的异香。 当时他就猜测,这大概是自己渡过劫数之后的蜕变,说不定有什么神通妙用,直至如今方才现,自己闻到此香,心中杀意竟如同潮水退去。 而在此同时,对面两名散修身上散出来的腐尸恶臭也如冰雪消融。 他们心中的某些罪恶念头正在如同邪秽烟消云散,一时间,善德化香,熏染三人,敌我之间的杀戮之念尽皆烟消云散。 第62章 惜生消杀 “这是……” 李柃眼神微变,心中却已如同掀起惊涛骇浪。 杀念腐臭被自己神魂之中散的异香驱除了! 整个过程润物无声,若非天赋异禀感知灵敏,恐怕也要如同眼前两名散修那样一无所知。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感性和理性仿佛在此分裂成为两个毫不相干的事物,一面是感性上慈悲大,不愿杀伤,一面却又是理性知晓对付这种剪径强人不必客气,斩妖除魔更加有利于维护良善,只消得几剑下去,就能一了百了。 两股意志交缠间,李柃心中微动,突然改变主意。 他从行囊里面把那高个散修想要的炼蛊铜鼎取了出来,丢向对方,口中佯作惊慌失措:“莫杀我,我把这蛊鼎给你就是。” 高个散修警惕躲开,任那炼蛊铜鼎跌落旁边草丛,哈哈大笑道:“老子今日大利市,终于开张了。” 转眼功夫,另外一人也扑了上来,两人合力,神念倾轧,轻轻松松就把毫不抵抗的李柃化身制住。 “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儿!” 两名修士凶狠呵斥着,从他身上把宝囊摘了下来。 高个散修迫不及待将其打开,翻找起来,片刻功夫,就眼睛瞪大,呼吸都急促起来:“好小子,你从哪里弄来这许多灵材?这是百年份的玄参,还有几十年份的云精,这么多灵石……” 李柃这一化身携带的财富远远过了他们的预计,这是前所未见的大肥羊,以他们的出身和经历,根本难以接触到这么多的灵材与宝物。 李柃道:“二位道友饶命,我这全部都是从一位前辈尸体上捡来的,我本凡民,只是侥幸得了些许宝贝而已。” 高个散修目光炯然:“竟然还是个有运道的!老子也是从修士身上捡到宝,可没有你这等财运。” 矮个散修嗤之以鼻:“这贼老天,还真他娘的不公平!” 高个散修道:“管它那么多,现在这些统统都是我们的了,这次本以为捞件法器就已经赚到,没曾想还能笔横财!” “该把这小子怎么办?” 一会儿过后,两人把李柃的富家公子化身绑了起来,检查这一番的收获,矮个散修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高个散修道:“还能怎么办?丢在这儿让他自生自灭就是。” 矮个散修道:“但这小子看到了我们的面孔,将来只怕还得寻仇。” 高个散修道:“寻仇?干脆打断他的腿脚,叫他没得本事。” 矮个散修迟疑道:“好像不太好吧,这里可是荒山野岭,还有野兽出没。” “那倒也是,看这小子弱不禁风的模样,也没得几斤力气,丢在这里怕是得死掉。” 高个散修顿时面露为难之色,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带回山寨去罢,正好趁机逼问一下修炼的功法,若是有用,岂不再得好处?” 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杀念消退之后,思维和逻辑都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李柃旁观者清,知晓他们原本准备杀人灭口,干净利落解决此事的,换成要在不杀人的前提下妥善解决,只能拖泥带水。 但偏偏,言谈之间极为清醒,不像是智慧被改变的模样。 自己身上香气,竟然真的拥有改变意识的作用! “这是真正的神通啊!” 暗自感叹了一声,李柃也没有想到,此香竟然如此强大。 本来这两名散修就是见财起意的强盗,根本不会怜惜别人生命,更不会替人考虑。 但在此香的影响之下,竟然都开始担心把他一人绑紧留下,要遭野兽戮害了。 他在两名强盗商量得差不多的时候,终于站起身来,罡锋一闪,斩断绳索。 “小子,你竟然会这一招。”两名散修吃了一惊,警惕看向李柃。 李柃低头浅笑,月光透过树林的缝隙照在身躯上,如同为他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凡胎肉眼不识我之真身,所谓修士,也不过如此。” “什么?”两名散修吃惊间,只感觉身躯一顿,瞬间就被锋锐的利刃穿透。 鲜血滴淌之中,高个散修眼睛瞪得浑圆:“你……你究竟是?” 矮个散修也痛苦闷哼了一声,他的小腹都被刺了个对穿,若非修士体魄不同于常人,只怕这一招就已经要命。 “嗯?连我自己都被影响了,我明明没有刻意催,但却根本不想杀他们。” 李柃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心中却惊讶于自己情绪的变化。 就在刚才出手的一瞬间,他本有机会瞬间干掉对手的,但却下意识避开要害了。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李柃感受着理性和感性的矛盾冲突,掌间罡锋浮现,如同利刃再次斩出。 高个散修捂着腰腹翻身跃出,手中一柄匕如同飞刀抛射而出。 当! 这支匕稳稳的扎在大树上,但是李柃身躯已然飘飞而起,恰到好处躲开了攻击。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会这么快?”高个散修终于看出不对。 李柃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纵身腾挪之间,快如闪电,偏偏却又悄无声息。 “也只是乍得机缘的凡人啊……”李柃居高临下,站在附近的树干上看着气机起伏的两人。 短暂交手间,他便已经探出对方底细。 这份修为不过区区炼气前期,所拥有的神念力量也不过数十斤不等。 似乎是“凡人”二字刺激到,高个散修怒吼着,隔空一掌,就是罡风四溢,如同实体的手印猛然拍在树干上。 沉闷巨响中,树皮绽裂,枝节折断,显示出不俗的威力。 寻常凡人被这一掌拍到,只怕连心肺都要被震碎,刚刚踏入炼气境界的修士也好不了多少,稍有不慎便要被瞬间击杀。 并非所有人都能一踏上修炼之途就拥有飞剑这种法器,草莽江湖间,劈空掌这一手段已经称得上是实用。 但是李柃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轻松躲开了这一掌,出现在高个散修的身边,一招罡煞化剑偏转剑锋,直透心脏,轻松将其当场击杀。 他此刻仍然感性仁慈,不忍痛下杀手,但是理性却又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竟然连自身失误都利用起来。 这并不违逆他的初衷,只是出招游离于冒险的边缘,一时没有控制住而已。 矮个修士见状大惊,转身就往树丛钻去,但是李柃罡煞化剑,再次出手,隔空数丈就是猛的一戳。 没有罡气护体,也没有法器防身,凝练的剑气如同实体,轻易从那修士背后透了出来。 随着两名散修死亡,那股清新的异香突然之间消散不见。 人间,又污秽了…… 李柃身躯一颤,很快便明白自己这种天赋神通的某些特性了。 …… “果然不出所料,这香自我意根而,与内心的抉择息息相关! 原本我的天赋异禀并不包含这种消除杀念,珍惜生命的能力,但经腐尸劫一事,历经蜕变,就开始有了。 这是借由百万生灵性命和天地大道凝炼而成的道蕴,已然拥有真法之意,足可称是一种极强的特性。” 万幸这终究不是劫难,几人之间的因果也不深。 杀劫虽然难消,但经时间磨砺,仍然还是会自然退去,不用再像上次那样大费周章。 只是从山野回到府中,返魂归窍的小半个时辰,李柃就感觉那种香味恢复了几分。 虽然还是极为稀淡,而且香魄陷入惰性,暂时难以调动,但也总算是可以感觉得到它的存在了。 李柃探究其由来,突然想起,海中有香,名无能胜,若以涂鼓、锣、螺贝,其音出,震慑敌军。 此物典出《华严经》,意思是说,大海之中有一种叫做无能胜的香品,涂抹于锣鼓或者螺贝之上,所之声能够震慑敌军,甚至使得敌军自行退散。 《香乘》之中将其称作无胜香,这是经典上能够改变敌军心志,打消敌意的香品。 此刻自己身上所虽非此香,但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能够消除人心恶念,使之珍惜生命,向往仁善美好。 这亦体现了香能清心,使人心情改变,念头纯净的一面。 善言善行能教化众生,善意善德能感染他人,只是寻常之法散极慢,如惰性香魄,影响力远远不能与这种神通法术所催生的力量相提并论。 如若说搬柴担水皆是神通,乃是由人心所念头影响物质,进而作用于大千世界,那么一言一行同样是神通,凡人也拥有“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的莫**力。 李柃依仿无胜香之名,将其称作惜生香,此香从自己意根而,凭神念催动,能悄无声息之间度化人心,改变潜意识。 就目前测试出的结果而言,常人若无自己这般的敏锐感知天赋,几乎可说是毫无知觉,因为这并非寻常幻术或者蛊惑人心的操控之术,而是自内心的觉醒和改变。 即便是见性明心之辈,对自己心绪和情感明烛万里,有着极其深刻和敏锐的认识,也只能得出这些改变不违本心的结论。 人本来就拥有着理性和感性双重思维模式,情理交织,复杂难明。 有的时候,甚至就连仙神圣贤都有可能嗔痴贪怒,难以自控,这是有情众生本身的特性。 李柃一时半会没有搞明白此事,也不敢贸然再外出,老老实实待在家中遍阅典籍,研究分析。 结果过去足足三天多,这份惜生香才算是恢复过来,催化与弥漫的能力终于恢复如常。 李柃在含香阁中假寐,出窍日游去厨房转过一圈,再次测试这种异香的妙用。 在他的暗中施为下,厨房诸人突善心,连鱼也不杀了,鸡鸭也不宰了,原本该煲的鸡汤换成参汤,烧肉换成青菜豆腐,就是带肉的菜式,也利用了事先宰杀的牛羊或者腌制的风味火腿和肉干之类。 用膳时,菜端上来,丰富如前,九公主看不出丝毫异常,但他却心知肚明,这的确是惜生香起作用的表现。 李柃不动声色再催此香,淡然说道:“如今虽有灵雨降下,万物滋长,但也只是提前预定了冬天的收成而已,百姓们缺衣少粮,当真可怜啊。” 九公主听了,深以为然,附和道:“民生多艰,虽有以工代赈之策,但却仍然免不了饿死或者冻毙,我们干脆再捐些粮食和衣物吧,要不然入冬了又得再死一批。” 李柃听到,忍不住看了她几眼:“青丝,你竟善心,想要救济灾民了?” 九公主道:“夫君平日就总教我要体谅凡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未尝不可,不过府里的存粮也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实在无能为力的话,也只能听之任之。” 九公主是典型的富贵出身,不知民间疾苦,以前的态度也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只要自家夫妻小日子能够过好就成。 但自己的这种惜生香影响人于无形,非但九公主没有察觉,旁人对其改变也无意外,只以为是一时的恻隐之心。 李柃细细思量,这其实也很正常,就是穷凶极恶之人都会偶善心,更不要提自己平常也表现过对灾民的同情,哪怕没有这份神通法术暗中熏陶,光凭言行举止和爱屋及乌的心意,也有可能催她这份善心。 晚间,李柃又看到,厨房恢复了肉食供应,各种山珍海味,佳肴美馔一应如常。 这是厨房诸人摆脱了惜生香的影响,亦或理性战胜感性,不敢以个人意气糊弄差事,终究还是忍着罪恶之感宰杀新鲜鸡鸭鱼虾。 至此,他也算是愈明白,此香究竟是如何熏染人心,改变意志了。 它的真实效果应该和凡人也能做到的劝谏,感动差不多,但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影响集中到瞬间,并且极大刺激感性的一面,令得铁石心肠也要为之而打动。 但是这一切都与理性无关,对于理性思维和基于智慧的判断毫无作用。 第63章 拜己之法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九月底。 李柃明面上还是那个清贵闲人,逍遥驸马,近日得了驻颜丹,与妻子一道服食,得享青春常驻,暗地里却多次往返世外谷,初涉散修江湖,以另外一个身份闯进这个修仙者的世界。 百宝阁已然开业,手中灵材正以各种方式置换交易,逐步转化成为自己所需。 感兴趣的法道,剑道,符道,丹道,阵道诸法都在收罗,消息来源正在拓展,对自身道途和展前路的思考也更进一步深入。 他的根基,愈坚实起来。 这一天中午,李柃趁着午睡时间出窍日游,又再去了一趟世外谷,现自己挂牌求购的奇楠香已经有了着落。 奇楠古称琼脂,是沉香之中的极品,虽然那些散修手里拥有的大抵只是意外所得的小块,但哪怕只有一丝灵蕴,也满足当前所需了。 于是李柃通过客栈伙计找上门去,现那散修正好在洞中打坐。 此人在留言中自称柳道成,年纪约莫三十多,倒是生得相貌堂堂,身穿一袭青灰长袍,身材清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李柃上前,拱手为礼:“柳道友,我是在坊中留讯的乌有,你手里有奇楠愿意出手?” 柳道成道:“不错,你愿意用寒玉珠交换?” 李柃道:“我手中确有此物,就是不知是否符合道友心意。” 柳道成道:“我也不求什么千年寒玉,百年寒玉,只消得一枚普通的寒玉珠即可,你有的话我们就成交。” 似乎是因为手里灵材急于出手的缘故,这柳道成大大方方把那块奇楠取了出来,主动展示在李柃面前。 顿时间,满室生香,清新淡雅。 李柃见到,眼神微变。 果然真的是灵材级别的奇楠,而且足有拳头大小。 这可是一整棵沉香木都不见得能够结成的宝贝,所有香魄和精华全都蕴藏在其中。 尤其难得的,还是它已然沾染上了一丝地脉之中催生出来的木行灵气,其性本阳,故而当属甲木灵材。 不入流亦非凡品,就这一丝灵蕴,千金难换。 只可惜不是魔指木那种灵植所结,如若是的话,可能品级还要更进一步提升,魔指木的木枝都能生成不入流灵材,如若结出奇楠的话,定是有品级的。 李柃让柳道成将其放在桌子上,仔细端详起来。 “观其形态,应当是金丝结,也即是俗称的黄棋,我有闻香天赋,倒是不用将其切开也知性味。” 李柃感觉这位柳道友是个门外汉,对此价值一无所知,或者就算知道也不甚关心,于是把自己手中拥有的寒玉珠取了出来。 柳道成见状,面上神色不动,身上却出了颇为炽烈的馥郁糖香。 李柃见状微异:“他好像很开心,难不成我手中的寒玉珠也是宝物,或者急需此物?罢了,这种事情也谈不上谁占谁的便宜,各取所需就是。” 这大抵就是以物易物的坏处,但同时也可以说是好处。 柳道成收好寒玉珠,颇为热情的向李柃起邀请:“道友,我手中凑巧弄到一份灵茶,不知有无兴趣品茗论道……” 这是散修们结交的方式,闲谈之中各论修炼经验和法门精要。 主持者按例需出一份茶水待客,乃是灵材冲泡,虽然灵蕴微弱,但若常饮,也颇有几分增长修为的助力。 李柃道:“实在抱歉,我还有要事,下次有机会再叙吧,道友手中若有其他类似之物,可以通过客栈联络我。” “既如此,请便。”柳道成颇为遗憾,但还是礼貌出门相送。 李柃返魂之后,真身醒来,身下是小憩用的黄花梨方腿小榻,云锦细腻,被裘如冰丝凉爽通透,旁边还有美婢摇扇,香风轻袭。 丽居见李柃醒来,起身问道:“驸马爷,要吃点儿刨冰吗?” 李柃应了一声,侍婢们便端来碗碟,伺候着他享用冰饮。 不久之后,李柃神清气爽的走出小院,前往含香阁开始调香。 此间一如既往的清幽,早有仆役把常用的房间收拾干净,各类香品和材料归类整理,打点得井井有条。 那块刚刚获得的奇楠,也已经被他自己想办法从法域送进来。 李柃进去之后,先在墙壁边的药柜翻找一番,把自己收藏的几份其他灵材取出摆好,才在桌前坐定,思考起如何合理利用此物。 不久之后,他先调和信灵香。 虽然时辰和仪轨不对,仓促之间所合,品质有所下降,但却还是制成了一锭前所未见的高品质灵香。 只是初闻其中散出来的香魄,李柃便仿佛精神一振。 其性温和高雅,气味淡而不寡,有种难以言喻的清越与飘渺。 体现在闻香天赋所具现出来的香魄中,如同水雾淼淼,满室生香。 等到真正开始主动吸收,更是感觉如有潺潺流水注入,神魂念头的力量以可见的度疯狂增长起来。 依照李柃的经验,这大概比黄蜡沉级别的魔指木为材强出数倍,而且还带上了增长神识感应范围的妙用。 但这几乎都是灵性奇楠的功劳,李柃这次所下本钱不小,前段时间花费不少灵材交易而来的其他灵材级香料都用上,却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李柃早已知晓,这些香料不能胡乱添加,如今再以灵材尝试,果然还是要遵循这一规律。 它们或许都有妙用,但却应该按照君臣佐使的性味配置各自挥,在不同方子大放异彩,而不是简单堆砌,成为大杂烩。 那样只能得到香料本身的香魄妙用,而不是调和之后的香魄妙用。 明悟此理,取消其他灵材,只以奇楠置换沉香,果然品质不降反升,妙用只增不减。 再试生云香,返魂香,拒邪香,同样应验,但却是从即便用上这一灵性奇楠都无太大益处这方面体现。 不过,再用新制信灵香和拒邪香合成有求必应香时,冥冥之中,念头牵引,竟似能够引导自己的精神之力散,注入到元婴法域。 几个月前,李柃就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未经吸收的信灵香香魄最后究竟去了何处。 结论是一部分自然消散,一部分穿梭虚空,到达类似神国法域之地。 而今,似乎能够利用此香改变其归向,大大增强食香炼魂的效率。 这也与神道香祷之法息息相关。 拜神不如拜己! 在此道心作用之下,李柃的精神念头形成了扩张法域的力量,助其明晰和扩大起来。 突然,李柃感到紫府之中一阵颤动,盘踞在其中的蝉翼素纱绫如龙舞动,如饥似渴的吞噬起这些由他自身所化的香火愿力。 旋即便见,素纱绫更显神异,灵光都似明耀了几分。 “好像很有用啊,这种香,效果等同于淬炼自己的精神么……” 李柃思索起来。 他制有求必应香,原本是为百姓塑造正信,拜神不如拜己的,结果现,自己也可以来个拜神不如拜己! 简单而言,就是淬炼精神,使得其借假修真,更进一步具现化! 过往的有求必应香其实就已经展现出这般的苗头,但由于效用实在太低,无法展现,而今灵性奇楠的加入,形成了极大的催化效应,才算是彻底将其确定下来。 李柃念动之间,把自己的童子天人相召唤出来,悬浮在头顶。 只见法相本体,穿戴的飞天云锦袄,蝉翼素纱绫,还有刀枪剑戟,铜镜法宝,七彩祥云俱皆吸收这种香火。 除了头顶功德金云为天地所赐,与己无关之外,其他一切事物,都在享受这种香火供奉所得的好处。 充盈香火的法相开始拥有了类似大粼江神的身体变化,虚实幻化之间,更显强大。 房间中出现了这么一副奇景。 本体在下,烧香点烛,祈祷许愿。 法相在上,如同仙神飘渺,灵光闪耀间,身影愈凝实。 不久之后,睁眼抬头,童子天人相也低头看了下来。 此情此景,李柃突然心有所感,开口吟诵道:“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如同对镜子照,相视而笑。 这次改良有求必应香的效果着实不错,得益于上好香料的帮助,李柃成功将香祷之法改良成为拜己之法。 这应当可以称得上是他自创的香道法门了,与能够催生香魄的众妙化香诀配合,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但有一点,想要凭借自身精神转化这种灵材级的香魄,仍然艰难无比,而且精神化香本是消耗,终究还是要取得更多合适灵材才是正途。 “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啊,都说修士视金钱如粪土,但我等俗人,遇到灵材还不是要巴巴的赶上去追寻?” 李柃暗自摇头,但也小心翼翼的把手中奇楠分成十数来份,准备全部充分利用起来进行制作。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李柃6续食香炼魂,把自己的神念力量提升到了一百五十斤以上,神识感应范围也达十五丈有余,法相实体化亦是更加运用自如。 至此他才算是真正奔着炼气中期的水准而去,而且稳稳当当越自己的妻子九公主了。 十月中旬,墟会之日。 散修们再次齐聚世外谷,使得这个桃源般的小谷变得如同城镇热闹起来。 “和上一次相比,出现的散修似乎更多了?” 李柃依旧出窍日游,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 突然,他目光微凝,看到上次见过的一个人。 想了想,李柃走了过去,热情招呼道:“柳道友,又见面了。” “乌道友!”柳道成对李柃留有印象,闻言不禁面露笑意,起身拱了拱手,“好些日子不见,别来无恙否?” “近日尚可,你在这儿是……” 李柃目光在柳道成身前扫过,只见他身前案板上面,摆放着含有些微灵蕴的不入流灵材,显然是在此等候交易,像上次那样换取心仪之物。 “都是些许含有灵蕴的山中之物。”柳道成随意介绍了一下,似有推销之意,“你看,我最近还捡到一块上好的狗头金,说不得提炼一番,能从中得到好些精金。” 李柃笑叹道:“道友运气还不错,竟然还能捡到金子。” 柳道成道:“道友说笑了,咱们炼气修士虽未蜕凡,但也好歹开启神识,能以感应探物,凡胎肉眼不识真金,难道我等还感觉不出来? 真要有心寻幽探秘,随便找处山岭寻找矿脉,开掘一二就出来了。 不过寻常地方毕竟贫瘠,我等也不是矿工,没有那功夫日日挖掘和冶炼,适量采集一些品相较好的天然富矿就成。 灵材宝药,珍禽异兽亦如是,凡人难得之物,对我等而言不过多费时日就能得手,只是这些东西终究都是外物,远不如心向大道,勤修苦练来得划算,待得神通法力高强之时,一口气融炼整座大山亦无不可。” 李柃深以为然道:“那倒也是,不过若到那种地步,凡俗金铁早已无用,得追寻矿精地脉之流去了。” 柳道成哈哈一笑道:“到时候又还有中品灵材,上品灵材,各种灵材何其之多,始终还是够用就行。” 李柃道:“言之有理。” 柳道成道:“话虽如此,我等新入修炼之途,仍然缺不得趁手兵刃或者其他合用的法器,乌道友有无兴趣买下这份精金,攒来炼制飞剑?” 李柃笑道:“还是算了,在下暂时不需此物,倒是对道友前段时日所得的那份奇楠感兴趣。” 柳道成道:“那实在抱歉,我也是偶然得到此物,手里头已经没了。” 李柃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周围熙攘的人群,询问道:“柳道友,你有没有感觉,这次前来此间的修士多了许多。” 柳道成不以为然:“这很正常,前段时日魔道祸乱……” 说话之间,就听闻人群骚动,惊叹议论之声传来。 李柃和柳道成转过头,只见一人背上用长长的铁索捆绑着一口桐木黑棺,不顾旁人侧目,兀自行来。 第64章 背棺人赵无言 “这人为何背着一口棺材?” 李柃心中好奇,忍不住打量了一番。 这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身材魁梧,剑眉星目,面庞轮廓如刀削般硬朗,长着一脸沧桑的络腮胡须,看起来形容憔悴的模样。 他身穿一袭灰黑短褂,款式俭朴,缓缓前行间,步履沉重,但却自有难以言述的摄人气度向四周蔓延,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阴煞使得周围数尺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背上那口黑色的桐木棺材。 此棺被锁链紧紧捆了几圈,中间部分裹着坚韧的布条,绑在肩背上,棺盖紧贴着一张巴掌大小的黄纸符。 当众人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还可以隐约听到轻微的响动从里面传出。 那似乎是指甲刮动木板的声音…… 李柃闻了闻,四周气味斑杂,各色人等交混,善恶难辨。 但是此人出现之后,周围就仿佛多了一股挥之不散的奇异气味,不浓不淡,不香不臭,陈腐得如同风干多年的尸体。 李柃并没有听到他的脉搏和心跳之声,虽然修士也会利用秘法遮掩气机,但见他毫不掩饰自己身上阴煞的模样,只怕是另有原因。 不一会儿,男子走了过去,街面上的人禁不住议论起来。 “好像就是那个背棺人啊。” “真的是他吗?血砚宫逃出来的……” “好些年没有听闻他的消息了,没想到竟然还没有死。” “他不是一直都在南方寻找什么东西吗,怎么到世外谷这边来了?” 李柃问柳道成:“道友,你知道此人吗?” 柳道成道:“你说这赵无言啊,略知一二。” 李柃颇感兴趣道:“他叫做赵无言?” 柳道成道:“也对,也不对。” 李柃道:“这话何解?” 柳道成道:“赵无言的名字,是不知什么时候在坊间流传起来的,此人十多年前就已经踏上修炼之途,称得上是我们这一代修士当中的先行者了,据说出身是个大山里的赵姓猎户,有妻儿老小,日子虽然乏味吧,倒也称得上安乐。” 李柃道:“哦?那他为何会踏上修炼之途,还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死人模样?” 柳道成叹了一声:“还不是那老天捉弄。” 李柃道:“愿闻其详。” 左右无事,柳道成也乐得和李柃唠嗑:“我正好听人说过,这赵无言所居的山村有达官贵人公子起兴狩猎,带了十多个奴仆和护卫,但却缺个入山的向导。” 李柃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就成了那个向导?” 柳道成道:“没错,赵无言当时也只是个寻常猎户,有银子哪能不赚啊,再说了平头百姓一个,还能拒绝人家公子不成? 原本这趟进山顺利猎得野兽,让那公子尽兴,赚他一笔钱财,倒也称得上是桩美差,谁曾想时运不济,一行人像是经历了什么变故,死的死,疯的疯,连那公子哥儿都葬身在大山里头,再出不来了。” 李柃道:“所以,活着回来的他被报复了?” 柳道成道:“没错,达官贵人那个怒啊,不止于他,就连逃回来的家丁奴仆,还有各自妻儿老小,全都被牵连了!” 李柃嗤笑一声:“好大的火气,只因自家公子作死,就如此迁怒于人?” 柳道成道:“谁说不是呢,但当时的那个公子哥是人家城主的独子,几代单传,能不心疼么? 那些个凡民,报复起来,那叫一个狠啊,据说足足百来号人,都被活活喂了狼狗和猛兽。 也是赵无言命不该绝,竟因要特别行刑躲过了前几日的处死,炼煞有成,才逃出来! 原来他们当时意外闯进一处古墓,沾染了尸毒,赵无言也中招了,但他运气好,竟因祸得福,激活修炼天资,成为了修士。” 李柃道:“若为修士,即便当时新晋,也足以轻松逃脱了。” 柳道成面色略带怪异,看了李柃一眼,却是道:“那道友可就猜错了,那扶幽城城主是割据一方的异人,实力非凡,又因祖上与修士有旧之故,往来多有供奉,当时的城中,也是有修士坐镇的,新晋散修怎么敌得过。” “嗯?扶幽城,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李柃心中微异,突然想起一事,“道友,你说的扶幽城可是当年那个爆了瘟疫,全城十余万口人,还祸及周边好些城镇村庄的扶幽城?” 扶幽城是玄辛国西南境外的一座小城,和玄辛国这样有结丹修士看顾的王朝不同,它一城即一国,有时候作为番邦小国臣服于大国,有时候又割据称雄,自行其是。 王国和宗门之间需要这样的缓冲地带,再加上其统治者多为修士后代,或者其他异人豪强,倒也能够勉强支撑。 但扶幽城…… 彻底灭亡了。 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之中,整座城池,包括其统御之下的方圆百里彻底死绝,剩下的所属乡镇纷纷被周边大国隔离,孤立,彻底成为三不管的混乱地带。 至今异闻司的卷宗里面仍然留存着关于此事的记载,明面上是灭城级瘟疫,相干不大,只需要了解即可。 李柃恰好看过此一卷宗,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内情。 柳道成还以为李柃也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个爆了瘟疫的扶幽城! 当时的赵无言都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呢,就被血砚宫找上门来了。” 李柃道:“血砚宫?我刚才好像也听到有人在说,这又是什么?” 柳道成呵呵一笑:“外国的一个散修势力,据说和魔道那边过从甚密,赵无言后来修炼的功法就是从他们手中得到的。 赵无言还在牢里,正准备想办法逃呢,现看守一个接一个身上黑,霉,然后死掉了,哪里还不知道那困扰他的祸害扩散了。 后来各方才知道,那扶幽城主完全是自取灭亡,他为寻回爱子尸体,派人进去过那处古墓,好像还解开了什么符印,四处扩散的瘟疫就是从中带出的一件宝贝作为源头传开的。 血砚宫人闻风而动,着实捡了个大便宜,幸存下来的赵无言也因此事而被纳入麾下,据说还颇受重视,宫主亲自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赵无言。” “竟然要别人给取名字,莫非……”李柃神色凛然。 柳道成道:“你刚才也看到他的样子,应该猜得出几分,他……尸化了! 其实远不止他,当时的扶幽城,绝大部分人死去之后,都诈尸了! 他们都变成了一种不知痛疼,不知饥饿,不知疲惫的尸人,绝大多数再无神智,如同寻常僵尸,但也有少量竟然还保留几分灵智,血砚宫据此为宝,很是大了一笔横财,并且试图探究其中奥秘。 为了进行试验,他们人为散布瘟疫,残害凡民,这赵无言是个好汉子,被刺激得恢复几分灵智,找机会逃出来了,不过血砚宫竟然不怎么计较这件事情,反而以复活他妻的条件进行引诱,至今还是与血砚宫藕断丝连。” 李柃道:“柳道友,你知道的不少嘛?” 柳道成嘿嘿一笑,坦言道:“有宝贝的事儿,咱们散修哪能不打探清楚。 有高人曾经暗中刺探过,扶幽城所遭的殃,似乎是数千年前出现过的一种叫做己土太岁的异类,有可能蕴含着凡身长生的奥秘。 血砚宫好算计,赐他魔功,赠他毒煞,又死死拿捏其妻,迟早有一日……” 柳道成未尽之言,李柃当然也明白是什么,不由轻叹一声。 “道友见多识广,依你之见,他来这里会是何故?” 柳道成道:“许是我们这边有他或者血砚宫想要寻找的什么机缘或者宝物吧,不过此事与我们无关,该紧张的是谷主和异闻司的人。” 李柃想了想,现还真是如此。 散修若是知名,那就等于暴露在阳光底下了,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好些供奉高手在王城待命,随时准备与之交战了,异闻司的那些百户,千户们也早已经盯上此人,沿途进行监视。 不过这个赵无言看起来就颇有几分实力,又与血砚宫藕断丝连,谁知道那些真正的散修高手们在图谋着什么。 凡身长生啊,多么有诱惑力的字眼,修仙界中,可不是人人都有资质修炼上进,就连如今的李柃自己都受困于肉身根骨毫无办法,若有机会,也不介意探究一二。 贸然而行,干系不小,指不定就要招来什么不必要的变故,玄辛国的异闻司肯定也要犹豫再三,确认了对方来意再说。 李柃暗笑一声,索性不再多问。 他辞别柳道成,在周围逛了一圈,直至确认暂无灵性材料级别的好香方才离去。 因在墟会期间的缘故,李柃并没有立刻出谷,而是回了客栈一下,打算看看有无人来找过自己。 他在这里无亲无友,若有人找,必定是想要的一些灵材和宝物有了下落,反而要更加重视。 但就在快要回到客栈的时候,突然见到,一群人堵在前面围观。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我就说这次准得出事,这赵无言实在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有几分本领,竟然就想带着棺材投宿,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难道没点儿自知之明?” “班道友是个实在人啊,那么多人,就数他仗义执言……”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围观群众,怎么有点儿兴奋? 李柃好奇上前,结果却见一名中年男子正双掌齐出,隐隐带着赤芒的炎光如同云雾氤氲,抵在一团漆黑的云气之上。 背棺人赵无言身躯微躬,势如虎踞,掌间所推出的是一团宛若黑云的毒煞。 双方的神念力量和祭炼的罡煞都凝聚于其中,彼此砥砺相冲,形成短暂的抗衡之势。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般的对峙还要持续下去之时,赵无言闷哼一声,周身上下血芒浮现,一股阴森,恐怖,同时又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强横力量陡然浮现。 均衡之势瞬间告破,中年男子身躯如遭重击,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啊!” 他仰躺在地,肺腑翻腾,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见状,不由骇然,尽皆退后几步,让开一条路来。 赵无言没有趁胜追击,甚至都没有看那中年男子一眼,默然转头,就朝客栈大门走去。 中年男子挣扎站起,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什么也没有说,匆匆离去。 李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无言,没有理会这当中是否有什么恩怨或者谷中之人试探的手段,只是打量了几番赵无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是一个炼气巅峰之人,越了上限啊。” 凡人视修士如仙神,不知其深浅,自然也不会去探究太多细节,反正都是仙师。 但李柃自己步入了修仙的世界,不可能不了解,这当中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这时候他已经知晓,炼气境界的神念力量和罡煞变化是有上限的,它和物质世界的作用力量息息相关,也就是几百斤上下的样子。 凡人肉身能够搬运几百斤,炼气修士大多也能搬运几百斤,只是依据营养状况,锻炼水平而有出入。 这并非巧合,而是冥冥之中,物质与精神的统一。 筑基之后,修出法力,拥有搬山撼岳,移星倒斗的变化,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凡。 如若对此一无所知,沉湎于初始的低效增长不可自拔,反而得不偿失。 这一点和凡世间商贾之事是相通的,不同境界,有着不同的赚钱方式。 小摊小贩的起早贪黑,一本万利的商业投机,甚至政治层面的奇货可居规则截然不同,想靠市井小民的家致富方式,光靠烧饼好吃,出摊勤快就富可敌国?简直做梦。 但达到了炼气后期,却又停留于此,难得筑基之人,往往会寻求本境界内的破限之法。 各种神通,秘法,天赋能力运用上,虽然对突破之后的新境界未必有用,但在当前,堪称强力。 第65章 再次出手 不一会儿,赵无言从大堂出来,去往灵洞。 他步履沉重,如负千斤,背影带着几许萧瑟。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不是说赵无言是尸人,不知疲惫吗,怎么也要住店休息?” “道友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此人残有人性,为凡人时需要住店,现在当然也要了,尸仙宗的高人还有娶妻生子的呢。” “嘿,这事我好像听说过,你们说,那些高人他怎么就那么高呢?” 李柃看了说话那几名围观群众一眼,默默走进客栈大堂,突然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在大堂角落勤快抹桌,单看他的模样,倒像是个干劲十足的杂役伙计。 但没过一会儿,就丢下抹布,匆匆往后堂而去。 “那不是之前黄蔻镇事件的少年阿信吗?我记得他好像加入了异闻司。” 李柃若有所思。 另外一边,少年阿信来到后堂,进了一个客栈人员休息的房间。 左忠良和另外几名气息精悍的男子一身谷中居民的打扮,各自坐在那里休息或者阅览卷宗消息。 阿信来到左忠良面前,小声禀报道:“左百户,目标出现了。” 左忠良不紧不慢喝了一杯茶,问道:“他住几日?” 阿信道:“订了半个月。” 左忠良若有所思:“半个月么?” 旁边一人道:“左百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在这里一直盯着他吗?” 左忠良道:“那当然。” “可万一,那个传闻……” 左忠良看了看说话那人:“老钟,江湖传闻向来真假难辨,就是真的,也往往掺杂不可告人的目的,管它那么多做什么? 我老左办案,从来只盯着人去,事情再多也是人干出来的,我就不信,他来此还能是为郊游踏青。” “那倒也是……” 左忠良看向少年:“阿信,你头一回扮作小二当眼线,没露破绽吧?” 少年阿信略带兴奋的摇了摇头:“这目标似乎很迟钝啊,我在背后看他都没有反应。” 众人闻言皆笑:“那是因为你太弱了,根本不值一顾呀。” “啊?”少年面色垮了下来。 …… 时间一晃又是数日,异闻司,兰台署中。 李尘灵体飘行,穿梭在熟悉的书架之间,无形力量翻动卷宗,阅览上面记载。 “原来如此,异闻司人已经查到,国内岘山城城主有不臣之心…… 原本凡俗之事不归他们管辖,就算当真造反起事,也是别人头疼,但偏偏有散修参与其中,意图谋夺王气? 还有大量尸兵,疑似来自当年的扶幽城。” 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了修士之间的争锋,也是那岘山城城主不明玄机,误判形势所致。 李柃尝试着抛弃自己成见,依循其出身处境设想一番,觉得对方抓住时机的能力足以和其野心相匹配。 如今魔道祸乱方平,朝廷,各地都有灾荒和动荡,野心之辈纷纷串联起来,幕后黑手也大方提供各种好处,内外条件前所未有的充裕。 只是那岘山城城主大概还不知道,玄辛国早就做好了准备,执事弟子和精兵都是为了防范洪灾过后的兵荒马乱而调动。 必要之时,国内外形势就会大变,各自腾出空来对付自家叛乱。 就等着他冒头,枪打出头鸟呢。 “这岘山城的城主,很有可能是被想要兴风作浪的散修或者血砚宫给忽悠了。” 看完自己所需之物,李柃将卷宗放回原处,迤迤然的飘飞到另外一个书架前,找了些其他资料看看。 突然,他心神微动,径直穿透房顶,来到上层大堂中。 这里诸人聚集,尽皆披甲带刀,煞气腾腾。 大堂外面的庭院中,精锐士卒林立,同样穿戴上了自己的装备。 “禀千户,马已经备好。” “那就出。” 没有别话,众人齐齐走了出去,很快就是百余骑越过长街,从北门出了王城。 “有大行动了,一直盯着他们果然没错。” 李柃自认为消息不如异闻司人灵通,采取了紧盯异闻司司部的办法,天天都去点卯看卷宗和各类资料。 现在的他,甚至都比异闻司内大部分人员更加熟悉司部各项人事,以及国内坊间各类异闻和奇谭故事了。 如今果真搭了个顺风车,碰上异闻司人的大行动,干脆跟过去看看情况。 这几天,他其实也风闻了一些消息,说是南方将有一批人马北上,要在王城附近做什么事情。 具体情况都是绝密,相关卷宗被严密保护起来,但却不妨碍从别处寻得拼图,逐渐得知原委。 原来,早在以前的潜伏时期,乌姥姥等人就在玄辛国王城附近的一处地方寻龙点穴,探得过有利于蕴养尸体的极阴之地。 有证据表明,他们当时曾经与血砚宫有所联系,可能在暗中合作进行改造尸魔的相关尝试。 这就把赵无言北上和岘山城的野心都串联起来。 约莫赶了大半个时辰的路,距离王城数十里的一处荒山野岭中,异闻司人停了下来。 带队的千户传令:“全体下马。” 所有士卒下马,将其拴在路边待命。 “随我来!” 千户下令,麾下各队总旗,小旗继而传达,一行人训练有素的跑步行动起来。 有人掌间幽光浮现,一团蒙蒙亮的光芒挥洒,以符咒法术加持于众人身上,所有士卒顿时身上显现灵光,在夜色中如同萤虫。 转眼功夫,这些灵光没入体内,但每一个人都像是得到了鼓舞,于昏暗之中健步如飞,飞快上了山坡。 李柃看了看,没有跟着他们同行,而是越过队伍,向前飞去。 他闻到了大批凌乱的混杂气味,有人,有马,有腐尸,有血腥……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有好几批人马在此经过!” 李柃作出了判断,循味追了上去。 前方是一条长满荆棘和野草的荒郊小路,蜿蜒曲折,通往未知的深谷。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景物豁然开朗,突然出现个如同沙丘大斜坡的空旷荒地。 借着朦胧的月光,以及神识的感应,李柃看到前方有一些身影屹立,隐约带着几分相互提防在对峙。 其中一方是李柃认识的左忠良,宫老等人,还有另外十余个异人高手与炼气境界的供奉。 一方是此前在世外谷中见到过的赵无言,依旧背棺而行,满身煞气。 一方疑似乌姥姥等人原先带来,但却因组织覆灭而被遗留在此的魔道修士,足足三名尸仙宗弟子和十来个爪牙,身上那股腐尸味儿浓重之极,李柃站在上风口都能闻得一清二楚。 最后一方则是群身穿黑色斗篷,头戴帷帽,即便大半夜仍然装扮得如同鬼魅的黑衣人,身上气息略带几分异人炼罡的质感,像武者,又像修士,一时竟看不出来历。 为者同样是三人,尽皆气息不弱,拥有着炼气中后期的实力,所修功法疑似和尸仙宗有着些许渊源,因此气味中也带着几分淡淡道腐臭,但质感上却又更像是自成一脉的本土修士。 地面上还有一些死去之人的尸体,大多是尸仙宗招纳的凡人爪牙,还有一种李柃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型僵尸。 “这难道就是沾染了己土太岁孢子的黑魔僵?” 因为关注卷宗的缘故,李柃并不像局外人那样一无所知。 他已查到,扶幽城中那些诈尸之人,初时就像是沾染了碳粉的漆黑腐尸,全身黏黏腻腻,长满令人恶心的霉菌状黑芽。 但成熟到一定时期时,这些霉菌状的黑芽会逐步融入尸体肌肤,将其改造成为一种坚韧如金铁的奇特外甲,真菌则不断感染内层,将丝状芽孢不断深入,直至感染全身。 至此,一种作用原理和实际表现都截然不同于寻常僵尸的奇特尸怪就已生成。 李柃暗自思索之时,异闻司一方的宫老开口道:“信号!” “是!” 身后一名异闻司百户掏出箭筒,毫不犹豫拆开封口,将里面的烟花射上天。 咻……嘭! 随着一束宛若箭头指引的光标显现,尸仙宗弟子和黑色斗篷人一方尽皆气机波动。 “不要与这些朝廷鹰犬纠缠,走!” 赵无言却拦在了他们面前。 黑色斗篷人当中,那名修为最为高深的修士声音略显愤怒:“姓赵的,你让开!” 赵无言迎面就是一掌,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轰隆! 掌罡之中蕴含着黑色的剧毒气雾,挥洒之间,罡风四溢。 黑色斗篷人连忙纵身避开,一时队形散乱。 异闻司人抓住机会,转眼切入,又杀几名部属。 尸仙宗那边的爪牙同样倒霉,好几人中箭倒下。 几名修士到此已经有了放弃他们的觉悟,见状恍若未顾,只管自己逃命,不一会儿就非常有默契的分散至各个方向。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李柃一时半会无法判断形势,但却知道敌友,于是径直冲了上去,迎着正好朝自己这边跑来的尸仙宗弟子就是一剑。 噗呲! 对方连生了什么事都来不及反应,转瞬之间就被杀死。 下一瞬,李柃拔云见日,进入笼罩此间的大粼江神神国法域,以神灵之术飞跃至另外一边。 这边的荒山,恰好处在大潾河附近,因而神国法域仍然笼罩,这倒是方便了他人前显圣。 于是追击之人便见着,已经逃出去百余丈远的那人突然惨叫一声,背心鲜血飚射,立扑在地。 几乎在此同时,一道金芒自虚空浮现,婉若游龙的蝉翼素纱绫带着宏伟的气势裹住剩下的那名尸仙宗弟子,猛然卷起。 对方大惊失色,伸手试图撕扯此物,但觉其柔软坚韧,隐隐然间,有如同江河澎湃的浩瀚水元在其中汹涌,根本难以挣脱。 宫老等人面色大变,黑色斗篷人亦停了下来,皆被骇得惊疑不定。 “有神秘高手出现!” 李柃却眼下的实力算是初具规模,凭着道高一尺,法高无涯的优势,以及神国法域所赋予的神出鬼没能力,完全可以轻易对付炼气前中期修士,加上出其不意的偷袭,即便后期高手,也有可能刺杀。 但若他们当真不顾一切四散奔逃,短时间内,分身乏术,同样难以兼顾。 他是觉醒了三头六臂法相所赋予的天资不错,但是暂时还不会分身的变化法术,如若他们一心逃跑,还真要有些坐蜡。 但他们都被骇住,那他也不客气,伸手一招,收回蝉翼素纱绫,顺便祭出剑气将那尸仙宗弟子格杀。 于是众人见着,那人身上金龙虚影离开,身上却无端多出一道血口,死得不明不白。 “前辈究竟是何人,我等乃岘山修士,还望高抬贵手,放我等离开!” 黑色斗篷人的领语气已然有些颤抖,强烈的不安如同潮水袭来,忍不住开口服软甚至求饶。 刚才混乱之中,他看得不甚清楚,但足足三名炼气中后期的尸仙宗弟子,就这么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杀死了,还有疑似法宝之物出现缚敌,散着惊人的气势,一切都在告诉他,这绝对是个恐怖的强者。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法宝具蕴的是水行方面的法则,李柃此前利用它调动香火愿力,在数百里范围布施甘霖,福泽玄辛百姓,算是合用,但若要用于杀伐,只怕与相性不合,而且也没有合适的攻击方式。 李柃没有回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情,接下来,还是交给异闻司人为好。 于是默默退到一旁,再无声息。 宫老等人等了许久,先是惊疑,陡而大喜。 “莫非是那位前辈……” 他们明白了,恍然大悟了。 “一定是的,一定是那位前辈!” “这风范,这手段,简直如出一辙的神秘。” “原来前辈也有暗中关注此事……”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宫老等人接连出手,不久之后,援兵赶至,更是一鼓作气,将三名黑色斗篷人都擒了下来。 现场很快就只剩下了大批异闻司人和赵无言。 第66章 香气寂然 “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好对付呀,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李柃站在异闻司人身后,默默看着对面那个赵无言和他背上的那口棺材,神色有些莫名。 异闻司众人并不知晓他的想法,还以为前辈高人有意考验自己,都鼓足了干劲围住赵无言,但因对方凶名在外,一时竟有些踟蹰,不知如何下手。 供奉们也有些迟疑,暗中传音入密,商量起来。 “刚才那位前辈怎么没有声息了?” “前辈高人行事莫测,更有可能真身都不在此处,只是一缕神念投射,如今见我们已经占优,不再关注很正常。” “那就麻烦了呀,不敢指望高人再出手,但……我们该如何处置此人?” “那前辈不可能无缘无故关注一个炼气境界的尸人,想必也是听信了江湖传音,想要探究那血砚宫所图之事……” “他再度出现,还以主动出手告诉我等,本身就耐人寻味。” “都退下。”宫老走了出来,向着四周拱手为礼,“前辈,我不知你是否还有在照看着此间,请听在下一言。 我们打算将这赵无言和魔道余孽,砚山之人一体擒拿,前辈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动手了。 我们异闻司很感谢前辈这次出手相助,如若您对己土太岁感兴趣的话,我们愿意将审讯结果和相关秘闻奉上!” 这是他们经过短暂商议之后想出来的办法。 前辈高人行事必定富含深意,一举一动如有道蕴,即便顺手而为的随意之举,都如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幸而这赵无言还算有名,身上带着关联血砚宫野心和己土太岁的线索,这就不难猜测他的动机和兴趣点了。 本来他们还头疼,贸然对付此人,会不会招惹血砚宫背后的散修高手们,或者对国内国外诸多形势有无影响,但如今,反而成为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们决定,顺势拿下此人,追查己土太岁的秘密! 前辈此前出手,就是一个明显不过的暗示,他会照应着玄辛国的异闻司司部,抵挡住国外那些散修势力! 李柃看着宫老对空气说话,一开始还颇感有趣,但听着听着,突然就感觉有些不对味。 “我什么时候对那己土太岁感兴趣了?” “你们一开始不就是要擒拿这赵无言的吗,难不成最初忌惮血砚宫,还没有下定决心,见有我出手相助,才腰杆子硬起来?” “莫坑我啊,血砚宫可是有筑基修士和结丹高手的!” 可这些话根本没法和宫老说,一说也同样露底。 前辈高人怎么可能会担心血砚宫的人?血砚宫的人该担心前辈高人才对! 甚至有可能,这赵无言本身就是被抛出来试水的。 宫老等人久久未见回答,尽皆露出了然之色。 不回答就是默许,默许就是支持…… 那还等什么,动手! 嗖嗖嗖嗖! 异闻司人齐齐行动,一条条连接着锁链的飞爪如同龙蛇乱舞,飞快攀向赵无言的身躯。 这魁梧大汉一下就被数条长链缠绕。 有修士握住它,神念力量沿着链条传了上来,强横的灵元化作罡煞,甚至在锁链的表体显现出了黯淡的灵光。 有人抛出一张大网,乃是利用特殊麻纤搓揉而成的绳索所炼制,浸泡过一种深海怪鱼体内提炼出来的油脂,极为坚韧,而且富有弹性。 等闲刀剑砍上去,都要被卸去力道,罡锋之流也难以割断。 宫老等几名修士则是操控各自飞剑,一柄柄如同飞鸟穿梭于赵无言身边,随时准备袭杀。 赵无言几乎全无反应,身形呆滞的留在那里,被大网兜住。 “抓住了……” “竟然如此简单?”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就连被擒下的砚山修士都有些不可置信。 可就在这时,绳索绷紧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无言伸手抓住大网,周身上下阴煞浮现,森然如鬼火的冷焰显现在夜幕中,使得整个人都泛着幽幽的红芒。 嗤啦! 恐怖力量如同火山爆,沛然莫能御之的阴煞在他周身凝聚成为了一只能够把整个人都扣握在内的巨大鬼手。 此手通体紫黑,指甲尖长,嶙峋坚硬,仿佛泛着金属的光泽。 紧接着,第二只鬼手凭空现形。 双手猛然抓住大网,用力一撕,竟将其整张生生撕裂。 “这是……法力?” 宫老等几名供奉高手目中充满骇然。 “这不是法力,但性质已然极为接近……这是凝炼至半步的法罡!” 李柃同样大为震惊。 轰隆! 那些缠住赵无言身躯的锁链同样被崩断,一节节断链纷飞,有好几人被打中,当场就口吐鲜血,惨叫着倒了下去。 其他人纷纷退避,忍不住伸手抵挡迎面而来的滚滚气流。 “不能再留手了!霹雳子,法符,全部都给我用上!” 供奉长老之中,有人惊怒下令。 各种霹雳子,霹雳符,烈炎符齐齐祭出,雷火交织之中,将其所站之地彻底淹没。 “死了吗?” “这么多的霹雳雷火,就算是炼气后期,也被炸成碎片了吧?” “虽然有些可惜,但,尸体也可以研究的……” 众人紧张盯着烟尘弥漫的空地,各怀心思。 可是不祥阴煞升腾,如同狼烟的精气冲天而起,立刻打断了他们这些想法。 赵无言还没有死! 非但没有死,反而还变得更强了! 一股大风吹来,烟尘散去,月光照映之下,他那如同铁塔的魁梧身躯屹立在原地,巨大鬼手凝如实体,翅膀般裹覆了大部分的身躯,护住他和肩上背着的棺材。 赵无言全身除却手脚有些擦伤,衣袍须也被雷火燎灼,完全没有大碍。 感受着那股如潮汹涌的澎湃力量,宫老等人愈加难看起来。 他们开始以为,单凭如今的阵容,足以轻松将其拿下。 但现在看来,就算再多一倍人马,也只能送菜。 道高一尺,法高无涯…… 修为实力强到了一定层次,果然已经不再是单纯堆砌人数足以抗衡,没有相应层次的高手坐镇压阵,连站在他面前与之较量的资格都没有。 宫老等人自负炼气后期,平常征战出击,捕杀魔道散修,也算屡建奇功,但遇到这般的高手,仍然还是不够看。 “这世间怎会有这般的怪物!” “他不是筑基,却又有着部分筑基的实力!” “这就是己土太岁所赋予他的天资么?变异尸人,果真名不虚传啊!” 面色各异间,有人小声传音:“宫老,我们该怎么办?” 宫老面色铁青,下令道:“你们即刻带着人犯撤离,我们留下拖住他!” 异闻司人令行禁止,很快分出一部分人马带走砚山修士和抓住的人犯,其他人留下来拖住赵无言。 赵无言步履沉重,无声而行,滚滚阴煞形成了如同风暴的沙尘,铺天盖地扑面而来。 当! 一把飞剑斩击,被他用手臂挡住,紫黑色的鬼手猛然一扇,当场将其拍飞。 另外一把飞剑在异闻司供奉的操控之下趁隙袭杀,宛若金铁交击的声音之中,腰腹终于被撕开一道浅浅的伤口。 赵无言的血液似乎早已干涸,撕裂的皮肉之中无血流出,只有一道道宛如根系的灰黑肉芽。 转眼功夫,这把飞剑也被鬼手荡开,打着旋插在附近的山石上。 “金光炫斗!” 随着一声暴喝,有人手掐剑诀,凝聚成为一道耀目的金色剑芒,如同激光直射。 “铁煞流云!” 另外一名供奉口中念着法诀,浓烈云气呈现暗金之色飞袭,仿佛铁煞凝成的重锤。 赵无言身躯微躬,猛的伸手,推掌拍击。 轰轰! 声波轰鸣,气浪翻涌,飞沙走石之中,两名供奉长老齐齐剧震,被巨大的力道反推得仰身而起,连连退后。 宫老面色铁青,其他人也惊骇莫名。 “此子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宫老突然感觉有些不妙,再这样下去的话,不要说拿下对方,就是自己这些人…… “这下糟了,这些异闻司人都是正常的炼气修士水准,最强也不过中后期,筑基大供奉不知道在哪里呢,这会儿也不知还赶不赶得及!” 李柃同样没有想到事情会朝这般的方向展,思虑一番,只好站了出来,无声息间显现在众人面前。 他在人前显圣,顶着的当然是那尊三头六臂的法相,反正都已经暴露过,也不在乎被别人看到了。 “是那位前辈!” 一众异闻司人大喜,同时又有些羞愧。 “前辈,我等……”宫老急于和李柃说话,最好是能够留下联系的方式或者确认合作关系,但李柃不待他们搭话,就淡淡说道,“退下吧。” 一句话堵死对方言语,他就再不理会,把目光投向前方的赵无言。 “你就是那个尸人?有趣,当真有趣。” 有趣个鬼哟,本驸马还没有想好怎么才能对付你,先来几句场面话压压惊。 赵无言看到李柃现身,面上神色依旧冷漠,竟毫不畏惧走了过来。 李柃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鬼手举起,如有九幽恶灵低沉嘶吼。 幽深的阴煞蔓延中,沛然莫能御之的强横力量再现,狠狠拍向童子天人相。 李柃心神剧震,但瞬间就反应过来,罡煞变化施出,身躯如烟飘渺,化作一团香迹袅袅而散。 这是他法相所具的变化天赋,虚实之间,如烟似雾,凡俗力量不及神魂,根本无法触及。 果然,足以横扫炼气境界的强横阴煞直接穿透过去,毫不着力。 “这是……”异闻司诸人剧震。 赵无言仿佛毫无所察,面对虚无缥缈的童子天人相,再度挥掌劈空。 可是李柃神魂如同香气寂然,他便纵是有千斤万钧之力,又如何能够挨着? “《佛说五蕴皆空经》曰,五蕴是色受想行识,色从四大假合而有,从想行识由妄念而生,故此五蕴诸法,如幻如化,从因缘生,本无实性,当体即空。 我之神魂,虽无佛性,但却已然得享香魄真意,受到有求必应香熏染之后,更能虚实幻化,这一招,果然可以使得实体攻击对我完全无效啊!” 寻常的神魂,灵体,除了受到炎阳,雷霆,烈火的伤害,还要受罡煞冲击,元气洗刷。 表现出来,便是实体的攻击仍然具备一定效果。 这是因为鬼修之流的阴神并非纯粹的精神,它们也拥有着阴煞构成的“身躯”,等到这“身躯”消散,魂体暴露,便将形神俱灭。 但李柃是元婴以上的神魂位格,而且香魄炼形,阴阳均衡,更具变化万千之能。 他并不像那些阴神鬼魅之流,被刷去了包裹在外的阴煞躯壳就要惨死,因为灵体无形,本无实性,显化在外的形体相貌,是纯正不过的法相。 同阶元婴性质相近,结丹高手也有可能掌握强大的雷霆火焰道法,但这赵无言空有力量而无其他手段,立刻就显得无能为力。 众人看着,赵无言接连出掌,阴煞鬼手轰然拍击数十下,李柃法相飘然变化。 他的身影一会儿如同烟雾消散,一会儿又重新凝聚,屹立之中,淡笑依然。 烟虽消散,香气犹存。 赵无言的拳脚罡煞可以摧毁烟形,但很明显,想要消灭香气,还远远不够。 “高人果然不愧是高人!” “原来如此,他根本就不是在考验而我,而是在考验这赵无言,他想看看这个尸人究竟有多少本领……” 异闻司众人再惊叹,却是误会了李柃这一番举动的用意。 也难怪他们这般沮丧,因为那前辈高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等到他们对付不了赵无言时才出现,又不急于收拾对方,反而站着任其攻击,这已经足以说明,高人真正看重的究竟是谁。 不过,对此,他们也只能表示服气,赵无言接连战了这么久都还不见颓势,简直如同传闻那样不知疲惫,气力无限? 己土太岁果然不愧是神奇异宝,创造出来的变异尸人,果真有让高人也感兴趣的地方。 第67章 心相意境 异闻司人惊叹间,场面终于有了几分变化。 那赵无言身上阴煞依旧,但是精神忽然生出几分波动,一阵犹豫和挣扎的表情在面上闪过。 片刻之后,像是如梦方醒,突然停了下来。 “他怎么了?”异闻司人讶然相觑,旋即便见,对方转身就走。 “竟然跑了?” 宫老等人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当追上去。 这追吧,自己打不过,到头来还得吃亏。 不追吧,又不知道他要跑到哪里去。 这些时日以来的跟踪盯梢白费不说,还有可能纵敌伤人,造成不必要的平民死伤。 异闻司人职责所在,并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况。 李柃淡淡说道:“你们回去吧,下次若再遇到此人,得做好准备才行。” 说完这一句话,他也不作任何解释,默然跟了上去。 李柃对赵无言方才的表现产生了几分好奇,这个人究竟是人是鬼,是善是恶,是否可以交流? 在赵无言身上,有太多的江湖传言和半真半假的线索,但无论如何,他拥有情感,懂得思考,如今已经被证实。 来都来了,干脆再看一下。 赵无言在山岭疾行,相较于常人小跑也快不了多少,但一路披荆斩棘,无畏泥泞,还是很快来到另外一个山头。 李柃抓住时机,再次飘了上去,游离于赵无言周围,毫无高人形象的问起来:“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喂……” “你究竟是人是鬼?” “背着这么一大口棺材,你不累吗?” “你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呀。” “……” 在问话的时候,李柃注意观察赵无言神情,对方依旧一片木然,甚至连本能的对听到周围声音的惊觉都没有。 李柃鼓动罡煞,如同一根长针,小小的刺探了下。 同样没有反应。 李柃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场景,突然想起,赵无言转身离开的瞬间,似乎有股奇特的气味飘散。 那是蕴含着生人情感意志的气息,不香也不臭,但却不再如同风干尸体,带着些许陈腐浊闷,反而有种世俗百味交混的鲜明气质。 如若换成其他感知迟钝之人,一下就忽略过去了,但李柃却认出,这就是平常小老百姓身上的气味,类似饭菜烟火,田间泥尘,市井流俗的意象。 正如人杀机,身上会生产出强烈的腐尸恶臭,这可以用作判断一个人的内心本质和在自己认知之中的实际形象。 可是这一番询问下来,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根本不可交流。 突然,李柃把目光落在赵无言背负的棺材上。 那是一口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廉价木棺,由薄薄的桐木板材钉制而成,刷上黑漆,款式同样平凡无奇。 但是上面裹缠着密密麻麻的锁链,又贴着泛黄的符箓,无来由的给人一股莫名的高深意味。 里面所藏之物,恐怕不简单。 “你就算失去了意识,都要背负着这一口棺材行动,是否此物极为重要? 世人传言,里面所藏的是你的妻子,你一生奔波,与血砚宫作对,但却又藕断丝连,频频为他们效力,都是为了复活她…… 若我将其拦下,是否可以激你的人性,让你苏醒过来?” 李柃把神念蔓延过去,如同触手攀附在棺材盖上,只感觉棺盖就像是金铁焊死,牢牢的粘紧,更有布条和锁链捆缚,需要先行解开。 不过他的目的也并非一下就将其打开,只是刺激这个尸人而已。 他神念一扫,轻轻将棺盖上面贴着的符箓揭去。 顿时,一股阴森,沉重,势如山岳的恐怖力量从里面蔓延出来。 赵无言身躯微怔,如同机械停摆,立在了原地。 “果然有反应了么?” 李柃退至一旁,警惕看着。 黑烟弥漫,缓缓从其中飘了出来,与此同时,强烈的腐尸恶臭四散扩张,把李柃恶心得面色大变。 “众妙化香,拒邪香!” 连忙催香魄,形成罡风萦绕四周,这才将其抵挡在外。 但是方圆数丈的草木飞快枯萎下去,一些生活于此的蛇虫鼠蚁纷纷倒毙,然后尸体以肉眼可见的度僵滞,变化,沾染上了如同黑色绒毛的霉菌。 李柃心中骇然,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他连忙上前,把符箓贴了回去。 黑烟的扩散之势戛然而止,但那些细小的生物受到侵染已然不可逆转,强烈的恶臭不断从其中散,昭示着巨大的不祥。 他甚至看到,黑色霉菌飞快扩散至四周,颜色越来越深…… “万一这就是那场扶幽城灭绝的灾祸之源,可就糟了!” 危急关头,李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突然伸手高举。 大粼江神,借我力量! 蝉翼素纱绫挥出,如同金龙盘旋,施云布雨。 浓郁的灵蕴和生机降下,绵绵细雨之中,如有冷水浇到烧红铁板上,呲呲之声不绝于耳。 黑色霉菌被这种灵雨浇灌,立刻开始退化。 就连赵无言的身躯都开始冒出腾腾的黑烟,只是比那些草木反应轻微许多。 “果真有效!” 李柃大喜,赶紧再借力量,反正又不用还。 一番不计成本的神力催动之后,这处区域的香火愿力以肉眼可见的度消退下去,又被拒邪香所形成的香魄力场阻隔,再难获得补充,于是化为影响较弱的低信仰地带。 臭味消失,不祥的预感也随之退去。 一场潜在的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 “好险,差点就惹祸了。” 李柃略带几分心有余悸,看了看王城的方向。 “看来这个尸人还真是个麻烦,要是落在异闻司人手里,贸然打开棺材,王城可就完了。” 他不确定这是否别人策划的阴谋,如此一个危险的尸人送上门来,恶意之深,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候,赵无言却似有了新的变化,他木然停下,呆滞的神情渐渐转变成为一种痛苦和纠结兼具的奇怪表情,喉咙间出如同野兽的低沉嘶吼。 猛然间,强烈的气味散。 “你想说什么?” 李柃感知灵敏,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心中一阵惊喜。 这不是腐尸气,这个赵无言,真的拥有情感和智慧。 只是这股气味混杂之极,所有的喜怒哀乐伴随着人类的情感交织在了一起。 就连野兽都懂得清晰传递饥饿或者恐惧等等讯号,他的这种表达能力,委实低得可怜。 李柃飘行于赵无言身边,看了许久,突然心生灵感,催动自己那得自于魔道的寄魂托梦之术。 梦道法术,入梦! 一瞬间,幽光浮现,他的精神进入到了一个阴暗,潮湿,仿佛长满霉菌和丝芽的地底石窟。 这是一处封闭的地下空间,无边的黑暗中,一个人影身上带着微弱的光芒,被束缚在如同尖牙的石柱上。 滴答…… 滴答…… 滴水掉落,在寂静之中空灵传开,隐约还能听到几分回音。 李柃抬头看去,悚然而惊。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庞啊,浑身溃烂,长满黑霉,坑坑洼洼的血洞之中,如同菌丝的细芽伸出,形成了细密的绒毛。 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不知道被困在此间多少年,象征着心灵封闭之后,久久无法开释的境遇。 李柃自现自己的力量多与神魂和心灵感知相关之后,有意收集典籍和资料,已经了解到一些凡人心相的相关之物。 这叫做心相之道,精神修为演绎至高深形态,与天地大道交感,便可生出法相,恰正印证佛家之言,想行识由妄念而生。 “你是否赵无言?” 李柃带着一丝疑惑,开口问道。 “我……我……” 浑身溃烂,长满黑霉之人听到,忽的激动起来,如同沙漠之中快要渴死的旅人见到绿洲,全身都散出了强烈的求生意愿。 但在开口之后,除了一个“我”字,紧随其后的就变成了如同野兽的嘶吼。 他明明张着嘴巴,却似忘记了言语,嘶吼之中,意义晦涩难明。 “说不出话来?你不要激动,慢慢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变成这样?” 李柃并不以为怪,只是莫名想到了以前曾经听说过的野人或者狼孩的故事。 一个人脱离世俗,单独生存许久之后,心灵层面不受凡尘世间诸相熏染,就会逐渐回归自然野性! 红尘是个大染缸,带来了许多不好的东西,但红尘之中也有修士参悟大道所需的种种因缘,这是入世修行的理论基础。 如若没有足够的心灵修为,脱离凡世太久,就会连文明所赋予的言语和情感都失去。 因此,脱是有风险的。 脱凡世,意味着离开了文明,这既是一种升华,也是一种退化,危险与机遇往往并存于此。 故此,仙门常有入世修行,与人接触的考验。 这个疑似赵无言之人不知因何缘故在此封闭已久,相当于大修士闭关潜修的境遇。 洞中方几日,世上已千年,听起来好潇洒好自在,但他只是一个炼气修士而已,本质上仍然还是凡人,漫漫光阴足以洗刷一切情感意志,乃至自我,这又岂是等闲之人所能抵御? 李柃的出现,如同一个奇妙的契机,照亮了他的心灵。 “我……我是……是……”狰狞如鬼的黑霉怪人气味数变。 他愈激动,喉咙中隐隐约约出了奇怪的声音,但却始终无法表达。 李柃温和说道:“你不要着急,慢慢想,慢慢说,我会在这里等着的。” 怪人道:“我……我是……赵……赵三……” 轰隆! 这个梦境传来一阵奇异的闷响,仿佛整个世界都震动了一下。 仿佛随着怪人口中出“赵三”这个字眼,原本生涩难懂,如同野兽嘶吼的莫名语言,突然就化为了正常的南方土话。 这土话李柃勉强能够听懂,已然是人类语言的范畴。 潮湿阴暗的洞窟稍微明亮了一些,虽然依旧无法照亮环境,但却已然令得他全身都依稀可见了。 “赵三?难不成,你就是扶幽城那边的那个赵猎户?” 李柃若有所思道。 “扶……扶幽……” 听到这个字眼,赵三似乎又激动了一下。 李柃道:“不错,就是那个扶幽城,方圆百里尽皆夷灭,变成鬼蜮的扶幽城…… 我不知你是否知晓,当年的扶幽城遇难者都已经诈尸,成为怪物了,你是否当年的亲历者,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己土太岁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柃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光看异闻司的卷宗记载,并不足以还原真相,他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否就是自己心目之中所想的那个人,但思来想去,如此的言语,或许会有刺激他思绪的作用,干脆直接向其询问。 可是赵三除了说出自己的名字,仍旧难以表达其他意思。 李柃失望之际,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仔细感应了一下四周的气味。 果然,空中充满了如同黑烟的奇异之物,只是因为自身精神洁净,而且拥有着拒邪香的抗拒特质,不受其侵染,才没有显现出变化。 如若常人以精神探入此间,只怕连心灵都要跟着蒙尘,这真的是异常恐怖。 “这么说来,就算是真正的元婴高人前来,一不小心,也有可能着道? 虽然不至于沦落到和这人一样凄惨的地步,但神魂沾染上异物,也需费时费力才能驱除。 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么多散修高人,各方修士,才会对其束手无策,这恐怕真的是炼气筑基境界完全无解的东西。” 李柃丝毫不敢大意,依仿烧香拒邪之原理,在这梦境之中不断催动驱除邪秽的拒邪香。 黑暗如同气雾,渐渐稀薄,消散,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那怪人身上,长满全身的溃烂和黑霉也随之消退,一张依稀可见的中年男子面目出现在面前。 总算恢复人样了,还真的是赵无言! 赵三……赵猎户,赵无言…… “前辈,救我!” 恢复人样的中年男子似乎突然恢复了神志,带着一丝激动,连忙传音道。 第68章 棺中之人 “你终于能够正常说话了,先莫惊慌,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看你的样子,变成这般模样也不是一两天了,稍稍等待应该不碍事吧?” 李柃没有急着有所动作,而是开口询问,同时判断他的精神状况和情绪变化。 在李柃的感染之下,那人情绪稍微平静下来,但却仍然难掩悲苦,黯然神伤道:“我本扶幽城治下猎户赵三,随人进山,却遭变故,成为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在赵三的述说之中,一个和传言大同小异的故事娓娓道来。 然而细节有所不同的是,赵无言并没有如同传言那样留存什么人性,在外行动的他,已然化作四处杀人索命的厉鬼,乃是血砚宫手底谋害人命的刽子手。 “……其实最初之时,我的神智时不时就能清醒一二,夺得主导之权,一些放过生人,抗拒命令之举,也是在那时候作出,但后来,血砚宫的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法控制我,我的身躯逐渐不听使唤,自己也失去了意识。 我只知道,那宫主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赵无言,利用我四处猎杀坊间散修和各种妖魔,用他们的尸体炼制黑魔僵……” 李柃道:“黑魔僵,就是那种和你身躯相似的怪物吗?” 赵三道:“对,他们把它称作是己土太岁的恩赐,试图掌握僵化之后转生,重获新生的办法。” 李柃道:“我一直都听你们说什么己土太岁,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赵三道:“己土太岁……那是一种蘑菇,不,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蘑菇……据说它是数千年前南疆之地一位散修高人所现,原本有望凭此改造道体,晋升元婴的,但后来不知生什么变故,被埋藏陵墓经数千年,直到被我们挖出,才再一次显现生机,活了过来!” 他说到这里,面上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虽然外界都在传言,是扶幽城主将其从陵墓带出,但最初现和挖取的,仍然还是他们。 没有那次的经历,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情。 李柃也想到了这一点,暗叹一声,但却还是继续追问道:“你们当年闯进去的地方,是那位散修高人的墓地?” 赵三道:“不错,血砚宫的人也是那么说的。” 李柃道:“那座陵墓里面,除了己土太岁,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 赵三道:“他们还在那座陵墓里面找到了散修高人留下的遗产,继续进行以前的研究,我因机缘巧合,觉醒了体内的异人血脉,被他们视作奇迹,留下来研究……但我真的不想再杀人了,也不想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前辈你大慈悲,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吧!实在救不了的话,就杀了我,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说到这里,面上已然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 李柃冷冷说道:“现在杀你,只怕已经太迟了。” 赵三愕然道:“为什么?” 李柃道:“据我观察,你的意识已经和尸人之身紧密结合到了一起,通过真菌的感染融入血肉与神经,即便你的精神灭绝,身躯仍然不灭。” “如若将你精神抹杀的话,就和其他僵尸没有两样,仍然是以怪物的身份游荡于这世间。” 赵三闻言,有些沮丧:“那又如何,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柃冷笑:“你想求死,这个容易,但若你真的死了,留下的烂摊子还不知道该交给谁来收拾呢!反正我是不管的……” 其实也不是当真不管,而是实在有心无力。 李柃至今还没能彻底了解此物,并不确定大粼江神的神力是否当真能够起到效用。 李柃继续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背后棺材里面所装的究竟是什么?” 赵三闻言微怔:“棺材里面……棺材里面是我妻子意娘……对了,他们答应过,会帮我复活她的! 我还不能死,我还要复活意娘…… 我还不能死……” 随着心情的激荡,一股凛冽的甘香散出来。 他又像是得到了存活的希望,梦灵体所具的灵光更加明亮了几分。 这处潮湿阴暗的空间,前所未见的变得通明起来。 李柃听到,暗自思索起来。 难不成,她的妻子也经历了什么改造? 猎户赵三的妻子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何会变成能够散出那等恐怖气息,光是外泄气机就能让周围草木腐化变异的怪物,还要用符箓来封印? 如若不是这个赵三故意说谎,那就是血砚宫人欺骗了他,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吊着他的生存意志,保留这份仅剩的自我。 众生我执,虽为尘障,但却是觉醒阿赖耶识之前区分你我的重要标志。 我之为我,这种执着的念头非常重要。 李柃身为感知觉醒到了意根层面的法相境高人,同样未能断我执,但对此间机理和修行之难有所了解,一眼就看出其中刻意安排的手笔。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里面有阴谋。 但李柃并没有自己的猜测告诉对方,现在告诉对方,根本毫无意义,只可能让他情绪崩溃,彻底丧失所有的自我。 眼下好不容易才和这个赵三取得沟通,知晓一些深层的内幕,又怎么能贸然去做这种事情? 所以他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意娘她还在等我回来,我今天猎到一只獐子,可以到镇上卖了,给她换身好看的衣裳……” 赵三谈到意娘,眼睛亮,开始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起来。 李柃没有打断他,而是耐心倾听,时不时还插嘴问上一两句,渐渐得出结论,这人只怕已经记忆错乱,精神分裂了。 他似乎拥有着两个人格,一个是本我的猎户赵三,一个是变异之后的尸人赵无言。 世人所见的种种矛盾,都与其中争锋相关,但却不是原本以为的残留人性,而是不同人格主宰身躯。 于是他尝试着把这部分话题撇开,不动声色再论血砚宫之事。 “你可知道血砚宫和砚山之人有何联络?” 赵三果然被吸引注意:“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个声音告诉我说要北上,然后一转眼就到这里来了。” 李柃微怔。 人格交换? 间歇性失忆? 不久之后,李柃退出这个赵三的梦境,再次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他背后的桐木棺材。 这里面,可能真的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就在这时,思索中的李柃突然神情微滞。 地面原本枯萎腐朽的草木不知何时长了回去,并且在自己入梦盘问的过程中生长到了数寸之高。 这原本是灵雨的功效,混杂了神力的灵雨蕴含着水元滋养万物的功效,十足十的甘霖降下,泽惠人间。 但和寻常之时不同的是,这种重新生长出来的草木竟然充满了异样的香气,如同鲜花芬郁。 更为奇特的,是这些香气来自于脚下不同品种之物。 按理说来,即便荒郊野岭之中偶有芳草,长成香料,散香气,都不足为奇,但若各种草木都散同一气味,那就足可称是奇异了。 因为在李柃的感知之中,只有同一属种,同一才相性,才会散出相同的香魄。 但那些草木的叶子和根茎呈现出不同的形态,高低疏密也有差别,这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难不成,刚才它们也被特殊的力量尸化,转变成为了同样的物种?” 蓦然间,李柃想到了一个可能。 看了一眼站在那里,如同陷入沉睡的赵无言,又再看看他背上的棺材,李柃思考起来。 “竟然睡着了?” “这么看起来,这个尸人的弱点在于精神,而非肉身,只要精神力量能有制服他的手段,其实也不难对付,异闻司人打得那么艰苦,完全是搞错了办法?” “但这棺材一直被他背负在身上,极其危险。” 他想了想,并没有贸然去触碰,而是取出自己那龙脉炼成的蝉翼素纱绫,搅动起来,凭空缠上对方的身躯。 这一回李柃终于可以放心了,因为蕴含着灵气的水元隔绝了内外,即便等下揭开棺盖,放出内藏之物,也不会再轻易生泄漏的事故。 “我倒要看一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他依旧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将其整个裹了起来,一下从原地消失不见。 李柃带着赵无言来到大粼江神的神国法域之中。 借着龙脉穿梭,两人的身影很快挪移到远方一个宽阔的空地上。 这里荒无人烟,也无丝毫草木与生命的迹象,正是将其打开的好地方。 “法相变化!” 李柃心念转动,重新幻化出童子天人相,天地法则加持,三倍化的力量加持于身。 如今的李柃,本身就已经拥有一百五十斤左右的搬运力量了,在显出法相之后,天赋神通加持,立刻达到四百五十多斤。 他飞近赵无言身躯,动作快捷而又轻巧,六条手臂所带来的一心六用技巧之下,轻而易举一边扶稳赵无言,一边解开锁链,如同最高明的神偷探囊取物,将其摘了下来。 这一幕力量与灵巧并存,但李柃自己却是于我心有戚戚焉,怎么看就怎么感觉像是那些摸金校尉开棺摸金…… 动作过大,会把赵无言惊醒,等同于粽子诈尸,过小又无法解开肩带,解下锁链,这还真的非常考验技术,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做到。 不过无论如何,他总算是在法相的天赋能力加持之下,顺利做到了。 这一次李柃也学精了,全力催动众妙化香诀,如同当日对付大粼江神那样,将赵无言和那口桐木黑棺隔绝开来。 外层则是蝉翼素纱绫所形成的水元护罩,里面光波流转,大量富含生机的灵蕴源源不断的从香火愿力转化而来。 他又开始向大粼江神借取神力了,这处地方是靠近大粼河的所在,如若没有外人干扰的话,动用神灵权柄还是颇为容易的。 “这下总该万无一失了吧。” 稍作检查之后,李柃第二次将那符箓揭了下来。 阴森恐怖的庞大力量再度浮现,黑烟弥漫之中,一股不祥的灵元不断向四周散溢。 但很快,这股黑烟就碰到拒邪香,如同被水幕过滤,飞快沉淀下来。 少量黑烟弥漫到了外面,又被灵雨所形成的水层隔绝。 还真的有效。 李柃暗自松了一口气,猛然上前,打开棺盖! 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无论看到里面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会感觉太过惊讶。 毕竟此事涉及到了血砚宫和魔道修士的阴谋,里面所装之物,既有可能是赵无言的妻子,那个梦灵口中所称的意娘,也有可能是血砚宫的修士,还有可能是数千年前的老尸,那个造就了一切的散修高人。 但当李柃借着月光,看清里面之物时,仍然还是被吓了一跳。 里面是一具躺在黑色霉尘之中,全身如同被碳粉染黑的黝黑尸体,全身湿滑黏腻,充满了令人恶心的质感。 这副模样,就仿佛是有高度腐烂的尸体跌落在沥青池中,从而沾染上了满身的黑泥。 难以形容的恶臭从其中散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嘶吼中,这具尸体仿佛被惊动,缓缓攀上桐木棺材边缘,想要爬起。 “寄魂托梦!” 李柃二话不说,如法炮制,进入到其梦境。 他倒想要看看,这个沉睡在里面的腐尸,究竟会是何方神圣。 转眼之间,场景变换,一个宽广堂皇的巨大殿堂出现在了李柃的面前,他以精神灵体凝聚法相,重新化为童子天人相,却见上方正有一个人影惊立而起,面上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看了过来。 “阁下是何方神圣?” 他似乎颇有见识,一下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这个闯入自己梦境的童子天人,绝非等闲之辈! 李柃看了看那人,忽的就笑了起来:“还真不是赵猎户之妻,而是个老男人……你又是谁?” 第69章 极臭生香 棺中之人是一个身穿玄青法袍,看起来七十上下的矍铄老者,面容俊朗,神态威严,一看就是颐指气使惯了,掌控着许多人生死荣辱的大人物。 他原本坐在这个大殿上的石椅宝座上,于梦中世界休养精神,陡然现有人闯入,竟是个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不由得面露惊骇,霍然而起。 面对李柃这一问,他不禁迟疑了,嚅嚅回答道:“晚辈乃血砚宫太上长老阴长明。” 他本来不该如此示弱的,但是精神的本能代替他作出了反应,就像小小道童面对有德真仙那样。 回过神,阴长明不由也深觉不可思议。 他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本能代替思考的经历,但却往往都是处在生死存亡之间才会这样。 这是千百年来,历经诸多灾劫磨难锻炼出来的本能直觉。 真的是一位元婴前辈潜藏入梦,来找自己麻烦了! 而且这种法相…… 好可怕! 童子天人相生得粉雕玉琢,可爱之极,但在真正有见识的修士眼中却是堪称恐怖,远比那些面目狰狞的仙神异兽之类法相强大得多。 如此一尊人物,就这么悄无声息潜入自己梦境,叫人如何能够不慌? “血砚宫,太上长老……”李柃听着棺中之人自报身份,若有所思,“所以你藏在这棺中,是要对付玄辛国?” 阴长明道:“我藏棺中只是为了休养而已,晚辈事先并不知晓前辈关注此间,如若知晓,必定不敢冒犯。” 他赶紧先给自己撇清关系,继而才回答起李柃的问题:“我们原本是想利用潜藏此间的尸仙宗弟子在王城制造一起混乱,然后协助砚山起事,脱离玄辛统治。” 李柃道:“你们难道想让扶幽城之事在玄辛王城上演?” 阴长明道:“前辈误会了,己土太岁几经变异,已经成为安全之物,我等可以控制其展规模,至多只是顺便探寻一番它的奥秘而已。” 李柃道:“安全?这不见得吧?” 阴长明闻言不禁沉默,良久才自嘲一笑,黯然说道:“是啊,我当初太自信了…… 我本以为能够控制它,利用它,没曾想,把自己也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可我年寿已高,若不想办法,迟早也要历劫灰灰,又或者寿元耗尽,衰老而死。 当初从黑山地脉中掘出此物的散修前辈,大概也是怀着这般的心思参研此物吧。” 李柃道:“你们挑唆砚山,究竟图谋何事?” 阴长明道:“我们只是想要谋夺一番王朝气运,享人间香火,但神道之路亦不好走,玄辛国本来已有大粼江神占据主流地位,朝廷又打击淫祀,杜绝小神崛起,我等所能图谋唯有自立,争取到足够多的人口和土地……” 李柃道:“你利用己土太岁的计划已经失败,又面临着天劫之险,所以打算为自己留条后路?” 阴长明叹息道:“让前辈见笑了,其实晚辈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李柃道:“确实如此,你即便成神,大限到来,同样得魂飞魄散。” 阴长明听到,面色苍白,却仍自争辩:“但多少,也可以给宫中后人留下一些产业。 血砚宫乃是我阴氏一族的先祖所创造,落在我手里,又再传十世孙,不可因我身故而后继无人,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为他们铺路了。” 李柃笑叹:“痴儿,痴儿啊。” 他这一句,不是为对方而感叹,而是为自己,为修士,为所有的众生而感叹。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子嗣后人成为了不得长生者的寄托。 若非如此,血砚宫太上长老阴长明这样的人物,又如何会大费周章做如此多的事情? 只是他为自己谋利益,却损了他人的利益,不知多少平民百姓乃至修士都为之受害。 阴长明从李柃的感叹之中听出了莫名高深的意味,一时同样心生感慨,百味杂陈。 忽的,他拱了拱手,再次询问道:“请问前辈尊号。” 李柃随口道:“我道号子虚,素来潜隐清修,也不常在玄洲行走,你大概不曾听说过。” “原来是子虚真人!”阴长明肃然起敬,施了一礼,带着几分真诚和恳切,同时也有几许求知若渴的意味询问道,“前辈可否教我,如何才能得长生?” 李柃听得暗自一叹,这个阴长明倒是颇有几分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气概,即便面对的是来意不明的陌生高人,都要抓住机会请教。 他不由得暗自好笑。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去? 但为了和阴长明搭上话,套出更多情报,还是不得不敷衍一番。 自己随口胡诌可能露底,到时候恼羞成怒,打破前辈高人面皮,可就不妙了。 因此他不答反问:“何为生,何为死?长生何如,长眠又如何?” 阴长明面露疑惑之色,却忽的听闻李柃淡淡一笑,口中吟诵道:“但愿长眠不复醒,留作泉台冥中仙……此为冥宗生死玄关之精要。” 阴长明剧震,忽的激动道:“我明白了,多谢前辈指点!” 等等,我还不明白啊,你明白什么了? 李柃有点儿懵然,后续一大串准备好的说辞哽在了喉咙间,想要背诵的《道德经》原文也卡壳了。 他不禁隐秘的用幽怨的眼神看了阴长明一眼。 自己原本打算以冥宗经义和修炼理念为引子,引用道德经谷神之论,阐述生死大道的。 原本就不大记得《道德经》原文,被这么一打岔,都忘词了。 好在我还会背佛经。 于是手作拈花状,淡淡一笑,周身上下金莲乱涌,七彩祥云并功德金云大放光芒,照亮了阴长明的梦境世界。 “阴长明,今日你我在此相会即是缘法,我赠你一句真经,你率血砚宫部众退出玄辛,不要在此为祸可好?” 只可惜今日犯了杀戒,惜生香又暂时无法催动了,不然的话,全力催动,倒是可以稍作预防,免得生出什么意外…… 阴长明是识货之人,看到蝉翼素纱绫和功德金云的瞬间就认出了它们的品阶和位格。 那些刀枪剑戟,还有脚踏的祥云,他看不出深浅,但想来前辈高人所用必非凡品,肯定是更为高深强大的法宝,心中剧震之下,更显谦卑。 当下道:“今日蒙前辈指点,我已受益良多,当谨奉法旨退出玄辛,不再图谋这许多身外之物。” 李柃道:“大善,你血砚宫若能自行退去,是为玄辛万民之福祉,因果循环之下,未必不能得福报,但我话已出口,即是因果,这一句经,你还是要听。” 换成寻常修士,早已大喜过望,但阴长明是识得因果缘法之人,未必愿意凭空受人恩典,尤其还要与这等前辈高人沾上关系。 但很快,内心的好奇又战胜了对因果的畏惧,于是欣然道:“愿聆仙音,还请前辈示下。” 李柃道:“听好了,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你如今肉身已毁,阴神犹在,好自为之。” 阴长明闻言剧震,口中呢喃:“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生不异死,死不异生,生生死死……生死转换……” 他脑海中仿佛有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没有抓住,不禁急得满头是汗。 带着几许殷切看向前辈,却见前辈已然驾着遁光飞起,从自己梦境世界退了出去。 一个缥缈的声音犹自如同空谷传声,不断回荡:“好自为之……之……之……” 片刻之后,梦境溃散,棺中腐尸苏醒过来,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李柃,起身开口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先行告辞。” 说罢也不管赵无言,径自化作一股黑光飞起,越过拒邪香和水元所布的牢笼,朝南方远遁而去。 “可算是唬住了,竟然自己走了?” 李柃在原地站了好一阵,面上笑容都快要僵化,直至过了许久,确认对方已经彻底离开,才暗松了一口气。 他玩高深,装神秘,再加上神神道道的传经因果,总算把真正元婴高人的风范模仿了个十足,镇住了这个阴长明。 从这件事情也可以看出,异闻司为何热衷于邀请那位前辈高人加入,挂名大供奉。 只是简简单单出面一次,和阴长明商量放弃计划,退出此间,对方就轻而易举答应下来,全然不顾过去十余年筹谋和准备。 一切都源于他知晓了前辈高人可能另有图谋,不敢过多涉入其中。 倘若玄辛国中能得如此一位愿意入世的元婴高人照看,的确足以避免许多麻烦。 但是阴长明就这么跑了,留下赵无言,李柃一时都有些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他看了看手中符箓,干脆把它贴到对方额头上。 赵无名身躯一震,仿佛要从梦中醒来,但片刻之后又安静了下去。 “果然有效,这符箓能够克制阴煞和尸气,是一种极佳的封印之物!” 李柃又再看了看被自己卸下来放在地面的桐木棺材,却现一股淡淡的奇特芳香正在其中升腾而起。 似乎是蝉翼素纱绫之中水元激,蕴含着灵性的力量和那些形成恶臭的物质生出了反应,方才生成此香。 它乍闻起来有些像是茉莉的芬芳,但却更为细腻柔和,如丝如缕,兼有一种颇为黏腻的质感。 “这股香味是怎么回事,竟然和此前闻到的草木香气完全相同。” 李柃不禁想到了之前那些腐烂草木重新生长之后散出来的芬芳,连忙用自己的闻香天赋感应,果然见到了一股又一股如同菌菇丝芽的丝线在空中沉浮。 它们来源于棺木之中,阴长明身躯所留下的腐肉和油脂。 这是一看就非常恶心的极臭之物,当中的部分已经融入棺木,形成了如同沉香的结块。 自然界中那些沉香则是树木自己分泌的树脂凝结而成,同样可能经历昆虫啃咬,腐化变质,真菌感染等变化。 因此这口棺木之中,那些木材生出香气,倒也并非无法理解之事。 但很明显,这种香并非沉香,形成的条件也没有那么自然。 他顿时好奇之心大起,不顾恶心,用神念收摄一些,仔细端详起来。 结果却是现,这种东西和赵无言,阴长明等人身上的腐烂血肉所散出来的恶臭是完全相同的,自己挖取出来之物正在散出一种和此前所闻清香迥异的极度恶臭,兼具着腐烂鱼腥和粪便酵之后,再经几番蒸煮散溢出来的感受。 浓度低时,散清香,浓度高时,却又变成恶臭? 李柃恍然大悟:“这种性质怎么有点儿像是吲哚?” 吲哚是一种现代香水制造业中广泛运用的定香剂,存在于多种花草和食物之中。 微量的吲哚和吲哚类的化合物能够散出香气,但是浓度过一定限度,就会变作令人不悦的粪便味,因而亦称粪臭素。 香之本质是一种感应,色受想行识之见要受这大千世界之中的万物影响,所以万物之间的反应造就种种变化。 这种物质本身并不重要,它所能够勾动人体或者精神的感应才重要。 自己感知灵敏,唯心照见,在常人嗅觉难以分辨的条件下将其摘出,就好像是越凡胎肉眼,见到了不可见的光波,因而能够分析其本质。 李柃肉身不在此间,也不知道靠着正常嗅觉去闻会是怎样的体验,但就算在此,也不敢贸然尝试。 万一这是凡人闻到了就要尸变的可怕毒素,能够靠着空气传染的渠道传播菌菇孢子,完成那所谓己土太岁的增殖,那就不妙了。 但与此同时,他也生出一个强烈的直觉。 己土太岁的奥秘,恐怕就蕴含在这种东西当中。 李柃想了想,干脆祭出剑气,把棺材劈得四分五裂。 他把底板之中,明显已经浸润尸油,转化性质的一大块木板卸了下来,然后身影一闪,带着它们离开了此地。 第70章 阴长明的怨念 王城附近,世外谷以东数十里外的荒山上空,一道遁光破空飞驰,快朝赵无言所在方向移动而去。 突然,遁光停下,身穿黑衣的血砚宫修士显现出来,略带几分惊疑看向手中之物。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质地图,用黑线勾勒出来的的简单线条仿佛能够随着场景的改变而改变,当中有个如同血滴的红点正在如有生命般蠕动,已经非常接近地图的中央。 “老祖……” 修士猛然抬头,只见前方虚空波动,如同涟漪的波澜泛起之后,一身玄青法袍的阴长明出现在了面前。 “参见老祖!”修士带着几分惊喜向对方行礼道。 旋即却又带着几分疑惑,主动开口询问道:“老祖,方才究竟生了何事?我等见到您转瞬之间穿梭百里,从王城北方径直到了王城之南。” 阴长明不知何时把一件描绘青纹的铜制面具戴到了面上,狰狞恐怖,如同毛僵长满黑色绒毛的脸庞被遮挡了起来,语气幽深之极:“穿梭百里吗?这不足为奇,我遇到了一位高人。” “高人?”血砚宫修士不解。 阴长明道:“不必多问,把所有人召回,即刻撤出玄辛。” 血砚宫修士身躯一震:“是!” 阴长明越过这名修士,继续往南飞去。 他的度极快,不久后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天,玄辛国外,血砚宫中。 和梦境之中一模一样的大型宫殿里,阴长明高坐上,目光威严,看着下方肃立的数人。 “两个月前,玄辛王城一带风传有疑似元婴的高人出现,王城官民还曾在城郊举办过一场消灾祈福的法会,利用灵雨催生作物,豢养鱼虾…… 本以为这些只是无知愚民以讹传讹,没有想到,都是真的。 事已至此,只能退出,勿要再趟其中浑水。” 众人闻言大惊:“还真的有元婴高人插手了此事?” “不是说所谓神迹反而是最大破绽吗,没有人会如此吃力不讨好……” “我等立教之事,怎会如此多艰!” 阴长明看着下方众人议论,心中暗自冷笑。 古往今来,无数修士的经历早已印证子弟门人是修行路上的因果,外物之助也不可靠。 因着门人供养外物,得享晋升者有之,因着子孙后人拖累,惨遭灰灰的大修士也不知凡几。 他这趟去往玄辛,图谋大粼江神香火,差点遭殃就是明证,如若闭关潜修,肯定不会有那么多的因果。 但不赖外物就能晋升,那是少数级天才之辈才有的本领,寻常修士还是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所以,时常还是得下山历练,寻找宝物,并且与人生争斗和冲突,这就叫做与人争命。 “还好我机智,主动以求道心切之名询问于他,不但未得其咎,反而还换来指点!” 阴长明心中思索起来。 “但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搞懂,只是为了避免杀身之祸,佯作聪慧机敏,投其所好而已…… 据我经验,前辈高人大多好为人师,遇到慕道的晚辈会心生好感,但是所传真经似乎微言大义,蕴含着这尘世苦海的种种变化,又真的有几分切合我如今处境的意义所在。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那种仿佛灵光一闪,但却又始终无法抓住的异样之感又出现了。 沉思许久无果,阴长明也不由得暗自一叹。 “早知如此,就该当面直问,哪怕为此沾染上因果也在所不惜! 但,前辈高人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说不定这样也避开了未来的大祸。 真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心底深处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幽怨。 前辈高人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和他们打交道实在太难了。 血砚宫这边作出了决定,玄辛国内,砚山修士也很快得知,不由得感觉惊诧莫名。 他们并不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只感觉这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简直莫名其妙。 砚山城城主得知,更是气得把手中酒杯都投掷于地,摔得四分五裂。 “血砚宫当真欺我砚山无人不成? 当初主动找上门的是他们,鼓动我起事的是他们,如今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说走就走的还是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城主稍安勿躁,就算没有血砚宫支持,以我们之力想要起事,也非全无把握,关键还是要稳住,此刻可千万莫要自乱阵脚。” 城主暴怒之中,旁人噤若寒蝉,唯有一名青衣文士站了出来。 他身上拥有着灵元的气息,竟是位炼气境界的修士。 城主看了他一眼,压下怒气,沉声说道:“黄仙师所言极是,但,我想要知道内情。” 青衣文士道:“这件事,恐怕还得问林姑娘。” “林姑娘?”城主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不错,此女必定知晓真相,她是从王城那边谋事失败过来的。” 不久之后,有侍卫来报:“林姑娘来了。” 一身红底金纹法衣,娇颜如玉的林柔娘款款而入。 林柔娘身上的气息比过往更加深沉凝练了,神态举止也似沉稳了许多,只是眼眶隐约带着几分黑意。 她看向城主,淡然说道:“不知城主大人相召所为何事?” 城主面色阴郁,带着几分不痛快说道:“林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早就知晓国内那些传闻的真相。 王城那一带,真的出现了元婴高人!” 林柔娘道:“不错。” 城主眼瞳微缩,强忍怒意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林柔娘道:“元婴高人神龙见不见尾,谁知现在究竟在何处?他之前是在王城一带出现过不错,又不代表一直潜藏在王城。” 这话说的,简直理直气壮,城主闻言竟无言以对。 青衣文士道:“城主,林姑娘言之有理,天下元婴并不只此一人,在王城出现过,也不代表与我们的事情有关。” 城主回过神,怒道:“但若他已插手此事,就会继续插手下去,否则血砚宫的老祖何以无缘无故突然放弃。” 林柔娘道:“那不正好吗?他们放弃了,以前的那些支援与合作可没有办法收回,你们已经得到的东西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带走。” “可是……”城主几欲抓狂,“那可是元婴高人啊!” 林柔娘看了看他,认真说道:“城主阁下,请恕我直言,对方是否元婴高人,于你而言有何区别?” 城主闻言一滞:“这……” 林柔娘道:“如若别人当真要对付你,无论筑基也好,结丹也罢,都能轻而易举潜入,直接取你级,相隔千里,相隔万里,也同样没有任何区别。 你如今所倚仗者,是砚山城城主的身份,得享一方地脉承认的气运,足有蟒蛇化蛟的位格! 城主若想明白了这一点,便该知道,血砚宫退出对你而言非但不是坏事,反而还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没有与你为敌,以后谋求自立的成果也可以独享。”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砚山城城主逐渐冷静下来。 其实有没有道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得接受这个现实。 天下之大,强者高人无数,谁又能够确保自己屹立于巅峰之上,不是别人眼中的蝼蚁或者棋子? 成为棋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在于,自己是否能够做好这枚棋子,在棋盘上面走出自己的局面。 人生匆匆数十年,凡人的富贵荣辱,并不在那些大修士考虑之列,自己想要成事,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林柔娘说服了砚山城城主,内心却颇不平静。 “他真的又出现了,竟然还亲自下场,插手此间之事。” 这对她而言,是再糟糕不过的消息。 这意味着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安全了,想要完成自己的大计,成功筑基,返回宗门,绝非容易之事。 其实林柔娘早就对此事有所预料了,但是一直以来秘而不宣,并未告诉过砚山城和血砚宫两方势力,乌姥姥就是因那神秘高人出手而失败的。 没有这一关键情报,他们自然也就以为王城附近的人前显圣,只不过是官方宣传或者无知百姓以讹传讹的消息。 砚山城城主也非等闲之辈,很快反应过来,命人封锁消息,并在暗中传播各种谣言,借以掩盖真相。 这种事情自己一方知道就好了,没有必要到处嚷嚷。 外界纷扰之中,王城的异闻司司部得到了血砚宫退去的消息。 直到此时,他们才知血砚宫的阴长明已经来过王城一遭,而且就藏在那口棺材之中。 但李柃只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就再次潜隐无踪,并没有理会对方迫切想要建立联系的愿望。 对他而言,答应异闻司的请求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还是保留现状,看心情和缘分随机帮忙最好,要不然异闻司当真以为有大修士撑腰,策划什么大行动,他可镇不住场面。 夜里,李柃神魂出窍,灵体飘行,提着一个竹笼穿梭于荒无人烟的山林间。 不久之后,他进入一个山洞,把笼子放了下来。 李柃从洞中找到一个隐秘的角落,翻开之后,几块木板露了出来,紧接着取过此物,从中刮下些许粉末,竟然呈现紫黑之色,隐隐散着几分又像腐肉又像粪便的恶臭。 点燃此物之后,一股浓烈的黑烟升了起来,不可描述的气味充盈此间。 李柃以众妙化香诀催动拒邪香,虽然同样能够闻到气味,但却完全隔绝了香魄,不受其影响。 不过他所提过来的竹笼中,三只可爱的小白兔却开始躁动起来。 不久之后,所有白兔尽皆倒下。 李柃见状,啧啧称奇:“还真的有毒啊,这要是换成我那凡胎肉身的本体过来,闻上一口也死了。” 不过这是早已有所预料之事,他也没有太过在意,把整个笼子都扔进了洞中一个深坑内。 接下来的几天,李柃多次来到此间观察,现兔尸已经开始腐烂。 它们并没有呈现出寻常尸体的膨胀巨人观,而是先从表皮开始溃烂,长出如同霉变的黑斑。 仔细观察,那是如同赵无言或者阴长明身上的黑色真菌。 以李柃阅读过的异闻司卷宗,不难判断,这就是那所谓己土太岁的菌丝。 己土太岁似乎是一种肉灵芝类的存在,由粘菌,细菌和真菌聚合而成,既非动物也非植物,而是单独的真菌之种。 蘑菇类真菌为腐生种,人体或者动物身上的真菌为寄生种,这种己土太岁则是一种更为罕见的复合形态,同时兼具腐生与寄生的特质。 这让李柃联想起了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原本为昆虫,被虫草真菌子囊孢子寄生之后,吞噬内脏而死,只留下一具躯壳,这种形态是冬虫。 次年夏季,菌丝增殖,化为寸许来高的小草,这种形态是夏草。 真菌的孢子已然开始侵入这些兔尸身躯,正在由表皮开始进入血肉,神经,乃至于筋骨。 以赵无言梦灵体表现出来的状态可以知晓,它连精神层面,都似能够腐蚀。 李柃凝聚罡锋,割开其中部分兔肉,现底部仍然呈现出血肉的样子,表皮一层却开始化为类似菌菇的肉灵芝形态。 这时候他又惊讶地现一件事情,其实兔子并没有死,而是直接成为了半生半死的尸傀怪物。 只可惜,李柃并无办法潜入它的梦境,尝试验证这些兔子精神世界的状况。 或许是这种与血肉类相似的形态使得前人将其与腐肉混淆,无法准确分辨其特质,曾经一度把研究引入歧途。 但在血砚宫的努力之下,似乎又纠正回来,正确认识到了所谓的黑魔僵本质上更加接近于冬虫夏草,而非是僵尸! 换言之,己土太岁根本不是某一宝物,而是一类真菌,一个族群! 所有被这种己土太岁感染的生物血肉和神魂,都将被转化成为供其成长和繁殖的养分。 第71章 茶芜香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弄清楚这种香气究竟有何用处。” 李柃逐渐收敛思绪,进行了一番研究。 付出数只小白兔的性命为代价之后,他现自己另行培养的太岁孢子并无再度传染的特性,当中似乎缺乏一些足以催化其反应的关键条件。 期间李柃还特意回去之前的荒山摘取了些许灵雨催生的草木,确认它们也被己土太岁寄生了,但是香质极淡,蕴含的香魄也已经散失殆尽。 这仍然还是和香魄的浓度有关,如若没有达到一定浓度的话,构成己土太岁的真菌便将不断消融,不再表现出灵香的特质。 所以,太浓是恶臭,太淡,同样也不行。 并非所有事物都能稀释它,己土太岁的育成需要一定灵蕴。 至于腐肉,尸油之类的恶心事物,只不过是一种承载灵蕴的载体,如同那些草木或者棺木。 李柃接着认真查阅卷宗,现血砚宫方面培养己土太岁之法仍然处在原始阶段。 他们并无自己这般的闻香天赋,只能从最为直观易见的关联事物下功夫,得出阴煞之类元气最为适合培养此物的结论。 这不能算错,但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造就黑魔僵等副产物,一个不慎,便是如同扶幽城的大规模事故。 除了提取不便之外,李柃对于从腐肉或者尸油之中熬炼有效成分,提取香料无甚特别感触。 麝香和龙涎香还不照样是动物分泌物? 猪油不就是动物的尸油?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些香水之中的确含有吲哚或者动物油脂的成分,坊间还风传某些香水之中蕴含尸油成分。 但是大规模制备,不太可能在粪便或者尸体下功夫,它们并非稳定高效的材料来源,那些说法未免骇人听闻。 这道理再简单不过,粪便之中含有水分,饭菜之中也含有水分,难道人们日常做饭烧菜所用的水分要前者汲取而来? 借着自己闻香天赋和为数不多的卷宗帮助,李柃很快就找到了利用秸秆,豆饼,石膏,石灰等物搅拌均匀进行替代的方法,然后在其中埋下几份不入流的灵材充作载体。 再借神力催生灵雨,短短一夜之间,就有大量如同瘤状菌菇的肉包在那些灵材上面成功寄生,细密的黑色菌丝生长满地,把整个山洞都化为如同被黑霉覆盖的死地。 李柃在自己布置的简易法阵当中看到了不少昆虫的尸体,全都黑化霉变,形同毛僵。 “还真是壮观啊,当年的扶幽城,难道就是这般毁灭的? 这个山洞相当于一座微型的扶幽城,生活在里面的蛇虫鼠蚁都是城中居民,这一晚的功夫就倒了大霉。 不过真正的黑魔僵,似乎连精神都受到了侵染,这种己土太岁拥有侵蚀精神的奇特毒性,只是相较于在肉身层面的毒性而言,不值一提罢了。” 阴长明身躯腐烂,犹且能够保持精神面貌的完整,李柃达到了元婴层次的神魂位格,对抗它自然不在话下。 他甘冒奇险,大胆尝试着用自己的神魂融炼了一部分己土太岁的孢子,亲身验证了这一点。 接下来,李柃开始以各种手段提取香料,最终选择运用自己的神念力量,一丝一丝的提取相应数量的香魄,溶解在灵雨所化的高浓度水元之中,然后用它们浸润榆树皮,烤干之后刮末,获得易燃的木屑。 这种做法技术含量并不高,但却胜在稳定安全,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顺利完成。 十月底,李柃通过持续不懈的努力,终于成功制作出了一小两浓度适宜的新香。 之前的那些草木是临时的载体,香魄数量不多,且散失极快,性质并不稳定。 如今才算是成功调制出合格的新香品,足以长久保存,或者和其他香料再行调和,改变性味和作用。 当李柃将承载此物的木屑点燃时,一股白色烟气袅袅而升,醇厚绵柔的馥郁芬芳充盈石洞,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彻底取代了过去的恶臭。 此香细腻柔和,香魄如丝如缕,极富灵蕴,其质感之厚重,堪称当前所见诸香之最,也似蕴含着单位含量最多的灵蕴。 它不同于沉香和过去所闻的龙涎香,薄荷等物,兀自拥有着别具一格的质感。 笼中之兔闻到这种香味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至此终于可以确认,此香无毒,并不会如同恶臭那样将其毒毙。 不过就在李柃得出这一结论,打算结束试验,留置数日之后再行观察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下周围,顿时怔住了。 不知何时,长满山洞的菌丝如同冰雪遇到烈阳一般消融。 洞中深坑内,腐烂的兔子尸体长出了新鲜的血肉,并且以肉眼可见的度繁殖起来,再度恢复成为生前的模样。 这几只兔子是感染了己土太岁之毒后形成的黑魔僵,它们并不像赵无言那样仍然保持着精神的活性,因此几天过后都6续死去。 有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甚至露出了里面的白骨。 然而在这一刻,无论是保持着完整体型的兔尸,还是那些已经高度腐烂的腐尸,都呈现出了异常的生长状态。 李柃用神念把这些兔尸提了起来,置于香上熏染,结果现生长度变得更快了。 甚至就连那些白骨之上都开始长出了肉芽,然后飞快生长起来。 有一句能够概括这种奇迹,叫做生死人肉白骨。 此香能否生死人,李柃暂时还不得而知,但肉白骨却是真真切切的亲眼见证了! “这香怎会如此神奇,竟然能够令得腐肉重生,白骨生肌?” 李柃见状,不由得震惊了。 又再经过一番试验,他终于确定,此香的确拥有着堪称神迹的奇效,能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肉白骨。 它的作用原理似乎是反过来吞噬己土太岁的孢子,将其作为营养,反哺正常的血肉。 “我早该想到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大抵就是这般…… 己土太岁本来是腐生和寄生兼具的真菌,它本身也需要维持生命的活动,拥有高强度的活性灵蕴。 这种活性灵蕴就是对抗腐化的关键,提取出来的时候,甚至能够反过来克制己土太岁本身!” 李柃怀着几分激动,看着几只原本已经高度腐烂的僵尸兔都恢复成为了刚刚死去不久的模样。 虽然仍旧一滩烂泥,被人砍了好几百刀的肉糜模样,但是已然可以看见兔形,并不像过去那般无法辨认。 “如若这种僵尸兔能够保留大体形状,不至于令得肠肚肺腑等器官散乱,岂不是连起死回生都有可能做到?” 李柃想起僵尸一类存在的种种,以及赵无言尸化多年都能保持着生机的事实,一个大胆的猜测生了出来。 当年那位现己土太岁的散修高人,真正想要探寻的,就是这一秘密! 他可能是在某种意外的情况下观察到了这种白骨生肌的现象,但却没有自己这般闻香的天赋,能够准确判断其有效成分和作用机理,因而苦苦追寻,都未能再度成功,反倒是在常年的接触之下中毒至深,丧失了性命。 扶幽城主和阴长明意外获得此物,依循其留下的资料去追寻,同样也未能抓住本质,甚至因为贪图炼尸,制造黑魔僵之故,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世间万物,本质最为关键,不得其门而入,无论研究多久也不会有成果,而此物为香,其所呈现出来的气味和香质,还有肉眼不可见,神识不可察的香魄,恰正是其关键。 至于这种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之效…… 李柃不由想到了《拾遗记》中的记载。 “昔燕昭王二年,波戈国贡茶芜香,焚之着衣,弥月不绝,浸地则土石皆香,朽木腐草莫不茂蔚,以熏枯骨,肌肉立生。 当中描述,弥月不绝,浸地土石皆香已属夸张,朽木腐草重新生长出来,熏染枯骨,使得枯骨上面肌肉重生,更是足可堪称神异了。” 李柃原本是不信这等事情的,但在此一修仙世界见到,也不得不叹服,天地灵蕴之奇妙,竟然能够生长出这么一种东西来。 裴侍郎交付给自己的《万国风物志》都未曾收录过此物,暂时也不知其名。 “这种异香几如传说,干脆就依传说叫做茶芜香吧。” 之所以不称作太岁香之流,是为和一些祈福消灾的愿景区分,否则容易让人误会为拜太岁所用。 很快,李柃再次点燃此香,感受着其香魄蔓延,再度进行熏染僵尸兔的试验。 这一回,不止因着己土太岁而生的黑魔僵兔,就连过往尸仙宗魔道毒功所炼制的僵尸兔也生长出肌肉了。 催动剑气割伤活兔,同样在其熏染之下飞快痊愈,显示出了强大的再生能力。 它果真脱了凡俗香品,拥有堪比灵材的奇效! 李柃据自己所知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当年那位现此物的散修,似乎准备利用己土太岁转化黑魔僵的寄生原理改造自己肉身,再利用此物重焕新生。 如若能够保留黑魔僵的特性,但却又恢复正常血肉活性的话,那就相当于拥有了不知疲惫,不知伤痛的强横道体,甚至可以凭此获得血肉衍生之能,拥有不可思议的恢复能力! 这对凡人而言,的确是足以延续生命之火的强大体魄,活个千百年完全不成问题,如若寻得修魂之法,甚至可以如同结丹,元婴那般长生。” 但如此施为,存在什么隐患,重生过后的新机体是否会再度崩溃,这些仍然未知。 李柃只能一边查找自己从异闻司处获得的资料,一边尝试继续研究。 李柃也旁敲侧击询问了一番九公主,打探有关道体筑基和肉身改造之事,包括老祖曾经应诺过的,修成元婴之后为他淬炼凡体,重塑五行。 他早已知晓,老祖倘若修成元婴,就可以为自己淬炼凡骨,但此事并非凭空施为,自己五行缺金,需要先寻一二金灵根之宝材,将其中灵根提取出来,植入身躯。 此物也并非越强大越好,而是要视体内其他灵根资质强度,以及契合相性而定。 如此施为之后,本质上是在自己体内植入了一件能够帮助祭炼灵气,平衡五行的法宝,倒不用担心留存老祖法力,会有什么后门之类杞人忧天的事情,那完全可以筑基之后另行祭炼,用自己的法力替换掉。 真正该担心的,是从此之后,自己炼气修行,都得依循此行,匹配其相性,效率来进行。 宝物的品质决定了未来修炼的高度,道体肉身仍旧要受其限制。 当然,比起夺舍之类的法门,这种办法始终还是要好上许多,平常也体现不出差别,只是突破大境界之时才会显现出来。 如今看起来,这种做法似乎和被己土太岁寄生之后消化孢子,转化成为自身养分的做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区别只在于,一个是利用高阶灵材和大修士的法力过桥,一个是神异奇物的精巧替换。 李柃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此二法的高低优劣,但无论如何,也算是增添了选择。 “归根结底,光是在白兔身上试验并无效果,还得用修士进行试验才行。” “如今我手头上正好有赵无言,干脆用他尝试一番。” 念及赵三当日的求救,李柃下定决心,对其进行一番熏香生肌的试验,或许可以令他真正复活过来! 那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人体试验了,李柃也不想贸然为之,在此之前,还是要做好充足准备才行。 正好手头上还留存着一些茶芜香,李柃将其取了出来,配以各种灵材加以调和。 不过,李柃的准备才刚刚起步,一个震惊王城的消息就从南方传了过来。 砚山城终于正式高举反旗,公开宣称脱离玄辛了! 仿佛约好一般,周围数百里之地,大大小小数座城池纷纷起事,国内局势一下如同山雨欲来,变得紧张无比。 上架感言 刚刚接到通知,本书明天(2o2o.8.21)中午12:oo就要上架了! 老实说,这次我有点儿预料,但也有点儿仓促,没准备啥存稿,明天再看看能不能爆,但至少应该有两更吧。 目前的收藏是1213o,排强推可能失败了,那就先不管那么多,上架了再说,也不必再压着字数,到时候想更就更,想咸鱼就咸鱼(这个划掉),岂不美哉? 每次开新书,都像是一场未知的旅途,前路漫漫,总有无数风景在等待。 但凡存在,大抵都应该寻找自己的意义,而本书,就是在此一刻实证此事,要在上架之后接受广大读者和书友们的检验,接受市场的检验。 这本《香祖》最初的点子,来源于传统香文化和佛教之中香严童子菩萨的证道思路,题材其实有些小众,但蒙老书友们厚爱,一直都支持我这种创作风格和习惯,让我在扑街之中还能借着网文混口饭吃,实在万分感谢,值此再次上架之际,请大家多多支持,只要你们订阅正版了,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起码应该是值回票价的。 本书大抵上是每章4千字,6o章为一卷,目前已经出现过的第一卷是大粼江神篇,讲述的主要是祭祀香和祭祀态度的相关,真正应该出现的香其实应该只有信灵香,拒邪香两种,卷末也是由它们混合成为有求必应香…… 第二卷开始,剧情转入凡人流的散修江湖,间杂人间封神之战,开始讲熏佩之香,探讨的内涵是人和环境的关系,好比说,环境污浊,焚香洁净,也可以暗喻一个人不断以言行散出善良,美好,改变世界。 后文会踏入修仙界,6续出现的香方有绝尘香,闻遐香,象藏香,无胜香,太乙香,回春香,静气香等等,都是来自于古籍《香乘》或者其他香道资料,有典可依,有据可查的东西,各种妙用,要契合情境,所以往往都是在主角需要的时候才明。 书中有大量象征和寓意,比如最开始设定主角神魂出窍,灵体运行,如烟气飘寂各处,如鬼神见凡间诸事,其实不是乱开金象腿,而是体现了香的缥缈。 《佛说五蕴皆空经》对此有过论述,五蕴是色受想行识,色从四大假合而有,从想行识由妄念而生,故此五蕴诸法,如幻如化。 主角的法相,法宝,都是由此而证,后面主角也会修成香积法域,不闻秽臭,众妙化香,法生万象,都是对照世情,以及做人做事的道理。 感言至此,其实更像是导读了,我认为一本书是需要正确打开方式的,虽然很多时候,读者朋友们可以靠着自己的思考找出来,但有时候,也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不然你说甘蔗明明是用嚼或者榨汁的,你非要整个连渣吞下去,那得多难吃?粽子是要剥开来吃的,非要吃外面的菜梗子,那就很难有好的体验了。 跟看过我书的老书友都知道,老陈这个人的缺点是不大会讲故事(以后尝试自带故事的流派,或者随意松散的生活流,日常流?),并不能够如同主流爽文那样给大家带来激情澎湃的享受,或者说,我本人作为读者的时候,对那些其实也不是非常感兴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要扬长避短。 但若能对上您的胃口,也许可以忽略这个缺点,从中挖掘到一些别样的风味。 正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我不敢妄称自己的书有多么好,但起码,书友们愿意跟看,就说明还是有些闪光点的,而这些闪光点也是我希望大家接受和体验的东西,多一些思考,就能多掘一些,这不也正是阅读的乐趣吗? ps1:趁机宣传一下仙友群,存在了十多年的秘密基地:42355392 ps2:本书在上传之初,得到了编辑大大和不少朋友的鼓励支持,在此感激不尽。 ps3:我认为香臭都是启内心感受的一种东西,内心的感受更具意义,这是从主观唯心的角度出。 理清这一点,才能看出本书真正的内涵,本质上还是以香为引,讲述人的故事,所以主角的金手指是感知能力,修炼他的道途,主属性不是根骨,不是福缘,也不是其他,而是感知。 ps4:本书主角所创的众妙化香诀,其实来源于一种冥想法,实际上是可以修炼的,只不过要把观想图案改换成为观想气味,感兴趣的朋友也可以尝试一二,这会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ps5:清明梦之类,我不太明白修炼法,也没有成功的完整体验(不完整的倒是有过,但很快就醒了),不要再问我了。 ps6:我和兔兔没仇,兔兔很可爱的。 第72章 熏蒸香疗 驸马府,内苑,清宁居内。 李柃斜躺在自己钟爱的黄花梨摇椅上。 时入冬季,已有几分寒意,他把脚搁在松软的棉枕上,怀中卧着懒猫,手边火炉温酒,就着剥好的花生米小酌暖身,惬意得眼睛都微眯起来。 小酒是糯米酿造的,度数不高,最适合在这种天气独饮,背后还有美婢揉捏肩膀,力道恰到好处的为他松动筋骨。 “砚山终究还是反了,这下战乱四起,怕是又得好一阵闹腾啊。” 李柃今日刚刚听说了这件事情,正趁着晚间无事与妻子闲谈。 九公主持着一个竹制的花绷子,上面夹着个描绘鸳鸯戏水的手帕,面含微笑,穿针引线:“夫君很在意国内形势么?” 李柃抚弄着怀中打着呼噜的猫儿,轻叹道:“不,我只是感觉这日子其实不该那么艰难的,但是凡世间的野心之辈实在太多了,朝廷一旦展现出虚弱,过往积累的矛盾就会爆出来。 早有人预见灾后会有疫病,然后粮食短缺,百姓流离,但是除了王城有效治理之外,其他各处灾区竟然仍旧损失惨重,那里可不见得有魔道主力在活动。” 九公主拈住金线,悠然说道:“玄辛立国数千年,原本就已积弊重重,只是平常的年景被粉饰了太平,眼下老祖看着该炼气化神,步入元婴之境了,许多人心思就活泛了。” 李柃微微皱眉,道:“王朝气数,果然和修士处境息息相关。” 九公主一边绣着手帕,一边说道:“夫君不必多虑,玄辛是玄辛,我们是我们,大不了这玄辛王朝被取代,换成其他结丹真人的亲眷来执掌,老祖若得上进,也再看不上凡间的供养。” 闲谈之中,九公主把花绷子里的丝绸手帕取了出来,展示给李柃观看:“夫君,你看我绣得如何?” 手帕上面的刺绣图案是两只正在戏水的彩锦鸳鸯,意态亲昵,充满神韵,堪称难得的精工之作。 李柃诚心称赞道:“青丝心灵手巧,这绣工是愈的精湛了。” 九公主略带几分娇羞将它塞到李柃手里,寓意不言而喻。 李柃看向上面诗句:“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九公主满是怀念道:“这是夫君与我成婚时所赠的诗呢。” 李柃淡淡一笑:“偶得一佳句,心有所感而已,我自己可没有那才华。” 九公主却不管那么多:“只羡鸳鸯不羡仙……其实修仙亦有道侣一说,要是夫君也能修仙,我们一起得享长生逍遥,该多好呀。” 李柃心中一动,试探着对她说道:“我近日得知,百宝阁中新进了一批灵材,或有逆天改命之效。” 九公主道:“夫君何等聪慧之人,怎么也病急乱投医,信那些歪门偏方?天材地宝不敢说全部无用,但想要逆天改命绝非易事,没有那么容易收到的。” 李柃闻言笑道:“那还真难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修士有眼不识珍宝,低价贩卖给百宝阁,” 九公主笑叹:“散修们一个个精穷,哪有那么多大漏可捡。” 话虽如此,还真不敢说得太满。 修仙还是有点儿看机缘的,万一真撞上了呢? 李柃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说。 他是在为将来洗白灵材和自己制作的新香作铺垫,类似于中大奖的说法。 深夜,李柃神魂出窍,却是立刻把捡漏之说放下,潜心钻研起自己的灵香。 他现在隐约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从血砚宫处取得自己所需的资料,结合己土太岁改造肉身之法,谋求凡身长生。 届时就算无法获得修仙资质,也有几分延寿续命的希望。 甚至于,肉身若能长生的话,有无修仙之能都无所谓了。 修炼是为长生,神通法力只不过是护道手段,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自己神魂能够出窍,元神可以修炼,有的是替代办法,这种凡身长生的手段,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基础,过桥而已。 想要从血砚宫处得到自己所需之物并非容易之事,光靠诈唬,是唬不住阴长明的,还得拿出真材实料才行。 李柃感觉,自己如今制作出来的茶芜香,已经足以引起对方兴趣了,但若想要真正镇住他,让他相信子虚真人已然研究出他苦苦追寻的长生手段,还得通过赵无言的人体试验才行。 因此,李柃将帮助赵无言恢复血肉列为了下一步的计划。 茶芜香能够熏骨生肌,用于逆转尸变,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 时间很快又再过去几日,李柃断断续续听说了南方的一些新闻,但都是些官军围剿,灾民逃难的凡俗之事。 真正与他切身利益相关的,是那些闻到茶芜香的白兔没有死,反而变得更加健壮。 李柃神魂出窍,来到洞中,见到这场景,不免欣然而笑。 “还好,没有畸变,也没有崩溃…… 就目前的情况所见,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副作用。” 行至深处,他微微一怔,更是现,有母兔产下了一窝幼崽,挤在一起取暖。 “生育繁衍也没有问题,后代并未出现尸变现象……” 李柃考虑到总是以化身购买家兔也不方便,干脆找了个地方将其圈养起来,每日割草喂兔,甚至不惜借助大粼江神的神力催动灵雨,进行饲养。 还真别说,神力催生的草木格外鲜美,凝聚出来的水元也性质温和,营养丰富,家兔食之无碍,并不会如同普通清水那样动不动就窜稀拉肚而死。 “神力还真是好东西啊,搞得我都有点儿想成神了……” 李柃感慨,但想了想,还是轻轻摇头。 反正现在已经能够运用神力,又何必局限于此呢。 要用的时候向大粼江神借就是了。 养兔的同时,李柃继续调和香品,利用其它灵香中和与稀释茶芜香,再度将其性状稳定下来。 至此,他自觉进行人体试验的条件已然成熟,于是身影钻进神国法域之中,借助大粼河的龙脉调动,传送至百余里外另外一处地方。 荒无人烟的山谷之中,额头上贴着符箓的赵无言被李柃安置在了悬崖中间。 这里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又有幻阵遮掩,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人现。 李柃站在赵无言面前,默默看了他一阵,忽的施展法术。 “寄魂托梦!” 灵光一闪,他的精神再度进入其梦境世界。 阴暗,潮湿,长满霉菌的封闭山洞之中,赵三奄奄一息,依旧保持着过往的颓废模样。 “谁?谁闯进来了?” 忽的,原本安静呆在那里的赵三激动起来,挣扎着攀住石牙想要爬起,但却很快又因身躯虚弱而瘫软下去。 可他仍然满怀希冀,带着难掩的喜意道:“前辈,是你来了吗?” “不错,是我。”李柃保持着童子天人相,在他面前走了出来。 “你是来救我的吗?你找到办法了吗?”赵三问道。 李柃道:“你先不要激动,听我说。” 赵三道:“好,我听你的,听你的……” 李柃道:“我已得一物,名唤茶芜香,拥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按理而言,应该可以刺激你身上的腐肉恢复,重新焕出生机。 但是这种疗法,我自己也没有尝试过,所以,它是有存在风险的……” 接着大致讲解了一下相关的知识。 寻常药石无法将其所需效力送达,这就不得不采用熏蒸香疗之法,以热源传导香气与热量。 这是一种香道常用的方法,寻常熏蒸香疗可以促进局部循环,有着消肿,止痛和缓解粘连的作用,加入茶芜香之后,以灵香进行熏蒸,更是要借其香魄恢复死血生机,重新唤起赵三作为一个活人的正常生机。 如若能够凭此获得强化改造之后的道体为最好,若不能,起码也可以验证起死回生之效,看它是否与己土太岁拥有着特殊的反应。 这本质上是在人体灭杀己土太岁菌种,催长活性灵蕴,令其与自身生命能量达成全新的共生关系。 由腐生恢复成为寄生,然后由寄生转化成为共生,如此一来,就可以实现体内生态的平衡。 赵三木木道:“不明白……” 这些种种,莫说赵三,就是一般修士前来,都只会感觉一头雾水,因为他们无法理解香魄的存在,也无法直接感知到。 反倒微生物,有益菌群之说,修士也能理解,佛说水中有十万八千虫,有些修士甚至能够直接用法眼看见。 李柃道:“你无需明白那么多,只要知道,这法子并非十拿九稳就行。 它有可能救得了你,也有可能毒杀你,使得你变成培养己土太岁的温床。 届时你将会像那些彻底失去自我的黑魔僵,肉身和精神全部为己土太岁所寄生,再也无法恢复。” 赵三苦笑一声,对他说道:“前辈,我不明白那么多,我只知道,与其现在这般生不如死的熬下去,不如拼他一把,如若你能帮我就帮,实在帮不了,能杀我也行!” 李柃道:“既然如此,我们开始吧。” 他很快在赵无言脚下摆好一个简易的法阵,形成微风集束的蒸笼,也顾不上许多讲究,直接用杂草引燃,然后将香粉倒在了上面。 浓烈的烟雾冒了出来,馥郁芳香之中,大量香魄如同蒸汽,将赵无言的身躯笼罩在其中。 顿时间,赵无言身上,那些黑斑如有生命一般蠕动起来。 那是己土太岁的菌丝正在飞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新鲜血肉。 当这些新鲜血肉所占据的比例达到一定程度之时,原本被符箓镇住,全无动静的赵无言突然醒了过来。 他伸手揭开符箓,带着一丝迷茫看了看四周,却只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异香浮动。 低头看去,是如同篝火的香烬。 “我……我为何会在此处?” 赵无言带着几分生涩,艰难自语道。 “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李柃神念振动空气,出声音道。 “这个声音……”赵无言怔了一下,震惊说道,“你是那位前辈,入我梦境中来的那位前辈!” “不错,你现在究竟感觉如何?”李柃现出了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再度问出自己的问题。 “感觉……唔……”赵无言如梦方醒,带着一丝震惊说道,“好痛,好痒……唔啊!”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赵无言如遭雷击,身躯都佝偻着屈了下去,李柃微微皱眉。 旋即却见,赵无言畅快淋漓的大笑起来:“这种感觉,是痒啊! 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我恢复知觉了!” “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的知觉回来了!” “这样吗,原来如此。” 李柃观测到赵无言身上的血肉已经恢复了大半,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茶芜香的确拥有起死回生之效,只不过,预见的成效远比想象之中更低呀,本以为单凭这一堆就可以使他全身血肉都恢复的,不曾想只恢复了这么一点。” 李柃猜测,这可能是血肉之中蕴含灵蕴的差别。 茶芜香是从灵蕴之中而来,生死人肉白骨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却仍然要遵循着某种守恒的定律,并不可无中生有,凭空帮人生成血肉。 如此一来,赵无言身上的血肉就不足以完全恢复了。 但这也与茶芜香只是单一之物有关,它并未经其他香料充分调和,挥出更强的效用。 自己的研究,任重而道远。 不久之后,茶芜香燃尽,赵无言皱了皱眉,带着几分惊讶道:“我的身体在变化,好像有两股力量在体内交锋。” 李柃道:“那是你体内新生的阳气正在和阴煞相冲突,但不必担心,人体拥有自愈的能力,我也会继续提供茶芜香,假以时日,达成平衡就好。” 赵无言是个难得的研究对象,在这种时刻,他是不会吝啬手中香料的。 哪怕多费一些灵材,也要尽快制作更多,看看最终的成效如何。 第73章 赵无言的新生 初步恢复过来的赵无言被李柃安排在了大粼河畔的一处荒山中。 李柃随意指了指前面,对他说道:“你最近就先住在野外,结庐而居吧。” 赵无言猎户出身,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异议,闷闷的应了一声。 李柃转头,忽的就闻到了一股馊臭,这不是精神层面散的恶臭,纯粹是脏的。 以前作尸人时,阴煞炼体,自带洁净功能,但最近似乎是被符箓镇住的缘故,整个人都变味了。 李柃道:“等下。” 随手一挥,蝉翼素纱绫如龙舞动,在前面山壁处下了一场雨。 “先把自己洗一洗,你不再是尸人了,别搞得自己臭烘烘的。” 赵无言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污垢味,有些惭愧,连忙照做。 李柃干笑一声,瞬移离开,去自己藏东西的地方为他带来一件备好的干净道袍。 片刻之后,赵无言已然刮去胡须,穿上道袍,完全看不出过往的模样。 他在坊间没有什么朋友亲人,身上气机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站在不久前出现过的世外谷中,都没有人能够认出来。 这就真的有点儿重获新生的意思了,李柃问了他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现在我究竟该叫你赵三,还是赵无言?” 赵无言闻言微愣,旋即略带沮丧道:“如今的我……应该是赵无言吧?” 他的灵元和道体仍在,神念也能祭炼阴煞,这是属于修士赵无言,而非凡民赵三的力量。 赵无言紧接着交代道:“我脑海中突然多出了许多记忆……” 李柃淡然道:“那是源自于尸变期间的记忆,你分裂的精神已然呈现开始融合回去。” 赵无言闻言,不禁面露惆怅。 李柃看了看他,安慰道:“你现在已经重获新生,多向前看,不要沉溺于那些记忆。” 李柃观察过其梦灵,对于这种精神层面的变化还是有所把握的,心底默默加了一句:“茶芜香果然也能对精神领域生效。” 但是李柃担心他身上的己土太岁没有尽数化去,又或者精神状况堪忧,随时疯伤人,也不敢贸然让他随意活动。 这要是出了问题,会很麻烦的。 赵无言不知李柃想法,只是诚恳道:“多谢你,前辈。” 李柃道:“你不必谢我,我早已说过,自己之所以助你,是有私心的,而且等你彻底恢复之后,也要为我效力一段时日,做些事情。” 赵无言道:“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只是不知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李柃其实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好,只是含混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无言又问:“我要在这里住多久?” 李柃道:“并非我要限制你自由,而是你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最好不要到处乱跑,如若身上出现异常,当以传讯符箓及时通知,我得讯之后会尽快赶来解决。” 旋即便给了对方一些传讯所用的一次性法符,这些都是前段时日从散修集市淘来的普通货色,先将就着用了。 做完这些之后,李柃想起一件事情,笑着对他说道:“现在,你来朝我进攻,我想看看你都还保留着什么本领。” 赵无言倒是听话,或许也是自认实力低微,翻不起什么风浪,转眼功夫就全力祭运阴煞,形成一股雄浑的掌罡,朝李柃劈了过去。 这是他尸化之时,得自己土太岁的能力。 己土为阴煞之力,乃是隶属于五行之中土之一行的阴性力量,全身血肉融炼己土太岁之后,非但没有令得这种力量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大,运用更加自如了。 现在赵无言一举一动之间都能调动这种煞气,仿佛其本身就融合在血肉之中。 这种无需祭炼就能直接运用罡煞的能力,已然足可称作是道体的特征,筑基以上修士掌控天地元气,随时凝炼罡煞,如同本能的本领,也是这般而来。 他们的生机已然融入了血肉,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都充满灵蕴! 李柃毫无悬念的被劈碎了,所化法相四分五裂,化为弥漫的烟气。 然而转眼之间,溃散的烟气又再凝聚回去。 如烟似雾的幻化中,李柃面色不变,丝毫不受影响的模样。 赵无言怔了一下,旋即想起最初遇见李柃之时的遭遇,便又恍然。 闷头伸掌,再度攻出。 李柃从其掌风之间感受到了凛冽的气势,阴煞拂动间,实力比起过往也是不降反增。 “这是阴阳平衡所导致么?”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生死阴阳之间转化过后,似乎已经达成了新的平衡,虽然仍是半步筑基,但是相比过往,似乎运用更加自如了啊。” 不过李柃很快又现,赵无言空有这份力量,却不太懂得如何运用。 他还是如同过往那样,以尸人的方法直来直去,除了简单的拳脚功夫,还有罡煞化形,气机外放的本领,就再没有展现过其他手段。 浑浑噩噩的十多年间,也不存在什么人去教他,在神通变化方面的储备基本等于零。 片刻之后,自觉已经基本了解其实力的李柃伸手一挥,龙脉所化的蝉翼素纱绫幻化金龙,虚影将其缠了起来。 赵无言僵了一下,只感觉自己被柔和的水元包裹,挣扎蠕动,却似所有力量都被卸除。 水性本柔,全力撕扯尽皆无用,每一下都如抽刀断水,根本难以挣脱。 李柃深感满意:“很好,正确运用这件法宝,便是炼气后期也无法挣脱,它似乎可以随着我神念的注入而变得坚韧,本身性质更是蕴含水性,以柔克刚。” 李柃的力量虽然不如赵无言,但却也拥有着足足一百五十斤以上的水准了,受到元婴法相加持,更是直接达到三倍化的程度。 片刻之后,一道剑气猛劈在其身上。 当! 如同金铁交击的声音传出,赵无言手臂一疼,一道白印显现出来。 简直岂有此理,堂堂前辈高人,竟然破不了防! 李柃面不改色,淡定说道:“很好,寻常炼气的水准仍然伤不了你,看来你的护体罡气并未弱化,撤去防御,让我看看恢复能力如何。” 赵无言怔了一下,这才知晓前辈高人刻意把力量削弱至寻常炼气后期的水准,免得误杀自己,连忙依言撤去护体罡气。 铮! 一道剑芒浮现,李柃全力催动间,终于在其手上划出一道伤口。 殷红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显示出的是比一般人略深的暗红之色。 李柃盯着那伤口看了一阵,现两寸来长的伤口很快就被绷紧,自动止住了流血。 数十息后,也不知道是否错觉,竟然缩小了几分。 等到百余息后,终于能够确认,这绝非错觉,而是真正在自愈。 “好强的恢复能力!” “虽然没有香薰之时肉眼可见的回复度,但是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自愈,也足以称得上是再生能力了。” “再生么?”赵无言闷声闷气的想了想,忽然抬头道,“我曾经见过有黑魔僵被砍下脑袋都能接回去,我尸化时,似乎也曾被高手砍下过手臂,但后来又被阴长明接了回去。” 李柃道:“我怀疑你现在仍然能够肢体再生,不过眼下茶芜香不多,不要胡乱尝试,你修为实力较高,真要恢复起来,肯定要消耗不小的。” 赵无言突然问道:“前辈,既然断肢重续都可以做到,有没有办法复活尸人?我是指……其他的尸人。” 李柃看了他一眼,道:“你想问的,是倘若找到你的妻子或者家人之后,还有无希望将他们复活吧?” 赵无言黯然:“我知道这么问很贪心,但若有机会,怎能不试?” 李柃道:“我实话告诉你,希望渺茫! 关键并不在于此香如何,而是你的妻子或者家人如何。 他们的天资远不如你,无法成为修士,身躯恐怕早已经在十多年风雨动荡之中损毁了。 不过这一点,对于茶芜香而言正应用处,反而不算什么,真正麻烦的,是精神散失,早已烟消云散! 茶芜香有驱逐己土太岁,净化阴煞之能,有肉白骨,血肉衍生之能,断头断肢亦不在话下,但却偏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复活重生。 生命易逝,死去就是真的死去,不要总是妄想什么复活重生。” 因为曾经用家兔做过试验,李柃大体知晓这种再生能力的强大之处和局限性。 简单来说,就是它的再生能力基于血肉层面的机体再生而起效用,本质上乃是茶芜香香魄之中的活性灵蕴激了己土太岁孢子的变异,赋予生命更强的活性。 事先没有经过己土太岁寄生之人,同样亦能以这种灵蕴激活血肉的再生能力,只是效果弱化了一些。 对它而言,断头的伤势和断肢并没有任何区别,直接接驳截面的话,只需要消耗极为少量的活性灵蕴,即便是高阶修士都足以供应。 肢体灭失亦不在话下,无论是凡俗生灵也好,蕴含着强大灵蕴的道体也罢,这般再生的消耗都比全身血肉转化要小。 但若全身上下都无血肉剩下,也没有生命信息可用,它就无法助其恢复了。 茶芜香之所以能够生死人肉白骨,是因为白骨之中仍然保留着骨髓,仍然具备一定的生命信息或者灵蕴力量。 新鲜骨头,是能够重新长出血肉的,但枯骨就不行。 而且,假若有一凡人被砍断脑袋,断离期间所造成的意识溃散是不可逆转的,茶芜香在精神层面的效用差了肉身许多,恢复不了这种损伤。 它将变成一具植物人般的活尸,真正的“肉灵芝”。 赵无言之所以能够恢复过来,完全是因为他天生魂坚,拥有着抵抗己土太岁侵蚀的能力。 而那些尸人和黑魔僵,恐怕早已精神不存,再无复活机会。 李柃感觉赵无言试图利用此物复活自己亲人,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他并不想像阴长明那样欺骗对方,干脆明明白白告诉其真相。 赵无言也不傻,听了李柃解释之后,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阴长明一直都在骗我……” “他骗我说,总会有机会的!” “阴长明?”李柃笑了笑,毫不客气的点评道,“他连自己都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谈什么复活重生?先把自己搞定了再说吧。” 赵无言苦笑,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可偏偏,他一直都看不透。 不…… 赵无言扪心自问,其实自己并非想不透,而是寻找一个坚持下去的借口。 见赵无言神色,李柃大概也猜到了对方在想些什么,不过他现在扮演的是看透世事的前辈高人,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让他自己慢慢去释怀。 李柃感觉这个赵无言好像活在十多年前的人,对过往的记忆仍然特别深刻,但对这十多年来的事情却很淡薄。 或许只有从这些事情当中走出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李柃凭天赋判断这个人本质不坏,唯心照见,更知其虽然以肉身杀了不少人,但却并非出于本愿,真正的罪魁祸,还是把他当成工具利用的幕后黑手。 李柃细细叮嘱一番,让赵无言在此等候和适应之后,便先行离开,准备下一步计划去了。 他救治这个赵无言,不是白出力气,也不能光是收取了试验成果就了账。 如今赵无言愿意为自己做事,干脆将其扶植成为地面行走的代言人,有事没事与异闻司,血砚宫等势力交易一番,也好获得更多自己所需之物。 茶芜香的存在也有必要展露出来,然后好生设计一番,洗白到自己手里。 洗白…… 没有错,就是洗白。 虽然此物不是贼赃,但若只是元婴高人子虚真人的明,无法得到充分利用,只有转到玄辛国驸马,黄云真人门下记名弟子李柃手中,给现实之中的身份谋得福利,才能挥更大的价值。 即便筹谋逆天改命不成,他也将会拥有更多的本钱,受到前辈高人看重。 第74章 铺垫和拼图 十一月上旬,世外谷,百宝阁中。 莫衡悠悠然的躺在摇椅上,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紫砂壶,闭着眼睛假寐休养。 这里的差事颇为清闲,上下打点过后,繁杂俗务都可以尽数交付交凡人掌柜和仆役解决,自己只需要不时看顾就好,偶尔还能和同僚肖毅成换换班,抽空回乡小住一段时日。 莫衡不像那些仍有希望筑基的散修,每日奔波劳碌,只为寻求一线机缘,所以就连修炼都变得可有可无。 人生至此,已经可说是无欲无求,除了不断迫近的凡寿大限,根本没有别事可扰。 突然,心态放松的莫衡精神一振,不由自主的戒惕起来。 他察觉到有股虚淡的气机进入自己感知范围,正在不断接近。 还好对方度不快,看起来像是正常的访客。 莫衡起身下楼,不久之后,掌柜果然迎了上来,禀报道:“莫供奉,有生意上门。” 莫衡淡然笑了笑,对他说道:“把贵客请到这边来,我们入内详谈。” 不久之后,莫衡就在楼下的雅间见到了进来的李柃。 此时的李柃自然不是以原本面貌出现,而是以神魂出窍变换化身,扮成为了一名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模样。 莫衡一眼就认出,这是个普通的散修。 不过来者都是客,他也不敢怠慢,拱了拱手道:“贵客临门,欢迎之至,不知这位客人可有什么帮衬?” 李柃沉声道:“我听人说这里新开了一家店,不知你们是否收购奇物灵材?” 莫衡有些不明所以道:“尊驾所指的是……” 话音未落,他眼睛微眯,立刻就被中年散修掏出来的一瓶暗红色粉末吸引了注意。 中年散修道:“此物名为茶芜断续散,具体妙用,不必多说,去找一活物或者伤者过来便知。” 莫衡看了看他,见对方神情认真,便传音给掌柜,叮嘱一番。 不久后,百宝阁的掌柜捉了一只鸡进来。 中年散修嘴角微撇:“就不能找只兔子之类的么?” 掌柜道:“抱歉,我们今日吃鸡。” 中年散修道:“算了,都差不多。” 说着提起活鸡,来到门外小院,对莫衡道:“还请道友亲自给它割一剑。” 莫衡隐约猜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依言照做。 中年男子立刻将暗红色粉末倒出些许,涂抹于其伤口,众人便震惊见着,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度渐渐消失,重新变得完好无损。 “这果真是灵材级别的疗伤宝药!” 莫衡有些震惊,能够拥有如此奇效的,肯定不会是平凡之物。 不由问道:“此物是否对人有用?” 中年散修闻言便笑:“这话说得稀奇,难道它生效还要挑人或鸡鸭牛羊不成?” 莫衡想想也觉得有理,但为保险起见,还是索来一小撮粉末,亲自割开一名被选中的店中杂役手臂,然后为其涂抹。 果真便见,店中杂役的伤势飞快恢复起来。 莫衡从始至终都以神识锁定伤口,现当中效用真切,并无丝毫虚假成分,也没有产生什么阴暗负面的气机。 随后亲身验证了一下,果然现,这的确是一种富含生机的活性灵蕴,属于纯正的阳性力量。 只是当中有效成分似乎不多,对于修士而言,功效就堪称一般了。 而且它似乎还需要消耗自身的元气,莫衡明显感觉到,随着伤势的快恢复,自己的生命力也被汲取了一些。 莫衡能够被异闻司的人推荐来此坐镇,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此物的名头,顿时便上了心:“此物叫做茶芜断续散吗?” 中年男子道:“顾名思义,断肢重续亦可,不过它的功效毕竟有限,究竟能够做到何等程度我亦不知,这次要不是缺灵石和灵材用,我还舍不得换掉呢。” 莫衡对此不置可否,大把灵药还号称能够起死回生呢,也不见当真有几样能够做到,都是瞎胡吹吹出来的。 不过就眼下所见功效,也足以够得上高效疗伤之物了,暂时未能测定对筑基以上修士的道体用处,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有达官贵人受伤,就能派上用场。 与中年散修讨价还价一番之后,百宝阁最终以六件灵材外加一千灵石的价格将其买下,也不觉得贵,保命的东西,一般而言都是颇具价值的。 又过了一天,消息传到李柃处。 李柃毫不客气,以东家名义索要此物。 原因非常简单,谁叫它可以给凡人保命,而且闻起来有香呢? 老祖曾经下令,玄辛国内灵香诸事都归他管辖,百宝阁中出了这等奇物,要过据为己有实属正常。 九公主不明就里,对此还有些惊讶:“百宝阁还真的捡漏了!散修的钱那么好赚的吗?” 李柃道:“有时候还真的好赚,毕竟散修见识有限,未必能识珍宝。” 旋即却又笑笑:“青丝你先忙自己的去吧,我试试看此物效用,说不定能与其他灵香配合,调和出香品。” 事实上,对此物的性味,他早已心知肚明,手里头这份材料也是原材级别的粗制品,还没有经过加工提炼。 李柃把它要了过来,在自己的含香阁中将其萃取精炼一番,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茶芜香。 然后,毫无意外的,此香能够活血生肌,重塑肉身的功效被现,不入流品的灵材一下就变成了堪比下品灵材的疗伤圣药。 然后李柃又大公无私的把这物的相关消息传报上去,并让百宝阁暗中探寻,追索此物来源。 追索是不可能追索的,李柃再不变化那一中年散修,就是结丹真人亲来,也不可能把他找出,唯有分析成分,研究仿制一途可走。 至于别人是否能从当中现此物与己土太岁相关,李柃也不担心。 他曾经利用自己的闻香天赋感知,连自己那天生魂异的特殊能力都无法辨识,等闲常人更加不可能现。 退一万步来说,李柃还设计了子虚真人这一层身份在等着。 如若当真有人能够追查到己土太岁相关之物,就会现,此物是经由血砚宫改良的,似乎还涉及到了元婴高人和结丹修士的内幕交易。 这是子虚真人和阴长明合作搞出来的东西,和他李柃有什么关系? 不……或许也有关系,但这一层关系,就像是天云宗觉得李柃有用,愿意许配佳偶,纳入门下那样供养。 子虚真人也在研究香道相关,曾经许其以有求必应香配方,说不定还与他这位香道大师暗中保持联络。 如此一来,李柃手中的诸多物件,都能解释来源了。 再退一万步,就算天云宗当真有高人算无遗策,知晓过去未来种种变化,也当明白,李柃这般作为只是谨慎自保,并无恶意。 他都已经是门下之人,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当然是原谅他了。 有此潜力和用处,只会得到更大的重用,不会被责罚。 不过很快,李柃就现自己光顾着和空气斗智斗勇了。 天云宗对于自己提交上去的禀报只是略看一番,给予平常嘉奖,并无其他反应。 他们暂时还不知道此物拥有让僵尸都起死回生的奇效,更不知晓与之相关的凡身长生之说,只以为是普通新香,李柃这位制香大师又有了新的现。 修仙界中,疗伤灵材不胜枚举,并不只有茶芜香这么一种,李柃只是现它的用处,又不是研制出培植之法,或者炼制出足够供应使用的丹药。 如此一来,只能算是他勤勉认真,不忘本职,连小功都未必评得上。 李柃也不在意,只是暗自一笑,正好落个清静。 做好了这些铺垫,他便开始堂而皇之的在府中做起了相关的试验,大量的活鱼活鸡活兔等物都被加入不同的对照组别。 与此同时,萃取精炼也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了,李柃甚至以合香之法为其添加了其他的配伍材料,将其香魄的效用更进一步挥出来。 他所筹谋的诸事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中,接下来只剩下最为关键的部分,**实验! 这一回,不能再是赵无言那样的尸人了,得找些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凡人,肉身没有丝毫灵蕴和力量才行。 真正的瓶颈也将到来。 在李柃的推算之中,这种试验是存在一定风险的,如若己土太岁外泄,感染凡人,就会在短时间内大量繁殖,造成类似扶幽城的灾难。 而若事先灭活,又难以利用其属性,己土太岁消融之时,难以供应脱胎换骨的能量。 这就只能当做一般的伤药来使用,无法做到转换血肉,阴阳平衡。 茶芜香断肢重续,白骨生肌之能,从始至终都不是凭空而来的,它所消耗的是生命体本身固有的能量,亦或者己土太岁的生命活性。 按照李柃的推算,如若不事先在体内培养一定量的己土太岁孢子,疗伤之时,就会损及自己的生命元气。 那样一来,长生不成,反倒成为死了。 此间奥妙,取决于自身原本就具有的生命力,只有配合己土太岁来使用,才能将消耗转移到菌群之上,利用己土太岁的孢子来替代自己承担这份消耗。 偏偏这种均衡程度是李柃也无法把握的,如若说茶芜香的香魄他可以轻易调和,不假外物的话,这种试验,就远远出他所掌握的知识和神识感应的水平了。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通过大量的活人,大量的详实资料研究分析,一份一份试错,总能测试出来。 但那样一来,就变成了杀人了。 而且,还要杀大量的人。 李柃不愿意把自己的野心建立在堕落的基础上,这点良知本性,他还是有的。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血砚宫的和最初那位散修高人手里的研究资料。 是时候找阴长明来一场交易了。 他们对此物研究颇深,或许能够补足自己所需要的最后一份拼图。 …… 大潾河畔,荒野中。 李柃神魂出窍找到赵无言时,他正呆坐洞中,打坐炼气。 似乎是因为记忆有所缺失的缘故,已经人过中年的赵无言仍然如同少年淳朴,李柃叫他不要到处乱跑,他就当真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只是找了个山洞遮风挡雨。 他为炼气后期修士,能辟谷食气,平常也不怎么吃喝拉撒,就整日练功。 李柃曾经询问过他主修的功法,结果却是根本没有,索性把尸仙宗的炼煞法门传授,复又教了几手得自林柔娘的小巧法门。 看他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过于高深复杂的功法是不可能修成的,自己的众妙化香诀需要香灵根和极高的感知天赋,更不可能传授,但简单的基础之物,配合这种日夜打熬的坚韧心性,说不定还真能有几分筑基之望。 赵无言的感知力偏低,李柃站在面前等了好一阵,他才终于有所警觉,睁眼一看,忙起身相迎:“前辈,您来了。” 李柃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交给你去办。” 赵无言毫无迟疑:“还请吩咐。” 李柃道:“你南下出国,去找血砚宫掌控之地找阴长明传讯。” 赵无言怔了一下:“前辈,您要我去找阴长明?” 李柃道:“不错,你手应该还记得血砚宫人的联系方式吧,让他们禀报阴长明,子虚真人想要他手中掌握的资料。” 李柃也没有说得太细。 实际上,传讯什么的是假,让阴长明看到赵无言是真。 阴长明对赵无言极其熟悉,仔细辨认,还是能够确认他身份的。 只要阴长明认出赵无言就是昔日那个尸人,必定会大为震惊,然后答应李柃提出的一切交易条件,因为赵无言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它蕴含着许多东西。 赵无言罕见的露出几分不大情愿的样子,似乎不太想和阴长明再有所瓜葛,而且阴长明是结丹高手,他本能也有几分畏惧。 但犹豫了一阵之后,他还是渐渐坚定下来:“如果这是前辈所愿,那我就去!” “好!”李柃没有二话,直接把手攀在他身上,利用龙脉挪移传送,转瞬跨越数百里河段。 第75章 阴长明的震惊 血砚山是玄辛国西南方向崇山峻岭之间的一座灵峰,此山周围,延绵数百里山河林谷都是血砚宫的实际统治范围。 在此东进五百里,就是那座如今已经化为鬼域,至今仍然尚未恢复元气的扶幽城。 扶幽城经历己土太岁爆的灾难之后,凡人谈之而色变,各方商旅莫敢进入,但却吓不到知晓内情的修士,反而成为许多草莽散修频繁探索的乐土。 十余年间,不知多少散修往来出入,一个如同世外谷的交易坊市自成型。 血砚宫深晓这是一个展壮大自身的机会,早已将其废墟利用起来,展成为自己掌控之下的附庸势力,如同王城附近的世外谷那样。 也就是在这一背景之下,他们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玄辛国境内的砚山城,因为砚山毗邻边境,乃是处在扶幽城东北方向的一座附庸城邦,如若能够以扶幽城的影响力对其进行辐射的话,将来未必没有囊括东南,另立新国的前程。 如此一来,血砚宫也将可以在这南疆大地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世俗王朝,惠泽宫内诸多没有修炼上进希望的长老,弟子之流,这是除掠取香火之外的另外一大好处。 李柃已然从异闻司的卷宗上面得知这些地理和时势背景,因此这一次,是专程把赵无言送到南边来的。 虽然阴长明很听话的撤出了玄辛国,但血砚宫的眼线,探哨,门下的弟子,外围的势力之流,都不可能立刻撤出,就算撤出,他们与玄辛国内的各方野心之辈仍然还是藕断丝连,关系不可能立刻斩断得干干净净。 赵无言倘若闹出点儿什么动静,血砚宫那边还是能够很快知晓。 这当中也怀着几分考验忠诚和能力的心思。 如若赵无言无心报恩的话,大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样李柃也不必指望今后再用他办事,执行一些自己不便出面的计划了。 能力不足,如此简单的传话任务都无法独立自主完成,同样只能充当打手。 李柃这一次只说了自己的目的,但却没有告诉赵无言如何做,他倒想要看看,这个浑浑噩噩当了十多年尸人的赵无言,究竟有没有恢复正常的智商和判断能力。 至于李柃为何不把赵无言送至扶幽城,甚至直接送入血砚宫…… 他若有这等本领的话,自己直接去找阴长明就是,何必利用赵无言将其钓出? 对玄洲地理稍有了解便能现,大潾河是东西走向,如同蛟龙横卧于玄洲,而且大粼江神的权柄仅限于玄辛国境内的粼江所在,一直以来,始终难以把神国法域蔓延至外国的范围。 幸得南疆的某些水域也同样存在着浅薄的信仰根基,一些民众已然将其当做万能的神灵来膜拜,而不管其是江神出身的事实,因此李柃调动神灵权柄,还是能够勉强南下千余里,将赵无言送至玄辛国边境。 至此,李柃便没有办法再往前挪移一步了,单只靠着自己远行赶路的话,需要花费一段时日才能抵达,有诸多不便。 不过他并不向赵无言解释这个原因,而是颇为高深的道:“你向南而行,进入砚山的范围,也相当于进入了血砚宫的势力范围,随便闹出点儿动静来,他们会注意到你的。 但是切记,不要离开玄辛,不要轻易和筑基修士起冲突。 我会在暗中看顾着你,但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 还有,尽量在晚间行动,勿要惊扰百姓……” 这当中的一些理由其实站不住脚,但赵无言无心追究那么多,木木的应了一声,便如同奔马,往南疾驰而去。 李柃就在这处自己测定的挪移传送极限之地点燃棒香,以有求必应香熏染法相,充实自己。 顺便有袅袅而升的拒邪香香魄堵截虚空,把这南下的触角也彻底斩断。 如若大粼江神有知,必定要气得三尸神暴跳。 这种行径简直就是过河拆桥,借助了他的力量南下,转头功夫就点拒邪香堵死了。 李柃甚至考虑着,光靠自己一人之力点香远远不够,如若能够动这边的信众也用官方正品的有求必应香,那才完美。 接下来的几晚,赵无言依言昼伏夜出,探究砚山之地。 他来此间,除了执行引出阴长明的计划,也是在暗中探寻此间的草莽江湖。 李柃对砚山起事颇感兴趣,想要探究此事背后的那些争斗,自己又不宜涉入,那么一个毫无根脚,但却又实力群,足以横扫炼气境界的赵无言便是最佳人选。 不过李柃很快就现,赵无言虽然忠厚踏实,且有几分漂泊流浪的经验,遇事却似不怎么喜欢动脑筋。 磨蹭了好几天,李柃都快要忍不住出面去提醒他时,才终于联系上血砚宫人。 “基本智商还是有,但较为迟钝,办事效率较低……” 李柃默默评估。 他之所以能够掌握赵无言的行踪,是因为使用了特制的返魂香,结合赵无言自身所拥有的特殊阴煞,能够形成一股特殊气场,明显指示着对方的所在。 早在现自己能够掌握江神权柄,利用龙脉进行远程挪移的时候,李柃就测试过此香的极限传播范围,足有五百里。 所以他才会对赵无言说,不要离开玄辛国。 甚至于,有求必应香的测试也在同步进行着。 李柃虽然不修神道,但是冒充大粼江神这么多次,已然掌握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香祷之法,升格为拜己之法。 只要赵无言还信任他,主动点香祷告,就能联系上。 不过,他也并无大粼江神那般主动与信徒联络的本领,这种神灵权柄是残缺不全的。 事情的结果正如李柃预料,消息很快传到了血砚宫。 血砚宫对周边地区和势力还是有几分掌控的,潜伏在砚山的血砚宫人现赵无言在和他们联系,连忙上禀高层,让宫中修士也知晓了有个自称赵无言之人出现。 宫中修士不敢专擅,连忙上禀阴长明。 阴长明得知,面色阴沉:“他不是落在那子虚真人手里了吗?” 他还以为,赵无言已经灰灰了。 但事情有些古怪,就算赵无言不灰灰,也应该不懂得做这些事情才对,僵尸一般的黑魔僵,充当打手勉强合格,是谁在冒用他的名义联系? 毕竟是自己亲自关注了多年的工具人,他对赵无言还是颇有几分印象的,不至于像普通散修那样淡漠。 但这种小事还不值得他出动,当下指派了几人前去确认情况。 结果短暂接触,却是惊得筑基修士都不敢处理,慌忙急讯回禀。 “赵无言已经不是尸人,而是活人!” 消息非常简单,却在阴长明和所有知情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阴长明第一时间就下了封口令,并且悄然离开血砚宫,亲自赶往赵无言如今的所在。 尸人赵无言不值得他出动,但活人赵无言……绝对值得! 在一处河滩地,阴长明找到了正串着一条鱼烧烤的赵无言。 堂堂结丹修士,竟然不敢贸然相见,而是躲在附近土丘下,以法术遮掩身形和气息,目光凝重,辨认了许久。 “的确是新鲜血肉的活性,但指甲乌紫,仍有尸毒积聚,此人刚把身上尸毒排掉不久,还来不及触及指甲处。 他的坐姿,分明是习惯了重物压身,不自觉的微躬,修士很少像凡人那样筋骨长歪,这是踏入修炼之途开始就被压上重物所造成…… 除此之外,他的气机虽然陌生,但却并非完全没有见过,这是阴煞转阳之后,重新调整了平衡所导致。” 阴长明洞察力极强,自行现了不少细节,很快得出结论:“还真的是赵无言!” 这真的有些耸人听闻了,阴长明终于忍不住现出身来,出现在赵无言面前。 赵无言现他,没有丝毫惊慌,只是对他道:“子虚前辈让我来找你。” 阴长明强自镇定:“子虚真人?我不信。” 转眼功夫,他就身影移动至赵无言面前,一股黑芒如蟒扑出,以莫大的力量缠住了赵无言,然后封闭赵无言五感,亲自检查起来。 阴长明之所以不让赵无言说话,是担心对方用言语误导他,出现什么纰漏。 但亲自动手从赵无言指尖取下一滴血液之后,他就略微失神。 这不是认出了赵无言的气血,而是感受到里面蕴含着一股如同暖阳的热意,正在不断刺激自己体内的阴煞,令得腐肉转化,展露活性。 阴长明面容掩盖在铜制面具之下,无人能够察见他的表情,但从一闪而逝的异样气机就足可证明,他此刻心潮澎湃,内心深处生出了无限的震惊和讶异。 “这真的是太岁重生!” “他身上的血肉仍有几分己土太岁残余,但是血肉已然转阳,重新生出活性,不但没有削弱,反而还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才是完美的转化之法,我以前的设想是错的…… 他的寿元至少延长了三百年,虽然不及真正筑基道体,还有当初那位蛊道前辈现的活尸,但是活性远远胜出,而且这种寿元大限尚未激活至极限,未必没有增长可能……” 阴长明如痴如醉,回过神时,已然不由自主的采集了赵无言身上一些头,皮屑,血肉,指甲。 若非心中还保持着理智,说不定当场就要把赵无言整个抬起来打包带走。 再看定在原地,面色憋得通红的赵无言,这哪里还是什么大活人,分明就是金光闪闪的宝藏,给他一件本命法宝或者价值连城的珍稀灵材都不换。 想了想,阴长明逐渐把内心的震惊压制下去,解开自己施加在赵无言身上的禁制:“子虚前辈对你做了什么,为何你会变成这样?” 赵无言对他全无好感,闻言不禁冷笑。 阴长明冷静下来,换了一种说法:“如何才能联系到子虚前辈?” 他现在有股迫切的冲动,要立刻见到此前见过的那位子虚真人,当面向他请教生死玄关之事。 阴长明现在才终于恍然大悟,当日那位前辈对自己的指点并非随意而,而是富含深意。 他真的有在教自己生死转换之事,只是自己愚钝,迟迟未能领悟。 不过眼下还有补救的机会,只要见到那位前辈高人,未必不能从中获得正解。 这一次赵无言并没有再冷笑,他想起了李柃的交代,把自己手中的传讯灵符交给他。 阴长明看了一眼,那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低级符箓,一次性就消耗掉了,不由得心中一禀,接过之后,踟蹰良久,在脑海中预演了多次问答往来,才慢慢将其启用。 “前辈有何吩咐?” 这是阴长明精心思考之后传达出的意思,在这一刻,他已然醒悟到,子虚真人并不是无缘无故让赵无言回来找自己。 自己肯定对他有用,这才拥有交易的资格。 但自己无论修为实力还是研究己土太岁的技术都处在绝对的弱势,那就只有乖乖接受前辈高人安排,才有可能分一杯羹。 他是纵横草莽江湖多年的散修高人,生存的智慧绝不会少。 对面迟迟没有反应,阴长明怀着忐忑等了好一阵,终于才感受到一股讯念传了过来。 那是见面的地点。 阴长明见了,心中不由得暗自腹诽,当初把自己赶出玄辛国的是他,如今要自己回去玄辛国见面的也是他,前辈高人果真是率性。 不过阴长明对此也不敢有太多的怨言,能够被呼来喝去也是一种荣幸。 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子虚前辈定然是临时对己土太岁生出了兴趣,顺手把赵无言转换一番,但却从中现凡身长生的秘密。 这对那种高人而言是可有可无之物,但也未必没有它的价值。 阴长明当即带上赵无言,飞快往李柃所指定的地点赶去。 一个时辰后,阴长明来到了玄辛国境内大粼河支脉,一个叫做衍江的最南端处,李柃早已在那里等着他。 第76章 干净的交易 李柃所选的见面地面,是衍江之南,一个荒野之中的无名瀑布前。 此处有水脉蔓延,大粼江神神国侵染,方便事情不对随时跑路。 然而阴长明只见此处水元充沛,似有灵脉经过,似是地震形成的地质变动造就了宽达百余丈的宽大低崖,其间中段部位江水流泻,形成了壮阔的水帘。 江河自最上方的坡崖而下,如同薄纱幔帐,复又见水流撞击,飞沫反涌,烟雾般腾空四散。 势如阶梯的几段缓坡,更是有着千百大小支流共同奔涌,声音交织,形成气势恢宏的自然合奏。 一个身穿青袍的身影背着手站在瀑布前,身上气息缥缈不定,如同烟气浮游,充满着令人难以琢磨的神秘。 阴长明从天而降,第一眼就感受到了宛如天人合一般的融洽。 这股气息虽然虚淡,孱弱得仿佛凡人,但却绝对不是什么凡人所能展现的,他身负结丹修为,多多少少也对元婴前辈的特征有所了解,这是极为高深的虚无之境! “这位前辈,只怕已经达到了炼神返虚之境,便是在元婴之中也属强者了! 我以前也曾见过几位元婴高人,但都只是新晋元婴,根本没有这种高深缥缈的气度。 而据玄辛王城风传,不难判断,他可以日游……” 阴长明脑海之中,种种猜测一闪而过,神态愈恭敬。 他落在李柃身后,轻轻开口道:“子虚前辈,我来了。” 旋即便见身影微抖,如梦方醒,转过头来。 阴长明暗自奇怪:“前辈方才在想什么?莫非观瀑布有感,在参悟大道?” 他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青年男子,丝毫不觉奇怪,因为他能看穿寻常伪装,但却看不到对方身上任何遮掩气机的痕迹。 这身影也没有什么心跳,脉搏,明显是阴神一类化身。 不禁有点儿羡慕,这个能力千变万化,凡夫俗子莫能辨识,乃是喜欢游戏人间的高人所常用。 以前辈之能,说不定哪天变化成一个凡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都不认得,唯有这种似有似无的缥缈之感是其精神的特征,或许可以作为辨认手段。 阴长明并没有察觉到,李柃隐秘而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闪出来,差点没给你吓死!” 当然他不会这么说,而是语气悠长道:“小友,你可看明白了?” 阴长明下意识转头看了看被自己带过来的赵无言,后者一脸戒惕,连忙向李柃跑去,然后站在李柃身边,毫不掩饰敌意看着他。 阴长明也不在意,只是用如见珍宝的炽热眼神欣赏了一番,旋即却黯然摇头道:“前辈手段高明,晚辈只能略微猜测,这是利用某种灵材逆反先天,收摄己土太岁生机,重新调理阴阳所致…… 其他的,都看不明白!” 李柃呵呵一笑,对他说道:“看不明白也不打紧,不过,我来考考你,如今的赵无言,身躯状况究竟如何?” 阴长明精神一振,带着几分自信回答道:“他如今已经道体有成,筑基在即,且寿元增加了至少三百年!如若按照这种办法继续强化,或可修成全新的筑基道体,更进一步延寿!” 李柃面露赞许,淡然而笑:“是么?” 阴长明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微怔,旋即却恍然大悟:“是了,说这些浅而易见的有什么用?这个赵无言身上,只怕另有玄机。” 于是搜肠刮肚,把自己所察见的其他情况道了出来。 阴长明是研究己土太岁的先驱者之一,对于实现完美融炼也曾有过设想,如今结合实例,侃侃而谈,果真有不少东西。 他一针见血的指出,如今的赵无言已经称得上是阳魄道体雏形。 这是诸多道体之中的其中一种,以阳性灵气为主融入血肉,天然具备着血肉衍生,断肢重续等等本领,又气脉悠长,耐力十足,拥有着不弱的实战能力。 然而和其他道体相比起来,此一道体最为突出的优势还是长寿,即便增加的寿元不是先天所拥有,以这等法门融炼之后,也令得赵无言拥有了至少三百年以上的寿命。 凡间把寿元又称作阳寿,这中间的关联可想而知。 “……据我所见,前辈已经为已经为他夯实了筑基的根本,不过筑基法力除了气血精元方面的储备,还需糅合神意,我也无法判断他是否当真能够筑基,如若能够筑基的话,就能更进一步探求此物对以筑基以上修士的影响了。 然而筑基修士寿八百,各种道体都很难越,唯有将精气神意融炼一体,凝出真丹,复又开辟洞天,接引外界元气天人相合,才能增长至三千六百寿,这些基本都已经和各自道途成果相关,而与此身无关了,己土太岁毕竟不是上品以上的灵材,恐怕很难改变筑基和结丹的寿元。” 李柃淡淡说道:“看来你当真进行过不少研究。” 阴长明老脸一红,只是面庞早已腐烂,又被面具遮挡,看不出来:“微末浅见,贻笑大方了。” 李柃道:“你也是吾辈真修,一心探索长生之法,不如我们来场简单干净的交易,不沾因果,不问后续,只换彼此所需如何?” 这是他精心考虑过后提出的办法,以自己对香魄的认知和了解,引诱阴长明抛出手中掌握之物,但却又不一起合作,而是互换知识,自行研究。 如此一来,既不至于在频繁接触之中露出底细,为阴长明所识破,又不至于沾染后续的麻烦。 阴长明闻言微愣,旋即却是近乎难以置信的狂喜。 前辈要和我交易? 还有这种好事? 其实他来此之前还有点儿担忧,万一要是前辈高人图谋己土太岁,以合作之名强行伸手,自己血砚宫的诸多产业,还有研究成果,可就都危险了。 人都有向往自由之心,倘若能够保持独立自主,自然最好不过。 但这位子虚真人抛出的诱惑实在太大,阴长明的肉身需要恢复,寿元也亟待延续,不得不来这一趟。 来场干净的交易,当真是个好提议。 不过转念一想,即便想要成为前辈高人的附庸都非易事,并非所有人和所有势力都有这个资格。 交易之后,再无瓜葛,这摆明了就是不想沾染上自己的因果,不想涉足血砚宫的麻烦。 不知为何,阴长明竟然有点而失落。 “我刚才哪里答错了吗? 我对赵无言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花费了十几年功夫都不得其门而入,还不如前辈十多天随手而为…… 这位前辈在生命大道的造诣简直匪夷所思,如此想想,不想与我等有太多瓜葛也属正常,因为我等根本就是累赘。” 李柃见阴长明迟迟不答,不禁问道:“你不愿意吗?” 阴长明反应过来,忙道:“一切悉听前辈安排,但不知前辈想要交易何物?” 李柃道:“我想要你们手中所有关于己土太岁的研究成果。” 阴长明道:“说来惭愧,我等在此道的研究似乎已经误入歧途,也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成果,黑魔僵之流的副产物,肯定也不在前辈眼内。” 李柃道:“无妨,我就看看而已。” 阴长明闻言,又惊又喜又愧。 听听前辈高人都说些什么,看看而已。 是啊,也就看看而已了。 李柃主动说道:“我给你一物,是造就赵无言如今这般状况的秘药,你可以把它用于研究仿制,也可以自行使用,不过此药珍稀,如何运用还得靠你自己把握。” 阴长明是渴望逆转自身的腐化,甚至得享长生不错,但却不想贸然使用来历不明的未知秘药,如此一来,以其他人进行试验就不可避免了。 但是李柃把话说得很明白,打消了阴长明心中隐约的想法。 如果不信任前辈,非把它用于人体试验,自己能够利用的就少了。 这世间最令人懊悔之事,莫过于明明已经掌握机会,但却因为自己迟疑顾虑,白白浪费。 李柃又道:“除此之外,你还得给我补足差价。本座不喜欢欠人因果,但也不想被别人欠,一切公平公道为最好。” 阴长明瞬间就懂,这是一位真正的有道高人,凡人畏果他畏因。 前辈始终在强调,干干净净完成交易,不沾染彼此因果为最好。 阴长明很快就从身上掏出几片玉册串成的法器书籍,以神念驱物送到李柃面前:“晚辈正好随身携带着前辈所需之物。” 李柃取了过来,神识探入其中,随意扫了一下,笑道:“我给你一瓶灵药,你自己判断下价值。” 说起来,装载此物的还是魔道修士用来装毒药的瓶子,也不知道随便洗洗弄干净了没有,但不管怎么说都毒不死人,出不了大问题。 真正该担心的是此物仍然为用阴长明自己尸油熬炼的粗制品,有效成分远没有李柃自己后来调配的高,转化效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但是秘方就是如此,对于李柃而言成本不高的一小瓶茶芜香,在有需求之人手中堪称价值连城,阴长明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肯定要得到此物。 他先入为主,把李柃当成了真正的前辈高人,也不敢造次,反而真心实意的思考起自己应该付出什么代价才合适。 阴长明接过灵药之后略微思索,开口说道:“晚辈大致感应了一下,此药之中蕴含的灵蕴只够我恢复内脏血肉,不过若是再用其他办法剔骨换肌,虽然无益于体质增长,同样能够排除尸毒,重焕新生,至少还可以增寿百年。 如此一来,算上晚辈所提供的研究成果,补偿前辈一件拥有百年修为的法宝或者同等价值的灵材最为恰当。” 李柃淡笑道:“我手头正好缺一件法宝,你选个适合凡人使用的吧。” 阴长明道:“好。”说罢就当场收起灵药,掏出了一件通体血色的暗红葫芦。 修士炼制法宝的方式迥异于法器,它要从自身抽离法力,封入器物里面才能完成,因此炼制法宝越多,折损修为也越多,除非为了照顾真正受宠的子弟,或者有合适的灵材可以自用,否则等闲都不会去炼制。 而且通常法宝都只寄存少量法力,有个几年的份量充当器灵进行调度,其它全凭灵材本身效用就足够了,不会闲着没事干封印太多法力在其中。 这种东西是不可能量产的,每一件都是精品杰作,阴长明手头这一件也是好不容易留存下来,打算自己死后再作为遗产分配给门人。 不过眼下有延寿续命的机会,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托着葫芦,介绍道:“我这一口血元葫芦,是以采自紫炎山的土葫芦炼制而成,具备百年先天灵蕴,耗费了我足足十年修为方才炼成,价值应该是差不离,它的作用是能够取代肉身,把自身精元和法力寄存于其中,必要的时候倒出来使用,容量和出入度都与百年修为的筑基修士相近。” 李柃想了一下,此物虽好,但却对自己用处不大,因此没有什么表示。 阴长明察言观色,很快又收起此物,改换成为另外一件织机梭子般的事物:“此物为紫金飞梭,相较于血元葫芦就普通许多了,但亦拥有六十年以上灵蕴,花费我三年修为方才炼成,能够挥出堪比筑基修士的遁。 此物对于修为筑基中后期的修士而言无甚大用,充其量只是代步的工具,但若前辈有什么凡人子弟或者想要了却因果的目标,赐他这般法宝,当能合用,只是凡人之身驾驭这般法宝,恐怕还得好生练习一番才行。” 似乎是知晓此物价值不够之前约定,阴长明又取出另外几件,分别是飞剑,飞刀,软鞭,重锤等兵刃型的事物,元宝金钱和印信也多是作战之用。 李柃想了想,干脆挑选那件紫金飞梭和几部阴长明从各处收罗而来的书籍。 前者能够大大增加他的机动能力,如同筑基修士那边四处遨游,后者可以增长见识,充实自我,可比寻常功法都有用多了。 第77章 突发情况 交易完成之后,李柃看了看阴长明,心中暗感满意。 这一次他所求之物,主要还是血砚宫研究己土太岁所得的成果,有了它,补全最后一块拼图并不困难,改进茶芜香,使之转变成安全有效的强化法门,甚至凡身长生手段都将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就是好生通读,掌握此物了。 至于法宝紫金飞梭,纯属添头。 这个世界的主流追求始终还是长生久视,李柃原本也没有打算为自己搞一件法宝,但是茶芜香对阴长明用处不小,没有道理白白便宜对方。 之所以选择此物而不是其他,是因为自己神魂出窍需要到处逛荡,遁器法宝才最实用,这是最贴合当前需求之物。 不过李柃隐隐惦记着对方手里头的其他好东西,这样的交易,有一就有二,或许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再次进行。 念及于此,干脆对阴长明道:“你可有长久联系的方式?” 阴长明正握着药粉暗自欣喜,冷不防听到李柃这么说,身躯一震。 “有,有!” 前辈要我的联系方式,前辈终于认可我了! 当下连忙把一件法器级的传讯灵符掏了出来。 李柃一看便知,这是类似自己和天云宗联系的那种灵符,当下接过来收好。 “我会让凡间一位小友代持此物,今后有什么事,他会联系你血砚宫。” 阴长明没有等到李柃回送的符诏,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还是忙应道:“晚辈明白了。” 李柃道:“回去吧。” 阴长明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李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际,暗暗点头。 迄今为止,这个阴长明还是非常识相的,他也不介意让对方知道玄辛国内还有一个“小友”存在,反正对方一时半会也查不到自己头上,真要查到了,反而堵住一些法宝灵材在身的漏洞。 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感慨顿生。 常人都把修士当成仙师,敬畏如神来看待,但真正接触过后就会明白,修士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各种诉求。 大可以正常对待。 只要他们不是全知全能,自己占据先机,甚至能够把对方耍得团团转。 “赵无言,你打算留在南方,还是随我回王城?” 李柃收敛思绪,看了看站在旁边闷闷不乐的赵无言。 赵无言微愣,一时竟有些踟蹰:“我,我不知道。” 李柃道:“算了,你就回南方,到扶幽城找你妻儿老小下落去吧。” 赵无言闻言,神情忽的激动起来:“前辈,你准许我回扶幽城?” 李柃道:“人生而自由,你想回哪里就回哪里。” “人生而自由……”赵无言感慨莫名。 他凡人时期是底层小民,刚刚成为修士又沦为高手的棋子,还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自由呢。 李柃道:“你不像那些奴仆下人,离开我就活不下去,你是修士,天下大可去得,只是除此之外,也帮我注意这一带修士的异动,如有可能,探探此间散修江湖的底。 我想要知道,除了血砚宫外,到底还有谁在鼓动砚山城城主。 对了,不管有无现,定期以香祷之法传讯于我,如若遇到紧急事件,也记得及时通知。 那一带最强的散修阴长明知晓你有靠山,肯定会约束部属,不敢招惹,其他人也会被这种阵势唬住,还以为血砚宫有什么阴谋,你的安全暂时应该不成问题。” 赵无应道:“好。” 李柃暗自思索起来。 放任赵无言这么一位几乎堪称炼气境界无敌的强横人物在散修江湖搅动局势,必然引起各方注意。 一来二去,己土太岁和茶芜香之事就会外泄,此物的价值也将广为人知,搅动更大风云。 但自己掌握着主动,想现身就现身,想隐藏就隐藏,完全可以精心挑选下一个合作或者交易的对象。 “希望这样安排,能让那些散修和野心之辈把目光投在修仙界吧,不要动不动就起刀兵,干扰百姓民生。” …… 数日之后,驸马府,含香阁中。 李柃面带欣喜,看着一团宛若烟雾的香云浮起,如同如意飘荡在数尺的空中。 馥郁绵柔的馨香从中散出来,大量香魄如丝如缕,如云如雾,散着缥缈的意境。 “成功了,经过其他灵材调和,以香魄催化其效用,真正达到了下品灵材级别的新茶芜香。 或许,这才是己土太岁所能催的真正效用!” 李柃这几天几乎是不眠不休,按照血砚宫所提供的资料,把自己手头能够找到的各种灵材和香料都试用了一遍,结果还真的找到了好几种能够改变其反应度的催化之物,彻底将其效用掌握起来。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根据前人研究的成果,随意改变其释放的效率,做到最为精准的掌控。 由此而制作的茶芜香,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也是己土太岁这种灵材所能提供的最佳效果了。 萃取和炼制的过程甚至需要动用到李柃的闻香天赋,随时掌控其变化,根本不同之人的体质和各自的阴阳平衡情况进行微调。 就好像厨师掌握火候那样,同样的配方,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手法都不一定能够炼制得出一模一样的产物,规模化造就的是标准的口味,并不一定适合个人的口味。 李柃回忆着自己的炼制过程,把除了需要运用到自己天赋的部分记载下来,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无所遗漏。 这种配方,是毫无保留的,只是不知不觉,又多了一大堆“适量”,“见机”,“酌情”等等字眼,看着就叫人头大。 不懂行的人来,照着这份真秘方来炼制,也炼制不出个所以然。 阴长明获得此方,或许能够改进他自己手中的秘药,但其实也用处不大。 “还是先收起来吧,这东西制作出来之后,至少可以存放一年以上不变质,但保存条件也有几分讲究。” 李柃看向自己台面上的一小堆粉末状结晶,小心翼翼将其倒进粘粉堆中,和面一般搅拌均匀,然后做螺旋状的盘香,就放在旁边等着它自然风干。 接下来只消主动感染己土太岁之毒,然后在彻底死亡之前实现生死阴阳的转换,就可以获得阳魄属性的道体。 不过己土太岁孢子的养分也不是吸收越多越好,它还存在着自身消化问题,如若当真是吸收越多越好,那就是尸化的程度越高,受益越大了。 赵无言天生根骨契合此物,一口气增长三百余寿元,已经可说是凡人阶段的极限了,如若将来晋升筑基,效用恐怕微乎其微。 所以说什么凡身长生,都是以讹传讹吹出来的,它真正的效用应该是提供大量阳性灵蕴,增益道体生机,从而延寿续命。 它和自身原本的体质是有匹配相性的,有些人土木二属的灵根资质突出,能够很好共生成长,就能获得较大好处,有些人刚好是克制土木的五行属性突出,那就反过来削弱它的效用。 但即便如此,正常凡人利用它增长个百年寿元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阴长明,那根本就是瞎折腾闹的。 他的身躯腐化,折损了一些寿命,利用茶芜香之后又恢复过来了,一进一出,增长还是有,但微乎其微。 因为他的道体实在太强了,调整平衡之后所催生的阳气生机无异于杯水车薪。 “看着还不错,可问题的关键始终还是成本啊!” 确定了这东西的功效之后,李柃开始默默算起账来。 “大粼江神的神力还有香火愿力,我暂时没有计算在内,今后若是淘换出去,就可以套现了。 需要以我闻香天赋来调动,才能挥出完美的配置效果,这当中也有别人不能及的独特价值,这个同样可以增加我自己的身价。 相较之下,原材料只不过是一些培植太岁所需之之物,它并不挑食,大多数土木二属的不入流品灵材都可以,到时候只需要算个三五倍收益就可以了。” 最终的结论是,这种东西价值数份入了流品的下品灵材,普通百姓乃至贵族都不可能用得起。 但是顶级的权贵,或者炼气后期的修士,还是有希望的,只要这东西抛出到市面上,肯定能够引来疯抢,然后炒出天价。 其实真论起来,它的价值应当和那些天生的天材地宝差不多了,天材地宝当中也是有一些能够令人延寿续命,增长寿元的,功效甚至要远胜于此步。 唯一的不同是,那些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有些时候别人奇遇得到了,稀里糊涂服食或者浪费掉,自己都不知道。 玄洲某国就曾经生过灵材喂猪的事件,有人意外现,一处凡间的小村庄,有只野猪未成精怪,却活了足足一百八十年! 有修士好奇之下前往调查,现可能是误食灵材所导致。 由于那处地方实在过于偏远,官府的耳目也来不及听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当年那头野猪就被人宰了煮肉吃,结果根本无用。 茶芜香和那些偶然所得的天材地宝不同,它能够持续稳定的供应,有钱者得之。 李柃犹豫着,要不要把此物上交天云宗。 大功肯定是有大功的,自己上交此物之后,天云宗给予公平回报,甚至都已经足够让自己逆天改命,真正踏上修行之路了。 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高层不会追究此物来源,只会让自己留下秘方。 “但那样一来,我就要被许多人注目,逼着多多炼制此物,难得自由了。 天云宗会让我逆天改命的理由,也将变成让我筑基之后能多得几百年性命,好收获更多茶芜香了。” 李柃轻叹一声,最终还是决定,先瞒下来,实在瞒不了了,再来考虑其他。 好在自己还开拓了南疆那边的渠道,如若在草莽间售出去,一切都尽在掌握。 自己想炼制多少炼多少,什么时候炼制就什么时候炼制,犯不着看别人眼色,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如若没有事先开辟南疆那边的渠道,李柃是不会瞒着天云宗的,因为无法变现。 但现在,他自己都可以利用南疆的散修坊市来洗白,寻机会“买”几份过来,给自己和妻子使用。 当日的铺垫,在此就显示出作用来,这东西原本是散修卖给百宝阁的,进可由自己分析研究出成分,知晓其来源和配置之法,退可以等藏在暗处的神秘人物抛售它,和玄洲内的其他顶级权贵一起竞争。 李柃想到这里,甚至庆幸它只能给凡人和筑基结丹增寿,这对于大修士而言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的是更好的天材地宝可以代替,反而要担心药性冲突,影响了那些顶级宝材的效果。 而低阶的修士或者凡间的权贵又不可能争得过自己。 就在李柃盘算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府内的大管家徐公公快步走了过来。 “驸马爷,你在吗?” 徐公公在门前停了下来,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李柃开口道。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 李柃抬头看向对方,这管家平时极懂分寸,不会无缘无故来这边打搅自己。 果然,徐公公一见李柃,就压低声音禀报道:“驸马爷,行宫那边传来消息,王上快要不行了!” 李柃闻言微愣,旋即却又恍然想起,这并不算什么意外。 玄辛国主患有消渴之症,又身材肥胖,腿脚和内脏都早已经难堪重负。 国内朝野早就知道他快不行,这几年都是多活一天赚一天。 想到这里,李柃轻叹一声:“告诉公主了没有?” 徐公公微喘着气,闷声回禀道:“正要去禀报呢。” 这种事情他也不敢随便叫别人跑腿,只能自己辛苦两头跑。 李柃看了他一眼,道:“算了,我去告诉她吧,等下我们就去行宫探望,你看好府里。” 徐公公道:“是。” 看着徐公公离去,李柃突然神色微动,想了想,把仍然还是凝膏状的茶芜香取了一份,走了出去。 第78章 天命难争 很快,李柃和九公主就赶到了城外的温泉行宫。 此时消息还没有传开,只有九公主和几名受看重的王子,重臣赶来。 见了面,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赶到寝宫内。 往日莺莺燕燕齐聚的奢靡场景不再,玄辛国主硕大的身躯如同肉山斜躺在软榻上,因为过于肥胖,他甚至连躺下来都困难了,只能保持着这般的姿势。 李柃等人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御医指挥太监们给玄辛国主抬脚,肥硕的右脚末端是个已经病变的足部,大脚趾出现了明显的溃疡及坏疽。 玄辛国主没有气力,微微喘着气,连话都难说出来。 “王上,王上!” 见众人进来,一名宫女连忙凑到玄辛国主身边,轻轻摇晃他的身躯,可是对方只眯着眼睛看了进来的众人一下,却没有什么反应。 御医说道:“王上神志不清,想来没有什么知觉。” 旋即吩咐宫女:“再给王上喂点水喝。” 宫女照做,不久之后,果然见玄辛国主睁开眼睛:“水……水……我要喝水……” 宫女看了看御医,只得再给玄辛国主添了一杯。 但玄辛国主很快又微闭双目,迷迷糊糊想要睡去。 丞相急得满头是汗,各王子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九公主自幼在仙门福地清修,对玄辛国主这个俗人也不是很待见,但毕竟是生身之父,见状同样紧蹙眉头,有些纠结。 好一阵后,丞相打破沉默道:“就没有点儿百年灵参之类的灵材吗,好歹要醒来说句话呀。” 御医听明白了,无奈摇头:“方才就已经用过,但没有效果。” 李柃突然道:“我手里有一份得自散修坊市的奇物,或许会有用。” 九公主看向他,面露惊喜:“是那个茶芜断续膏里面提取出来的香粉?” 李柃道:“正是。” 御医忙道:“驸马爷,你有办法?” 李柃道:“我也不知道,试试看再说吧。” 当即从怀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茶芜香,让人找来铜炉,将其置于中层的银叶上,以香炭余温熏烤,然后又让一名宫女轻轻扇风,借明面上的风力暗运神念,搬运香魄融入玄辛国主身躯。 他做得非常熟练和隐秘,就连近在咫尺的九公主都无法察觉,空中有许多无形之物在翻腾,被玄辛国主的身躯吸收。 “好香啊,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闻香,尽皆精神一振,只感觉其质馥郁绵柔,有种让人如同沐浴在温水之中的舒适之感,全身都开始暖洋洋的。 玄辛国主终于缓过劲来,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 “真的醒了!” 众人尽皆面露喜色。 但李柃却心中一沉:“竟然没用……” 血砚宫的资料之中,把人的寿命分为天寿与人寿,简单而言,就是天地二魂和血魄命元的分法。 好比说鬼魂也有天寿,鬼神亦非长生。 看起来,它是死后再续,意志能够长存,但这终究并非正道,除了三灾八难,还有天人五衰,寿终之际,便是大罗神仙也得毙命,岂是药石或者等闲灵材能够抵消的? 李柃主动展现此物,也是突奇想,他并不能够确定,此物是否会对这种弥留之际的病人有用。 结果到了这时才现,原本就已经不健康的身躯消耗了太多的生命元气,外来补益一时半会难以吸收,已经来不及了。 他得有这份寿命去慢慢融炼和吸收这些阳魄正气才行,如若一直强行熏染下去,说不定要将其身躯转化成为不腐的肉灵芝。 如此肥硕的一堆肉灵芝…… 李柃想想都感觉恶寒,不动声色驱散茶芜香,停止了作为。 天命难争,唯有修仙…… 果然,修仙问道才是正途,余者皆下品啊。 但无论如何,玄辛国主精神都好了许多,开始回光返照。 他眯着小眼看了看众人,思维清晰,口齿伶俐:“很好,你们都来了。” “父王……” “王上……” 玄辛国主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人过五十知天命,自己身体什么状况,本王早已清楚,趁这机会把事情交代了吧,也省得麻烦。” 说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二王子:“我死之后,国王你做,一应事宜照旧,遇事多听听丞相和臣民的意见。” 二王子面上正悲切,听到玄辛国主之言,忙应道:“儿臣谨记。” “老六,老七,老八,你们和我一样,都是贪图享受的性子,我名下不要紧的珍奇宝物你们看着分了吧,还有其他宗人想要的也分点儿,不要整天想着吃独食,但是灵材得留给老二收买散修,你们也谅解一下。” 被点名的几位王子面上不知是喜是悲,连忙谢恩。 玄辛国主又看了看九公主:“老九,你自幼就是有福的,能有个前程,不像我们凡夫俗子……” 他说到这里,轻轻一叹:“凡俗之物就不多说了,我还留了几份灵材给你,李柃你也挑些香炉,香料去,我手里头好像还有件法器炉子,到时候宫里府库找找看。” 其他子女同样分了些财产和土地,这是属于王族的资源,即便玄辛国将来没落,来个改朝换代,都仍然还可以缩在自家封地内做城主,当豪强,不至于沦为平民百姓。 如今的许多王公贵族,各地诸侯也是这般过来的。 末了,玄辛国主又道:“那些没有名份的姬妾宫人都放出去,给些金银,各自归家吧,没有家的你们也可以收了,不必顾虑人言,总比殉葬好。” 玄洲各国是有殉葬制度的,因为长生不朽并非虚无缥缈,而是真真切切的修仙道果,凡人王侯心生羡慕,却又不能实现,不得已在墓葬制度上追求和效仿。 事死如生,是王公贵族丧葬的一大原则。 这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众人了然,尽皆应许。 大小诸事其实早已经安排好,玄辛国主命人取来以前写好的遗命,再次用印确认,就和众人拉起了家常。 不久之后,他迷迷糊糊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李柃作为外姓人,没有必要过多掺和,不久之后就和刚刚升格为长公主的妻子出了宫,让继位的新王忙碌后续之事去了。 他和原国主没有什么亲情,对其病逝也早有准备,对此并无太多感想,只是隐隐担心,眼下国内受灾严重,各地官府乏力,草莽豪强,死得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二王子若不能尽快执掌朝政,安稳人心,接下来恐怕还得有一大堆麻烦。 马车中,九公主依偎在李柃怀里,轻轻说道:“没想到父王就这么走了,这几年他的病情一直严重,我却没有怎么探望,会不会过分了一些?” 李柃道:“人是有局限的,你好些年前就已经没有了母妃,在仙门福地修炼,不待见他也属正常。” 九公主叹息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无用,不过,我倒是稍微有些理解,为何老祖至今仍然念着旧情,要看顾玄辛王族了。” 李柃道:“是吗?” 九公主道:“长生不易,子女后人是道统和血脉延续的寄托,唯有如此,才能对抗死亡。” 说着却是抓住了李柃的手,紧紧攥着,沉默起来。 李柃也不知道九公主在想些什么,但见她恹恹的样子,只能将其搂紧,无言安慰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新王登基,大赦国内,接连推行一系列减负恤民的政策,倒是显示出了几分胜过其父的勤政。 只可惜南方早已糜烂,局势非但不见丝毫好转,反而雪上加霜。 前段时日,深受各方关注的砚山城竟然打赢了官军围剿的关键一役,赢得大好局面。 那些效仿分裂的城邦,郡县也纷纷得势,气焰大炽。 更为让人意外的,还是先王第三子,早早受封爵位的淮江侯竟然公开站出来质疑新王,各种篡改遗命,私通宫人,违背人伦,捕风捉影的帽子扣了上去,闹得朝野震动。 就连李柃家中,都有一位青袍莲冠的中年修士递了淮江候的拜帖求见。 李柃和九公主摸不准对方来历,但见事涉三王子,商议一番,还是出面见了。 此人气质翩翩,温和儒雅,一副饱学文士的模样,感应到了一大群人在一墙之隔的侧间也不在意,拱手为礼道:“在下道号青松,本是闲云野鹤一散修,最近心血来潮,夜观天象,现玄辛国有大凶之兆……” 李柃冷冷一笑,打断对方道:“青松道人是吗?莫要把我当成无知愚民,什么夜观天象,大凶之兆,此等推演天机之术,连大修士都难掌握,你一介散修何来这等本领?” 青松笑道:“那可未必,天地造化,奇遇予人,岂唯大修士所独享?我等散修常年寻幽探秘,游历闯荡,虽无大道可期,亦有各自机缘,就是一些凡夫俗子,同样可能拥有先祖所遗的异能,在下自问,对于望气相人还是有颇有几分心得的。” “哦?”李柃闻言,似笑非笑,“既然如此,敢问道友有何高见?” 青松道人自信一笑,说出的话却骇人听闻:“以在下浅见,玄辛国气数已尽,很快就要亡了!” 李柃面色一变:“大胆!玄辛气数乃是仙门仙师所定,岂是你一介散修能够妄议?” 青松道人道:“那也未必,我等亦是玄辛国境内的修士,如何议论不得?” 李柃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故弄玄虚的妖人轰出去!” 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不少护卫冲了进来,剑拔弩张。 青松道人哈哈大笑,身躯飞腾出去,竟然在脚下生出了一团宛若棉絮的白色烟云,似虚还实间,稳稳踏立。 “李驸马凡胎肉眼不识天机,以为本道人是妖人,本道人并不怪你,但以我观之,阁下却是个有气运的,他年说不得要乘风化龙,一飞冲天。 今日话不投机,暂且别过,他日有缘再叙罢。” 说完,飘逸潇洒的驾云而去,只留下一大群护卫大眼瞪小眼,对此毫无办法。 “那好像是夫君生云香所炼的蜃气云,这人是从何得来?” 不久之后,九公主走了出来,神色凝重的挥退旁人,悄然提醒道。 李柃道:“我看出来了,所以才没有强令护卫攻击,这个人来历只怕有些问题,说不定是和上次渚元国人拿我一样,出自同宗同门所授意!” 九公主道:“我也担心是这样,三哥怎会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 李柃不以为怪:“可能是单独许给了他什么好处。” 九公主闻言,轻轻叹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还真可能就这么简单。 正所谓君权仙授,一个王朝的正统性能否得到广泛承认,就在于其依仗为靠山的结丹真人是否足够强力。 黄云真人作为老牌的结丹修士,自然是足够强力的,她的血裔独享玄辛国祚三千年,可以说是势运昌隆。 但正所谓过犹不及,一人门下掌控某地太久,无论对宗门,还是对自身,对他人都是不利的局面,仙门也要引入竞争机制。 这次黄云真人闭关潜修,成则元婴高人,败则老朽残修,不死也只剩下几百年可活,无论如何,都要让出玄辛之利,供年轻修士上位。 前些时日,李柃和九公主还笑谈到,大不了这玄辛王朝被取代,换成其他结丹真人的亲眷来执掌,可见他们内心深处都已经意识到了这大玄辛迟早要完,只是时间问题。 但真要被外人戳破,可能会在自己这一代人看到,还被居心叵测之人上门试探,还真难以风轻云淡。 李柃见九公主面怀忧色,安慰道:“先问问看仙门那边有什么说法,老祖或许会有提点。” 结果一问之下,老祖也沉默了。 良久才幽幽说道:“宗内的确有人想要趁我闭关夺取封国,没有想到,竟然上门试探。” “不过眼下还不打紧,此事原本就与你们夫妻无关,他想要知道的,不过是你们有无野心,是否会变成阻碍。” 第79章 窃天者仙圣神佛 “夺取封国,难不成仙门钦点了新的一批弟子下山历练,有真人想要借此机会为自己子孙后人谋利?” 九公主若有所思。 李柃问道:“这是仙门之间定鼎天下,分封各洲的内幕么? 我以前似乎听说过,玄洲各国君权仙授,位格,权柄都是有定数的,然而疆土不定,各自国土,人口,财富也要凭本事自行争取。” 九公主道:“不错,当年玄辛也是借助仙门定下大势起兵争锋,逐鹿而来,如若这次有人想要借着老祖闭关之机谋夺封国,一口气灭掉玄辛,还真有可能把生米煮成熟饭。” 李柃道:“那些后进晚辈当真就不怕得罪老祖吗?” 九公主道:“仙门是讲规矩的,只要不搞灭门绝户那一套,死伤个把子弟门人算得了什么? 是个人都想要修炼上进,资源总要争上一争的,换在古修时代,没有仙门,没有规矩,那才真的害怕得罪。 但那个时候也没有封国和宗门之说,也没有散修和宗门的概念,占据某处灵峰福地久了才开始创建势力。” 李柃道:“那倒也是,以往的时代,出世才是主流,仙凡之别不仅仅体现在能力上,还有着不相往来的隔绝,但自有人现因果可以引导和利用,也可以用体制代偿,就把封国,仙门都建立起来。” 李柃没有说出口的是,修士都讲然物外,为何还要用凡人国度和门派束缚自己? 这里面自然是有玄机的。 这个世界是有因果的,但是缘何修士一方敬畏有加,一方面又不以为然? 根本原因就在于天道朦胧,感应太弱,作用起来太机械化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窃天者仙圣神佛,大修士,大成就者必然是偷天大盗,对于天地大道的运行规律拥有着常人远不能及的心得! 李柃尝试着分析,也感觉天道有灵,恢弘浩大,号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却并不如人那样机敏快捷。 早有聪明之辈将其中机理研究了个透,借助各种方法避劫消灾,而愚钝之辈还在傻乎乎的奉行着上古的准则,研究些过时的道经。 因果往往不是立刻就报,而是在冥冥之中累积或者消化,起码几百上千年才会成型,有这功夫,修为低的都早已经寿终正寝了,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根本就是无奈的现实。 因果论迹不论心,只会遵循着机械的原则,刻板的对行为有所感应,大能修士完全可以利用弟子门人做事,代为应劫,或者利用体制与规矩堂而皇之的剥削。 正所谓烂淤泥里出莲花,总有办法洗白罪业,化为合法合规的收入,洗不干净才要遭劫。 有什么报应也是砸毁体制,自己继续称尊做祖,这可比那些古修高明不知多少倍。 如是种种,造就了眼下的一切,都是天地大道在人间的折射。 黄云真人并没有把仙门那边的变故告知,因为李柃和九公主是小辈,没有必要过多操心长辈的事情,但却暗示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开始有人觊觎她的封国之权,想要借助宗门规矩进行夺取。 这对他们而言,问题不大,小小博弈而已,但和真正棋子不同的是,这场博弈之中的每一枚棋子都不是真正的棋子,而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每一个人都有亲友故旧,爱好憎恶,他们的任何作为和思想都存在着彼此牵连的关系。 身为新王的二王子天然就在局中,三王子可能被人蛊惑,已经下水而不自知,有朝一日,面临困境,向有血缘关系的九公主求助,九公主该如何抉择,会不会被牵扯进去,成为一场劫难? 九公主为凡世贵族,老祖血裔,天生就享受着凡民所不能及的富贵,这是她的原罪。 没有任何产业是凭空得来,哪怕其中有先祖努力的因素,也同样存在着剥削和掠夺。 黄云真人崛起的过程中,杀了多少人,夺了多少宝,转化了多少好处在子弟门人身上,这些有没有偿还干净? 所以表面看来,她什么都没有做,是无罪的,但天地大道仍然要施加灾劫于其身之上。 或许这一次,她的人劫也来了。 若她应劫,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难道还能违逆本心,坐视她遭难而不理? 有道侣,有人扶持,关心爱护,也是一种因果,凭什么你就能这么幸福快乐,这些难道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躲避这一劫非常简单,狠心斩断亲情和爱情就是了,但李柃扪心自问,九公主做不到,自己也做不到。 人劫大多都是利用人的爱恨情仇彼此牵连,隐秘激,虽然没有天劫来得凶猛炽烈,但险恶程度往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柃心中对此事早有定计,不管老祖如何宽慰应许,承诺保障,也只敢信任一半。 这并不是怀疑老祖的人品和能力,而是深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立自强才是王道! 不过李柃早就开始尝试着如同大修士那样思考,对其中玄机洞若观火。 正好今日有青松道人自己送上门来,李柃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依循过去清贵驸马的习惯宽慰九公主一番,也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暗地里却神魂夜游,如同当日追踪那个卫笃般出府而去。 “那个青松道人刚刚找上门来,指不定就潜藏在这王城附近,要么是三王子府上,要么就是在世外谷一带……” 李柃对于夜游早已轻车熟路,很快就在空中确认对方行踪,然后一路循味追踪,朝着城郊而去。 大半个时辰过后,他在城外三十里地的某个庄园停了下来。 此间依山傍水,楼台林立,园林奢侈华美,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别院所在。 进去之后,略作探寻,竟然在此现了足足四名炼气境修士。 其中两人面貌较为年轻,看起来也像是新入江湖,正搂着美女喝酒享乐,放浪形骸。 另外两人当中,其中一个正是白天见过的青松道人,另外一人则是个头花白的半老修士,都面带微笑,宽容而又淡然的看着堂中嬉闹。 不久之后,门外响起一声通报:“郡王驾到!” 众人向外看去,但见一个年纪三十来岁,相貌英俊的男子昂阔步,走了进来。 “果真是他!” 李柃认得这个人,他正是三王子淮江郡王! 众所周知,玄辛国是个王国,而非帝国,所以玄辛国主自己的爵位也只是个大王,这是仙门所定,不可僭越。 他的子女当中,是以二王子为嫡长子,继承王位理所当然,余者嫡出或者庶出成才男丁统统都封郡王,坐镇各方,独领一郡,稍次等则为侯爵,封一方城主,统辖方圆数百里之地。 从封号可知,他的封地应在淮江郡,如今值此国内动荡之际,不好好守着自己地盘,而是跑到王城来,显然别有图谋。 “参见郡王!” 几名修士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给他行礼参见。 淮江郡王面上露出了意得志满的微笑,十分满意,但很快又变作诚恳,连忙上前见礼,虚扶道:“众位仙师非我凡俗中人,快快免礼,折煞小王也!” 青松道人挺直身躯,轻轻捋了捋颌下的山羊短须,笑着对他道:“郡王殿下身负王气,乃是天命所归的玄辛明主,我等是为苍生百姓,万民福祉而来,辅佐明主,得享气运,亦是入世修行的一部分,还是尽早定下君臣名分为妙。” “不错,郡王不必自谦,为着玄辛百姓,你不辞辛苦,不惜名声,站出来质疑新王,我等都知道外界对你多有误解,此举是为表示我等敬意。” “哎!”淮江郡王面露感动之色,似是有所感慨,“外人对我多有误解也,还是几位仙师懂我!” 李柃看着他们几人相互吹捧,不由暗自好笑,但看他们的模样,似乎想要在此商量什么要事,也就耐心听了下去。 果然,淮江郡王坐在上之后,挥退美姬仆役,很快就询问起了王城的驻防和二王子那边的情况。 几人分别禀报,多是涉及王城司供奉和宫中的王族守护者之流。 “全然不顾凡人兵卒……虽说凡间争斗,修士为重,但若想要逐鹿天下,还是得以堂堂军阵为主,这么看重修士供奉,难不成是想要阴谋暗算,一口气解决新王不成?” 李柃隐隐感觉不妙。 争天下靠的是内政,大军,堂堂正正,国力取胜,搞阴谋诡计,篡位夺权,才看精锐奇兵的力量。 很快,又听三王子提起了九公主:“我九妹那边如何,道长持我名帖拜访,她是怎么说的?” 李柃心中一紧,就听得青松长叹,愧然说道:“我连九公主的面都没有见着,都是李驸马接见。” 淮江郡王道:“我对九妹虽然了解不深,但也听闻,他们夫妻恩爱,夫唱妇随,想来李驸马是可以为她做主的,他对眼下的局势有何看法?” 青松道人遗憾说道:“在下惭愧,话刚出口,就被李驸马训斥一番,赶了出去,还被其斥为妖人……” 你个狗东西,告我黑状是什么意思? 李柃暗怒,但这毕竟也是事实,心中好奇,还是继续听了下去。 淮江郡王面色一变,身上气势变得阴沉无比:“果然,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是这样没错,可你本来就不是什么人物,有没有必要为这个生气? 李柃暗自腹诽,这郡王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大家虽然是亲戚,但还不熟呢。 可青松道人的下一句话,就猛的把李柃拉回了现实:“郡王,九公主似乎不想过多掺和此间之事,但恕我直言,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威胁,毕竟她是修士,而非凡人。 虽然于我等而言,她也只是个炼气前期的后辈晚生,但众所周知,黄云真人对她的宠爱有加,远胜其他后辈,作为当代王族之中唯一的修士,又曾经去过仙门福地修炼,必然人脉广博。 光是看她面子,就有可能招来数名仙门的执事弟子,历练修士,还有那懂得制作灵香的李驸马亦然,他们可是常年都与仙门接触,极具价值之人。 试问关键时刻,他们都站出来明确支持某一方,国内还有谁能够质疑?这可是能够决定正统,定鼎大局的权威,绝不可忽视!” 李柃闻言,心中一惊。 这个人说的……好像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过去先王仍在时,正统性不容置疑,也没有人会过多关注。 但是如今,确立正统的权柄,不经意间就落在了自己夫妻手里,这是一股足以决定许多东西的力量,由不得人不眼红。 从淮江郡王的角度而言,如果他想要逆天改命,登基为王的话,必然要获得九公主的支持。 但他素来与九公主不熟,过去也没有什么机会巴结讨好,如今更像是仓促之间起意,脑袋一热就想争夺国主之位,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对此,淮江郡王也只能先探探口风,有所了解之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但这一探,就探出了个极为不好的消息。 李柃根本不想和他谈什么玄辛国要完的事情,怒斥青松道人为妖人,就赶了出去。 不过既然这对夫妻如此重要,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淮江郡王想了想,自认察见症结:“定然要先表示一些诚意。我那二哥只当王位来得天经地义,怕是还没有下血本拉拢他们,我则不然,我可以不惜血本。” 青松道人微微一笑:“然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淮江郡王魄力非凡,定然能够胜过那庸王,只是不知郡王打算如何拉拢他们?” 淮江郡王自信道:“我淮江郡地大物博,珍奇无数,先送他灵材三件,珍奇若干,都已经事先准备好了。” 李柃顿时便见,青松道人等人露出了古怪的神色,隐约有些憋笑。 但彼此相视一眼,还是默契的演了下去。 直至淮江郡王离开,只剩下他们几个恭送过后,留了下来,才哈哈大笑。 第80章 魇镇青松 “区区三五件不入流品的灵材,收买我们这样的散修或许够了,但也只是出手一两次而已,卖命都欠奉,还想着拉拢李柃和慕青丝那一对?” “这个淮江郡王该不会连灵材分品级都不知道?” “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连灵材品级都分不清吧?” “那也难说,莫要以为王公贵族就见识广博,这些人龙凤之才有之,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者亦有之,指不定连吃个鸡蛋都以为是名贵物呢!” “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青松道人神色一肃,却是说道:“终于明白龙主为何让我们潜伏至此,假意投靠这淮江郡王了,玄辛诸郡王,的确只有他最蠢,最好操控!” “那倒也是,他早早就被封镇一方,作威作福,哪里有什么人敢教育?” “自命不凡,眼界浅薄,好大喜功,急躁冒进,这些条件他都满足了,的确是个合格的傀儡,不过这样的人,我们该怎么辅佐?按计划是要行刺失败,逃回封地,割据自立的,我都担心逃不过这一劫呢,若是让他殒命在此可就麻烦了。” “不要紧,龙主早已吩咐过,此人能保就保,不能保就干脆弃了,主要还是利用他投石问路,探清楚王城各方的立场和底细,分裂玄辛并不见得非他不可。” 这些人接着便谈到了其他的安排,李柃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暗自思索起来。 “他们口中的龙主究竟是谁?” 天云宗好像没有姓龙的结丹真人,附近的散修势力当中,也好像没有几个像阴长明这样的一方豪强,同样都不姓龙。 这是化名,道号,还是其他什么特指的身份? 李柃倒也不甚在意,一边在庄园里面闲逛,一边等候这些人睡觉。 他如今掌握的法术多是魂道秘法,寄魂托梦之术非常好使,结合自己那潜隐无形的出窍之术,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探寻真相。 果然,万籁寂静之后,众人开始休息。 其他人没有睡,似乎都精神十足,只是坐在那里冥想入定,但青松道人睡下了。 他相貌出众,适合出面做事,跑来跑去也颇多,还是需要以浅睡恢复一番精神的。 李柃确定他睡着之后,悄悄潜入其中,但却只见天地浑蒙,寂然无光,根本没有梦境生成。 这是修士自我防御的手段,精神之中没有杂念,或者自己不主动生成,就不会无缘无故产生梦境。 如此一来,阴邪难侵,也不会被能够寄魂托梦的人所害。 但李柃见状,立刻催动自己精神,强行帮其引导,编织,生成梦境。 “咦?” 黑暗中,一声轻咦传出,青松道人似有警觉,立刻在梦境之中清醒过来。 清明梦! 转瞬之间,这里就是他所掌控的世界了。 由此可知,潜藏入梦的确只是小术,除了对一些凡夫俗子有效,或者作为熟悉的人之间相互托梦,传递消息之外,就没有太大用处了,想要以梦境证道,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人做到,但始终不是主流。 这种东西太容易被人反制了。 青松道人显然对此有所了解,很快幻化出一个青衣道袍的身影立在空旷的原野中:“何方妖邪,竟然侵我精神,还不快快现形!”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浩大威严,滚滚声浪之中,蕴含着难以想像的精神之力,如同仙神般恢弘。 这是他自身所主宰的梦境,他把自己想象成为大能修士,自然也有着几分唬人的气势。 但是李柃岿然不动,他的梦灵清醒无比,丝毫没有被其震慑。 青松道人再次露出惊疑之色。 但就在他心神松动之际,朦胧身影浮现出来。 这是宛如幽灵魅影的半透明鬼火,通体灰白,质感虚淡。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长相千奇百怪的身影浮现,都是以精神之力幻化出来,以现实之中各种珍禽异兽或者传说之中的魔怪形象为依据的梦灵之躯。 青松道人面露震惊之色,几乎吓得一抖。 这可是自己的梦境,自己刚刚入梦就清醒过来,始终占据着主场的优势,竟然还能让对手操控这么多的精神变化,这岂不是说,对方的精神之力远远胜过自己? 他对梦境了解不深,但也明白,这是双方差距实在太大,精神修为不在同一层次的表现。 失神之间,魔怪异兽扑了上来,宛若真实的身躯带着浓厚的腥风,几乎将他压倒在地。 当其冲的是一头拥有着三只眼珠的黑色巨虎,姿态威严,动作敏捷,充满着百兽之王的威慑力,完全符合青松道人认知之中的妖兽形象。 不过青松道人也非等闲之辈,他猛的翻身挣脱压制,一个滑铲溜到三眼黑虎腹下,片刻功夫就祭出一柄不知从何处掏出的飞剑,轻松划破对方肚皮。 这里似乎是三眼黑虎的弱点,转瞬功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化作黑色的精气四散弥漫。 但是杀了一头黑虎,还有许多异兽。 那些鬼火也如同烟雾一般弥漫过来,奇异的感触将其包围。 青松道人明明看见自己被火焰灼烧,但却有种浸泡在冷水之中的窒息之感,重重压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如同处在深海之中一般。 青松道人知道自己的感知被迷惑了,心中大急,却愈的难以挣脱。 怪物没有放过他,不断撕咬攻击,每咬一口,身上就多一片血肉失去知觉。 冰冷的感觉越来越甚,身躯仿佛一直都在下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松道人猛然惊醒,现自己呆坐在床榻上,全身鸡皮疙瘩竖立,额头流出许多的冷汗。 “这是梦?我没有事?” “不,不对。” “这不是普通的梦,我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做自己被野兽咬死的噩梦,还如此真实?” 哪怕普通人做这样的噩梦,也得失魂落魄一阵,怀疑自己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青松道人身为修士,更加不会忽略这种明显的变化。 “有人在以魇镇之法对付我!那个人……很强!” “怎么会这样,李柃夫妇应该没有这般的本领,难道还有什么神秘高手守护在侧,他是怎么锁定我精神的?” 他的面色难看之极,看了看窗外,除园林中的景观庭灯之外,到处一片昏黑。 这原本是郊区别院的正常夜景,但在他的感受之中,却是无端的多出了几分诡谲怪诞的气氛。 “得离开这里。” 青松道人站了起来,冷不防精神一阵恍惚,头脑开始昏沉起来。 “我的头好晕……” 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的深处召唤自己。 青松道人眼睛一闭,不由自主又回到了此前的场景。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边的深海,漆黑与高压之中,仿佛有只难以形容的天帷巨兽正在下面游动。 许多人凝望深水,都会想象底下暗藏着什么恐怖的事物,生出莫名的畏惧。 这种心理源自于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即便青松道人已经踏上修炼之途,也仍然未能将其彻底摒除,他还没有见性明心的本领。 察觉到自己仍然还在不断下沉,而且一时难以挣脱之后,他的心绪就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之中。 他甚至都已经忘记这是一场梦境,潜意识之中只剩下无力和恐慌。 青松道人开始挣扎,可是水底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纠缠,紧紧拉着他继续往下。 无边,无涯…… 不断的沉沦…… 忽然,青松道人眼前出现了一抹光亮。 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的拉住,随后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上去。 “哗啦!” 仿佛蛟龙出水,整个身躯从河里跳了出来,睁眼一看,却是众人正惊讶的望着他。 “青松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是呀,你怎么跑到河底下去了?” “哈哈哈,想吃鱼就直说嘛,犯不着自己偷偷去抓。” 几名同为炼气修士的道友笑了起来,仿佛都以为青松道人是嘴馋了,自己下河抓鱼。 青松道人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一时却又忘记了该说什么。 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是精神仍然恍惚,极其的疲惫,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诸位仙师,龙主传召,还请到舱内议事。”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精良皮甲,精锐侍卫模样的武者走了过来,对几名聚集在此间谈笑风生的修士说道。 这个时候,青松道人方才现,自己正在一艘巨大楼船上。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此前曾经经历过一般。 但是龙主相召,青松道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和其他人一起走了进去。 楼船内,一个宛如厅堂的舱室宽敞明亮,有个身穿盔甲,英姿勃的年轻男子坐在上,炯炯有神的望向阶下众人。 此人约莫三十出头,一身气息堪比祝明,已然拥有炼气后期的修为。 他身上所穿的是一件明光狻猊铠,如同龙鳞的甲片锃亮,隐约散着暗金的光华,中心部位是个如同狮子的狻猊浮雕,以蕴含灵性的奇异金属所炼成,眼眶镶嵌着两枚乌黑的宝石,充满着鲜活的气息。 脚下所跨的,是一件以不知名兽皮缝制而成的长靴,通体呈现赤褐之色,点缀以火铜,月阴,乌金,气雾暗生,如踏云中,望之就有种轻盈浮动的飘逸之感。 除此之外,他手中所把玩的一件寸许大小的宝珠似乎也不是凡物。 此物通体晶莹,透澈明亮,如同琉璃宝珠,但是内部封印着一团幽幽闪动的红光,如同烛火被困在了冰晶之中,但却诡异的持续燃烧着。 随着他的抚弄,如云似雾的光华从中飞了出来,萤火虫般围绕着手掌轻轻转动。 但是当人注意力被其吸引,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却又猛然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仿佛之前所见的萤火之光只是一个幻觉。 青松道人见到这一幕,心中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愈的强烈了。 但是龙主当面,他也不敢分心,和其他人一般把头垂了下去,行礼参见道:“见过龙主。” “诸位道友不必多礼。”龙主淡淡一笑,语态谦和,但却充满着上位者的气度,随意挥了挥手,“请坐。” 舱室之内有对应众人的椅子,各位修士连忙走了上去,自的按照各自修为实力和亲疏远近依次坐下。 龙主看了看众人,开口说道:“诸位,此前曾经说过的封国之战机缘已现。我家老祖已经获得内幕消息,将有法旨示下,我等儿郎自当为其征战凡世,开疆拓土。 诸位若是助我,将来亦可以供奉身份得享人间正统,无论荣华富贵还是灵材资源,都将应有尽有。” 在场共有十多名炼气境修士,各自年纪修为不尽相同,形貌气质也五花八门,看起来是不同来历身份的散修。 龙主所述的种种,都是他们这些散修难得的机缘,必将极大改变未来人生的轨迹。 青松道人闻言,不禁也露出了憧憬的神色。 旋即便见龙主开始吩咐起了众人,逐一交代各自任务。 说来奇怪,明明就坐在堂中,龙主所言却是模糊不清,只有轮到青松道人等几个时,方才变得明晰起来。 “你们去那淮江郡王府上自荐入门,蛊惑他争夺王位,乃至割据自立。” “此人自命不凡,但却望之不似人君,是个合适的利用对象,如若借其之助赢得封国,宗门必定会出面保下胜利果实,如此一来,再得原本宗内所分土地,老祖大事可定,将来我等一统玄洲,晋位皇朝亦未可而知! 倘若真有那一日,本朝国师便将在众位之中遴选,余者亦将分封灵峰,册立正统,助你等筑基以及开山授徒,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这位龙主的话语仿佛拥有着极大的蛊惑力,即便青松道人总感觉不是头一回听到了,仍然不由自主的心绪浮动,为之激动起来。 就在这时,青松道人神色微动,突然看向厅中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不认识的青年,正面带微笑,意味深长的看向他。 第81章 合法修仙 “这人是谁?” 看到青年的刹那间,青松道人内心深处就生出了油然的警惕。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里是龙主的旗舰,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闯入,这个青年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被招揽而来的散修,但是本能依旧不断示警,有种当庭而起,抢先下手将其击杀的冲动。 青松道人感觉自己心中生出的这个念头极其荒谬,但却还是有些心痒难忍。 “青松,你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沉喝叫住了青松道人。 青松道人愕然,回过神,方才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精金飞剑已经从剑囊中召唤出来,悬浮在身侧。 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个刺客,要行刺龙主一般。 龙主目光炯然,眼眸中散出一丝危险的寒光。 其他道友也神色各异,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看向他。 “我……我……” 青松道人瞠目结舌,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青松道友,你太放肆了!” “虽然我等是散修出身,闲云野鹤惯了,但也不能如此不讲规矩啊。” “龙主面前,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青松道人结巴道:“龙主,我不是有意的。” 龙主一拍扶手,厉声喝道:“不成体统,叫我如何敢以大事相托!来人,将他轰出去!” 青松道人又羞又愧又恼,脑海中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轰出去? 我堂堂修士,就因一时失态,竟然要被人轰出去? 青松道人眼眶微红,手指不由自主动了动,很快却又颓然。 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任由侍卫上来,压住自己手臂,推搡着赶了出去。 “你为何不反抗呢,此人虽然深不可测,但也不像是无可匹敌的样子,只是炼气后期的话,你多少有一战之力呀。” 那青年突然朝青松道人一笑,传音入密。 青松道人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奇怪。 这是在跟自己说话么? 此子果真居心叵测,居然挑唆自己反抗龙主。 难道不知龙主是紫云真人血裔,圣元峰下最杰出的当代后辈么? 他虽然只是炼气后期,但背后有高人钦定,得家族授意入世历练,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潜龙命格! 按照仙门规制,凡间王侯位比炼气,皇帝之尊位比筑基,将来玄洲一统,更是要都升一档,所有低阶修士和草莽势力都要被打压,唯有入朝为官,受到册封才能合法修仙。 这般的人物,摆明了就是专门用来管理自己这些草莽之辈的,难道要不明天数,自寻死路不成? “受到册封才能合法修仙……简直笑话! 修仙本来就是为了逆天改命,长生逍遥,若被凌驾于所有散修之上的仙门掌控,和凡俗还有什么区别?” 那青年轻轻一叹,仿佛听到了青松道人心声般自语起来。 青松道人转向侍卫,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好像无甚反应。 但转眼功夫,心口一痛,就被人背后捅刀贯穿了要害。 与此同时,数名道友站了起来,各自祭出飞剑,如同流光穿梭,将其身躯射成蜂窝。 “啊!” 青松道人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房间中,他捂着胸膛,大口喘气,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怎么回事,我又做梦了?” “梦中梦,还是从始至终根本没醒?” “到底谁在对付我!” 青松道人所不能察见的背后虚空中,李柃灵体漂浮,正在把一份宛若鬼火的精神灵体从其身躯抽取出来,缓缓纳入掌中。 “第二份了…… 之前为了研究如何对付林柔娘,倒是意外的让我魇镇之法有所精进,结合这段时日的神念增长,这门法术运用起来,效果也比过往强大许多。 关键还是要拘束他的精神体,混淆感知,迷惑判断…… 只要能够源源不断收割梦灵,我要让他入梦,继续收割,就会变得越来越容易。” 其实真论起来,以李柃神魂出窍的手段,寻机偷袭,击杀这个青松道人并不难。 但他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拥有防身保命的手段,亦或受袭之后,是否会引来其他同道相助。 而且光是击杀此人也解决不了问题,他更想要弄清楚对方来历和目的。 结果,还真借助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精神残留套取到一些情报。 李柃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时日击杀乌姥姥之后,和老祖论及神秘高人之时,老祖曾经提点过的大一统皇朝之事。 结合青松道人精神之中所展现的机密,不难判断,仙门高层已经达成了某项共识,似有借助封国变动,重定人间秩序的打算! 此事恐怕不是天云宗一家所为,其他玄洲宗门,正道势力,应该也都有份参与。 青松道人所提到过的那位龙主,正是紫云真人名下圣元峰所推出的代表。 “紫云真人?我似乎有所耳闻,那是天云七子之中,和老祖黄云真人并列的一个人物,她也是一位女修,修为排在七子之末,但胜在年轻,尚可多几百上千年能活! 这在仙门看来就是潜力,紫云真人的后代亦有自家封国,名唤圣元国,乃是地处玄辛东北方向,拥有着辽阔疆土和海岸线的沿海国度。” 李柃想起梦中所见的场景,忽的明白为何先拿玄辛国开刀了。 “除了老祖闭关潜修的宗内形势之外,最为重要的一大原因,恐怕就在于玄辛国处在大粼河上游,沿水路顺流而下攻击他们极为方便。 以圣元国的立场,当然是趁玄辛混乱,先下手为强,解决这一对手最为划算! 如此一来,即便在未来的逐鹿中无法全竟其功,也能保住至少两个以上王国的属地,继续做个一方藩镇。 如若仙门再搞出个什么帝脉终始,气运流转的平衡规矩,大家轮流坐庄,他们迟早能享天下气运,全取玄洲龙脉! 事先被踢出局的玄辛国就没有这种机会了,玄辛王族将会降格侯爵,成为一方郡王或者城主之流,老祖也相当于失去了参与凡俗博弈的棋子,便是成就元婴高人,都无法再染指那份收益。 这东西并非修炼之必须,但是位格与成效不逊于极品灵材,对元婴高人也是有用的!” 李柃继续思索着。 老祖当初便曾说过,龙脉有主脉和支脉之分,主脉为极品,但是潜隐无形,除非把整条大潾河连根拔起才能收割。 但如今看来,仙门的高人们找到了不必将大潾河连根拔起也能收割的办法,前提是创建个大一统的王朝,天人交感,气运相合,以王权与神权的统一成就人间皇帝。 这些事情都是摆在台面上的阳谋,有心之人打探一番都能知晓。 难怪此前血砚宫热衷于搞事,想要挑唆砚山城造反,看来那阴长明也收到了一些风声。 他明白自己这样的散修不可能争得过那些仙门正道,但占据一方支脉,坐享一地资源,却是不难办到,更为免去未来非法修仙的尴尬境地,不得不提前布局。 之所以不再打玄辛主意,也是阴差阳错以为子虚真人盯上了此间…… “子虚真人吓得住阴长明,可吓不住紫云真人,因为紫云真人不是散修。” 李柃轻轻一叹,但无论如何,已经找上门来的麻烦还是要先行解决。 他催动精神之力,按照幽魂宗所传的梦道秘法强行催眠,又再一次试图寻找破绽,引魂入梦。 但是短时间内连续魇镇,青松道人潜意识中多出了几分提防,竟然抵抗住了这次的催眠。 他精神一振,眼瞳中闪现精芒,鱼跃而起,就往外冲去。 外面的人终于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开口询问道:“仙师,生了何事?” 青松道人道:“有人在施魇镇邪法!” 可转眼功夫,他就觉事情不对。 眼前所见并非之前的园林庭院,而是被浓雾与朦胧光华笼罩的空旷原野,问话的也不是庄园中的仆役或者三名道友,而是一头头形象狰狞,如同怪物的异兽。 青松道人一个激灵,飞剑自腰间剑囊祭出,电光般劈了过去。 异兽身躯炸开,水花四溅中,消融于地。 “水?” 青松道人心中惊疑愈盛,眼前所见的种种已然出他的认知,只能隐约判断这是有人利用水元操持的虚假之物。 李柃灵体悬浮虚空,神魂的两大天赋神通之一,六臂之相尚未完全展露,却已然能够分心操控多个水元傀儡,令得它们行动快捷,灵活如人。 注入其中的香火愿力,更是使得其幻化神体,拥有着江神权能所能掌控的种种变化。 这是寄形托物,作用于实体的精巧变化。 得益于林柔娘所给的功法资料,他修习起来愈精深熟练了。 青松道人不断驭使飞剑穿梭斩杀,劈碎了一团又一团的水花,可却见到,四周不断有雾气凝聚,水元凭空而现,再度重生。 他眼皮猛跳,感觉这些东西虽然容易对付,但是无穷无尽,迟早会让自己吃不消,连忙开口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有得罪,还望见谅,在下青松只不过是受人所托,为龙主办事……” “龙主乃紫云真人门下血裔,此次西征,是圣元国争霸大计,还望阁下不要自误!” “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出来谈谈?” 李柃闻言冷笑,兀自消耗其精神气力,一阵之后,抓住机会又是催眠强睡。 这一招原本是为对付林柔娘准备的,经过之前的斗法,他也吸收了许多经验教训,迟早要正面强睡。 但现在找不到林柔娘她人,只好先将就着拿这个青松道人练手了。 青松道人根本没法抵抗,第三次入梦。 “啊……” 青松道人头疼欲裂,已经开始感觉到不妙。 很快,又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一次次的入梦魇镇,一次次的收割,使得他的神魂飞快虚弱下去,梦灵不断被抽取收摄,精神愈憔悴。 魇镇之法原本是利用精神联系远程攻击的,但在李柃神魂出窍的加持之下,竟然变成了近身搏杀般的正面交锋。 唯一不改的是,依旧诡异无形,无可抵挡。 此后青松道人更是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述的异常香气,那是李柃以神念催助眠香,混合了各种醉人迷香,间杂着香火愿力的气味如同烈酒,熏得他昏昏沉沉。 这同样是李柃为林柔娘准备的辅助秘法,作用是协助催眠,名唤迷神香。 只是此香他暂时也只得一个头绪,想要以助眠香结合精神念力进行调和,尚未得其妙用。 此刻施展出来,不过聊胜于无。 就这样,一直纠缠至五更天,李柃虽然已经可以日游,但却还是暂时放过,抛下这个青松道人,挪移回去。 此人被他利用龙脉挪移,搬运到了千里之外的西边狂野,又用魇镇之法强行催眠,夺取了梦灵足足十八次! 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十八次,精神的损伤已然实质化。 当李柃离开之后,躺在旷野中青松道人犹自眼眶黑,双目茫然,披头散的坐了起来。 忽的,他一蹦一跳,带着几分幼稚挥挥双手,捏着嗓子歌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噫……” “嘻……” “阿巴阿巴……” 许久之后,他才带着几分茫然清醒过来,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莫名的感觉身躯一寒,油然震怖。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这儿做什么?” 忽的一阵头疼欲裂,纷纷扰扰的记忆宛如万千画面呈现,精神世界宛若一潭被搅浑的泥水,沉渣泛起,杂乱无章。 此刻李柃已经回到了家中,一路飘飞,迤迤然往清宁居的卧室而去。 就在这时,他忽的心有所感,加快度往回赶去,却见九公主正在从偌大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爬出。 她轻轻示意婢女们不要惊扰李柃,自己却穿上外衣,来到了外面。 飞剑自掌间浮起,上下穿梭,灵活如蝶,竟是迎着仍然漆黑一片的天幕舞动起来。 第82章 接连失踪 时值五更,天犹未亮,九公主就在这里舞弄飞剑,展现出了过往所不曾有过的勤勉。 这数月以来,她的神识似乎又有所增长,但没有李柃那样食香炼魂的本领,只得些微进步,这是普通修士的常态。 一会儿之后,她祭炼云霞于脚下,凝出一团宛若彩虹的云煞,踏足其上,托着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 光芒浮现,衣袂飘飘,伴随着披散的长随风摆动,清美的容颜上面,带着几分前所未见的认真。 九公主操控这团云霞上下飞翔,似乎在熟练云遁的操控之法,借由生云香所凝练的云霞非常凝实可靠,当中似乎还借助了其他灵材的助益,竟然远比李柃预计要早达到这般的程度。 不过相较于此,李林更为惊讶的却是九公主此刻所展现出来的态度。 一直以来,九公主都是惫懒懈怠的性子,一心扑在凡俗爱情上,与自己成婚之后,就几乎荒废了修炼,再也没有怎么努力上进过。 反正以她的资质,能否筑基只在两可之间,平常修炼并无大用,更多依赖的是机缘和运气。 李柃时常忙碌于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怎么关心过她的修炼,不曾想到,妻子竟然也有暗中努力的时候。 这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想来想去,也只有昨天青松道人前来算得上是个原因了。 “难道青丝早就知道了封国之事,只是不想让我担忧才隐瞒着不说?” “她恐怕也知晓其中蕴含着凶险,唯有自身努力,才能增加未来对抗风险的本钱。” “只不过这等势利之争,看的是天下大势,大能博弈,这般的努力不能说全然没有用,但是真要有杀劫临身,又能起得了多少作用呢?” 李柃有些感动,又有些心疼,看着九公主操控了一阵云煞之后,忽的又歪歪斜斜,摇摇欲坠,不由得轻叹起来。 许久之后,天开始蒙亮。 练了一会儿功,九公主也消耗了不少神念,额头都开始渗出了热汗。 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降了下来,收起飞剑往回走去。 借着寒风,她很快就收敛了身上的热汗,控制气息,调匀脉搏,恢复如常。 不一会儿,从床尾爬回被窝,又是一番慵懒贪睡的娇憨模样。 李柃睁开眼睛,轻轻把手攀在九公主腰肢上,另外一只手则穿进掌中,与她十指相扣。 无言的举动,仿佛睡梦之中下意识的亲昵。 九公主身躯微绷,还以为偷偷起床练功被现,旋即却又软了下来,轻轻握住手中的手掌。 不久之后,天光大亮,郊外的庄园里,淮江郡王和麾下散修一行人也逐渐起来。 有人想要找青松道人商谈事情,于是便前往他所居住的小院,让仆役代为通传。 结果仆役很快回来,回禀说青松道人不在。 这么早就不在,难不成到附近练功去了? 这名散修只得暂时离开,打算等青松道人回来了再说。 这一等就是大中午,众人一直都没有再见青松道人,心中不免暗自奇怪。 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的青松道人正一脸茫然,行走在千里之外的城镇中。 “我竟然一夜之中来到千里之外!” 他刚刚找人问过路了,确定自己已经来到王城西方千里之外的所在,但是自己对此毫无知觉,只道可能是那神秘的敌人暗中捣鬼。 青松道人头疼欲裂,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他的精神上,令他萎靡不振,连反应都迟钝了许多。 茫然了好一阵,才突然想起,自己这一去,只怕要惹出不小的祸事。 “他们该不会以为我带着灵材跑路了吧?” “淮江郡王昨日才把要送出去的灵材放在我身上,其他几位散修道友也借了我一些功法和灵材,我这一去,只怕是黄泥巴拉裤裆,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这还不打紧,真正要命的是那个神秘的高手能把我弄到这里来,就能够把我弄死! 这次饶过我一回,并不见得下次还能饶过,如若回去的话……只怕得凶多吉少!” 投效龙主,期待的是未来前程,但自己现在面临的,却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青松道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当下决定,干脆趁此机会远走高飞。 反正自己在东边也没有什么亲友故旧,只要一走了之,就没有人来追究。 说不定那神秘高人出手对付龙主,他们还得焦头烂额,也腾不出手来追杀自己。 青松道人散修出身,也是个果决之辈,很快就匆匆离开这座城镇,专挑旷野无人之地,一路往西而去。 时间到了下午,青松道人仍然杳无音讯,庄园中的其他人也没有耐心傻等下去了,各自出游说,调查情报。 夜里回去商议一番,方才作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青松道友不会是跑了吧?” 剩下的三名散修面面相觑,都感觉有点儿不可置信。 跟着龙主征战,就算最终未能定鼎天下,好歹也是个前程。 他为何要想着跑? 有什么必要跑? 难不成继续过那种漂泊无依,餐风露宿的日子,会比锦衣玉食,一呼百应要好? 说到前程,将来还有上进筑基的前程,这些龙主都可以给他们。 又不是寻常的小诸侯,混吃等死就完事了。 实在是不可理喻。 “这个青松道人,我早就看他不像个好人了,一面跟我们鼓吹跟着龙主如何如何,一面暗中跑路!” “我突然想起来,淮江郡王的那些灵材和奇珍异宝都还在他身上呢!” “是了,最近都是他一人在忙着联络城中修士,往来送礼和拉拢所需都在他的身上。” “不会吧,难道是见财起意,卷款跑路?” 众人都被雷得不轻,这种事情,未免也太扯淡了。 和青松道人差不多年纪的中年散修犹豫道:“以我之见,青松道友不是如此短视之人。” 年轻散修立刻说道:“那若是龙主问起,你可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 听到这句话,中年散修心中一寒,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大家萍水相逢,彼此认识也不过三五月,一两年,谁敢担保? “那不就结了,我们这边根本没有现任何打斗的痕迹,他若真的有事,也完全可以事先告知,有何必要偷偷摸摸?” “你看他连编个谎话误导我们都懒得了,这能省下一张传讯灵符呀!”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中年散修也彻底无言以对了。 当下决定,先向淮江郡王交代。 他们是以知交好友名义结伴到淮江郡王麾下投效的,原本是为了增强话语权,但却没有想到,出事之时还得被牵连。 “什么,青松道人不见了?” 淮江郡王闻讯果然大怒。 “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了!” 几名散修好说歹说,借口用尽,终于让他暂时息怒,等着青松道人自己回来再做打算。 可是他们都明白,这个青松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当夜,三名散修不死心的再度尝试,结果还是只能看着焚烧殆尽的传讯灵符默然无声。 一阵之后,他们只能利用传讯灵符将此事禀报龙主。 这件事情是瞒不过去的,推迟禀报,还能说成是有待确认,真要长时间没有告知,那就是蓄意隐瞒了。 当然,也不能那么直白的说青松道人可能卷款潜逃,只说对方突然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的音讯。 龙主那边很快就传回消息:“静待几日再做打算,你们且注意自身,莫要被敌人所害而不知。” 这是做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假设,无论青松道人的消失是自己所为,还是敌人捣鬼,都万万不可自乱阵脚。 三名散修见状,也就安下心来,一边暗自戒备,一边等待。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李柃当夜再次神魂出窍,来到了这处庄园。 “这次该轮到谁了,谁乖乖睡觉就先找谁……” 魇镇之法并非万能,他也无法强行对付一个精神警醒之人。 结果这一晚,三名散修都没有睡着,他们都强行打起精神,防范任何可能生的意外。 李柃想了想,干脆运用大粼江神权能封堵其中一名散修所住的独院,然后运用精神秘法营造出青松道人的形象,如同一抹鬼影悄然潜了进去。 “青松道友,你怎么回事?” 被李柃选中的是那名中年的散修,猛然见到青松道人回来,面露震惊之色。 但是青松道人二话不说,祭出飞剑就往对方刺去。 “你疯了,竟敢对我动手?” 中年散修见状大惊,连忙纵身躲开,同时召唤出自己的飞剑还击。 青松道人没有与之纠缠,转眼之间退回庭院,身影没入浓雾之中。 中年散修连忙追了出去,可没等他见着青松道人的背影,就感觉脑海之中一阵恍惚袭来,如梦似幻的场景变幻之中,四周天地变得混蒙起来。 “不好……” 第二天,庄园中众人醒来,面面相觑。 “莫道友也不见了!” “难道这个庄园闹鬼了不成!” “这不可能,明明昨天才到处检查过!” 剩下的两名散修于我心有戚戚焉,心中恐惧之意大盛。 淮江郡王则是气炸了肺。 “这人一定是和青松串通好的,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他花费了不少灵材和宝物在招揽这些人上面,虽然这些人暗中得了龙主的好处,但是明面上都是投奔淮江郡王而来,这边的供奉资粮也没有少捞。 留下来的两名散修顿时坐蜡了,除了及时禀报龙主,根本别无他法可想。 圣元国那边得知情况,不禁也迟疑了。 他们对此间之事没有具体了解,也不知道真正的实情究竟如何。 淮江郡王所言其实不无道理,青松道人和莫姓修士的确有可能串通一气,借助莫须有的敌人金蝉脱壳。 倘若这敌人并非捏造出来,而是真实存在的话,那就更加恐怖了。 他能够在悄无声息之间带走两名修士,也就意味着剩下的两人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你们先回世外谷潜藏起来,其他的再做打算!” 很快,龙主的命令传了过来。 他决定暂时放弃计划,保住棋子再说。 两名散修得知,如蒙大赦,第一时间就不辞而别,离开了淮江郡王的庄园。 李柃暗中关注着这些人的动向,却是悄悄跟到了世外谷中,第一时间确认这些人的落脚之地。 他并没有打算放过剩下的这两人,接下来的几天又如法炮制,分别把他们弄到了北边和南边。 至此,龙主派过来的第一批修士四散流落,都被他弄到了天南海北去。 众散修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因为他们真的无法解释,也无法面对这种事情。 圣元国,圣龙江上,一艘庞大的楼船战舰中,身穿铠甲的龙主面色凝重,看着自己麾下传回来的隐秘情报暗自皱眉。 他派遣那些散修到淮江郡王身边潜伏,当然不可能没有其他后手。 玄辛国的王城之中,同样有他的麾下部属,这几日间已经着手调查那处庄园生之事,经过一番努力,终于稍有眉目。 可是这眉目,未免也太诡异了。 “龙主,那些散修虽然贪鄙,但却也并非无脑之人,四人都不约而同做出同样的选择,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龙主身边也有谋士,一言指出关键。 龙主沉吟良久,道:“巫先生的意思,还是倾向于有神秘高人在对付他们,而非卷款潜逃?” 巫先生提醒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前段时日,玄辛王城可是风传过有能够日游的元婴高人现身,我们暂时还是不要惊扰了对方为好。” 龙主紧攥着手中酒杯,面上充满不甘之色:“日游……高人……仙门钦命封国,一统皇朝,就是为了要镇压这些所谓的散修,他们果然不甘心坐以待毙! 不过我奉老祖之命筹谋封国,征战四方,岂能为这等方外之人所干扰? 我就不信,他当真敢插足此间,乱我正道仙门的大计! 这次明的不行,干脆暗中再派人去!” 巫先生闻言一惊:“龙主……” 龙主一摆手,意态坚决,断然说道:“元婴高人又如何?我就不信,他能料事如神,尽在掌握!” 第83章 再次交易 “接连几人都消失了,谅他们一介散修,也不敢再往这件事情里面掺和。” “但这种程度的惊吓能够镇住散修,却未必镇得住那个圣元国的龙主,他硬是不死心,要再来试探,也不好继续再动用神秘前辈的身份对付……” “屡番出手的话,搞不好连仙门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来,惹出更大麻烦……” 青松道人等几个的麻烦算是暂时解决了,淮江郡王也被迫灰溜溜的赶回封地,但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 李柃清醒意识到,玄辛国的劫难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就是所谓的大势。 万幸的是,如今自己和九公主如今仍然处在较为有利的局面,并不会碍着时代洪流的展。 区区圣元国,所谓的龙主,往死里怼也不算什么,他们有气运,有钦命不错,但也终究不过是结丹真人家的子弟而已。 这年头,谁家还不是个宗门弟子,谁家还没有个老祖靠山呢? 当然,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的本领,也是重要的本钱。 连属咸鱼的九公主都暗中努力起来了,李柃自然也不能落后,同样思考起自己的前路。 “看来有必要尽快运用茶芜香给自己转化阳魄道体,顺带探寻筑基机缘!”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外物辅助,或许可以把阴长明手中那件法宝弄来……” “精神秘法和魇镇奇术结合有奇效,我以神魂出窍,适宜催眠和正面掠夺梦灵……” …… 月底,驸马府,含香阁中。 李柃伏案调香,手脚麻利的称量各种原料和进行加工,甚至不时以神念驱物的手段进行辅助。 反正也没有别人在,他干脆连三头六臂的法相变化都施展出来。 只见童子天人虚悬半空,无形力量掌控得妙至毫巅,以真正意义上的一心六用,同时进行着不同的工序。 这一天赋,可不仅仅只是有利战斗而已,平常修炼和制作事物也是顶好用的技能,修仙界中把此一法相列为高等并非没有缘由。 他此刻所调配的,是以过去曾经研究过的助眠香改造而来的新香品,其名为迷神香。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专门针对精神进行熏染,结合幽魂宗法门进行催眠引导的新香品。 李柃希望其可以直接作用于人体精神,使得闻香之人昏昏沉沉,如同醉酒一般,但苦于材料有限,实际上仍然缺乏妙用。 此前对付那些散修,都是以远对方的精神之力和精妙变化,加上偷袭得手强行攻击,这样显然是不行的。 若无这类香品相助,遇到炼气后期,或者精神方面有所特长的修士,恐怕就要彻底无用了。 试用多种灵材无果之后,李柃想到了一些与迷醉催眠相关之物。 比如说,传说中的糜钦枣。 《缉柳编》载,糜钦枣出真陵山,食一枚,大醉,经年不醒。 《清赏录》也有载,真陵山有糜钦枣,食其一,大醉。 东方朔游其地以一斛归,进上,上和诸香作丸,大如芥子,每集群臣取一丸入水一石,顷刻成酒,味踰醇醪,谓之糜钦酒,又谓真陵酒,饮者香经月不散。 这是说有一种叫做糜钦枣的事物,食之能够令人大醉,终年不醒。 调和香料制作成丸状,取一枚融入一石水中,就能制作出香酒,饮用之后口齿留香。 此物虽然属于酒类,但也和香道相关,被收录在了香道经典《香乘》之中,称作香酒。 如若能够在这个世界找到此物,或者与之相关的灵材,如同返魂香的替代品香糖枫那样,必定能够拥有自己满意的妙用。 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机缘,李柃查阅典籍,翻看各类游记和风物人情记载,暂时还没有找到。 天下奇物多如繁星,相关记载浩若烟海,纵然再如何的博学多才,也需要花费许多功夫才能粗通。 即便如此,也仍然不可能尽数悉知。 他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培养身边之人,比如信任的通房丫鬟们读书识字,研习经典。 今后若有机会,或还可以弄个书籍类的法宝,能够自动查阅关键词语…… 本来这可以让香坊之中的一些小厮,执事,以及香事局中的裴侍郎等人帮忙,但为隐秘低调,李柃还是免去了这个念头。 一会儿过后,李柃把手中之物摆放在旁边,将桌上的一枚玉制令牌取了过来。 它的表面,重重花纹浮现,如同墨迹的禁制,彰显着讯息的传递。 握住此物的瞬间,仿佛有股精神意念传导进来,那是血砚宫方面的来讯。 李柃微微一笑,传导意念,把自己回复输了进去。 南疆国外,崇山峻岭间,血砚宫中。 丈许见方的灵泉汩汩而动,气泡不停从数尺深的池底往上冒起,阴长明身影孤寂,呆坐在池畔的一块巨石上思索问题。 突然,身前一物的异动惊醒了他,阴长明神念微动,玉符便自旁边飞了过来,散着淡淡的幽光。 “终于有回讯了!” 阴长明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睛微眯,旋即闪现一抹惊喜的光芒。 “不过,如今手握我传讯灵符的究竟会是何许人也,他与子虚前辈的关系又是什么? 之前传闻,子虚前辈曾在王城现身,托梦诸人,说不定那些人当中就有他的血脉后裔,隐秘后人!那些散修前辈凡民出身,并无宗门那般开国立城,安置后人的机会,若有血脉留下,多半也是散落民间…… 这种事情平常不大想得起来,等到面临劫难关窍,要斩断因果,道心无碍之时,才会动身去找,说不定王城那里就有他的什么亲戚后人,之前所求的那件紫金飞梭也是为其而准备! 我如今所得茶芜香不多,根本不够使用,或可从那人身上下功夫。 前辈高人不屑珍宝奇物,难不成区区凡人或者炼气散修还能同样如此?” 这几日以来,阴长明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情,这其实是李柃故意给他留下的一个漏洞,无法从子虚真人手上直接获取茶芜香,就把主意打到了掌握符诏的人手上。 到时候用天材地宝,功法,法宝去砸,不信对方不动心。 阴长明只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茶芜香当真稀缺难寻,以致对方就算想要,也没有办法。 但同样可以事先和此人打好关系,到时候帮忙说上一两句话,就是莫大的好处。 阴长明虽然年寿将尽,但对凡人而言,也拥有着堪称漫长的寿命,他有这个时间和耐心等待种子萌芽,茁壮成长,乃至结出累累的果实。 不久之后,一名身穿红袍,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来到后山灵泉,对着阴长明的背景躬身行礼,恭敬道:“拜见老祖,不知老祖相召所为何事。” 阴长明转过身,斜坐在石头上,对他说道:“十三郎,你修炼多年,如今已是炼气后期修为,也该是时候出山历练,见识凡世光怪6离了,我给你一桩事情,作为历练任务。” 好吧,下山历练这回事,其实原本就是前辈高人捣鼓出来使唤弟子的借口,年轻人要多锻炼锻炼,这就折腾得满世界乱跑。 久而久之,修仙界惯之以为传统,也就传承下来。 许多人要到自己晋升上去,也成为前辈高人,才会恍然大悟。 不过这名叫做十三郎的男子却没有想得那么多,年轻的面庞上只有兴奋和激动:“老祖,我可以下山历练了吗?” “嗯,你代我送一件事物去玄辛王城的世外谷,等待别人找你接头。” 说到这里,阴长明面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只是被铜面具遮挡着,十三郎也看不出来。 怎么好端端的交易搞得好像见不得光似的,还要让十三郎住在那里干等。 不过散修里面什么人都有,到处寻幽探秘道友死光的,资质千年一遇级废柴的,睚眦必报灭门绝户的,天煞孤星招谁谁倒霉的,遇事不妙先跑为敬的。 这要是摊上一个不喜抛头露面,怕被仇家追杀之人,根本不足为奇。 阴长明自己年轻的时候杀过几个棘手敌人,有一段时间怕被人报复,也搞得神经兮兮,到处躲避,倒是有几分理解。 他只当对方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没有如何在意。 “你来看此物,到时候验看无误,就将它与之交换。” 阴长明想着,又给十三郎展示了茶芜香,让其记住此物的性味与灵蕴,然后把传讯灵符交给他。 “符诏带好,这是达成交易的信物。” 十三郎听得好奇:“老祖,你要与人交易此物?用什么交换?” 阴长明把自己那口血元葫芦取了出来,对他说道:“就用此物。” 十三郎见状吃了一惊:“这不是血元葫芦吗?” 阴长明看着他,干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小辈眼馋此物已久了,都憋着劲想要从老祖我手里弄到,但这次还真不行,我拿它有大用,以后再给你们炼制一件好用的法宝吧。” 十三郎垂下头去,连忙道:“老祖言重了,您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阴长明道:“你是个晓事的,去吧。” 十三郎行了一礼,收好东西,转身欲走。 “等等……”阴长明忽的又叫住他。 十三郎疑惑道:“老祖可还有别的吩咐?” 阴长明面上带着几许纠结,似乎拿不准该不该说这句话,但一阵后,还是说了:“你稍微注意一下,看看能否弄清楚那人身份。 试探一下,看看他还想要些什么,只要他能帮我弄来茶芜香,各种好处应有尽有…… 但若事不可为,也千万不要得罪对方……” 十三郎带着几分莫名看向阴长明,他还是头一回见老祖如此患得患失,好像这次的交易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似的。 但十三郎能够被阴长明召来办这件事情,也是个沉稳妥当的性子,当下不动声色应了一声是,告辞离去。 借着遁器之便,北上千余里,十三郎日夜兼程,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来到玄辛王城。 有着明确的指引,找到世外谷并不难,他很快就在指定的客栈住了下来,耐心等待李柃上门。 而李柃也没有让他久等,当夜就以另外一个新面孔的化身前往会面。 他并不介意让人知道,这个身份是给子虚真人办事的,关键时刻还可以出面为自己本体效力。 散修高手嘛,哪个前辈高人手底下没有几个这样的人物,方便跑腿办事什么的。 如今阴长明已知的就有一个赵无言,再多一个人也没有什么。 “道友,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货呢?” “在这里……” 世外客栈,灵洞中,两人相互验看一番,旋即达成了交易。 十三郎对如此轻松完成任务很满意,想起老祖的叮嘱,便试探着问了一番。 这原本只是例行公事,但却没有想到,对方迟疑一阵,竟然答道:“茶芜香,我们的确可以弄到。” 十三郎微怔:“怎么,这物不是子虚真人亲自炼制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男子立刻警觉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此物炼制不易,大部分也被子虚前辈收走了,就我手中这些,还是好不容易攒下的。” 他并没有说太多,但是言语之中已经暗示了一些东西。 十三郎闻言,顿时了然。 他和这男子一样,都是为前辈高人办事的。 虽然出身上可能亲近一些,还带着血缘的关系,但那些灵材,资源,各种修炼所需,都僧多粥少。 他是非常理解这种现象的,有人手里头掌控着资源的出产,除了上供的部分,克扣下些许,实属正常。 此前交易,怕是公账上的赏赐,这次却是私下里谋利。 老祖想要更多茶芜香,恐怕还得落在这些人的贪婪上。 十三郎并不知道,这男子离开了世外谷,一个纵身,就钻进神国法域,然后瞬间挪移,来到王城北郊的一座荒山上。 “终于弄到手了,这下转化道体,把握更大,可以开始着手进行了!” 第84章 阳魄道体 荒芜的山岭中,李柃召出蝉翼素纱绫,搅动风云,一股宛若洪流的浓厚水元从虚空汲取出来,不停往手中葫芦灌去。 他是在借着法宝有灵,自己附带的朦胧感应测试此物。 果然如同阴长明所言,这个血元葫芦拥有着储纳元气和法力,收放自如的绝妙功用,一定程度上,可以替代自身紫府或者丹田,总量相当于百年修为。 但是李柃想要弄到此物,可不是为了拿来装元气和法力的,他也不懂祭炼五行,没有什么五行灵气。 他真正想要的用途,是借此物储藏香魄! 于是催动众妙化香诀,分别输送了一些信灵香香魄和香火愿力,拒邪香香魄等物进去,然后开始等待。 此一法宝立刻展现出了不同于凡物的效应,竟然当真能够收摄各种香魄,将其保存起来,不致散失。 唯有两点不便,一是倾倒出来之后,自身神念能够操控多少,仍然还是操控多少,并不会因总量的变大而有所改变。 但这仍然相当于一方统率拥有了源源不断的后备兵力,可以不断投入战场。 二是此物不能混装各种元气和力量,香魄亦如是。 混装的话,会彼此交混,融合在一起。 但无论如何,这也堪称是足以立竿见影改变实战宝物,持有此宝之人,即便没有什么生死搏杀经验,也能轻松对付敌人的强**宝。 以它品阶,就连筑基境界的修士都合适使用,给炼气境界,绝对称得上是大材小用了。 李柃费了一番功夫,在其中注入自己的精神意念,复又以拜己之法催运有求必应香,不断将其祭炼。 这种有求必应香,应该可以称得上是他的特殊祭炼法门了。 香道缥缈,香魄无形,非常容易散失,但是拒邪香香魄是形成一种固有力场,将蕴含在其中的香魄拘束起来,这就起到了祭炼的效果,而自身精神意念在其中,亦可不断洗练法宝,彻底驾驭此物。 更重要的是,此物还能抵挡外来精神的侵染,经过实测,连元婴位格的大粼江神神灵都无法挣脱其束缚,自然也不能能够入侵。 经过此一香火洗练,就可以放心的将这件法宝纳为己用,而不担心外邪入侵。 不一会儿过后,李柃将此物催动,里面所装的大量水元倾泻而出,一番浇灌,这片荒山上顿时郁郁葱葱,草木繁盛。 李柃催动剑气,随便一割,就是一大捆青草,如同禾苗般神念扎捆,带着进入了附近的山洞,喂饲自己养在这边的兔子。 如是反复几次,自觉把血元葫芦洗干净了,他这才开始焚燃茶芜香,将滚滚烟气和其中香魄一并融入其中。 与此同时,自身也催动众妙化香诀不断催生,将更多的茶芜香香魄注入其中。 一天……两天……三天…… 足足五天过去,花费了十余份手头收藏的香料以及自身不断淬炼的香魄,李柃在里面装下了足可比拟正常所需三十余倍份量的茶芜香。 接下来,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他要开始主动感染己土太岁真菌,使得自己被寄生,向着黑魔僵的体魄而转变。 但是即便已经掌握相关资料,知晓各种利用和转化之法已经安全成熟,李柃还是担心会出问题。 他可不想此物爆出来,一口气把整个府邸和王城变成绝地。 因此,这一转化并不适宜在王城附近进行。 李柃干脆找个借口,要前往香坊闭关钻研。 夜间临睡前,他看了看正在解衣的妻子,说道:“青丝,我有一新方灵感,需要斋戒沐浴,平心静气……” 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 如祭炼信灵香,供奉五神牌位,甲子日攒香品,丙子日碾,戊子日和于一处,庚子日丸成,供于天坛之上,壬子日装入葫芦挂起,这些都是固定的规仪和流程。 李柃以前也曾有过闭关制香的时候,九公主对此倒是有所了解,但闻言不免有些不舍:“要花多久时间?” 李柃估算了一下,道:“有个七八日即可。” 旋即轻轻在她耳边道:“待为夫今日先喂饱你,回来之后,再好好补偿。” 九公主大羞,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柃乘坐着马车来到了久未前往的李氏香坊,先行得到通知的众人早已经在门口列队欢迎。 有人掀开车帘,李柃当即起身,从马车下来。 “哎,驸马爷小心点儿。” 看着李柃一脚踏空,差点把自己绊倒,众人尽皆揪心,好在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李柃赞许的看了小厮一眼,挥手道:“赏!” 小厮大喜,连忙叩头谢恩道:“谢驸马爷恩典。” 香坊管事上前,禀报道:“驸马爷,你要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李柃点了点头,其实他闭关制香是假,借此机会远离王城,暗中修炼阳魄道体是真,所以也不在乎什么制香的房间。 但是属下们都不知道,还是尽忠职守的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不一会儿,众人散去,李柃在香坊管事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过去所曾常用的小院。 李柃简单指挥了一下:“把我带来的东西放在里面。” 其实他这次并没有携带什么制香之物,都是一些简单的器具和换洗衣物,借着闭关制香的名义进了里面。 这处地方的密室是玄辛国为了制造信灵香而修建的,当初李柃以此香起家,被评定为堪比不入流灵材的妙用,天云宗对此也是颇为看重,还专门修建了一个可以隔绝窥探的简易法阵。 直至如今,宗门都还将其当做常例贡品,维持着李柃如今在凡世的身份地位。 只是就连宗门都不知道,李柃已经不再看重此物了。 他有了其他的香品,如今更是要以茶芜香塑造道体,奠定自己修炼上进的前程。 李柃进入此间的密室之后,很快解下外衣放好,然后盘坐入定,感应起了大粼江神的法域。 不一会儿,他身影一闪,径直出现在了千余里外的一处旷野。 这种事情他没有少做,都是借助了大粼江神的神力,以及大粼河本身的龙脉来完成。 但和过往截然不同的是,他还是头一回以真身施展此法。 随着一阵翻天覆地般的眩晕传来,李柃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 他带着几分醉酒般的昏沉晃了晃身躯,缓了好一阵,方才站稳。 “呵呵,我如今的身躯还是凡人素质,可还真是弱呀。” 李柃感受着腹中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不禁感慨。 这种肉身施法的感受和神魂出窍是截然不同的,他的神魂奇异,精神强大,出窍之后可以肆意遨游,施展各种神通变化,但是肉身还差得远。 “不过,我的肉身很快也要脱胎换骨了。 血砚宫所研究出来的强化之法是真实有效的,他们所欠缺的,也只不过是像茶芜香这样的催化之物,而今已经被我补全。” 这处地方处于大粼河西南的一个无人区,李柃在河滩的对面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山坡,也没有顾得上为自己搭建一个窝棚或者其他的藏身之处,径直就在山坡下盘坐起来。 转眼功夫,神魂出窍,当空日游。 他身影连闪,丝毫不觉浪费的前往几处藏物之所,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诸多事物取了过来。 很快,李柃就掏出一个装着黑色粉末的瓶子,把它洒在周围,用力一吸。 呼…… 吸…… 伴随着一阵微熏的腐肉臭味传来,空气中有无形的香魄散开。 那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己土太岁,其所具有的阴煞与邪性能量构成了如同腐肉的臭味,真菌,粘菌与细菌所构成的复合体正在带着孢子随风飘散,很快就伴随着呼吸道的感染,迅于鼻腔粘膜于喉管着床,然后以疯狂的度繁衍起来。 在此期间,李柃甚至召唤出蝉翼素纱绫,在自己头顶降了一场蕴含灵元的小雨,灵蕴催化间,一团团黑色菌丝生长,如同霉菌布满他的身躯。 单从表面看来,李柃的身躯已经感染了许多己土太岁,一如此前那些黑魔僵,身躯开始产生尸变了。 李柃还是头一回亲身感受这种变化,只感觉自己被己土太岁寄生之后,呼吸,消化全部停止,甚至就连心跳都停止,血液凝固,整个人都成为了宛若死人的存在。 然而在这死亡之中,却又存在着一股特别的力量在支撑,维持着他的精神意识保留于脑海。 有一些奇异的力量沿着肉身与精神的间隙传播过来,仿佛在侵蚀其精神,但转眼功夫,就被李柃的精神特质灼烧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需要什么众妙化香诀催化灵香,他自己的精神能够日游,本身就已经蕴含着不俗的阳性,以阴煞为食的己土太岁,是无法在这种环境之中生存的。 时间渐渐过去,香坊之中的众人不知李柃早已离开,还是照常送饭,甚至就连九公主都来探望了一下,被李柃以神魂出窍生成化身,隔着法阵应和了几声。 李柃始终注意着自己的身躯,眼见着其不断被阴煞侵蚀,腐化,渐渐生出黑霉,尸斑,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自观想,神念化生,仿佛生出了重重似幻还真的觉悟,朝头看去,头法枯落,头皮整个揭下来了,筋膜皮层,脑髓脂肪,无一不现。 而后再至大体,大体亦皮肤干枯脱落,筋膜分离,腐朽囊肿溃烂。 须臾之间,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生脏、熟脏俱皆照见,乃至屎尿脓血溃散满地。 此身从足至,从至足,皮囊之里,无一净者,脑膜涕唾脓血屎尿等,略说则三十六,广说则无量,俱皆污秽不净。 由是而起,李柃鼻尖仿佛嗅到了自己身体上面传来的诸多恶臭,粪秽脓血,病卧床席无人看视疮坏,大小便惴臭秽,死尸膖胀虫食烂坏…… 最终,这一切都随着脓胞溃烂化成黑色的腐化之水,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此骨非是凡骨,竟于黑暗之中盈盈有光。 不知不觉间,时间到了夜晚,李柃眼前所见之物,已然是一具森然骨架盘坐在前了。 “我怎么看着沉迷了,不好,按照原本计划,是要保留部分肉身,方便恢复的,如今竟然只剩下白骨!” 李柃心中又惊又喜。 他惊的是自己似乎玩大了,按照正常的计划,是应该在腐化到一定程度就开始熏香生肌,脱胎换骨的,茶芜香使用的时机早已过去,自己竟然一口气就看着肉身变作白骨。 这要是玩得过了火,骨髓之中的生命信息都腐化,那就无法由死向生了。 喜的却是方才的经历似乎并不等闲,此间机缘,极赖慧根,非等闲修行可以达到。 直至最后,李柃照见自身骨骼,已然是晶莹如玉,洁白如血,在黑暗之中大放光明。 此身化为白骨,于黑夜之中当野盘坐,原本是极其阴森恐怖的事情,尸体腐化所生之脓肿污秽仍在,但却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几分神圣庄严之意,肃穆非凡之中,异香袭来。 此香前所未见,乃是李柃过去所不曾闻到过的清新与自然,质感上类似薄荷的清凉,无有丝毫沉腐苦闷,皮囊诸相所带来的淤堵。 闻到此味,不仅鼻窍疏通,就连心灵意识的层面都仿佛跟着一起顺畅起来,运转得更加圆融无碍了。 他的意识仿佛真正解脱,越了这个肉身的限制,如同香烟无形,寂然飘荡于其上。 但在与此同时,却又仍然保持着肉身仍在的联系,如同一柱清香,袅袅而升,却又不离本体。 李柃下意识的惊醒过来,也顾不上体察这种自白骨玉化,散异香所代表的寓意,连忙祭出茶芜香。 阴极生阳,白骨生肌! 转瞬之间,层层莹白自骨骼之中生出,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效立刻使得李柃的全身血肉重新出现。 阳魄道体,就此而成! 第85章 散修刺王 “果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实际情况还是与血砚宫的典籍有所出入,幸亏我也准备充分,不但神魂能够出窍,彻底杜绝其影响,还连茶芜香都准备了数倍所需的份量。 这原本只是为了有备无患,但却没有想到,当真派上了用场。” 李柃看着自己的肉身不断重生出来,但是消耗的茶芜香远比预计之中要多得多,不由得也是暗叹一声。 这要当真是因为茶芜香不足,突然中途停止,就真的危险了。 不过这倒也未必就是绝境,因为自己的神魂仍然还在,能够以众妙化香诀催生此香,强行继续下去。 对于别人而言,茶芜香熏染,白骨生肌是借外物修炼的旁门左道。 但对自己而言,这只不过是以筏渡河,渡过河了,就是不假于外。 无论如何波折,这一次的转化都大获成功了。 李柃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己新生肉体的强大。 这是一具充满着纯阳元气,与此同时,却又暗含阴煞的平衡之躯。 阴煞彻底融合进了阳魄里面,负阴而抱阳,阴极而阳生! 这似乎不是简单的阳魄道体,血砚宫对阳魄道体的定性非常准确,从理论上而言,赵无言那样的才是标准的阳魄道体。 这种已然是纯阳道体一类了。 李柃内视,现这具肉身虽然依旧呈现出物质的形态,但从本质上而言,已经不是凡俗血肉,而是糅合了精神与元气,灵肉一体的全新之物。 如若祭炼出了法力,将其注入,立刻就能成就筑基之境。 可以说,在肉身的层次上,自己已经真正脱胎换骨,一步登天了。 更似有一丝精神被炼入了其中,神识在外观视,犹如二位一体。 神魂归窍,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便是仍然处在虚空之中一般的逍遥自在,精神意志可以自由运转于身躯的每一处,没有丝毫阻碍。 李柃朝自己手掌看去,只见其已经变得晶莹如玉,五指青葱,如同童子般白皙细嫩。 神念覆盖其上,质地立刻就变得凝实如铁,甚至肌肤都隐隐浮现金属的光泽。 这是罡煞化形的变化,阴阳二气已经可以在肉身之内流动,甚至与血肉结合一体,改变性状。 他站了起来,挥了挥手,五指直接扎入身后石壁。 随后一抓,手中石头便如同豆腐渣般粉碎。 这是世间任何凡俗武功都无法达到的境地,果然已经和祭炼出去的剑气一样锋利而强大。 方才的一瞬,力量也轻松达到了千斤以上。 正常凡人只有几百斤力量,平常炼气境界若不锻体,只靠着自然的修为增长,也难以越,但是李柃直接就生出了奇异的变化,达到千斤以上。 随后,李柃身躯移动起来,弹指之间跨越十余丈,这是堪比猎豹的度,甚至比如今自己神魂出窍之后的灵体移动还要更快。 但这还远远不是终点,而只是起点。 因为道体是可以锻炼的,它的极限是凡胎肉身远远无法企及的。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双手,乃至全身筋骨和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只是自己不善运用,未能充分挥出来。 更为奇特的是,自己能够随意把精神注入其中,精神和血肉已经真正融合在一起,力量可以完美相互叠加,而其他人只能像是两个单独的个体共同努力,朝着同一方向使劲。 虽然高明者也可以无限接近自己这种圆融一体的状态,但却始终还是存在着隔阂。 这是先天的差距,如若没有相应的道体特征,根本无法消除。 片刻之后,李柃又见,自己的肉身随着念头变化膨胀起来,转眼之间就壮大了一圈。 这是变化身之中的小身。 据传佛陀有丈六金身,堪称小身之中宏伟雄壮者。 李柃颇感新鲜的把自己变化成为了一名魁梧的壮汉,足足有九尺来高。 不久之后,恢复原状,却是面带古怪,低头看了看。 好吧,这也算是一桩意想不到的好处…… 再看了看四周,自己身躯腐化过后,血肉所生的霉斑,腐肉,尸水,粪溺仍然还在。 别人筑基或者易筋伐脉,最多就是皮肤表面分泌出黑色的油脂污垢,洗个澡就刷干净了,但是这般全身都腐烂一遍,然后重新生长回来,还真称得上彻底。 李柃从中闻到了难以形容的恶秽之臭,几乎如同本能,立刻就记住了这种气味。 “这是不净观所生的恶秽臭!” 他心念一动,四周黑烟弥漫,所有腐尸血水之中,无形香魄被抽取出来,钻进身边飘浮的血元葫芦之中。 香和臭是相对的,当李柃掌握了茶芜香之时,也就天然掌握着这种能够致人腐化的不净恶秽。 此物对敌之时,或许会另有妙用。 不久之后,李柃身影挪移,出现在王城香坊的密室之中。 掐指一算,此时距离闭关已经过去足足七日七夜。 李柃从始至终都分出了一丝神念在此,借助分身化念之法应付外面的探寻,忽的感应到,又有人过来了。 他快穿上事先早已准备好的换洗衣服,然后精神气质一变,肌肤暗哑,精神内敛,表面看来,就是普通凡人,几乎和进来之时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他得自世外谷的伪装法门,散修手里大把这些江湖小术,虽不通大道,却堪称实用。 片刻之后,李柃主动关闭法阵,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驸马爷,您出关了?” 守候在外的香坊之人看到他出现,不禁一愣,旋即连忙见礼。 李柃点了点头:“准备马车,我要回府。” 这一番回去,小别胜新婚,自是不必多提,世外谷中,却是出现了好几个生面孔。 这段时日以来,坊间散修数量不断增加,有人把世外谷的去处告知,新生代的修士们主动探寻,不知觉间,竟然已有凡间集市般的热闹之相。 也就是在间,一名青衣帷帽的中年男子召集了三名散修,于客栈灵洞中密谈。 “三位道友,你们新晋炼气,亟待资粮,我等可以为你们提供所需之物…… 这般的机会,可不是经常能有,不知那件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三名散修一看就是初获奇遇,身上凡民气质都还没有褪去的新晋修士。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额头太阳穴高高鼓起,看起来就是个练家子,另外一人眼神凶悍,满脸横肉,不是屠夫就是打家劫舍的强人,最后一人满脸阴骘,獐眉鼠目之中偶现几分残忍的凶光,同样不是良善之辈。 阴骘中年沉声问道:“有什么可考虑的,你要我们出手对付的究竟是谁?”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我便实言相告了,我们想要对付的,是新上位的玄辛国主!” “竟然是玄辛国主?难怪明明是凡人,却要召足我们三人,一起联手才能接取……” 三人对视一眼,尽皆感觉到了几分棘手。 不过,也仅仅只是棘手而已。 那名屠夫般的汉子干笑一声,沉声说道:“这一票,我们干了,今晚就动手,等着吧。” 中年男子拱了拱手,道:“祝三位一举功成,旗开得胜!” “且慢,说好的定金呢?” 中年男子道:“这个自然,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宫城的地图奉上,祝三位马到成功。” 不久之后,三柄精金飞剑摆在了台面上,满堂生辉。 待得三人满怀欢喜,带着这份定金离去之后,一名身穿华服,看起来风韵犹存的美妇走了进来,嗤笑一声道:“这些亡命之徒眼界可还真浅,几柄飞剑,几万灵石,就敢去刺杀人间王侯。” 中年男子倒是心怀感慨:“也不怪他们,新晋修士以为凡间净是凡夫俗子,轻公卿慢王侯,这不是很正常吗?” 美妇笑了笑,道:“哪来有那么多凡夫俗子,炼气筑基,乃至结丹……在大修士眼中不一样也是凡人?当真以为被不懂窍门的凡人叫上一两句仙师就真是仙师了?”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嘛,若无他们这般浅薄,怎会有人愿意接下这些摆明了送死的任务,去帮我们投石问路呢?他们踏入修仙界时日尚浅,都还不知,凡间王侯是仙门真人的后裔,子弟,各方诸侯也与仙门弟子关系密切。” 美妇不屑道:“这些人就算侥幸修仙,也是浪费灵气,办这种事情正好,不过这次得千万盯紧了,若再如同青松他们一般无故消失,就算龙主不怪罪,我等也将难以自处。” 中年男子道:“韩夫人不必担心,我早已经安排人盯紧了,是擅使隐身术的马道友。” 韩夫人道:“这人倒是有几分本领,即便将来杀劫兴起,散修大战,也有不小机会活下来。” 中年男子道:“册封名位不正是为这种散修准备的吗?我等投效圣元峰,也是为了博个法师,道人的前程,只好让那三位替死了。” 说到这个,两人似乎突然意兴阑珊,一时都无言了。 且说三人离开了世外谷,也没有多作耽搁,一路就直奔王城而去。 “这次真是瞌睡就碰上枕头,遭人送钱来了!” “若在成为修士以前,王宫重地,刺杀国主,想都不敢想象,如今我等已是修士,这岂不是易如反掌?” “哈哈哈哈,不错,如今我等已得飞剑,飞纵之间,取敌级,还不是轻松简单?如今已经快要入夜,正好我等有视昼如明的本领,就趁护卫不注意,潜进去割了那狗屁国主的级了事。” “说得对,王宫虽有高墙深宫,但遇到我们,还不是如同虚设?” 三人兴致高昂,一边熟悉着刚刚得手的飞剑,一边彼此交谈,不多时,就已经能够运用神念将其操控自如。 自感得了法器,实力大增,对这一次的任务信心更是十足了。 他们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径直赶到城中酒楼,摆了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大快朵颐,等到夜幕降临,就直接往王宫的方向奔去。 三人虽然莽撞,但行事也是干净利索,一路躲避护卫,潜行无踪,竟然丝毫不露破绽。 修士和凡人的差距,不仅仅只在正面交锋上,修士隔着几丈就能听到凡人的呼吸脉搏,透过墙壁就能感应到对方气机,再加上视昼如明,踏雪无痕等等本领,想要避过寻常护卫潜入此间再轻松不过。 至于什么高墙深宫,那就更加不在话下了,轻轻一跃,不就上去了? 那只能防范凡人用,防范不了修士。 可就在三人以为很快就要轻松得手的时候,空中一道刺耳的破音传来,不知从何处袭出的利刃斩破练家子后背,径直从心脏透了出去。 他连反应都来不及,就扑了下去。 “不好,这里也有修士?” 两名散修大惊失色,祭起飞剑想要还击,可神识感应之下,四周空空荡荡,全无敌人。 那击杀练家子的飞剑弹射而起,如同灵蛇袭来。 金铁交击的碰撞声中,屠夫仅仅只来得及抵挡几下,就被突破防御,透体而过。 他腰腹之间出现了一个海碗般的血洞,嘴角微抽,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去。 最后那名阴骘中年亡魂皆冒,毫不犹豫抛下两名同伴往来路逃去,可是转眼功夫,剑光斩断他的右手,然后又斩断双腿,碰的一声,将悬浮空中的精金飞剑磕了出去。 一道灵光不知从哪里飞来,小网兜住阴骘中年,将其镇在原地。 “啊……” 阴骘中年痛苦哀嚎,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出现。 直至小半刻后,方才有一群披甲护卫带着飞蝗弩,持着铁木盾赶来,将他擒下。 从始至终,对付他们的修士都没有露面,直至那些披甲护卫将其套上恶木枷,钉上镇神钉,才慢慢从一处院墙的角落走了出来。 远处灯笼的微光照映中,这修士满脸疑惑。 “这三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还好抓住了一个活口,到时候细细审问,总能知晓一二。 第86章 镇国长公主 第二天中午,因着李柃结束闭关,返回府中,上下的仆众都忙碌起来,尤其伙房,更是受命加做几样拿手好菜,要给驸马爷换换口味。 李柃胃口变得大好,盖因他此刻的全身血肉都是从骨髓之中的生命信息繁衍而来。 骨髓可以造血,理论上而言,可与元气混合,凝塑成为各种身躯器官,乃至于复制出完整的形体。 李柃此前所得结论,白骨生肌需要新鲜白骨,不能是枯骨,这并非没有缘由。 茶芜香实际上是没有《拾遗记》中记载那种枯骨生肌成效的,古人此间的记载或多有夸张,又或许,这当中涉及了灵肉合一的奥秘,拥有着李柃尚未掌握的虚空造物的法门…… 但无论如何,这也昭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李柃此刻的身躯,相当于返老还童,拥有更为原始和年轻的生长形态了。 有句俗话叫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现在就是个外表二十来岁的孩子,仍然处在生长育期,需要大量营养和元气补充。 李柃于无形之中,一口气就把满桌的食物香魄都吸干了,然后又大嚼这些失去香魄的残渣,把当中凡人才看重的部分营养也吞噬殆尽。 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雀跃,贪婪吞噬,成长着。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的日精月华也自动融入。 此刻的李柃,已然是纯阳道体,拥有了祭炼阴阳二气的能力。 这不像最常见的五行道体那样普遍,但也是可以祭炼灵元的,同样转化成为生长所需的营养,增强着他的体魄。 九公主面带笑意:“夫君,你看你,没事斋戒清修做什么,把自己都饿坏了……” 李柃也意识到自己吃太多了,终于停下来,面带微笑和她谈起近日之事。 结果还不待他们说上几句,府中大管家徐公公就匆匆而来,禀报道:“宫里出事了,昨夜有三名刺客入宫行刺!” 紧接着把大致的情况道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般蠢的散修?”九公主得讯,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李柃倒是淡定,他还听说过譬如“梃击案”之类的奇闻怪谈,种种看似不合逻辑的荒诞事情背后总会有其合理的根源所在。 他对九公主道:“审讯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不过三名新晋散修而已,不知天高地厚,被人挑唆,就当真以为一朝修炼,仙凡分别了。” 九公主忧心忡忡:“究竟会是谁如此大胆,莫不是三哥……” 李柃道:“不要胡思乱想,妄作猜测并没有意义,反而容易自乱阵脚。” 结果当天下午,新王竟隐秘上门,亲自前来拜访。 他一见面就向九公主哭诉,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梨花带雨:“九妹,如今坊间风传,是那老三丧心病狂想要夺位,竟然连雇佣散修作杀手这等恶事都做出来了,你一定要帮我啊!” 九公主无奈道:“二哥,我怎么帮你?” 新王道:“当然是向老祖讨些法器,法宝,还有执事弟子!不过如今仙门都有定数,新一批下山历练的弟子不派驻玄辛了,得找些自行下山或者另有情面的才好!” 九公主为难道:“你也知道宗门派驻是有定数的,当中大部分还得充实异闻司,到哪里找人保护你去?” 新王道:“你自幼在洞天福地清修,总有同门师兄弟和师姐师妹吧!” 九公主道:“有是有,但……” 新王道:“你若不帮我,只怕我要被老三那浑人害死了,坊间的散修又多贪鄙之辈,外派做事还可以,但放在王宫里面,我也不放心啊!对了,你如今已经是我玄辛的长公主,但还没有确定封号,我觉得你毕竟是仙门中人,当可镇国,干脆就以此为名,册封镇国长公主!” 待得新王离开之后,李柃轻轻一叹,对九公主说道:“镇国长公主?这可不是什么好封号,你这个二哥丝毫不体恤你处境,想要拖你下水啊!” 刚才新王来哭诉,投告那原三王子淮江郡王所为,他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是玄辛慕家的家事。 以九公主的聪慧,自然也看得出这一点,但事涉家人,不禁也迟疑了。 李柃轻轻一叹:“顺应你的本心去选择吧,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 人生在世,亲情爱情友情诸般,哪能说断就断? 九公主看了他一眼,道:“我先问过老祖再说。” 这就是新王要找九公主的原因,李柃和九公主都是老祖跟前的红人,想联系就联系,换成他得固定年节或者找人代传,公事公办,在当上玄辛国主前甚至都没有资格联系。 黄云真人听闻九公主禀报,语气淡然:“青丝,你也是仙门里面进过学的,因果劫难,天命人运如何而来,该心中有数!” 九公主道:“我明白,可是,二哥他那样求我……” 黄云真人道:“那孽障是算计准的,他知你性子,又知老祖我难断舍这玄辛因果和供奉,迟早得出手相帮!” 她倒是看得通透:“老祖我欲争大势,不会轻易放弃玄辛国,说不得要与那人作过一场,靠的始终还是你们这些在凡间的小辈,你可愿意成为这大势之中的棋子,替老祖我镇守玄辛,争夺气数? 原本你已许配李柃,可以做对逍遥鸳鸯,福地清养的,但若此番卷入局中,难免劫难,如何度过,得看自己造化!” 这话一出,九公主顿时就沉默了。 李柃听到,也不由得心中一松,对黄云真人暗生了几分感激。 子孙后代之中,始终都是有人要被推上台面,充当棋子的,大家得一碗水端平,谁都不能然。 但老祖摆明了就是偏爱九公主,早早使她许配李柃,置身事外。 谁当上这个玄辛国主,谁才是她参与玄洲博弈的棋子,上台面与人作过一场。 这时候提到李柃,也是为了打消九公主的念头,叫她不要瞎掺和。 这种话李柃自己不好说,但老祖一提醒,九公主就从亲情的纠葛之中清醒过来了。 她本心上还是有些自私的,百姓的死活不关她玄辛王族的事情,兄弟姐妹也不关她这个小家庭的事情,始终把夫君儿女看得更重。 老祖也愿意这样安排,若非如此的话,知晓九公主拥有修炼天赋的那一刻,就应该把她培养成为玄辛国的女王,和龙主那样的人物争锋逐鹿,即便最终不能全竟其功,至少也可以保住这一方的封国。 但很明显,老祖把更多的筹码压在了自己晋升上面,倘若成就元婴,失去封国固然可惜,但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之事。 倘若不得晋升,也没有多少年可活,同样没有必要太过在意。 结束联络之后,九公主对李柃道:“夫君,我想清楚了,这凡间争斗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为好,在玄洲卷入大乱之前就搬到仙门福地去吧,到时候我为内门弟子,你为记名弟子,总有去处,你说这样可好?” 李柃道:“好,都依你。” 九公主轻轻一叹:“我们现在还年轻,在凡俗也有大把富贵可享,但若能够搬去仙门福地清修,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这是脱离尘世纷扰的大好机会。” “至于二哥……只能靠他自己了,不过他也不是当真离开了我就活不了。” 李柃轻笑:“我也早已把亲族安排好,在华江郡老家当富户,到时候任他城头变幻大王旗,都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正所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找来的。 这个决心一下,诸多烦恼立刻烟消云散。 然而还有一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九公主这边想要清静,不理凡俗世事了,新王却迫不及待加封赏赐,大张旗鼓。 李柃得讯,大为光火,但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和九公主修的不是太上忘情之道,就算太上忘情,血缘关系和亲属关系也是货真价实,难以割舍的,想要自然而然断绝,需得上百年光阴消磨。 而且,无论从血统还是法理上来说,九公主也称得上是玄辛的镇国长公主,当代玄辛王室,就她一个拥有修士资质,这也是天生的因果。 …… 世外谷,客栈中,龙主麾下的两名部属,那中年男子与韩夫人相聚,论及近日时势。 韩夫人道:“冯道友,之前的试探很成功,从玄辛峰的反应来看,黄云真人对世俗王朝的确不是太上心……” 中年修士道:“这是早有预计的,眼下黄云真人处在关键时期,晋升元婴才是正经,凡世间的势力和王朝气运也顾不上太多,否则怎会放任这边的散修肆意妄为。” 韩夫人道:“如此看来,我等大有可为?” 中年修士道:“必定是大有可为,只要仙门不派下弟子支援,什么国度能够单独支撑?不过……” 韩夫人道:“不过什么?” 中年修士道:“玄辛国最近有一册封,以九公主慕青丝为镇国长公主,也不知道会引来何等变化。” 韩夫人道:“谅她一人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中年修士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话不能那么说,玄辛国毕竟也是一方王朝,若是明知自己要出局,铁了心要坏别家之事,也是有几分用处的,这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是新王积极拉拢亲族,想要利用九公主稳定政局的讯号,更有可能,是他们幕后老祖黄云真人的授意,要搅和我圣元国的大事!” 韩夫人听了,有些难以置信,这么想会不会太险恶了些? “他们难道真的会损人不利己?” 中年修士提醒道:“不要忘了,玄辛峰与圣元峰素来多有争锋,黄云真人千余年来压了紫云真人一头,临晋升前,想必也不太愿意让紫云真人好过。 更何况,对付圣元国当真就无利可图吗?倘若他们与别家另有协议,只要削弱圣元,就能分润一份资粮呢? 为何圣元国想要崛起,第一时间就该对付玄辛?症结便在于此,玄辛国掌握大粼江上游,就算自己不行,也完全可以成为他人手中对付圣元国的利器!” 韩夫人道:“确实如此,两家相争,若不先下手为强,迟早要反受其咎……不过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还是尽快把消息传回去,让龙主早做决定。” 中年男子道:“理当如此。” …… 圣元国境内,辽阔的大河向东奔流,寒风萧萧,波光粼粼。 残阳夕照中,大片火烧云高悬天际,如血的红芒照映在水中,使得江面也仿佛被点燃。 伴随着激昂的战鼓鸣响,几只水鸟惊起,拍着翅膀钻进岸边的芦苇荡。 不多时,数艘长达十余丈的楼船战舰威风凛凛的逆流而上。 各船彩旗飘扬,鼓号为令,似乎正在演练水仗兵阵。 随着两岸烽火和各自传讯法器的指令,这些楼船在江面上展开了追逐,时而三五成群,时而一字排列,展现出高的机动和协同作战能力。 圣元国擅造船,国内也有类似灵香匠户或者飞剑匠师那样的造船师,被宗门收纳,所造楼船堪称大型法器,乃是圣元国征战周边小国的利器。 其中一艘最为高大和华丽的旗舰正是龙主的座驾,他在里面得闻消息,异常重视,当下召集自己麾下谋士商议一番。 “他们所言确实不无道理,我们不能赌玄辛国对我等无心,就算他们当真无心,进攻玄辛也是早已定下之事,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巫先生也赞成冯振与韩夫人的判断?” “不错,他们久处玄辛,对当地的情况了解不浅,其建言宜当多多采纳。” 龙主从善如流,当即朱笔一批:“调拨一批灵材和死士,应许未来封赏,尽快找人探清那九公主慕青丝实力!” 巫先生提醒道:“此女似乎深受黄云真人宠信,若能擒下她,必定也可以对我等大计有所帮助。” 龙主淡淡一笑:“那就尽管一试!” 旋即也在手令之中把这一条指令添加了上去。 第87章 修士袭杀 时间很快过去小半月,不知不觉间,已是年底。 玄洲的新年虽然不算隆重,但多少也是个辞旧迎新的重要节日,每逢此期,家家户户都会洒扫庭除,清理整洁,各行各业也要盘账,分红利。 李柃名下的百宝阁次报账,已经开始6续分润,香坊也结算工钱,6续放假。 就连裴侍郎都见机送了几十车香木和一些名贵香料入府,借机再拍马屁。 还有家乡的亲族也相继来信,商谈祭祖事宜。 李柃虽在府中,但却遥控着各项事务,难得的繁忙起来。 九公主则是继续日日早起,勤修苦练。 她还以为李柃不知其秘密,太阳初升,朝气渐失之后,回到卧房抱着他睡下。 这一日,天光大亮之后,李柃依例去了含香阁,于此间清静之地调香制香,探索新方。 最近他研究较多的,除了茶芜香,仍是上次现可能颇有几分妙用的迷神香。 若得此物,配合自己得自幽魂宗的魇镇奇术,必然是一大杀手锏。 此事有被一夜之间掠去梦灵十八次的青松道人为证。 按照魔道手中得来的典籍记载,短时间内连续掠夺梦灵,足以对精神造成极大损害。 但是修士都非常警觉,大多都能做清明梦,轻松掌控自己梦境。 运用此法侵入梦境,其实危险而又不便,也只有李柃这般能够神魂出窍,位格比寻常修士高出不知多少倍的特殊人物才会对此感兴趣。 房间中,李柃再次显现出了自己的童子天人相,三只头颅看向不同方向,手臂各自捧着不同书本,于半空阅览。 角落是个铜制的仙鹤香炉,袅袅轻烟正在从鹤眼里面涌出,如同潺潺流水,飘向这尊法相。 这是可以用于拜己,具现法相和精神的有求必应香。 另外一边的台面上,一柱清香于陶制的广口香炉点燃,凡品信灵香散清雅香气,持续而缓慢的继续增益着他的神念力量。 突然,李柃手上动作停了下来,面上露出些微的疑惑之色。 他放下手中事物,收敛法相,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他的动作似缓实快,几步就踏出数丈,如同浮光掠影,来到院墙下的一片空地上。 那里似乎有什么人,被他动作惊得一跳,竟然凭空伸出一只手,如同鬼魅般拍了过来。 这一拍颇具水准,是高明武者也难达到的羚羊挂角,毫无烟火气的袭向李柃脖颈,似乎想要将其打晕。 但是李柃已然脱胎换骨,本应难以躲避的动作在他看来慢如冻僵,轻轻侧身,就躲了过去,随手一抓,捏住对方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随着身躯的接触,生命元气相冲,那人周围的力场告破,隐约的身形显露出来,很快迅显化,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蒙面灰衣人的身影。 “你是什么人?” 李柃话刚出口,便感应到附近还有两道气息,似乎为自己的突然出手所震慑,登时气机大乱。 李柃身躯不动,无形神念散,触手般攀上他们身躯,凭空扯了过来。 又是两名灰衣人现出身形。 他们被李柃单独制住,尽皆目露惊色,满是难以置信。 “你竟然会武功!” “不,这不是武功,而是神念驱物的本领,你竟然是修士!” 李柃皱了皱眉,身影一闪,带着他们穿梭虚空,来到远方一座山谷。 “这……” 三人的震惊简直无以加复。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柃把他们抛了起来,张口一吹,黑烟弥漫。 法生万象,不净恶秽! 这是他以不净观之感悟参详而来的恶秽臭,众妙化香诀催动之中,法生万象,神念力量化作了蕴含着极致恶臭的不净恶臭。 这三人都是没有丝毫神念力量或者灵元的凡人武者,接触此烟的瞬间,当场哇哇惨叫。 猝不及防之下,三人口鼻也吸入这种黑烟,结果一个个冒出脓水,黑血流溢,当场毒毙。 身躯则是以肉眼可见的度腐化溃烂起来,黑色霉斑迅蔓延。 片刻之后,尸体坠落百尺悬崖,扑通重响中,摔成了肉酱。 李柃站在崖边看了看,冷然说道:“要怪,就怪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不过,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李柃担心有人对自己和妻子不利,也没有敢在此久留,立刻就挪移回去,出现在府中内苑。 …… 在李柃揪出灰衣人的前一刻,府中内苑,九公主盘腿而坐,对着自己的飞剑吐纳运功。 只见精金锻造的法器飞剑凌空悬浮,重十二斤八两的剑体上,一缕精神如同白芒浮游,拥有生命般跟随着呼吸。 这是平常剑修祭炼剑器的功夫,虽然剑术并非天云宗所擅长,但因实用性极高,还是作为宗内的通传功法进行传授,弟子们都要进行一定程度的掌握。 如今九公主转了性子,自然也少不得把这些东西捡起,练上一练。 突然,九公主腰间,一件外形精致的铜铃法器自行颤抖起来,出叮铃铃的响声。 九公主眼睛猛的睁开,清美的面容上骤然闪现一丝警惕,旋即霍然起身,走了出去。 这件法器是上次李柃遇袭之后,老祖赐下用作防御的,九公主下意识以为有人想要对李柃不利,于是急忙往他所在赶去。 梭形飞剑如同有灵,跟着漂浮在身后,也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她纵身疾驰,快要赶到含香阁的一刹那,流光袭来,如同虹芒的匹练铺陈,仿佛当空展开了一道彩虹。 四周不知何时被一片朦胧的迷光笼罩了,九公主惊讶之下,祭出飞剑猛然戳刺,却见道路尽头,一堵如同利用七彩云霞凝炼而成的墙壁浮现,飞剑砍了进去,如同陷入泥水潭中。 “这是……” 察觉到这一触感,九公主面上浮现一丝惊讶之色,连忙把飞剑收了回来。 在飞剑没入其中的一瞬,她就感觉到不对了,自己的精神念力竟然无法跟着穿透进去,如若再继续深入,必然深陷其中,丢失这件法器! 而且,这种东西…… 九公主目光炯然,注视着眼前之物,惊讶现,它竟然是蜃气云! “你竟然能够察觉到此物的玄妙?也对,此物为生云香所产之蜃气云,原本就是你们府里出的产物,只是被宗门分下之后,经人祭炼,才化为此一云帐!” 一个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从路旁传了出来,那是一个身穿玄衣,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乱糟糟的头随意用簪子插着,走路的同时将其拔下,转眼功夫,便披头散。 但在手中掂着簪子的同时,他的眼神忽的变得凌厉起来,周身上下,剑芒浮现,仿佛只看一眼都要刺痛人眼。 “去!” 他手中的簪子是木材所制,看起来竟似精巧的小剑,伴随着灵元注入,罡煞流转,化作两尺来长的小剑,暗金色的罡元浮动于表面,甚至就连木材都被浸润,跟着变了颜色。 此剑快如闪电,随着中年剑修的一声低喝就瞬间闪至九公主面前。 九公主狼狈躲开,连忙驾驭自己飞剑朝其砍去。 当! 金铁交击之声传出,火花四溅。 中年男子站在原地不动,但是右手伸出,食中二指掐成剑诀,凌空虚指起来。 跟随着他手指的节奏,簪子所化木剑如同被人凌空持握,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云挂撩,斩挑抹削,招招精湛,式式巧妙。 此人剑术非凡,九公主很快就被逼退至一旁,眼见着岌岌可危,连忙把一物祭了出来。 但见空中光芒四溢,旋即风云搅动,气焰流转,无形的力场笼罩她周身上下。 中年剑修朝九公主头顶看去,只见到一枚圆澄澄的暗金小球凌空悬浮,以其为中心,元磁偏转,所有一切进入周身尺许的力量都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当他运劲往前直刺的时候,一股力量从旁推移,使得其剑锋偏转,化为削招。 当他运劲往上挑抹的时候,又是力量从旁推移,化为圈动,谬之千里。 “这是仿照黄云真人手中九极元磁珠祭炼而成的法宝?如此威能,只怕已经是真正的下品法宝!” 另外一个声音忽的从旁传来。 九公主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焦急。 她早已经察觉到周围还藏着别人,但却拿不定方位,无法趁乱一举斩杀。 如此一来,只会被拖住在这里,形势越来越不利。 这次出现的,却是个形貌猥琐,身材瘦小的侏儒,一双贼眼滴溜溜的打量九公主,满怀嫉妒道:“大户出身就是不一样,我等梦寐以求的法宝都说有就有,光是这一件,都比老子全副身家还值钱啊!” 旋即对那中年剑修道:“你们的情报不准啊,不是说这小娘子只得炼气前期修为,很好对付的么?” 中年剑修面上淡然:“确实只有前期修为。” 侏儒啧啧称奇道:“就知道你们喜欢玩这些坑人把戏!好在这件法宝虽强,却也只是防御所用,而且我观其状,似乎不擅长对付烟气毒瘴之流,看我的……” 他说话之间,掏出一枚黑不溜秋的事物,却是凡间官府喜欢用的霹雳子。 他将此物砸向九公主身边,嘭的一声,烟雾弥漫,九公主连忙退开。 可是侏儒再次抛出烟雾弹,又将九公主逼退。 他嘿嘿冷笑,带着满满的恶意道:“小娘子,不要负隅顽抗了,束手就擒吧!” “这会儿,你的夫君李柃只怕已经落到我们手里,你们是跑不了的!” 九公主闻言,大为震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么做?” 侏儒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们吗?不如这样,你乖乖就擒,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九公主分了心神,冷不防木剑借着烟雾之助刺杀过来,竟然顺利穿透元磁力场,只取肩膀而去。 伴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她所穿法衣被利剑刺破,一个深深的血洞出现在上面。 九公主吃痛弯腰,连忙捂住肩膀,旋即却见数道烈炎符带着火光飞袭而至。 轰隆!轰隆隆! 剧烈爆炸中,气浪冲击,如同铜墙铁壁推了过来。 面对这种浩然大力,仿照九极元磁珠所制的法宝也失去了庇护的功能,九公主被气浪冲击,身躯抛起,重重摔落在地。 她眼眶微润,但却紧咬牙关,转身跃起,因为敌人的攻击又再一次袭了过来。 这一次,是灰黑罡元所化的尖矛。 侏儒的哈哈大笑如同魔音灌脑,同时在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束手就擒吧……” “休想!”九公主已经只剩下招架之力,但却仍然勉强支撑着,因为她明白,只有自己这边坚持下去,才能为夫君拖住敌人,赢得求援机会。 就在这时,两名围攻她的敌人身影一闪,站到了一起。 “来者何人?” 烟雾中,似乎有什么人穿透云帐,从大路走了过来。 这里已经被法器云帐所笼罩,蜃气云幻化障眼秘境,外加消隐符藏匿气息,声音,只要不是正好从路上经过,凡人绝对看不出端倪,也没有如此容易进来支援。 但随着来人身影显露,两人对视一眼,却是露出愕然之色。 怎么会是这个人? 九公主则是大吃一惊,旋即悲呼道:“夫君,快逃!” 夫君怎么会来这里! 他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九公主内心苦楚简直无处述说,她怎么也想不通,李柃为何会一个人来到这里。 出现在这里的,正是侏儒口中只怕已经落到他们手里的李柃。 李柃面色阴沉,看向负伤流血的九公主,又看了看面色释然,似乎放松下来的中年剑修和侏儒两人。 “竟然敢伤我青丝……” “你们,都得死!” 从他开口说话,脚步就开始加快,等到最后一个死字出口,已然是如同浮光掠影,身影出现在了剑修面前。 中年剑修下意识以指为剑,朝李柃腰间点去,但转眼之间,就被抓住。 咔嚓! 随手一握,筋骨尽断,他的五指当场碎裂变形,几乎被捏成肉团。 第88章 坦诚相待 “啊!” 中年剑修吃痛惨叫。 都说十指连心,五只手指被人生生捏碎,整个手掌的骨头也几乎化为粉末,这是寻常人难以承受的痛楚。 但修士可以神念加持,凝炼罡煞,根本不可能如同凡人般脆弱。 九公主,中年剑修和侏儒都面带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动手的李柃。 这得是多大的力量? 常人运力一体,即便能打出成千上万斤的重拳,也不意味着能够做到如此一握。 但李柃周身气劲流转,却似有一股特殊的机理,说是多少力量,就有多少力量集中,完全不会被自身肌肉和骨骼所阻挡。 这也是道体的玄妙。 李柃伸手一挥,浑厚罡元在空中凝成一股灰白的罡煞气团,如同重拳轰向中年剑修身躯,庞大的力量将中年剑修带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身后湖边的柳树上。 中年剑修吃痛扬手,还想控制木簪所化的长剑反击,九公主见到,不由惊呼:“小心!” 却见李柃伸手一捉,直接握住凭空袭来的剑锋。 此举倍显震撼,众人再次呆住了。 此剑并非真正的木剑,而是密布罡煞的法器,落在凡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削铁如泥的神兵了。 这剑修苦练多年,大部分修为都花费在了祭炼此物上,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被人轻轻一握就用手抓住。 李柃直接将其拽了下来,掷向剑修。 木剑噗嗤一声,贯穿其身躯,李柃也冲上前,抬起一脚,把此剑整个都踹了进去。 剑锋直透身躯,也贯穿了身后的柳树,中年剑修眼睛瞪大,顿时当场丧命。 这接连的作为实在令人不可思议,猥琐侏儒彻底胆寒了,连忙转身就逃。 “贼子休跑!” 九公主回过神,立刻就是一剑刺去,如同流光的飞剑砍向对方。 仓促之间,侏儒打了个滚,潜入云雾之中。 李柃身影飞纵,循着气味追踪上去,不一会儿,就见云雾变化,眼前仿佛伸手不见五指,连自身都要看不清楚了。 神念的感应在这里也失去了效用,茫茫然一片,如同烟海。 “竟然在我面前玩蜃气云,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李柃轻笑,神念搬运那些已经被特殊力量搅拌均匀,炼成云朵的香魄,将其向上方整体推移。 不一会儿,笼罩现场的大型幻境就被推上了天空,隐没在空气中。 现场仍然没有出现侏儒的身影,心跳,呼吸同样不可听闻,似乎提前一步逃跑了。 可李柃并没有被迷惑,因为他不是用眼睛看,不是用耳朵听,甚至不依赖于修士的神识感应。 他靠着神魂之中闻香识人的天赋观想气味,具现香质,很快就一把将藏在道旁侏儒抓了出来。 侏儒正要借机逃跑,一下被破去法术,不由得亡魂皆冒,连忙叫道:“饶命!” “算你运气不好,饶不了!” 李柃伸手一点,罡煞化剑,如同利矛扎透对方身躯。 解决完眼前的麻烦,他看向九公主,却见九公主面带震惊和迷茫,呆呆的看着自己。 “夫君,你怎么会如此厉害……” 李柃道:“对不起,青丝,我隐瞒了你,其实我已经找到修仙之法。” 九公主道:“是那位元婴前辈赐你的机缘吗?” 李柃闻言微愕,旋即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到时候我再与你细说,先处理一下伤势吧。” 其实这时候,九公主身上的伤势已经自行止血了,但李柃犹不放心,扶着她来到附近的花丛,找到石凳坐下。 九公主喃喃道:“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李柃道:“不是我突然变得厉害,而是我一直隐藏实力,你没有察觉。” 说着当场收敛精神,纳回体内,阴阳罡煞也潜藏于血肉之中,顿时就变得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这是九公主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若非当面看着李柃切换,几乎难以置信。 由于神魂位格高出九公主太多,刻意隐藏之下,九公主只能感受到被他精神力量笼罩的生命元气,整体浑蒙一片,果真难以区分。 李柃从怀中掏出一小盒茶芜香,也不用火折子了,直接倒在掌中,催化阳火焚燃,然后神念搬运着香魄,如同潺潺流水涌入伤口。 旋即便见,九公主耸动了一下香肩,已经完全愈合。 因为曾经见过此物,她并不感觉稀奇,但看着李柃的神色还是充满惊叹。 李柃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能修炼,这件事情还得从天赋异禀说起。” 当即把自己天赋异禀,食香炼魂的奥秘道了出来,包括此前借口寻求魔指木等事。 不过与之相比,凡人境界就能神魂出窍的秘密过于惊人,他并没有立刻吐露,还是顺应着九公主的猜测,说成是自己意外现茶芜香,这才借着此物向死而生,重塑道体。 要验证此事非常简单,那就是也给九公主进行一番改造,让她切实感受到这种外道法门所带来的惊人提升。 原本常人使用此法,极具风险和困难,阴长明得了茶芜香至今也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但是李柃已经有信心彻底掌控,只要他亲自帮妻子护法,就能克服重重障碍,同样实现完美的道体。 得知李柃竟然是在前段时日意外获得茶芜香的机缘,还有之前借口斋戒清修,是为躲起来提升,九公主犹自倍感震惊。 但她以为这一切都是神秘高人的恩赐,也就释然了。 元婴高人原本就能帮人淬炼凡骨,更何况那位还达到了日游境界? 巧妙的误会再次形成,李柃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自己此刻的造化是因那位前辈而成,但九公主就是坚定认为如此。 也只有这般,才是合情合理的解释。 李柃原本就是异人,拥有天赋异禀,体内流传着什么大能高手的血脉,甚至干脆就是那位神秘高人的后裔都不足为奇。 但若李柃说自己凡人境界就能出窍,自己就是那位高人,反而要让九公主疑神疑鬼,不知如何面对。 李柃选择隐瞒,也是为了省却解释这些的麻烦。 等到九公主晋升,眼界见识自然会跟着提高,那时候接受起来也容易得多。 说话间,府中护卫终于现不对,呼朋引伴的赶来支援,但是刚才交战的地方又被落下的蜃气云笼罩,他们一时之间无法闯入,只能在外边干瞪眼。 李柃回过神,对九公主道:“你先出面处理一下,我暗中把尸体转移,到时候我们再追查那些人究竟是从何而来。” 九公主道:“好。”说着便从随身的行囊中掏出一件轻纱披上,遮挡住了外衣的血迹,走了出去。 “不必惊慌,敌人已经逃走了,这是他们留下的法器……” 她在警心铃响起时,就已经用符令征召兵马,这时候解释一番,让众人退下。 但是尝试一番,自己的神念竟然难以收摄此物,它就像是一个充气皮囊,平常凝炼成团,需要运用之时铺展开来,化为楼宇般的屏障。 此物或许可以称作蜃气楼了,乃是借助海中妖氛所形成的幻景楼宇,可以形成大规模的障眼法,迷惑凡人视听,甚至就连修士的神识都要为其所阻碍。 李柃也曾设想过此类运用之法,但却毫无头绪,没有想到先被天云宗内的高手实现。 只可惜,此物材料本身并不贵重,关键还是注入其中的灵元,因此连分解取材的价值都没有。 等到护卫们退去之后,李柃从另外一边出现,九公主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夫君,现在该怎么办?” 李柃道:“这些人绝对不是平常散修,幕后恐怕还另有主使,但若说是你那三哥捣的鬼,应该不大可能,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挑拨,还是先禀报老祖为妙。” 他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些人的来历,但不好直接说破,只能推到老祖身上。 九公主自然也是赞成的,当下点了点头:“也对,先禀报老祖再说。” 李柃道:“我出手击杀他们的事情暂且不提,就说他们被你击退了。” 九公主讶然道:“这样真的好么?” 李柃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对老祖解释。” 九公主恍然大悟:“也对。” 见九公主明白过来,李柃掏出随身携带的传讯灵符,当着她的面联络黄云真人,然后用准备好的说辞禀报了这件事情。 黄云真人得知此事,果然大为光火:“无知鼠辈,竟敢欺我玄辛!从即日起,着令王都封城,但有散修擅闯,不问情由,格杀勿论!” 李柃闻言吃了一惊,忙劝道:“老祖,这样的命令说到底也是镇守王城的历练弟子来执行,他们未必愿意犯此劫数,大开杀戒。” 王城附近是有世外谷的,不知多少散修往来,当中若是有什么人不知禁令,擅闯王城,那要杀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黄云真人闻言,冷笑一声,却是说道:“我等真修有此修为,合该历经几劫,消磨几许寿算,难道还不如你明白,一个小辈,也跟我论起因果劫数来了? 总算你有孝心,知道劝我,但正所谓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什么算作因果,什么会带来劫难,这个我比你清楚得多,不必多言。 也不怕告诉你们,这次宗门商议封国,挑动天下大势,原本就是为了清洗散修之用! 既然那些人不知好歹,要自己跳出来当圣元国棋子,干脆借此机会让他们历劫,灰灰掉一群人再说。 青丝,今后若是再遇到这些没有根脚的,只管打杀了就是,你回凡俗时,我曾赐过你一柄金剪,就是叫你可以防身保命的,你还小,遇着什么恩怨因果自有长辈替你做主,不必总是瞻前顾后。” 李柃闻言一震,带着几许惊讶看向九公主,这才知道,原来妻子也不是当真没有后手。 她手里头竟然还有攻击性的法宝,乃是老祖亲赐。 黄云真人这一番霸气护短的宣言,还暗藏着几许针对散修的阴谋,让李柃对这个封国之争和王朝一统的大势愈怀疑起来。 “历劫……灰灰……” “没有根脚的,只管打杀了就是……” 仙门……真的好黑啊! 等到通讯断掉,李柃还犹自带着几分震惊细思此事,但越想,就越觉得不寒而栗,不由问九公主道:“青丝,你手里头真的有那金剪法宝么?” 九公主默然把它掏了出来,果真是一件宝光闪闪的黄金剪刀。 李柃从中感受到了深沉如渊的气息,起码也拥有着数百年以上修为,即便筑基修士,恐怕也难逃其一剪。 “你有此物,为何不早使用?” 九公主低声道:“我本也打算寻到机会就用的,没曾想你先出手了。” 李柃顿时无语。 但是他并不后悔,当时的境况,哪怕明知九公主自己能够对付,他也再难等下去。 九公主轻声道:“夫君,你是不是怪我害你显露了实力?” 李柃摇摇头,笑叹道:“说什么傻话,我隐藏实力,原本也是为了自保和保护你,如今显露出来,正好坦诚相待,我们夫妻本是一体,要做那真正道侣,才能面对前路凶险。 只是你也太缺乏搏杀经验了,有此宝物,还与他们废什么话,就算当真我落到了他们手里,也先剪死一个再来逼问。” 道理是这样,但想来九公主没有杀过几个魔道或者散修,也没有办法做到如此果决,李柃并不苛求,只是对她道:“走,我们趁着老祖禁令还没有正式下达,追查这些人幕后主使去。” 九公主讶然道:“怎么追查?” 李柃笑道:“为夫自有妙计。” 他这次也不打算自己一个人暗中解决了,既然九公主都已经被卷进其中,让她挑明态度,出手震慑,反而能赢得敬畏。 老祖话就是最大的保障,她已经明示了,对付那些散修,根本不必客气。 否则的话,圣元国的试探不会轻易停歇,驸马府也不会迎来真正的太平。 第89章 结伴出手 片刻之后,李柃和九公主结伴离开了府邸,没有惊动护卫与仆役。 这一次,他们不再前呼后拥,仆众相随,漫步在这个世俗城池的街头,往来皆是凡人,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中,却是让人难得的感受到了几分午后的安宁。 两人相视而笑,尽皆有种莫名的快意。 他们成婚多年,如胶似漆,一起以驸马和公主的身份做过许多事情,但却还是头一回以修士的身份共同进退,抗击敌人,这亦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九公主望向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李柃的身影,却见李柃也正目光炯然,看着自己,不由心弦微动,笑言道:“夫君,我突然感觉好痛快!” 李柃笑道:“我也感觉痛快,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有人躲在暗处,阴谋算计我们,我们就一起把他们揪出来。 就算不能立刻将其覆灭,也可以斩断他的手脚,拔除他的爪牙,叫他们不敢再来进犯!” “好!” 九公主带着几许兴奋看向李柃,只感觉巨大的幸福如同潮水将自己包围。 曾几何时,她也设想过李柃能够修仙问道,自己夫妻二人夫唱妇随,共同进退,但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快就真的实现。 此刻他们已经换了一身青衣道袍的装束,如同常见的散修中人,仿佛这般换装,心态上也立刻抛却宗门和世家的束缚,变得无比自由。 至于此刻是去对付敌人,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无论打打杀杀,刀光剑影,还是花前月下,御剑乘风,她都不在乎,只想着紧紧跟随身边之人的脚步就好。 李柃循着那些人来时的路径,带着九公主赶到城中一处街区。 这里似乎是东城区靠近城门口的商街,上次王城面临大水淹城的困境,但是东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至今早已恢复至昔日的繁华。 沿街有不少铺口和行人,叫卖声,交谈声,声声嘈杂,依稀还有街头卖艺,顽童嬉闹的众生百象。 “他们莫非躲在这边?这可不太妙,打起来容易波及无辜。” 李柃有些迟疑,好在对方似乎也担心过多闲杂人等会影响自己出入做事,并没有把据点设立在闹市,而是继续往里而去。 巷子一下变得僻静起来,那些热闹的民生景象消失,即便白日昭昭,同样显出几分冷清的气氛。 红尘俗世的诸般杂味消失,只余下清冷之中的几道人味,那里还有着中年剑修和那个侏儒的气味残余。 李柃停了下来,对九公主道:“好像就是在前面。” 九公主不由再次惊叹:“以前我只知道夫君鼻子灵,没想到还能灵到这种程度!” 李柃交代九公主道:“你先在这里稍等,我进去查探一下。” 九公主提醒道:“夫君小心一点。” 李柃自信道:“放心,等闲之人还伤不了我。” 九公主道:“那可不一定,像我修为不高,手里却掌握着老祖的法宝,谁知道那些散修手里会有什么宝贝?” 李柃点了点头,旋即对她道:“等下见了敌人,我会把他们引出来,你直接用上最强手段对付他们就是。 你有法宝,也得善用才行,否则真要遇到难以对付的强敌,挥不出来,那岂不就吃亏了?” 九公主闻言,当即就在旁边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等待。 她也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叫她进去找人还真的要两眼一抹黑,但若用上老祖所赐的法宝,猛的给敌人来记狠的,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对李柃说的还颇有几分不服气,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仙门弟子,修炼多年的,夫君最近才从元婴高人手里得了机缘,哪里懂得这许多。 等下自己得好好表现,让他知道刚才所说都是多余。 李柃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帷帽,把自己面容遮了起来,不紧不慢往里走去。 不一会儿,穿过大街,进了小巷,就看到几个气息精悍的青壮在附近游弋。 他们也不像是平常的居民,反而像是望风放哨的,见着李柃进来,全都把警惕的目光投了过来。 李柃此刻的装扮是个戴着帷帽的神秘人物,不管不顾就闯进来,全身上下都写满着可疑。 “等等,你是什么人,这里不能乱闯。” 有人上前,伸手想要拦住他,却见李柃毫不为动,直接推开,走了过去。 “你聋了不成?” 几人对望一眼,用力推来,结果同样被推了出去。 “找死!” 一人大怒,自腰间拔出匕,直接捅来。 可下一刻,李柃就抓住了他的手,轻轻一握,疼得对方匕掉地,被握过的地方也骨头尽断,直接废了。 众人大惊,倒吸一口凉气之后,硬着头皮扑了上来。 但很快,他们就现这人不是寻常武道好手了。 因为他们根本没能触碰到对方,就被无形的力量阻碍了前进。 扑过来的人东倒西歪,转眼栽倒在地。 “神……神念驱物!” “这人是修士,快禀报仙师!” 李柃没有理会这些凡人眼线,快步走向里面一个独院。 “马道友和柳道友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此刻,曾经在世外谷中出现过的中年散修和美妇在堂中对坐,面上尽皆带着几分凝重。 他们正是冯振和韩夫人,龙主派遣在此的嫡系部属,久等无果之后,已然感觉不妙。 眼下已经过约定的时间了,按理说来,他们得手之后即刻撤离,现在都已经离开王城,返回在乡间准备好的藏身之所。 “莫非失手了?若真如此的话,驸马府中的防备力量远比预计要强,我们也尽快撤离为妙……”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一震。 外面有呼哨响起,是有人强闯的意思。 短短几息,就有一股陌生的气息闯入。 他们走了出来,看向正面闯入的李柃:“你是什么人?” 李柃看了看他们,道:“要你们命的人。” 冯振冷然而笑:“大言不惭!” 李柃身躯一抖,站立原地不动,掌罡却如炮弹打来。 他竟无师自通,施展出了散修常用的劈空掌。 伴随着宛如雷鸣的巨大爆炸响起,大堂内桌椅倾倒,木板粉碎,瓶瓶罐罐和其他家具也瞬间被狂暴的罡气碾压得粉碎。 冯振和韩夫人各自祭运罡元,抵挡住了这一击,但却只觉磅礴大力如同浪潮涌来,身躯仿佛被奔马撞击般难受。 “此人强横,走!” 他们自知被人找上门就已经不安全,也顾不上和李柃硬拼,转眼功夫翻墙而出,朝城门的方向逃去。 李柃也追了出去,几步之间,就见九公主闻声惊动,循着爆炸般的巨响赶到街角,正好看到两人迎面而来。 李柃远远喊道:“他们就是那两人的同伙,动手!” 九公主闻言,把手中早已备好的金剪往空中一抛。 转瞬之间,法宝迎风见涨,形成一支长达丈许的巨大剪刀,然后朝前面的冯振飞了过去。 冯振见状,大吃一惊,下意识就想往旁边躲闪,但却没有想到,张开的金剪刃口中,一股强烈的吸力涌来,如同漩涡搅动天地元气。 他不但没能逃走,反而不由自主的往里面扑去,就好像自己送上门。 这自然是法宝的妙用,也是九公主信心的来源。 运用法宝有什么难的,当空一抛不就行了? 法宝有灵,自性具足,对于特定神通法术的运用并不逊于真正修士,因为它们原本就是神通法术的载体。 待得冯振自己送上门后,金剪锋刃合起。 顿时之间,咔嚓一声,人体两断,血洒长街。 韩夫人和九公主自己都被这威力惊呆了,李柃见状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刚才就已经略作试探,跑在前面的中年修士拥有着炼气中期以上的水准,称得上是草莽散修的中坚力量了。 但却没有想到,在这金剪法宝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韩夫人回过神,连忙向一边跑去。 她此刻是前有狼后有虎,只能折中往旁边跑了。 九公主如梦方醒,克制住见血的不适,把金剪收了回来,再度为其注入灵元,重新激活。 顿时间,这柄金剪又高高飞起,朝已经跑远的韩夫人剪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她竟然剪偏了。 随着金芒一闪,金剪落在旁边的房屋处,锋刃合击,当场就把数丈院墙拦腰截断。 轰然巨响中,被剪断的墙壁纷纷塌落。 九公主面露尴尬之色,朝李柃看了一眼,却见李柃早已祭出飞剑,朝韩夫人劈了过去。 他既然已经显露实力,之前炼制的精金飞剑也没有必要藏着不用了,这次取了出来,操控得如臂使指。 韩夫人并不善用飞剑,只能挥舞衣袖抵挡,随着叮当作响的碰撞之声,袖口也有利刃伸出,是长达三尺的软剑,甩得如同灵蛇。 可很快,她就感觉对方飞剑势大力沉,径直突破格挡斩落。 “饶命,我是圣元峰记名弟子,也是天云宗人!” 李柃只当没有听到,他早就知道对方是龙主麾下了,混上个记名弟子身份很正常。 但记名弟子又不是什么正经身份,配以姻亲,或者受老祖看重才是王道。 “你们不能杀我……啊!” 惨叫之中,韩夫人身躯被利刃贯穿,也当场毙命。 九公主见状,面露不忍之色,但想到对方竟然筹谋对付自己和夫君,又不由得转为愤怒:“圣元峰?他们果真是圣元峰的弟子!” 李柃反倒为其开解道:“圣元峰是圣元峰,圣元国是圣元国,不要混为一谈,这些人只不过是借着弟子名义为王国办差而已。” 九公主道:“我似曾听说过,圣元峰的老祖紫云真人与我们老祖不和,没有想到竟然如此下作!” 李柃心道,这你可就误会她了,都是子孙后代自己搞出来的事情,人家老祖才没有空为难咱们小辈。 但九公主这么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九公主很快就想到了圣元国国力似乎远胜玄辛,这次又没有受到天灾**波及,正处在强盛之期,不由得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不久之后,王城司人赶来,却只见到了站在废墟外查看情况的九公主。 九公主在自家门口杀来袭之敌,实属天经地义,这原本就是为了要震慑宵小,所以也没有避着人,反而主动朝赶来的供奉修士打了声招呼。 “人是我杀的,这些人私藏城中,图谋不轨,倒是让城中百姓都受惊了,谁带了银两过来,先帮我赔偿一下。” 王城司人面面相觑,但因九公主身份特殊,也只得遵命行事。 很快,老祖的令谕传开,王城司的人再度忙碌起来,到处张贴只有修士才能的符纸告示,封禁城池。 李柃趁夜潜入世外谷中,探听散修们对封城禁令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那边是一片怨声载道。 但有消息灵通之辈很快就打探到了事情的真相,得知原来是有胆大包天之辈想要潜入驸马府中为非作歹,结果被九公主反杀。 当中自然也不乏龙主的线人,赶紧把这个消息传了回去。 圣龙江上,龙主得知此事,不由得沉默了。 谋士巫先生也沉默了。 “好狠的手段,我们安排在那里的人手直接全部覆灭,招揽来的散修也几乎失去联络,想要再度征召,不知得付出多少代价。” 良久,龙主才终于打破沉默,带着压抑的愤怒,沉声说道。 巫先生小心翼翼道:“玄辛峰的反应试探出来了,看来黄云真人还是老当益壮,只能暂且先忍下这一口气。” 龙主紧紧攥拳,面上露出几许不甘之色,但想了想,却又忽然一笑。 “王都封城是吗?” “那就尽管封好了!” “玄辛峰的反应,证明王族的确是他们的逆鳞,不是那么好拔。” “但这种强硬态度的背后,何尝又不是一种虚弱?” 王都可以封城,其他各城却不可能封,散修们还是可以到处往来,流窜行动。 他是个聪明人,已然读懂了其中涵义。 第90章 老祖出关 这一番雷霆出击,震慑敌人,李柃和九公主终于过了个平平静静的好年。 自此之后,李柃终于不必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就在九公主面前展露修炼诸事,并与她商量如何运用手中灵材秘宝增强实力。 如此一来,处理的效率无疑高出许多。 他们把从散修手里收缴的诸物取来看了一下,结果现,就只有个木簪所化的法剑值得重视。 但李柃也不惯用这种兵器,而且祭炼起来麻烦,干脆一股脑卖到百宝阁。 那团蜃气云化成的云帐倒是被留了下来,但却并非打算自己祭炼了来用,而是九公主对其生出几分兴趣。 她想要依仿其例,生云化楼,也把自己的云煞祭炼成为这般模样。 天云宗以云遁诸法为长,她作为正式的内院弟子,有大把机会参详和修炼,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也好,若你能够炼成此物,就算将来筑基,也可化作法宝,用于惑敌,困敌。” “配合老祖赐给你的金剪,总算有几分自保之力,不用担心像上次那样剪歪了。” 府中,李柃携着九公主漫步在内苑的水榭长廊中,笑着对她说道。 九公主不依:“夫君,你又取笑我,上次真的只是失误而已。” 李柃道:“散修斗法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稍微失误就有可能丧命,你是世家出身,不知此间凶险,不过我既看到,总要帮你查缺补漏,这个还是多加注意为妙。” 九公主听到,这才正色:“我明白了。” 李柃又道:“眼下茶芜香炼制不易,不过我可再花一段时间,凑齐你所需份量,到时候你也可以脱胎换骨,增益修为和实力。” 他谆谆叮嘱,都是在为九公主的展前程考虑。 他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机缘,自然不希望九公主落后。 九公主看得出来这一点,目中带着动人的神采,欣然应允。 但她毕竟也是仙门正派出身,还曾在福地进学过,同样指点了李柃一些炼气化罡的法门。 这些都是散修自己摸索比较容易疏漏的,小处谬误看似不打紧,日积月累之下,不仅修炼效率低了许多,还容易走歪,碍了大道。 于是两人商定,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九公主要好生熟悉手中法宝,李柃也纠正自己走偏的一些修炼习惯,采用更为正统高效的炼气法门。 这是李柃真正舒心的时刻,道途漫漫,终于不必独行。 但相较之下,国内形势继续糜烂,愈的混乱起来。 玄辛国各地都爆了规模大小不一的战乱,百姓们还没有从上次的洪灾与疫病摆脱出来,就再次水深火热。 淮江郡王也铁了心要和新王对着干,竟然当真在人挑唆之下割据淮江。 以此为界,玄辛西南诸郡,包括李柃老家在内的华江郡也一下割据起来,纷纷想要趁势自立。 李柃稍微关注了一下那边的情况,让亲族低调行事,免得遭来刀兵之祸,却没有过多插手。 九公主得知,不禁问道:“夫君,你不用去信华江郡守,让他照顾一下吗?” 李柃道:“没有必要节外生枝,他若还敬重我们,不必去信也会照顾,若不敬重,那说什么都没有用。” 见九公主还有所忧虑,他反过来安慰道:“凡间王侯更替,不至于令这等乡间家族覆灭,最多就是钱财遭些损失罢了,反而我们要保重自己,我们是修士,只要我们还在,就总会有几分余地。”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对己照人,眼下玄辛国的局面,何尝又不是如此? 只要老祖还在,再如何颠沛,动荡,都迟早会复归平静。 她老人家就是玄辛峰和玄辛国的定海神针,能够压住一切大风大浪。 …… 仙门福地,云上天。 这是一座屹立于虚空之中,遗世独立,自成格局的神秘所在。 放眼望去,漫天云华联结,金台玉楼,渊精之阙,光碧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星罗棋布,灵光所照,处处熠熠生辉。 不时可见,异兽在云海之中奔跑,珍禽仙鹤飞翔,隐没在青山绿水之间。 一座座浮空岛屿在云朵的托举之下飘浮,凡人见之,必定以为来到了天上仙境。 在这宛如仙境一般的地界中,有个飘浮于云海上空的岛屿,岛上有座山峰,正是天云七子之一,黄云真人所掌的玄辛峰。 山腰间,宛若白玉雕成的九层高台之下,几名身穿华衣,器宇不凡的男女面带焦急,步履匆匆前来相聚。 “罗师兄,你终于来了!” 不久之后,一名面相老成,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驾着遁光飞了过来,众人见状,连忙上前见礼。 “蠢货,是谁叫你们来此,劳师动众,成何体统!” 那被称作罗师兄的男子环顾四周,却是把赶来的一众男女都训斥了个遍。 有人不明就里,还辩解道:“我们见老祖久不回应,心中实在担忧……” 罗师兄冷笑:“所以你们就自乱阵脚,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叫外人看笑话?” “罗师兄……” 罗师兄衣袖一摆,冷然说道:“不要叫我师兄,我没有你这般愚蠢的师弟,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那出头的人愕然,整个都僵在那里,久久难以置信。 但罗师兄是老祖闭关之前钦点的灵峰大管家,她若不出面,玄辛峰上下都要遵其号令,说话的小师弟只能垂下了头,带着失落和惶惑,自领责罚而去。 其他人见状,尽皆剧震,仿佛难以置信,平常和蔼近人的罗师兄今日竟然如此严厉。 “三师弟,六师妹,你们镇守魔渊,职责深重,何以擅离职守?” “罗师兄,我们请托了好友帮忙,先回来看看情况。” “就算请托了好友调岗也不行,即刻给我赶回去!十师弟,你同样有宗门使命在身,不可耽搁,回去!” “可是,罗师兄……” “不要可是了,灵峰这边的事情本来就不用你们多管,老祖在这里好好闭着关,只是一时心有感触,未能按照既定章程应答,你们就慌成这样,将来如何成大器?” 罗师兄把众人都训斥了一番,才开始询问:“你们说说,都听到了些什么风声,竟然慌张至此?” 众人犹豫纠结,小心回答道:“我们在外听闻老祖悟道有碍,晋升失败……” “对不起,罗师兄,我们的确昏了头脑,不该咋咋呼呼,没有搞清楚就赶回来的。” 罗师兄没好气道:“你们这些人,见风就是雨,到底还有没有脑子,关内的事情,我们弟子门人都不清楚,难道外人更清楚?” 众人羞愧的低下了头,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他语气稍缓,还是道:“来都来了,那就干脆叩关问安,看看老祖有什么吩咐吧,不过你们可别瞎说那些外界传闻,老祖久未晋升,也正烦着呢。” “我们晓得了。” 众人来到塔楼下,罗师兄上前叩门,用门上的铜环在巨大铜钉上敲击了几下。 不久后,黄云真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是谁呀。” 罗师兄道:“弟子罗沐携众同门叩问老祖圣安,如今新年已过,不知老祖对峰内诸事可有安排?” 黄云真人淡然回应道:“一切照旧即可。” 罗沐道:“谨遵法旨。” 众人见状,不禁释然。 罗沐趁机会说教一番,安排各人差事,做好份内之事。 这些人都是玄辛峰上的真传弟子,拥有筑基修为,只要好生修炼,能出个结丹真人,玄辛峰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未来的希望就在他们身上。 但没有人知晓的是,这些人离开之后,罗沐留了下来,面带忧愁,看了塔楼一眼。 黄云真人的声音忽的变得略显沙哑,从里面传了出来:“那些叫人不省心的都走了么?” 罗沐道:“禀老祖,他们都回去了。” “哼,都是一群不成器的孽障!看来我这几百年间还是过于骄纵,把人都养废了!” 罗沐道:“师弟师妹们也是牵挂老祖,才关心则乱……老祖,你的伤势怎么样?” 黄云真人声音淡然,但却隐隐含着几分萧瑟:“还能怎么样,赑风攻腑而已,寻常结丹死就死了,想要我黄云真人的命可没有那么容易。 只是没有想到,百年前才刚刚度过雷劫,又迎来此一赑风,倒是真让我损了根基。” 罗沐面怀忧色:“晋升之事,可还有希望么?” 黄云真人道:“难说。” 罗沐不禁默然,但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寻常人遇着这事,不说化为灰灰,就是伤筋动骨,也很难熬,老祖竟然还念着晋升,继续闭关潜修,可以说是相当厉害了。 但如此一来,晋升希望当真渺茫。 连向来自信的老祖都道难说,这不是真的困难又是什么? 黄云真人反过来安慰罗沐:“你不要担心,天还塌不下来,就算我只剩下几百年好活,说不定都比你们更长命。” 罗沐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老祖所言极是,只是如此一来,地面的封国只怕当真难保了。” 黄云真人闻言,沉吟起来,久久没有再说话。 罗沐等了好一阵,都没有等到黄云真人回音,正当他以为老祖已经冥思入定,因而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又突然听到:“这件事情竟然连外面都有了风声,看来是劫气被感应到,瞒不了了,我不日即将出关,你们做好准备。” “出关!” 罗沐愕然。 …… 时间很快过去月余,正当李柃等待交接,准备新一月的贡品返魂香的时候,却是忽的接到通知,老祖即将出关。 “老祖这么快就要出关了,难道已经晋升?” 李柃和九公主得讯,既惊且疑。 “老祖安排我们婚事之后就一直闭关,但是至今才三年而已,这么快就成功了吗?” 可是还没有等他们从这件事情当中缓过神,就收到坊间风传,说黄云真人晋升失败! 更有甚者,传其已经内伤深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丧命。 修士晋升突破并非容易之事,没有天生道体,顶尖悟性,失败是再常见不过之事,反而成功才是侥幸。 可即便早已对此有所准备,听闻消息之时,李柃和九公主还是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因为这是一个足以动摇他们如今安稳祥和生活,把玄辛国,乃至整个老祖麾下势力带向未知之地的重要转折。 如若老祖当真晋升失败,且在冲击突破过程当中损耗根基,折了寿元的话…… 玄辛国,危矣! 九公主对李柃道:“快用传讯灵符问问看。” 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没能直接联系上老祖,是灵峰上的师叔祖罗沐代为传达。 罗沐道:“你们在月底之前赶来灵峰一趟,老祖有事相召。” 九公主大惊:“师叔祖,外边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吗,老祖真的晋升失败,还伤了根基?” 罗沐知道九公主是老祖最宠信的小辈,闻言不禁沉默了。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委婉道:“老祖暂无大碍,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来此听候安排即可。” 结束通讯之后,李柃暗叹起来:“看来情况真的不妙,若非老祖真的受了重伤,你那么说,他必定要训斥你胡说八道……” 九公主神思不属,握紧李柃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想起自己手中的茶芜香,却是陡然剧震。 “老祖伤了根基……究竟是道体还是神魂?” “倘若只是伤及道体,不伤神魂的话……或许还有办法挽回!” 九公主也反应过来,大喜道:“夫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此物或许不能让结丹修士增寿长生,但修复道体损伤,重塑肉身,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柃很快冷静下来,对九公主道:“或许,该好好和老祖谈一谈。”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无论从情感上,还是利益上,他都不能让如今的黄云真人倒下,这次当真不能藏着手里的宝物不用,必定要全力帮忙才行。 第91章 黄云真人 二月中旬,交接之日,李柃和九公主等来了前来此间收取贡品的6政。 但和过往不同的是,这一次6政并非直接收了返魂香就走,而是召唤出一朵宽达丈许的云毯,对他们道:“上来吧。” 他身为仙门真传,自然也听说了黄云真人出关这件事情,因而对玄辛峰处请托他带李柃和九公主进入福地并不意外。 李柃和九公主早已准备好,神色肃然,登上云毯:“有劳6前辈了。” 6政祭起遁云,飞快直上云霄,然后往玄洲东部,茫茫大海的方向飞去。 云上天的真实位置在海外洞天,乃是一个处于虚空之中,独立洞天的所在,凡人无法寻得,只是常见那边有仙师出入,留下种种传说。 6政不知李柃已经踏上修炼之途,刻意照顾他,减了不少度,但还是在日间跨越万余里,一路进了洞天里面。 李柃和九公主正心怀忐忑,忽的就见眼前单调的蓝天白云和茫茫大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绽放灵光的山峰漂浮于天际,万千云霞如同绶带弥漫,琼楼玉宇遍布其间。 仙境般的场景中,6政所驾的云毯越过重重云海,直往其中一座高大的山峰而去,约莫又过了小半刻,终于来到其下方。 抬头看去,这座山峰的根部连同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巨大岛屿隐没在云层间,实际尺寸竟然远比想象之中还要更大。 其中一个似是城镇的建筑群坐落于山脚空地,后方有条登山的阶梯蜿蜒而上,阶梯的起点,硕大的山壁被刮平凿刻,大大的“玄辛峰”三个仙文字迹显露出来。 6政把他们放下,说了一声,便自行告辞离去。 不过李柃和九公主也没有久等,立刻就有两人骑着数尺大小的仙鹤飞了过来,不久之后,跳下鹤背,是一男一女两位仙门弟子。 “周师兄,易师姐!”九公主面露笑意,连忙见礼。 “啊,青丝,你来了!”被九公主称作易师姐的仙门弟子显然与之相识,惊喜的叫了一声,很快看向李柃,“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老祖亲自为你招的驸马吧,果真是一表人才!” 李柃微微一笑:“小弟李柃,见过师兄师姐。” 周师兄打量了一下李柃,也面露满意之色:“原来你就是老祖钦点的制香大师李师弟,久仰大名了,在下周成,忝为玄辛峰巡山弟子,这位是易翊师姐……” 双方寒暄一番,周成便提出带九公主和李柃上山。 平常人来到此间,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上去的,但老祖事前有令,加上九公主自幼在老祖膝下承欢,颇受宠爱,如今嫁做人妇才短短三四年,在众人的印象中,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师妹,也就不顾那么多规矩了。 果然,周成与易翊带李柃夫妇上山,一路畅行无阻。 不多时,他们来到山腰广场,穿过大殿,往内而行。 这里是老祖的居所,其他筑基真传都住在环绕此间的侧峰,各有自己的所在。 当来到里边一座玉楼前的时候,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蹦蹦跳跳走了出来,瞪着大眼睛看向来人,也不怕生,稚声稚气道:“周师伯,易师姑,这两位是谁呀。” “小明月,这是国内的九公主……不,现在应该称是长公主了,说起来,还是你的姑姑呢!” “她是隆江郡王的女儿……”周成简单利落的介绍了一下。 九公主惊喜看向这女童:“你就是小明月,一下长这么大了!” 小明月在这里充当老祖座前童女,自然不会怕生,大大方方施礼道:“见过姑姑。” 易翊又指着李柃道:“这是你的姑丈。” 小明月乖巧见礼道:“见过姑丈。” 九公主摸了摸小明月的脑袋,塞给她一把玉符制成的小钱:“真乖,这是姑姑给你的零花钱。” 周成和易翊面带笑意,就在旁边看着,好一阵后,才对她说道:“老祖之前要见你姑姑和姑丈,快去通报一声。” “不必通报了,我都看你们好一阵了,磨磨蹭蹭,费这许大劲,也是叫人不省心的。”一个老妪的声音在里面响了起来,明明隔得很远,但却仿佛能够准确传入众人耳旁。 众人面色微变,这才知道,老祖早就用神识照映到这边了。 “先不说了,老祖有召,我们进去了。” 李柃跟随九公主进去,轻车熟路来到里面后堂,果见一名宫装美妇斜躺在靠墙的软榻上,手里提着根尺许来长,旱烟袋似的烟杆吞云吐雾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类似烟草,但却丝毫不显呛人,只觉提神醒脑的清香。 此人鬓如银,头戴金环,额裹抹巾,身穿名贵的黄色银纹锦袄,眯缝着双眼,斜也似的瞥着来人,气场威严而又强大,单从身材肌肤,完全看不出岁月侵蚀的痕迹,只有眼眸深处偶现的浑浊,才昭示着已经年过三千的高龄。 这正是玄辛国的缔造者,守护者,李柃和九公主的嫡亲长辈,太祖奶奶,玄辛峰的老祖,天云宗的天云七子之一,黄云真人。 在李柃和九公主进去之前,黄云真人还骂骂咧咧,一副小老太似的牢骚,但看到九公主出现,立刻就停住了,眼眶微润,失声道:“我的幺儿。” “老祖宗!”九公主眼睛也湿润了,连忙上前,跪拜在地道,“青丝拜见老祖宗。” 李柃也跟着跪在一旁:“拜见老祖。” “好,好,你们都来了,起来,都起来。”黄云真人磕了磕烟杆,嫌不称手,旋即扔在旁边,拉着九公主的手坐到了软榻上,“幺儿,让老祖好好看看你,四年没见,果然都不一样了。” 这能一样么,以前还是大姑娘,现在都少妇了。 李柃实在忍不住暗自吐槽。 不过对于道龄三千的老祖而言,这四年的功夫都是在闭关潜修之中度过,当真是一眨眼就过去,真个恍如昨日般。 有些老祖对于子孙的恩宠能够持续数十年,并不见得就是长情,而是时间观念迥异常人。 如今黄云真人便一副“我的娃儿怎么一转眼就变了”的惊奇样子上下打量九公主,仿佛要好好看清她如今的相貌气质一般,好久之后,才恍然惊觉,这四年对于凡人和炼气修士而言,已经不短了。 世俗王朝人均四十多的寿命来计算,四年都抵得上人生的十分之一,即便九公主是炼气修士,不成筑基的话,人生也仅仅百年而已。 在这一刻,她才像是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凋零,原本就已经微润的双目再起微澜。 九公主有些慌神,连忙道:“老祖,你怎么了?” “没什么,老祖就是高兴,高兴。”黄云真人微抹眼角,旋即却是看了眼蹲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李柃,“这小子对你可还好?” 九公主双颊生晕,面若桃花:“好……” 黄云真人倒是毫不意外:“老祖我也是有识人之能的,当时就感觉你们颇有因缘,如今看来,果真是琴瑟和鸣,我也可以安心了。” 九公主听着她这般说话,有些心慌:“老祖,我们听说你闭关修炼有所不利……” 黄云真人骂道:“什么利不利的,说白了就是白费心机,元婴无望了!不但如此,老祖我还被赑风吹伤六腑,伤了根骨,只怕连老命都折掉几百年,也不知道还能有多久可活! 不过这贼老天想要收我也没有那么容易,我早年也是有奇遇的,本就比寻常结丹多出好几百年的寿命,如今只当是还回去了! 哼,外边那些贱人搅风搅雨,为的就是借着各宗联合推出封国大计,多谋一些人口土地,好收割龙脉,本老祖偏要挺着,不叫他们那么轻松如意!” 她说到这里,抚了抚九公主的脸庞,却又不禁轻叹一声,略带几分哀愁道:“只可惜,苦了你们这些小辈了。 今后我玄辛不知还能成长起几多筑基真传,不知还有无人顺利结丹,挑起大梁……” 九公主依稀听明白了,老祖如今担心的根本不是眼前之事,而是数百年之后的死期。 老祖死后,玄辛峰和玄辛国只怕就要破落了,所有筑基修士和普通弟子再无结丹真人撑腰,说不得就要落得跟寻常人家出身的修士那样,担任仙门差事,履行各种义务。 今后再有功劳好事难揽上门,脏活累活却不得少干,运气不好,还得被推出去应劫,成全那些大能高手的算计。 莫道修仙界就一团和气,修士们闲云野鹤,袖手谈心性,那叫神仙日子。 真实的修仙,是要争的,机缘和位置就那么多,大道争锋,与天争命,与人争命。 可就算听明白,九公主总也不好直白相问。 她总不能问,老祖你到底还能活几百年。 这非但不礼貌,还牵扯到玄辛峰的至高机密。 如若玄辛峰后继有人,短时间内就有人晋位结丹,老祖就该放松下来,尽全力安排其接班,然后安安心心了此残生。 但偏偏,上下一众人等,根本没个有望结丹的。 李柃也隐约听明白了。 他总感觉,老祖真实的剩余寿命并没有她自己宣称的几百年那么多。 她现在的状态似乎极不对劲,虽然房间中弥漫着烟草的清香,但是隐约带着股霉尘和血腥交混的气味。 但还不等李柃开口相问,黄云真人就把目光转了过来,威严之中带着几许疑惑:“李柃,我刚才一见到,就想问你怎么回事了,你竟然炼气了?” 李柃心中一惊,暗叹这果然没能瞒过老祖。 原来她亲眼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现了,之所以没提,是顾不上 好在精神领域的修为,老祖还看不出来,他的神魂位格奇高,刻意隐藏之下,并不是那么容易看穿的。 李柃并没有解释,只是拿眼看向九公主。 九公主忙道:“老祖,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没来得及告诉你,是因为事涉元婴前辈……” 说着把她所知的真相说了一遍。 得知李柃这一番机缘竟然是来源于王城之中出现的那位日游高人之后,黄云真人眼中精芒一闪,竟然也相信了几分。 这并不是她轻易信人,而是因为除了如此,实在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了。 凡人获得修炼机缘,这已经称得上是逆天改命,就连她都做不到,曾经许诺给李柃的,无非也就是成就元婴之后帮他淬炼凡骨而已。 但如今,随着晋升失败,这个承诺也宣告无限期拖延。 “那位前辈曾经托梦与你,就是那时候与你结下的因果,这份道体,是他送给你的报偿? 如此说来,他夺龙脉,炼法宝,也是得你所炼灵香之助? 那等前辈高人讲究的是一啄一饮皆由前定,不会无缘无故施恩于你,也不会轻易欠你,看来你还真的帮了他不小的忙……” 黄云飞快猜测起来。 李柃连忙打断道:“老祖,先不说这个,你的伤势究竟是怎么回事?倘若只是道体受损,不伤神魂的话,也许我能帮忙!” 黄云真人道:“你?算你有心了,但这种事情,不是你等小辈所能想象……” “真的,我有茶芜香,连元婴高人都受用!”李柃知道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当即把元婴高人都搬了出来。 “我依稀记得,你之前进过茶芜断续膏,怎么又变成茶芜香了?”黄云真人果然提高了注意,但有些疑惑。 李柃道:“这是我从茶芜断续膏里面提取出来的特殊香料,能生死人肉白骨,即便是结丹道体,也能恢复,倘若老祖只是道体受损,神魂无碍的话,当可恢复如初!” “还有这种奇物,连结丹道体都能恢复?”黄云真人眼前一亮。 但旋即,又黯淡下来:“我是道体受损,神魂也受损!赑风毕竟是天劫之一,哪里有只损肉身那么便宜?” “算你有孝心了,但这东西的作用,只怕也微乎其微……” 第92章 积重难返 “怎会如此?竟然是赑风?”李柃微微失神。 黄云真人道:“不错,正是赑风,否则寻常劫难,以力相抗就是,我又怎会抵挡不住?” 黄云真人是老牌高手,对自己实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等闲劫数并不放在眼里。 但赑风自囟门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委实厉害非常。 它同样能够波及神魂,只是依着各人精神力量,触及范围不一罢了。 “古修有云,神通不及业力…… 此语虽然多有谬误解释,但单从字面意思来看,其实不无道理,这次赑风早不作,迟不作,也有贼老天戏弄之意,就是想要断我元婴前程!” 李柃道:“但应该还是会有用吧,好歹先把肉身的伤势治疗了,挽回些许寿元再说。” 又道:“我手头正好有一些茶芜香,若得时间精力,当可再行炼制,具体之法,也可以交给老祖,至于是否要交给宗门,您另行决定。” 黄云真人赞许道:“很好,倘若此物对结丹修士都有大用的话,能够兑换的功勋不小,是有望扳回几分局面的,你能不藏私,是为顾全大局,果然是叫人省心的。 但这个先不忙,我更想知道,你和那位曾经在王城出现过的元婴前辈究竟有何渊源。” 李柃微愣:“这个,我也不知……” 黄云真人又问:“大修士重诺,他可曾对你许诺过什么好处? 其实我曾暗中派人寻找那位前辈的踪迹,若能有所联系,必定对我玄辛峰大为有利!” 李柃面露为难之色。 这怎么说,那位前辈高人是空架子,根本不济事啊。 如若他真的有元婴高人的实力,就不用藏着掖着那么麻烦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老祖,那位前辈自称子虚真人,乃是海外散修,我也不知他来玄辛所为何事,他与我之间的因果,只是借我之手炼香,让我助他调和了数种香品而已!” “具体都有什么,我不太方便告知……但你大可以放心,至少这茶芜香是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创作,前辈高人也承我这份情,帮我淬炼凡骨,改造了肉身。 对了,他还给了我血砚宫结丹修士阴长明的传讯灵符,让我在关键时刻可以与之联络,不知这个对老祖您有没有用处?” 黄云真人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竟然还有这种事?” 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呵呵……天不亡我玄辛啊!” “有用,堂堂结丹,一方势力,怎么会没有用?简直太有用了! 李柃,你简直给了我一份大惊喜啊,你手底下都还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一并告诉我。 你身为小辈,与那些在野散修打交道,说不定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但若老祖我出面,保管他们服服帖帖,乖乖办事!” 李柃也是这么想的,当即把自己手中血元葫芦道了出来,顺便为它过个明路,说是子虚真人赐的。 核心秘密要隐藏,但这些外物总不好一直藏着,否则持着不便使用,等于无用。 但老祖根本没有在意这个,反而继续追问起了子虚真人和阴长明之间的交易内容。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她真正关注的重点了。 她从始至终,关心的都是人本身。 无论子虚真人,还是血砚宫的阴长明,都是同样的道理。 眼见着请子虚真人出手帮忙是没有指望了,却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能够在此时此刻,差遣一名同为结丹的散修高手,好处无疑是巨大的。 即便黄云真人愁于自身伤势,也不由得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这一次,李柃的确是给她惊喜了。 李柃却道:“老祖,你先别问子虚真人和阴长明的事情了,试试看这东西再说吧。” 真的,再问我就编不下去了。 李柃取出茶芜香,摊在掌中,阳火催化,醇厚绵柔香魄细润如水,当即散出来,奇异芬芳布满整个房间。 李柃以自身的精神之力引导香魄向黄云真人涌去,黄云真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果真有用,只可惜这里面蕴含的灵蕴微薄了些……” 李柃没有说话,继续引导这股香魄,不一会儿,掌中香膏便彻底挥殆尽。 黄云真人闭着眼睛感应了一会儿,忽的传讯,召来一名在峰上服役的仆从。 “把罗沐叫来,我有事情交代。” …… 这一番交代,自然是为李柃的制香大业。 李柃自己能单独炼制茶芜香,但人力有穷时,一个人炼制,总没有十人,百人来得快。 说不定还能蹭点儿成品,反过来得到便利。 罗沐得知此物用处,连忙把全峰上下都动员起来,各种灵材,宝物也不计成本的供上,只为凑出足够使用的份量。 这需要李柃监看和指导,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李柃和九公主便被安排在峰上的玉楼住了下来。 这里环境清幽,禁制重重,庞大的聚灵法阵引导着清灵的天地元气流转四方,几乎每吸一口空气,都充满着自然所赐的灵蕴,住着都感觉心旷神怡。 但李柃老老实实办事,忙得连以神魂出窍探寻一番都顾不上,自然也无心享受这些好处。 数日后,后山深谷中的一栋竹楼内,李柃坐在堂中,看着几名身穿青衣的杂役把东西搬入院里,忽的见罗沐师叔祖指派协助他做事的内院弟子高岚走了进来。 李柃起身,笑了笑:“高师兄,你来了,现在情况如何?” 高岚看向李柃,却是面带几分愁色:“李师弟,方子我们已经验看,也掌握得差不多了,但是催生菌群,灵水消耗未免也太大了……” 李柃微怔:“怎么,消耗很大吗?” 高岚道:“是呀,普通灵石浸润的灵水根本不够用。” 李柃略作沉吟:“我过去看看。” 结果过去之后,方才现,这里的确存在一些问题。 玄辛峰所提供的灵材都是合格的,作为栽培己土太岁孢子的苗床,完全足够使用。 但调和与浇灌所用的灵水,却是远远不及自己以大粼江神的神力所化,需要达到灵雨以上,才有相应的催化生机之能。 李柃道:“没有办法了,弄些灵玉……不,直接上灵晶顶数吧!” 高岚提议道:“要不然,试试看玄元真水?” 李柃疑惑道:“不知玄元真水是……” 高岚解释道:“李师弟久处凡俗,可能还不知道,这是一种入了流品的下品灵材,常被筑基修士作为酿造灵酒,调和药液的灵液所用,堪称珍贵。” 李柃毫不犹豫表示赞同:“眼下不是顾惜财宝的时候,就弄些过来试试吧。” 这时候就看出香火愿力和封国的重要性了,有些灵材资源,的确是有属下才好收罗。 好在玄辛国享受供奉多年,高级灵材或许不多,普通灵材还是应有尽有的,即便入了流品的玄元真水,这三千年下来也积存不少。 高岚带着李柃去库房领了一大缸,用一口葫芦法器装着回来,终于成功催化菌种,制成第一批茶芜香。 验证之下,品质不如自己掌控香魄,亲手炼制,不过也勉强可称合格了。 此后李柃一边让他们继续炼制此物,一边寻找更为合适的替代之物,又找到北方壬癸水之一的中性灵水,以及另外一种从云海深处收集到的朝明露等物。 它们都能明显提升茶芜香的成品品质,达到上佳。 但无论是北方壬癸水,还是朝明露,都已经称得上是中品灵材了。 这是结丹修士才常用的东西,幸亏黄云真人是老牌高手,结丹多年,也有一些存货,这要是换成普通的新晋结丹,一时之间还真未必能够拿得出来。 这一番折腾下来,李柃的感受就一个字:贵! “难怪都说灵材等物难以量产,除生长环境需要天地日月精华,难以在人工开辟的场地存活之外,灵蕴总量也是个问题。” “根本没有什么宗门派系能够提供如此规模的灵蕴供应,成本限制了出产。” “只是元婴以上境界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所能提供的元气和灵蕴都是海量,积存于神国之中,显得无穷无尽罢了。” “但若逮着江神一个死薅羊毛,也迟早会薅秃……” “更不要提,魔道还有可能觊觎,偷取我的香火。” 没有错,李柃此刻想的,已经是“我的”了。 大粼江神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但是这些迟早都会枯绝,江神信仰也要不遗余力的打压下去。 自身突破,修成高阶,才是正途。 李柃轻叹一声,暂时放弃了许多无谓的想法。 想要在这个世界搞什么大规模养殖或者灵材生产,看来是行不通了,茶芜香此物,暂时能供老祖使用就行了,充其量多弄一份品质好的萃取精炼,给青丝筑就道基使用。 在做这些正事的同时,李柃也顺带游览灵峰,见识仙门福地的种种。 他还是头一回来到此间,高岚和巡山弟子周成等人热情招呼,显示出了极为友好的态度。 但是李柃询问一番之后,方才得知,原来大家都沾亲带故,有着玄辛国内同为王室的关系。 高岚与周成等人也是玄辛国内凡民出身,成为弟子之后,许配以王室公主,郡主,各自结亲。 然后亲族又再繁衍,以致玄辛峰上下都是自己人。 这种体制,自然是因老祖重情重义,看重血脉和裙带关系所带来。 在玄辛峰上任事,能力并非第一位,亲疏远近才重要。 偶尔出个能办实事的,就已经是顶好用的干练人才了。 这几日帮忙炼制茶芜香,大家态度上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即便是普通的杂役弟子,知晓此物是老祖指明要用,也自告奋勇的加班加点。 但是他们并不熟悉香方,也不懂制香和配置己土太岁过程当中的种种。 李柃不敢让他们单独操持,手把手的教导和指点,费了不小功夫。 当中众人表现出来的平庸与散漫,也是一时勤勉无法掩盖的。 许多时候,众人做事全无章法,都是在各自忙碌,效率低下。 李柃暗中观察到这一点,心里无悲无喜,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有意选择的结果。 当初自己虽然生在玄辛国,但其实也是有机会挑选渚元峰,乃至圣元峰等等多个仙门灵峰,仰赖其他老祖作为靠山的。 但经一番打探和机缘际遇的探求,选择了玄辛峰,自然不是没有缘由。 以小见大,其实也可以照映在玄辛国内,各方豪强与贵族都是这些灵峰之人的亲族,容易孳生许多问题。 但他此番前来,是为老祖制香,不是来主持大局的。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问题,暂时也无法解决。 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和和气气就过去了。 又过了小半月,黄云真人把李柃召唤到灵峰之上,询问他炼制香品的进展。 李柃道:“老祖,您所将要用到的茶芜香,已经制作了十余份,应当是足够使用到年底了。” “品级不够,可以数量来凑,缺乏子虚真人所给灵材,我们自行炼制的品相略差一些,但可以延长治疗周期,多做几次香薰。 峰上的执事们也已经掌握了己土太岁的人工养殖之法,届时只需要派遣修士看着,便不会出问题。”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李柃不在身旁,无法时时刻刻搬运香魄,增强效率。 寻常熏蒸,是会浪费的。 但这些问题不大,多费一些时日和功夫就可以解决。 黄云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是个叫人省心的,这些都已经安排妥当,就先歇着吧,让峰上的弟子们去做就行了。 我今日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对如今玄辛国内的局势有何看法。 在此只有你我,诸事不必讳言,直说就行。” 李柃沉默一阵,吐出四个字:“积重难返!” 这其实是回天乏术的委婉说法,简而言之,李柃也觉得,咱大玄辛要完! 第93章 有人想要做天帝! “积重难返吗?呵呵,你说得还真客气! 宗内早有人说玄辛国积弊重重,迟早民怨沸腾,不如趁早撤销为妙。” 黄云真人带着一丝愤然,但亦有几分不甘和无力。 “其实这些我又何尝不知,要那些人多嘴?但我就是这般性情,这般修士,有人不想让咱玄辛国延续下去,我偏不让他们轻松如意,至少趁再活这段年月,攒下些许本钱……” 显然,她并不糊涂,国内国外,灵峰上下的诸多问题,心里都是清楚的。 李柃张了张嘴,有些不知如何劝说。 黄云真人道:“你如今也算与峰内之人共事一场,短暂相处,印象如何?” 李柃道:“老祖,李柃以为,本峰新生一代弟子的确稍嫌平庸。” 黄云真人毫无意外,只问道:“根结在于何处? 李柃实话道:“这都是因为老祖宽宥,灵峰内外并无太大压力逼迫所致,就连我自己,其实也散漫慵懒,若不得外力驱动,宁可随波逐流。 至于国内,王公贵族良莠不齐,贪图享乐,醉生梦死者有之,残虐不仁,变态扭曲者有之,好大喜功,盲目愚蠢者有之,庸碌无为,清贵闲逸者有之,唯独缺乏真正勤政爱民,励精图治之辈。 既然老祖要我无需讳言,我也斗胆,把这些都归咎于老祖治下不严,平常多放纵不管所导致,这般的子弟守成勉强可为,但逢大争之世,难堪大用。 如此风气之下,人中龙凤也难得施展手脚,不会愿意栖身于此,因为若不得姻亲联系,始终都要低人一头,还不如投靠其他势力去。” 黄云真人道:“你言之有理,但有一点,只怕是想岔了,就算弟子们勤勉精干,全是人中龙凤又如何?只要老祖不行,都是徒劳,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看大能高手的,我辈真修才是真正的擎天之柱! 譬如那圣元国与圣元峰,够政治清明,知人善任了吧,历代国主励精图治,治下也赏罚严明,不但国力是我玄辛数倍,峰上子弟都强过我灵峰不少,但在千年间,还不是被我玄辛压得死死?也就是最近知我遇劫,才敢跳出来蹦跶罢了。” 在李柃的惊讶中,黄云真人拂袖说道:“更何况,玄辛峰里,真要笼络精英干才,我还舍不得子嗣后人?你自己是怎么入我门下的,难道还不清楚? 真正遗憾的,还是没能在这几千年间培养出一位真正的结丹真修,接替我执掌玄辛大业,” 她说到这里,突然看了李柃一眼,似笑非笑道:“李柃,老祖我自问相人极准,当年看你,也就是个守家护妻的角色,原本想着磨磨性子,熬足年头,再来赐你逆天改命的机缘,不曾想竟是个有运道的,自己找门路修仙去了。 能够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你自己口中的人中龙凤了,心里会不会怪怨我不给机缘,也想着良禽择木而栖,改投其他势力去?” 李柃瞠目结舌,这就算真的那么想,也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承认啊。 连忙摇头否认:“天地日月可鉴,我对玄辛,对老祖都是忠心耿耿!” 黄云真人冷哼一声道:“这话你自己都骗不过,还想骗老祖我?” 好在黄云真人也不是当真要跟李柃为难,叹了一声,道:“罢了,你能攀上元婴前辈高枝,也算是桩本事,我不管那么多,只要对得住青丝,也就够了。” 她双目微眯,看着李柃:“以青丝资质,能否筑基尚在两可之间,我也不知她有无长命百岁的运道,真要平平凡凡过一生,有你这般夫婿作伴,也算不枉了,老祖我作为过来人,三千年的人生经验没甚可教你,只得一句真理而已。” 李柃好奇问道:“什么真理?” 黄云真人道:“两个打一个,总好过单打独斗!” 李柃闻言一震,这果然简单粗暴,的确是真理。 黄云真人道:“闲话休提,连你也觉得咱大玄辛要完,但老祖我偏不想让它完,应该如何是好?” 李柃叹气道:“老祖,我就算逆天改命,如今也还只是一介炼气啊,我怎么知道?” 黄云真人默然,旋即却是传音在李柃脑海,秘密告知道:“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原本只剩下十年可活,但在你茶芜香助力下,挽回了数十年寿命。 照此推算,道体恢复之后,大概还能剩下一百五十多年,但最长难二百年!” 李柃闻言一惊:“没有办法再续了吗?” 黄云真人道:“我道龄三千,这么久的时间难道都在干等?我早已服食过其他增寿的天材地宝了!先别打岔,听我说完,宗门封国之计,是为阖宗之利,一统玄洲天下,纳为供奉! 封国,封君,封神,封地,是为社稷神器,得此玄洲大6地脉之助,便为我天云宗打通天人界限,得享天道庇护奠定坚实基础! 从此之后,地脉上流,归于仙山,我天云宗,还有玄洲飞仙宗,游仙岛各得其三,还有一份归于散修,但此间分润只是粗计,具体如何,还得看各自争锋,如若能取其中之利,未必不能助我逆天改命。 所以,我还不能放弃玄辛,也不想放弃玄辛,这一局,无论如何都得争上一争!” 李柃闻言,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老祖竟然连这等机密都告诉自己了。 她的大限,宗门的计划,还有不放弃玄辛的原因…… 孰料更为令人震惊的还在后头:“这些种种大势,一言以蔽之,就是断天梯,斩断散修乃至寻常修士修炼上进,长生逍遥之途!” 李柃其实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但却没有想到,竟然在老祖这样的仙门真修口中得到确认,不由震惊道:“老祖,为何会这样?” 黄云真人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证道和长生!有人想要册立天庭,做那无上天帝!” 李柃喃喃道:“这样也行?” 黄云真人道:“你莫不是和那些古修,散修一样,以为修仙就是自己逍遥自在,闭起门来清修完事了,到时候拍拍屁股,飞升走人,真的有那么一个上界在等着你去享福?” 李柃愕然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幼稚!”黄云真人沉默一阵,好久才反问道,“若有仙界,仙界之上是何界?” “这……” 李柃被震得不轻。 古往今来,那么多的前辈典籍,那么多的动人传说,都指明了这个世界有飞升,有上界。 如今老祖你竟然告诉我说,根本没有这回事,那些都是无知愚民以讹传讹? 不过,好像也有些道理啊…… 若有仙界,仙界之上是何界,然后飞升又至何界?是不是成仙成神之后还可以继续飞升,继续再到上层世界? 黄云真人看着李柃面色,却是颇感好笑:“怎么,开始迷惑了?” 李柃苦笑:“当然迷惑,原本以为,多少有个飞升的盼头。” 黄云真人道:“那这个盼头还是不要有为好,古往今来,追求长生逍遥者如同过江之鲫,有几个当真能够得偿所愿,还不是能活多久算多久,得过且过而已? 真要到了飞升那一关,其实是无解死劫,度不过,灰飞烟灭,度得过,与道合真,为天道所噬,是为羽化! 因此飞升有时还是古修隐晦言死,哪里有确确实实的长生久视来得安稳?” 李柃既惊且疑,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但黄云真人根本不管他的接受能力,继续说道:“如今情况不同了,有人不甘飞升羽化,意图染指天劫权柄,逆天改命,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掌控天劫,替天行道!” 李柃愕然:“什么?” 黄云真人解释道:“大道常恒,有人长生,必然有人短寿,因而这天地万物莫不在易变与平衡之中,想要取此不朽道果,必夺天地众生造化,这本身也是天道假借人手消灭修士的劫难,只是看谁愿意成为天道棋子,替天行道罢了。 那人若想洗清因果,起码得消灭一洲之地修士,我等真修落在这一盘大棋上,也只不过是稍微重要些的棋子而已,本质上其实并不比你们好得了多少!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要替死,反而还可以跟随着喝汤吃肉,我等若得天庭册封,将来亦未尝不可得享长生久视,把飞升之说化为真实…… 真正倒霉的,始终还是那些无门无派,不知大势的散修们。” 李柃剧震,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黄云真人又道:“你得遇的那位前辈高人,必定也是知情之人,已然提前主动应劫,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取一地龙脉…… 这是真正的高明者,今后出入玄洲,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如何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即便未来天庭之中不能谋得一二仙果,同样能够隐居海外,做他逍遥真修。” 她说到这里,长长一叹:“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本身也是合乎道理的,未来局势,最令人羡慕者,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只可惜,我时日无多,无论成败,都享受不到这份长生道果了,否则就算封个神仙之流,也好过身死道消。” 李柃道:“老祖,你说的那个想做天帝的人究竟是谁?” 黄云真人道:“不能说,但若你修成结丹,历经过天雷之劫,自然就知晓了。” “如今他已有合道之能,把一丝意志融入雷劫,天命人运,有所涉略,只是还不周密,等成就帝位就周密了。” 黄云真人想了想,又对李柃道:“其实我正犹豫着,你如今已经得以修炼,是否要入我玄辛籍册,成为正式的天云宗弟子。” 李柃问道:“成为天云宗弟子怎么说,不成为又怎么说?” 黄云真人道:“成为天云宗弟子,好处自然多多,但规矩和麻烦也多,不成为天云宗弟子,则是散修,散修命运难定…… 罢了,鸡蛋不必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早早安排了青丝拜入仙门,却叫你一直都是记名弟子,原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带着她躲避纷争。 将来局势未必会展到那一地步,但还是先观望为好。” 李柃若是眼界浅的,这时候就该怪怨老祖不为自己安排了,但听闻所授机密,却又不由得深思起来。 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老祖此言大有深意啊! 如此说来,她口中的那个意欲册立天庭者,会不会就在宗内,会不会有失败的可能…… 李柃思来想去,愈感觉大有可能。 这一次,似是为了回报李柃延寿续命之功,又似是为了安排青丝余生,老祖透露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李柃回来,犹自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有种世界观都被颠覆的茫然之感。 好一阵后,他才回过神来,暗叹一声:“算了,这是至少筑基,甚至结丹之后才该考虑的事情,凡人寿命不过短短百年,便是改天换地,又有何影响?” 如今想想,好像真的还没有必要管这些,根本杞人忧天。 回去之后,九公主询问起老祖相召的情况,李柃张了张嘴,只道:“老祖想要争玄辛气数,可能要我等协力守住。” 九公主闻言,有些意外:“玄辛国力不济,恐怕要多赖修士,那不就得弟子后裔们多多出手了吗?这样会更加容易遭劫的……” 李柃摇了摇头:“那也没有办法。” 这贼老天,杀修士都能变成功德的话,还有什么人能够逃脱? 不过李柃反倒以为,这比当真大军征战,死伤成千上万凡民要好。 一场普通战役死伤成千上万凡民,与数百年间死上成千上万修士,哪个更显功德,自是不必多言。 或许从某种意义而言,老祖口中的那位想要册立天庭,成就天帝的野心之辈才是正义,自己这样想着逍遥清修,得道飞升的才是邪恶!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他要消弭因果,就跳反到天到一方,替天行道,这是真正的投名状啊! 李柃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连善恶对错都难分判断了。 题外话,说说最新的一章,还有女主的问题 最新的一章,一口气把某个设定抖出来了,其实这些背景本应该在中后期慢慢展现的,但想了想,怕大家看的迷糊,还是先说清楚为妙。 除此之外,人物的命运上,我原本的设计是主角有四个妻子的! 没有错,就是四个! 所以有的童靴看最近的章节,可能会猜到,有种转折走向,是九公主可能要遭殃的。 不过请放心,我并不是文青,也不喜欢搞悲剧,到头来还是没有这么搞。 上本书,我的《偃者道途》写个男配老游死了都突然成绩大跌,唉,这个伤心啊,都不想多提了。 想想也是该的,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作为读者的时候讨厌文青,讨厌虐主,那么我作为作者写书的时候,就不能文青,不能虐主,这个请大家绝对放心,男配就已经是极限了,而且吸取教训了,女主之类的,连试探都没有试探过,毕竟我怂。 不过实话实说,这样平安度过一劫,的确显得平庸了。 原本设计主角有四个妻子,也并不是寻常的开后宫,而是富有深意的。(且听我跟你们掰扯掰扯) 不知大家有没有看过一个颇具寓意的佛教经典,“富人四妻”。 释迦牟尼在一次法会上说:某地有个富商共讨了四个妻子,第一个妻子伶俐可爱,整天作陪,寸步不离;第二个妻子是抢来的,是个大美人;第三个妻子,沉溺于生活琐事,让他过着安定的生活;第四个妻子工作勤奋,东奔西忙,使丈夫根本忘记了她的存在。 有一次,商人要出远门,为免除长途旅行的寂寞,他决定在四个老婆中选一个陪伴自己旅行。商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四个妻子,第一个妻子说:“你自己去吧,我才不陪你!” 第二个妻子说:“我是被你抢来的,本来就不心甘情愿地当你的老婆,我才不去呢?” 第三个妻子说:“尽管我是你的老婆,可我不愿受风餐露宿之苦,我最多送你到城郊!” 第四个妻子说:“既然我是你的老婆,无论你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于是商人带着第四个妻子开始了旅行! 最后,释迦牟尼说:“各位,这个商人是谁呢?就是你们自己。” 在这则故事里,第一个老婆是指肉体,死后还是要与自己分开的;第二个老婆是指财产,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第三个老婆是指自己的妻子,活时两个相依为命,死后还是要分道扬镳;第四个老婆是指自性而言,人们时常忘记它的存在,但它却永远陪伴着自己。 所以大家可以看到,主角的妻子九公主是开局就有的,仿佛与生俱来,如胶似漆,是恋爱脑的设定,象征着肉身,肉身虽然有时候会不如意,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服从于自己的,所以不要说什么女主无脑女主没性格了哦,你们没看懂而已(理直气壮)。 隐隐有女主之相的某人象征着财产……咳咳咳……是要被掠夺来的……后面的不剧透了,这个设定可能会被打拳,要慎重考虑。 但老实说,有人说我写书的缺点是喜欢自嗨,这就是自嗨。 这种写法委实过于复杂,过于隐秘了,而且很难写好,在网文搞这些如同马车入水,舟船上岸,根本毫无意义。 高山流水遇知音才是王道,要能为人接受的设定和情节才有意义。 所以,我决定向现实屈服,向读者屈服,坚持自己的本色和核心价值之余,多作妥协,以后不搞复杂的一套,力求明明白白,合理爽! 但以上,不吐不快。 第94章 老祖赏赐 李柃纠结一夜,犹自愁眉不展。 只因老祖所言着实惊人,刻意相告,更叫人多生几分计较。 一边是自己长生求道业,一边是夫妻家国世俗情,自古忠孝尚且两难全,更遑论大争封神,天地人仙。 真个难难难! 若他无心无肺,只想着过完这悠悠百岁,了此凡生拉倒,那也罢了,但凡还有点儿深谋远虑,就不得不为将来计较。 所以,即便理智上知道杞人忧天无用,也免不了再多思虑。 但他只在山前散了一会儿步,就见巡山弟子周成骑着仙鹤过来,落在他和九公主所居的独院面前,面怀激动道:“李师弟,好消息呀。” 李柃道:“什么好消息?” 周成道:“老祖传召所有在峰上的弟子观礼,要当众嘉奖,赐你一件法宝!” 九公主被他声音惊动,从里面走了出来:“周师兄,此话当真?” 周成道:“这难道还能有假不成,快走吧,都等着你们呢。” 李柃和九公主对视一眼,跟着周成快步走了出去,这才从他口中凌乱的讲述打探到,这一次老祖是有意为之。 李柃明面上进献香方有功,实际上,还帮老祖延寿续命,不重赏不足以服众,而如今,玄辛峰正缺的就是这份赏罚有度的制度。 虽然是个样子功夫,但见微知著,也足可见老祖正在求变。 老祖的寿算是机密事宜,周成还不知晓此间奥妙,只道真的是恢复道体所用,不由羡慕道:“李师弟,这一下你可真是威风了,三代弟子当中,就没几个持有法宝的!” 他口中的三代弟子实际上并非真正三代,而是口语上的习惯称呼。 好比官面上通常称某人为二代,他们家族可能已经延续多代,并非真的二代。 仙门的世代计论向来都是难题,所以干脆不同境界分开来算,需要祭拜祖师,祖宗的时候才计论某世,是较为正式的书面称呼,平常都是随各自真传弟子计代,与届相类。 周成说得没错,玄辛峰下三代炼气弟子基本都只持法器,拥有法宝的只手可计。 九公主那样老祖偏心私相授受不算,立功受赏,可不简单,这是百年下来都未必见得会出现的光荣。 所以当李柃赶到峰上的时候,已经有其他弟子6续到达,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羡慕。 筑基弟子当中也有三人到来,一起在大堂参见坐在上的老祖。 今日老祖依旧是一副宫装美妇的打扮,提着烟斗吞云吐雾,奇异的是,那些烟雾仿佛有灵,缭绕于周身,形成若有面目的朦胧精灵。 众人差不多来齐,在筑基弟子的带领下站好,躬身行礼:“参见老祖!” 黄云真人当众宣布道:“李柃进献香方有功,是其一,助我修复道体损伤,恢复实力,是其二,特赐法宝予他,你等弟子可有异议?” 就算再混的人,这时候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于是皆轰然称无。 黄云真人看向罗沐:“罗沐,你来说说,依照峰规,此等功劳该得什么赏赐?” 峰规? 玄辛峰散漫了这么多年,哪里来的什么峰规? 众人正疑惑间,就见罗沐站了出来,禀报道:“老祖,理当赏赐一件五甲法宝。” 众人闻言,不由得哗然。 五甲法宝,用大白话来说就是相当于五个甲子,约三百年修为的法宝。 下品法宝从一甲至十甲不等计论,五甲已属中等之姿了,足以对标筑基前中期实力。 李柃也小吃一惊,他早已知道,修为法力和法宝灵蕴都是同样以年份计论,这是因为光阴岁月是最公平的,各种灵材成长和修士提升,大抵都需遵循相应的灵蕴吐纳原理,如此才能横向比较。 修士炼制法宝的方式迥异于法器,乃是从自身抽离法力,封入器物里面才能完成,因此能够祭炼的法宝数量有限,每一件都弥足珍贵。 这等法宝,至少也得相应修为的筑基修士出手才能炼制,消耗三十年份的法力,炼化调和至少一份三百年份灵蕴的主材。 也不知道老祖将要赐下的是件什么样的宝物,若是长于征战杀伐类型的,直接把李柃的杀伤力提升至筑基境界丝毫不成问题。 当然,也只是法宝对应的某一方面能力而已,毕竟不如真正的修士全面。 黄云真人询问道:“李柃,你可有属意的法宝类型?” 李柃略带几分为难看了黄云真人一眼:“老祖,您也不早说,我一时半会想不到呀。” 黄云真人呵呵笑了一声,看了看在场的小辈们:“你们这些家伙,整天就惦记本老祖手里的东西,我不信平常就没有想过。” 众人兴奋提议道:“李师弟,老祖手里有件风利剑,劈风斩浪,剑气纵横,厉害得紧,你就要那风利剑呀!” “风利剑有什么好,无极珠才是宝贝呢,炼煞凝罡,如同巨蟒吐丹,常人挨着就死!” “你们这些家伙,整天只晓得打打杀杀,不知道鸿影云可以载人飞天遁地的么,除了自用还能带师妹一起飞,多潇洒,多威风!” “照这么说,还不如要那件流彩衣,千变万化,幻光流彩……” 这帮人,果然惦记着老祖的宝物,一样样门清。 黄云真人听着这些小辈的议论,也不着恼,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 李柃却是忽的心中一动:“老祖手里有无书精?若有的话,我想要以书精为赏!” “书精?”黄云真人讶然,磕了磕烟灰,问道,“你怎会想到此物?” 当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念念好一段时日了。 李柃道:“禀老祖,我奉命制香,时常需要查阅资料,从瀚若渊海的典籍之中寻章摘句,获取古人智慧,又有万千灵材与各类奇物得逐一试验,配伍调和,效率着实奇低,虽然近日偶得机缘,拥有修士神识了,但炼气境界不顶大用,可没有那些一目千行,过目不忘的本领,就是有,也没办法整天看书…… 我曾听闻,世间有种奇物名唤书精,乃是诞生于世俗官府或者宗门大派之中藏书之地的精灵,至少需得书卷文华之气蕴养百年方才启灵,千年以方始开智,一旦养成,便能博览群书,无所不识,常人得之,便相当于拥有了一座可以随时查阅和管理的图书之馆,实在得益非凡!” 黄云真人笑道:“你竟然知道这一奇物,不错,书精的确是个好东西,对于神识强大的高阶修士无甚用处,但对你等而言,足可称是博览通识之强助! 此物珍稀难得,寻常之地,存书难得百年,就算放足百年,也需得天时地利人和兼备才能养育而成,我活了三千多年,见过的书精也只得一掌之数……” “这么珍稀吗?”李柃听闻,不由微愕。 黄云真人道:“我手头虽无书精,但却可用法宝与人交换,你不必担心。 只是此物不能增长修为法力,不能护道斗法,于寻常人并无大用,真要说起来,也就是件稀罕的灵宠,你当真要选它?” 李柃听到黄云真人这么说,有些意外,但还是惊喜道:“别无所求,还请老祖成全!” 他没有想到,黄云真人竟然如此不看好此物。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寻常书精对她这般的神识强大,且又寿命漫长的修士而言,还真毫无用处,说不定她看过的书,记住的知识都比那些书精多。 不要看那些书精整日泡在书卷堆里,博览群书,见识广博,其实受条件限制,也只能阅览生存之地所藏之书,它们拥有的知识并非凭空掉落下来,而是主人一本本书喂养出来。 既然修士都能找到那些书了,自己看过,记住不久行了?充其量只是把它当做一个读书手札类型的工具。 但那是老祖这般的人物,李柃自感知识还是相当匮乏的,若能得此之助,必定是如虎添翼! 所以他还是坚持就要书精。 黄云真人道:“我恰好知道一位道友手中有百年份的书精,虽是刚刚启灵,拥有了朦胧意识,但对你而言,应该足够使用了,反正你也只是需要一个整理书籍的助手而已,我与他交情尚可,花费相应灵材应该可以得来,你还是再挑一件宝物罢。” 说着却是传音给李柃:“你这小子,好选歹选,要什么书精,给我选炽云葫去!我刚听闻消息,接下来有你用处,没件强力法宝镇不住场面,与人斗法厮杀迟早吃亏!” 李柃一惊,看向黄云真人,却见黄云真人面上含笑,一副不曾说话的模样。 众弟子还不知老祖偏心,讶然谈论着,没想到还能再挑一份。 但是既然老祖都说了书精是百年份的精灵,和之前所说的五甲法宝有所差距,补足差价似乎也正常。 “谢老祖,那我就要炽云葫吧……”李柃有些惊疑不定,他根本不知老祖手里这件炽云葫是什么东西。 众弟子似乎也没有听说过此物,闻言不禁有些莫名,但听闻此宝名头,就知道是与老祖擅长的炽云焱法相关,说不定是老祖亲自祭炼的宝物! “不要忘了老祖的道号,黄云即是火云,老祖的成名法术是炽云焱法啊!炼制一大片滚烫炽云,克敌制胜岂不美哉?” “这定是一件强力法宝!” 众人议论之中,黄云真人呵呵一笑,立刻应承下来:“好,那就给你炽云葫。” 等到众人散去之后,黄云真人让罗沐带领李柃去宝库领取奖励,这个时候,罗沐才对李柃道:“炽云葫是十甲法宝,下品之中最为顶尖者!” “竟有此事?”李柃吃了一惊。 罗沐道:“实话说,此物并不见得适合你,不过峰上暂时并无足可与之匹敌的了,再往上的千年之宝,或者其他重宝,连结丹修士都眼红,也不适合赐下。” 李柃心中一动,忽的问道:“罗师叔祖,是否凡间有什么大事生了?” 罗沐讶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心思玲珑,不错,就在昨日,圣元国正式对我玄辛动手了!地面传来急报,一夜之间,连失十城,已经兵临柒水关! 倘若老祖不要这玄辛了,任他攻略就是,但既然还要保住这封国,不靠你们这些弟子,又靠什么? 这法宝不是白白赏赐于你的,既然赏赐于你,就是要你挑起重担,帮老祖,帮灵峰守住这份凡世基业! 眼下并无什么人才可用,三代弟子当中就属你最成器,只好先由你上,接下来再用灵材和宝物招揽一批散修卖命,散修当中良莠不齐,但若想要召来一批人为玄辛效力,还是不难的。 但我们的门人弟子同样要历练出来,接下来老祖会派一些人以历练名义出山,前去相助。 到时候立功受赏,各弟子当中才干出众者,也会逐步有所赏赐,无论功法还是灵材,宝物,都不会吝啬。” “原来如此!”李柃恍然大悟! 等到李柃领取到炽云葫,果见这是一件蕴含着强大灵蕴的强力法宝,以他此刻的精神感应,根本难以测度其深度。 它的外表是一件暗金色的葫芦,外面裹着一层金纹,如同青铜锻造而成,里面似乎装载着什么炽烈之物,只是用神识隔着葫芦口查探了一下,都感受到了惊人的热意。 罗沐对他说道:“此物厉害非凡,还有老祖亲自设立的重重禁制,等闲人不得使用,我教你祭炼它,以及控制这些禁制的咒令口诀,到时候运用神念,结合咒语祭出对敌即可!” “它有多种运用形式,我只教你大概雏形,具体的要靠你自己熟练掌握。” “也千万不要以为有了这件法宝自己就无敌了,这里还有老祖为你准备的法器宝衣,代步遁云,等你今后立功,再找名义替换为法宝,就不那么显眼……” 李柃得了授命,当即在罗沐的帮忙之下成功祭炼,里面的炽烈云气便是失去了热量,不再炽烈逼人了。 第95章 兵临城下 李柃受赏的前一日,玄辛东南,柒水关上。 穿盔戴甲的中年守将禄文成手按腰刀,站在女墙前驻足远眺,关前空地军帐林立,只是一夜之间,数千精兵上岸,就在此间把大营立了起来。 但见敌方军容严整,纪律分明,扎营建寨颇有章法,安排的巡卫,岗哨依稀可见,远远还能见到游骑窥探,几番来到城下面观望,各自取水,砍柴,修筑,整顿,分工明确。 再回头看看,我方一群歪瓜裂枣,扶着长枪都东歪西斜,当中有人鬓银白,有人驼背弯腰,有人瘦如麻杆,尽皆面露惊恐之色,光是看到城下场面就已经未战先怯,城下一大群人则茫然无措,散乱焦虑,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挡不住啊!” 禄文成暗叹一声,却没法怪罪这些人,只是苦闷摇头。 “我柒水关虽然号称驻兵过万,但实际只有三千不到,还尽都是些老弱病残,真正精壮的都留在家中务农,哪里会来这关城之地浪费时间?有武艺在身,能立功受赏的,也早早被抽调到异闻司之类的地方擒贼服役,仅剩下包括我在内的十名异人,还有几名稍有武艺的将门……” 玄辛国仅有的精锐兵团不多,早被抽调到南方与渚元国作战,如今正陷在那些跳反城邦联盟的战争中,剩下在这边的力量委实寒碜。 这还是柒水关为深入腹地之门户,有驻军把守,倘若换成别的县城,城寨,连一兵一卒都不见得会有,也不可能动其民壮役夫去死战,只能望风而降。 圣元国一夜之间连下十城,占据大片边疆国土,就是这般而来。 敌军猛如虎,我方弱如驴,这样的仗,真不知道怎么啊。 禄文成内心不无沮丧,心想着只能是等待援兵到来了。 上头重视,派出异人或者修士来援的话,还有几分挽回余地。 不一会儿,敌营中鼓声响起,上百人簇拥着一骑前来搦战,还有更多兵士在后边列阵观看。 那骑在战马上的是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小将,身穿银甲,威风凛凛,手里提着丈八蛇矛,令人颇感惊奇的是,他的身后竟然浮现出三道宛若鬼火的幽红火焰,一个个人头大小,浮游于肩膀之上。 “这是异人!” 禄文成震惊了,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好在我柒水关也供养着异人,要不然干脆降了算了!” “柒水关的守军听着,我乃圣元国征西大将军麾下鬼火将军赵炎,不想死的,乖乖给我把门打开,丢掉武器投降!” 小将赵炎把蛇矛一横,就在下面叫起了阵。 “欺人太甚,毛都没有长齐就敢来此聒噪,禄大统领,待我下去收拾了他!” 关上众人闻言暗恼,当即站出个身材魁梧,腰围足有常人三五倍来粗的铁塔壮汉愤然请战。 “好,就由韩将军会他一会!”禄文成欣然同意。 不一会儿,那铁塔壮汉提着一根长枪,骑着战马出了城。 鼓声震天而响,各自呐喊助威中,相对疾驰,交战一处。 两人都是凡人之中的异类,介于修士和凡俗之间的存在,一个拥有着疑似精元之火的异能,一个身如铁塔,力过千斤,你来炎光飞射,炽热逼人,我往长枪横抡,虎虎生风,不多时,兵器碰撞,撑架抵格,座下战马嘶鸣不止,打着响鼻踏步转圈。 大力士韩将军近身搏杀明显胜过圣元国的小将赵炎一筹,但赵炎也非等闲之辈,很快就觑准韩将军弱项,勒马退开,绕着他奔跑起来。 韩将军策马追击,冷不防赵炎回枪刺来,急忙侧身避开,却没料后续还有一道火焰射了过来,在身上嘭的燃烧。 炽烈火焰烫得韩将军哇哇直叫,连翻扑腾之中,被赵炎猛的刺中肩膀。 “啊!” 韩将军惨叫起来。 禄文成不想折了战将,慌忙下令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咣咣咣咣…… 韩将军见机撤回,一路往城门逃去。 赵炎追了几步,被城墙上的箭矢逼退回来,也不着恼,随意挥舞几下,荡开之后,哈哈大笑:“丧家之犬!” 圣元国大军皆笑:“哈哈哈哈……” “可恶,此子欺人太甚!” “统领,让我去教训教训这小子!” 城楼上,几名玄辛一方的异人愤然请战。 禄文成略作沉吟,却是想到倘若闭门不战的话,对方很快就要杀上来,到时候伤亡更大。 如今自己早已连求援之讯,还是能拖则拖,起码也把对方嚣张气焰打击一下。 于是点头同意了。 很快,城门,一员高手轰然从数丈高的城墙跳了下去,旋即却身轻如燕,飘然落在了地面。 世间异人多因修士的神通法力遗传而生,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能力都有,这位显然是能够在一定程度控制重力,利用大地元磁抵消自身重量。 只见他身躯一抖,快如闪电朝赵炎奔了过去,鬼魅般的身影中,一点寒芒射出,如同毒蛇袭向赵炎面门。 赵炎侧身躲过,丈八蛇矛抡成圆圈,再次与之大战起来。 约莫交手了三十多个回合,赵炎突然猛的一戳,仗着兵器强横,一把将那快异人手中之剑荡开,幸得对方反应敏捷,撒腿就跑,方才没有被直接戳死。 饶是如此,失去兵器的他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尝试了一番之后,始终难以抢回。 最后,他猛一咬牙,想要仗着自己度快绕到赵炎身后,不料一记鬼火漂移而来,显示出了之前没有展露过的快,当场糊在脸上。 他的脸面顿时如同泼了滚烫的热油,整个灼烧开来。 “啊!” 快异人惨叫之中,被赵炎一矛穿过身躯,血洒疆场。 “赵将军威武!” “威武!” 圣元**队士气大振。 赵炎依旧哈哈大笑:“三脚猫功夫,也敢挡我圣元大军?” 禄文成目瞪口呆,不曾想才刚刚两轮交战,就失了一员战将。 玄辛守军也面露颓然,士气大萎。 赵炎继续搦战:“可还有人敢来送死,不然的话,你爷爷我可就带兵攻上来了!” 禄文成把头转向城楼上站的其他异人,有人感觉这赵炎虽然厉害,但却已经连战两场,说不得自己可以下去捡个便宜,立个功劳,于是抱拳出列:“统领大人,末将请战!” “好,就由你去应战!”禄文成咬牙说道。 这战将是偏向动态视力一类的神目者,虽然没有明显的异人特征,但结合神目异术,锻炼出不错的武艺,还擅使飞镖和弓箭,或许可以对付这个赵炎。 可很快,禄文成就现自己大错特错。 赵炎的强横不仅仅在其鬼火异能,身体素质和武艺也是一等一的高强,若非他的确没有展露出神念驱物的修士本领,也不会使五行法术,几乎都可以和修士相比了。 他花了四十多个回合,寻准机会刺了玄辛战将一下,周将军身躯一歪,丧命当场。 禄文成心中暗恼,却也追悔莫及。 接连挑死二将,赵炎愈兴奋,骂得也更难听了,玄辛守将不信邪,又下去几人与之交手,甚至还包括了只凭自身武艺的普通战将,结果同样险些丧命。 小半个时辰下来,玄辛守军一方就只能高挂免战牌,死守关城,避战不出了。 可是圣元国人士气正旺,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刻下令大军出击,展开了攻击。 赵炎和几名圣元一方的异人亲冒矢石,敢为先登,攀着云梯就杀了上来,若非禄文成带着人抵死抗击,借助地利杀伤他们几员猛将,只怕这一波就已经沦陷。 赵炎受了点小伤,但却并无大碍,丢下敌我双方几十具尸体,拍拍屁股走人。 下午开始,圣元国不再尝试伤亡最大的蚁附攻城,玩起了计谋。 依旧还是异人战将搦战,只是这一回,多出几员高手从旁边的山崖攀高爬来,想搞突然袭击。 若非柒水关中有人刚巧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调来大批弓弩将其逼退,又是好一阵忙乱。 圣元国人花样颇多,叫阵单跳挑完了正面突袭,正面突袭攻不上去又搞特种作战,特种作战不行又临阵叫骂,守军只能跟着他们的节奏应战,被带得毫无脾气。 若非有关城和地势上的便利,只怕连一天都守不住。 第二日是三月初三,禄文成神色穆然,再次来到楼上观察敌情,结果突然眼瞳微缩。 对方的营帐,增加了好多! 还有埋锅造饭的规模…… 很快又探子来报:“报……统领大人,敌军援兵已到,目测有五千多人!” 禄文成嘶的一声,面露惊骇之色:“五千多人,加上原有的,那就是近万了!” 其实就算上万大军,也未必攻得上来,关键是,对方军中必定不乏异人坐镇。 关中异人加上自己,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个,昨天就折了两个,对方却似达到了二十来个,全都各许一营,拥有着杂号将军的名位,各自竖立战旗。 再算上纯粹凡人当中武艺高强者,能够出战的战将起码也在五十人以上! 禄文成是个有见识的,隐约知道原因。 玄辛国尚且能够掘异人,充入军中担任战将,圣元国政治清明,重视军功,平民出身都有可能封侯拜相,又怎么会忽视他们? 圣元国内异人地位更高,实惠更大,自然愿意卖命,就连外国都常有人受到吸引,主动投靠。 凡俗人群之中出现修士资质的比率是千里挑一,实际还有不少被生生埋没,至死都没有机会踏上修炼之途,能够珍稀到万里挑一的地步。 异人则属于自然觉醒的一类存在,只要诞生了能力就会自知或者被人知道,几乎不会被埋没,因此往往可以做到千里出一,五百出一,甚至更高比例。 撇除那些并不适宜正面战斗的,为富贵人家看家护院的,多在军中和异闻司等地高度密集。 “这下糟了,他们一定会起强攻的!” 事情的展果然不出所料,在经过短暂休息之后,几营兵马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来关前叫阵。 玄辛守将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当缩头乌龟了。 但就算当缩头乌龟也没用,中午时分,对方起了新一轮的强攻。 他们以一名跳跃能力极强的异人为先导,径直杀了上来,复又以大量霹雳弹逼退守军,在城墙上制造出一片无人地带。 “不好,要失守了!” 禄文成心中大震,不顾一切带人冲了上去,想要将其逼退,但却不料对方当中高手频出,都集中在那一角蜂拥而上。 “当!” 混战之中,禄文成的武器,一把巴掌宽的阔面战刀都被磕飞,禄文成下意识的抹了一下面上的鲜血,却突然感觉有异。 这不是自己的血,自己还活着。 睁眼一看,却见前方,一名圣元国战将手掌断裂,带着难以置信,朝旁边看了过去。 那是一并尺许来长,有锋无柄,状若梭子的精金飞剑,正带着余势缓缓停下,然后陡的一震,高高飞起,脱离可能被人困住的下方地面。 现场忽的安静下来,嘈杂的战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个时候,他们才突然现,头顶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足足四名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一个个身穿锦衣,踏着祥云,如同天上神仙下凡。 圣元国人震怖:“修……修士……” “仙师!是我们玄辛的仙师来了!” 禄文成猛的醒悟过来,红着脖子,憋足气力,把自己声音传遍四面八方! “喔!喔!” 柒水关内欢声雷动! 与之对应的,是圣元国一方,所有攻上来的人毫不犹豫,立刻折身往回跑去,哪怕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攻下这座城池都弃之不理。 与此同时,圣元国大军内,几个身影陡然出现,迅从营帐的深处走了出来。 他们各自身穿道袍,一副方外之人的打扮。 这竟然也是修士,从一开始,圣元国大军之内就有修士坐镇,只是或因别有所图,或畏惧杀劫,并不直接出手干预。 直至此时,才是他们出手的机会。 圣元国修士凝声,远远传音道:“来者何人?” 却见四名年轻修士之中,为者降下云头。 “玄辛国,李柃。” 第96章 助战柒水关 身穿白锦云纹衣,腰缠幌金三股绳,绳上挂着一红一金两个葫芦,云煞凝成的遁云法器漂浮于半空,托着李柃凭空而立,显露出几分宛如神仙下凡的飘逸。 身后是面容清美的九公主,穿着一袭粉霞般的桃红罗裙,眉心沁朱红,羞脸莹如玉,身姿玲珑,腰佩银铃。 巡山弟子周成,易翊两人同样锦衣玉带,器宇轩昂,显示出名门弟子的豪气。 这正是受命赶来此间支援,权当历练任务的李柃一行人。 圣元国诸人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身上隐现的宝光上,只感觉这些人满身珠光宝气,装备非凡,又生得男俊女靓,光是站在那里都仿佛浑身熠熠生辉,要晃瞎人眼,不由得心生几分异样之感,仿佛要自惭形秽似的。 一人站了出来,道:“李柃?没听说过,你们打哪里来的?” 这是要报家门,论背景了,李柃随意道:“自然是玄辛峰上。” “嚯,玄辛峰终于插手此间了么?有点儿意思,我乃圣元国圣元峰外院弟子……” 李柃直接打断对方:“小角色就无需通名了,我也懒得知晓。” 那人大怒:“好生无礼,可敢下来与我作过一场?” 李柃道:“我今日只想退兵,不想杀人,莫叫你等涨我恶业,无端累我成道。” 说罢一拍腰间葫芦,黄光溶溶,如同烟雾飘荡而出,弥漫在周围,很快就流泻了好大一片。 那人眼瞳微缩:“好强的灵蕴!” 其他几名圣元国修士也面露惊疑之色。 他们从中感受到的是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虽然眼前仅仅只现一片云朵,竟似有山雨欲来之势。 “那定是件厉害法器,不能让他轻松运用!” 众人当中不乏见识高明者,可是胆子还是小了些,没敢往更上面一层的法宝猜测。 这也难怪,有些散修甚至连法器和法宝的区别都还不知,也无从区分。 但这类物件能够大大增强修士斗法实力,是广为人知的常识,他们投效圣元国,也各有赏赐,至少一件趁手兵器。 当下有人祭出飞剑,往李柃劈去。 李柃踏足的代步遁云只是法器级别,漂浮的高度和移动能力都极其有限,仍然处在飞剑的攻击范围之内。 可下一刻,所有人就大吃一惊。 但见黄云飞舞,在空中凝成了一片,精金飞剑没入其中,立刻失控。 那是操控者驱动此物的精神也撞在了黄云上,被其中的炽热灼烧,再也无法掌控。 “啊!” 惨叫之中,精金飞剑应声而落,竟然如同烧红的铁块,绽放炽烈的光芒。 李柃默念咒语,这团炽云继续弥漫开来。 和寻常火焰不同的是,它拥有着云气作为载体,拥有着更为内敛的高温。 它的实质是一团法力凝成的滚烫云朵,内部不断沸腾,外表看来却温和无害,极少热量渗出。 只有陷入其中的时候,才会突然现,里面竟然蕴含着堪称可怕的威能。 炽云沸反之中,沿途草木枯萎,无火而焚。 因为云雾之中隔绝空气之故,它并没有丝毫明火,但却被高温破坏了原本的物质结构,同样化为灰烬。 不一会儿,云团如水流泻,落在了地面,就连石块都开始消融,化为了滚烫的岩浆。 这一景象被云雾本身所笼罩,从圣元国修士的角度无法看清,但他们还是察觉到了不妙,纷纷飞快后退。 因为云雾的范围太大了,很快就达到了足足数十丈长宽,使得关城之下一片赤黄。 “这是什么东西?连神识都无法查探!”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炽云焱法吗?本门秘传之一的云遁法术,专以高温炽云伤人,但这威能也太强了!”圣元峰弟子暗感不妙,下意识就多跑了几步。 可是很快,他又现,对方把自己一众人等逼退之后,就将这些云气重新收了起来,只留下满地的熔岩。 流淌的岩浆开始飞快冷却,但是短时间内,仍然滚烫得难以下脚。 这的确是暂时难以起进攻了。 圣元国诸人倒吸凉气。 “这……是法宝!” “这绝对是法宝没错!” 有散修模样的随军修士略作迟疑,询问道:“这法宝看起来好生厉害,会是什么品级。” 那之前被李柃粗暴打断自报姓名的外院弟子闻言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着另外一名穿着与他相同衣裳的年轻弟子道:“这些人根本不懂,无论什么品级,都不是我们这些炼气修士能够对付的。” “想要对付此人,除非晋升筑基以上,或者同样拥有法宝!” 师弟凝重传音:“没有错,对于我等而言,能够对付法宝的只有法宝! 但我们手里并无法宝,只能急讯赵师兄,请他来此支援了!” “也只好如此了。” 他们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庆幸,好在对方也是深明因果之人,不想大开杀戒,否则的话,云雾倾倒在军营里,只怕此刻已经生灵涂炭。 圣元国诸人鸣金收兵,退缩得毫无脾气。 两名外院弟子联系师兄,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有人跨越数百里,从外地驰援而至。 这种机动力量绝对不是大军所拥有,前来支援的是单枪匹马一人,他们口中的赵师兄,圣元国内院弟子赵毅。 “不必惊慌,对方既然是持有法宝之人,想必早已被自家长辈秘授机宜,知晓因果劫难奥秘。 你等只需要藏身于凡人大军之中,他就不敢轻易动用那等法宝来对付你们,待得整顿完毕,挥军掩杀,自然可破。 不过天道虽然迟钝,却有报应特性,凡人士卒若与之正面敌对,亦会触动因果,杀之无罪,他就可以放心破阵杀敌了。 你等真正要小心的是凡人士卒死光,正面交战的时刻。 届时我会亲自出手,还有那些招揽而来的散修,也不能干看着,都得送上去应劫,到时候生死成败各安天命,他杀得多了,自然只能退却。” 两名弟子听闻,心中稍安:“有赵师兄在,我等就安心了。” 赵毅闻言淡淡一笑,心中却是黯然而叹。 “师弟啊,师弟,不是师兄黑你们,实在是你们出身,实力和智慧都不行,同样是应劫的卒子! 到时候若是他业力未满,还敢再杀,师兄说不得也只好送你们去应劫了。 这等人物必定是玄辛峰的重要棋子,不论让他退场还是直接打杀,都能削弱玄辛峰在地面上的实力,到时候我们掌控起这尘世就方便得多了。 不过老祖又曾告诫过,没法宝的怎么处置都无妨,有法宝的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圣元峰和玄辛峰要斗而不破,争而不仇,没必要激怒他们家老祖,惹来祸事…… 咱们老祖图谋的是今后大局,这次攻略玄辛,还是试探居多。” 说实话,那些前辈高人的布局,还有幕后的深谋远略,他是看得云山雾罩。 但老祖不想过分得罪玄辛峰,却是摆明的事情,两峰相争,此水极深,根本不是等闲实力和智慧能够应付。 赵毅并不知道李柃底细,但却也已经放出十二分的警惕,做出最坏打算。 相较之下,对方其他的弟子,就没有必要过于在意。 因为他赵毅也是一名持宝人,他手中也有圣元峰赐下的法宝。 …… 另外一边,禄文成率众恭迎李柃等人入关,一番交接之后,李柃也了解了此间的情况。 “敌军猛如虎,我军弱如鸡啊!” 这要是没有凡和修仙的因素,就凭这么些歪瓜裂枣的守军,玄辛国不完蛋才怪。 待得众人退下之后,周成对李柃道:“李师弟,你刚才可太威风了,有法宝就是强啊。” 李柃看了他一眼,却是道:“周师兄有所不知,心怀利刃,杀心自起,我刚才差点没一时冲动就把那些人烧死了,总算劫气还迷不了我心智,自控足够,不至于无端杀人。 老祖临行前叮嘱我们,作为仙门弟子,不可妄造杀孽,滥杀无辜,这并非没有缘由。” 他刚才也算是真正体验了一把法宝的威能,突然意识到,这对凡人而言,就是真正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果然得掌握在冷静理智的人手中。 仙门传授法诀,赐予法宝,往往需要考验心性和能力,就是不想让不该得到此物的人掌控它,以致招来灾祸。 周成听到,不禁纳闷道:“可那些人是敌军,能算是无辜吗,两军交战总得有死伤吧?” 李柃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其实对于当中道理他也还不是非常明白,但是结合天道有灵,以及好生之德的说法,却又隐约能够猜出几分来。 众生因果,劫难气数,当真是报应不爽,如果对这些全无畏惧,迟早要灰灰。 但修士们既然要逆天改命,当然不会任由天道压着自己,还是利用其中道理,找出了许多钻营之法,总结出行事规律。 无论仙魔,都有反过来利用劫力杀之无罪,亦或找人代替自己应劫的办法。 这种东西比凡间的帝王心术还要隐晦机密,是真正的大道,得靠自己去悟。 李柃颇有机缘,拥有闻香识人的天赋能力,在刚才并没有闻到对方针对自己的杀机恶臭,也就意识到了,动手时机未到。 换言之,因果还不够深,不曾累积到应该分生死的地步。 或许从人的角度去看,两军交战难免死伤,凡是敌方阵营的都该死,但冥冥之中的天道仍然给予双方和解消杀的机会,这就是好生之德的体现。 这些东西三言两语说不清,他干脆没有再解释,只是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真正的主事者也要赶来了,我们主要还是对付他,解决了这个对手,这边的围城之困也就可以解除了。” 周成赞同道:“说的也是,能够对付法宝者,还得是法宝,圣元国那边也会这样安排的。” 李柃看了他一眼,却是心中苦笑。 “周师兄啊周师兄,老祖私下交代我的可是没法宝的怎么处置都无妨,有法宝的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只可惜,这些东西需要自己细品,他与这个周成也还没有熟络到掏心窝的地步,只能是靠他自己去悟了。 如今赶来此间的四人,自己和妻子都有法宝,易翊师姐似乎也名门出身,另有倚仗,只有这位周师兄是普通人。 这种话,实在不方便明说。 一番休整之后,时间就到了第二天,众人很快见到,圣元国大军关前列阵,准备再度展开进攻。 赵毅羽冠鹤氅,玉貌丹唇,一副方外之人的仙师打扮,对圣元国大军的统帅道:“大帅,敌军有修士坐镇,我等要防备他们出手,不如先以士卒投石问路,若得机会,再请供奉协助攻城。 我持有法宝,足以抗衡对方为的那个李柃,到时候我会负责牵制他,其他人一对一盯防,还能多出道友灵活支援。” 不待大帅说话,一名散修模样的年轻修士就跃跃欲试:“某愿为先锋,助大军攻上城池。” 他隐约打着一个如意算盘,那就是寻常士卒毕竟要比对方的修士好对付,其他人坐镇,可是有可能和其他修士对上的,自己只得炼气前期修为,还是选择协助大军攻城较为安全。 另外两名散修听到,也很快想到了这一层,不禁暗自后悔。 对呀,柿子当然还是捡软的捏! 但同僚共事,也不好意思明着抢夺这个机会,只能是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得抓紧开口。 大帅闻言,欣然应允:“那就这么决定了。” 当下敲响战鼓,指挥军阵徐徐前进。 关城上,禄文成下意识看向李柃等人,却见李柃淡然一笑:“大军杀来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未闻到厮杀恶臭,因为大军无心,也不是针对自己而来,这个时候倘若冲上去大开杀戒,实属不智,于是拧开腰间血元葫芦,一股异香放了出来。 “试试看这无胜香吧!” 第97章 无胜香 关城上,烟气袅袅,如同流水倾泻。 轻盈若虚的缥缈烟尘滚滚而下,须臾之间,就流淌在下方的空地上,形成一片宛如云雾笼罩的香氛,乍看起来宛如山间薄雾。 有人望而却步,他们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也不敢贸然钻进去。 但前面已经有同袍被笼罩进去,军官们并不愿意让攻势停下,当即呵斥道:“继续往前,不得停留!” 军令如山,莫说只是不明的烟雾,就算前方有刀山火海,也得往前冲。 众人闻言,尽皆继续向前,悍不畏死的冲进了里面。 很快,雾气如有生命,自己飘了过来,转眼之间,越来越多的人都被笼罩在内。 赵毅等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尽皆目光微动:“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不管怎样,让士卒们去趟就行了。” “从那李柃昨日行事的风格来看,不像是个性喜杀戮的,应该不至于把人毒死吧。” 他们还有闲情猜测着,但很快,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生了。 那些陷入烟雾之中的士卒很快就停了下来。 他们一个个感觉自己进入到了烟雾弥漫的仙境之中,难以形容的奇异香气飘出。 “什么味道?” “有点香……” 此香虚若幽兰,淡如水墨,质感和那些馥郁芬芳之物截然不同,也没有薄荷之属的提神醒脑之效,但却莫名的让人心灵安宁,恬静自然。 身处这一香氛之下,仿佛世间的烦恼和忧愁都远离而去,只剩下空寂。 越来越多的士卒面露迷茫之色,原本昂扬的斗志如同冰雪消融,再也提不起劲头。 “都在做什么,好大的胆子,敢违抗军令不成?” 统军大帅远远看到这一幕,怒意勃,命令身边亲兵加重敲响了战鼓,以更加密集的鼓点催促着进攻的节奏。 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若不形成有效的进攻梯次,就是一波波上去添油。 那不成了白送么? 没有真正陷入香氛里面的人,根本不能体验到那种茫然,但前线的将士们却很快丢盔弃甲,纷纷退了回来。 “不打了不打了!” “生命可贵,为何要打打杀杀啊!” “俺要回家种田。” 看着城下众人反应,李柃心中一喜,亦是暗自欣然:“成功了!” 《华严经》载:海中有香,名无能胜,若以涂鼓、锣、螺贝,其音出,震慑敌军。 《香乘》之中将其称作无胜香,这是经典上能够改变敌军心志,打消敌意的香品。 早在小半年前,李柃掌控惜生香,就已经萌生了炼制此香的念头,只是碍于自身见识和手头资源未能尝试。 没有想到,这一回老祖征召,去到灵峰,竟然在宝库之中现些许与之相关的存货,能够明显改变人的精神意志,使之厌战。 自然而然,这一点是李柃获得书精之后,以神念与其沟通所查阅到的。 除此之外,李柃也开始寻找之前萌生念头所想到的糜钦酒一类,炼制迷神香。 他现在已经稍有头绪,只是暂时未能在玄辛峰宝库找到此物而已。 “竟然还真的有用!那些凡人的被香气迷了心智,变得厌战不争了?” “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圣元国纵有千军万马,也无法攻上来。” 周成和易翊帮忙寻找过辅助材料,来时的路上也看李柃顺手调制,香魄和烟气装入葫芦中,因此也对此略知一二,不由得露出惊讶之意。 李柃却是不无遗憾:“只可惜此物对修士用处不大! 而且,它需要用到灵材调和,那种珊瑚枝是海中所产之物,虽然不入流品,但是就连老祖手中都没有收藏多少,不然的话,每临战事就用上此香,岂不天下太平?” 只可惜,他也知道这种念头只是想想就行,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妥当。 且先不提炼制成本和时间精力的问题,就是当真能够推广普及,当真以为这样就能消弭刀兵之祸了? 人和人之间的仇恨不会因此而消弭,土地和财富的争端也不会因此而停止。 战争的根源仍在,这只是把矛盾推移。 但就眼前所见,也足以令人倍感惊奇了。 圣元国一方很快意识到了这并不是前线的将士们懈怠畏死,而是中了法术,连忙鸣金收兵,把人撤了回来。 一场进攻就此偃旗息鼓。 待得询问过后,几名修士不禁面面相觑:“不想打了?这是什么妖术?” 圣元峰弟子看向赵毅:“赵师兄,你知道哪门哪派有这等妖术吗?” 赵毅摇了摇头,一脸纳闷:“蛊惑人心,挑动争斗的,我倒是听说过许多,但消除敌意,克制杀意,却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些凡人士卒完全没有斗志了,就算强令他们往前冲,也只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该怎么办?” 赵毅道:“先等等吧,多等几个时辰,大不了明天,后天,迟早会恢复正常的!” “我就不信,这玩意还能改变他们念头一辈子!” 事实证明,赵毅的猜测是对的,仅仅只是一夜过后,那些受到影响的凡人士卒们就恢复了正常。 他们的智商和记忆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昨日的退却而羞愧惊慌。 严格说来,那可是违抗军令,要杀头的! “大帅,今日我等必定奋勇杀敌,还请给机会让我等戴罪立功!” 众人惶恐跪伏,主动请战。 圣元国统率欣然应允:“准了!今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若无功,重重责罚!” 于是众人再次起进攻。 城头,众人看着敌军如潮,汹涌而来,不由为之动容。 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争先恐后,就好像面对的不是坚城石壁,而是金山银山,谁先抢到就是谁的那般。 周成惊叹:“这就是凡人大军的声势么?” 李柃道:“修士虽然强横,但炼气境界力不过一人而已,又无断肢重续,乃至滴血重生的本领,被箭矢射成刺猬也难活命,更有各种异人战将和武道高手掺杂其中,豁出命搏杀,迟早能够蚁多咬死象。 真要无视凡人,还是得靠法宝或者筑基以上力量。” 周成道:“就算筑基来此也得左右为难,毕竟杀戮过甚有伤天和,迟早得遭劫……” 天道再次形成了一个矛盾的闭环。 炼气修士寿命短暂,就算认识因果,知晓劫难形成之原理,也可能不管那么多,杀生就杀生了。 筑基以上却要为长久考虑,不愿意手染血腥。 凡人士卒卖命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们甘心为功名利禄所驱使,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奋斗,这是天道所允许的自强自立,即便有因果,也可以靠着众生命运来消弭。 人道气运之洪流,在此可见一斑。 面对这些杀上来的士卒,李柃心里感受到的不是他们的厮杀征战之意,也不畏惧他们的武力,而是一股股为着养活自己,养活家人,乃至封侯拜相,争取上进的意气,是时代的展,国土的兼并。 圣元国上层或为野心动侵略,这些人也或为帮凶爪牙,但人间正道,就是成王败寇。 大众的,长远的利益,就是道德。 失败者亡国灭种,或许连头皮都要被揭下来领取悬赏,成功者却可统一宇内,乃至成为文明之光。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 如此炽烈恐怖之洪流,引导着一个又一个有情众生的人生命运和因果业力在此激烈碰撞,相争。 这是无论善恶正邪都无法阻挡洪流,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好勇猛的将士,一旦触动,即是因果,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周成见状,也不由得动容:“这些人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悍不畏死啊!” 禄文成闻言,不由叹了一声,解释道:“圣元国士卒只要斩杀敌军士卒一人,就可以获下级爵位,授田十亩! 斩杀二人,可抵家人罪,赎买奴隶。 斩杀三人,赏赐宅邸奴仆,斩杀五人,可以成为乡间地主。 指挥者则是以战胜计论,大小将官各有封赏。 异人战将,供奉斩敌将亦然,所以圣元国士卒不怕死。” 前日那圣元国小将赵炎,哪怕只是初出茅庐,如今也已经足以改换门庭,成为贵族了,这份升迁资本,自然是建立在自己麾下两员战将的性命之上。 说实话,他是有点儿羡慕对方的体制…… 李柃听了,深以为然,不过他也没有办法许诺作出什么改革,提升行伍待遇。 他回头看了看己方士卒,一帮子老弱病残早已两股战战,面露惊惧,如同面对食人野兽。 “看来是真的派不上用场了。” 李柃也没法下令驱赶这些人迎战,那是白白送死。 这已经不是什么慈不掌兵之类的问题了,这是体制问题,实力问题。 但李柃原本就没有指望这些人。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从一开始,这些凡人士卒存在的意义就是人道气运,抵消因果之用。 你用大军杀来,我也用大军杀去,不必亲自动手。 修士藏身其中,美其名曰随军坐镇,实际上是利用人道气运遮蔽自身,防范冥冥之中的杀劫。 最初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高手现这些道理,并且巧妙运用,后世之人效仿,已成定例。 但如今,李柃却似找到了一个不必依赖凡人士卒也能破解的办法。 无胜香! 他再次打开葫芦,将自己预先储存在其中的香气放出。 玄辛峰上,李柃为了预备可能出现的消耗,装了大半葫芦在里面,昨天使用过后,远远未至消耗殆尽的地步。 在放出这些香气的同时,他暗中催运众妙化香诀,以自身的精神力量化为香气,整个人也如同薪柴熊熊燃烧起来。 随着精神力量的消耗,大量相同的香魄从其身上散而出,熏得己方众人都晕晕乎乎。 但更多的,还是随风向下飘去。 “又来了!” “不好,快掩住口鼻!” 圣元国人也不傻,昨日吃亏之后,都学精了,即刻各自掏出布条,或者以袖掩住口鼻,继续冲来。 只是他们仍然需要呼吸,没有凡人的身体素质能够强悍到不用呼吸就跑过上百尺距离,还能一鼓作气攀登城楼,攻城作战。 即便偶有身体机能远胜凡人的异人,同样不敢单枪匹马杀上来。 玄辛国的军队是稀烂不错,但再稀烂,也是军队呢。 刀枪箭矢无眼,那可是真有可能要命的。 不久之后,众人纷纷陷入迷茫,再次退却。 “简直无赖!” “这是什么打法,难道真的拿他们没有办法不成?” 几名修士看得大为光火,若非有此波折的话,他们说不定早已攻上去,开始论功行赏了。 赵毅远远眺望城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这样下去,玄辛的援军就赶过来了,柒水关原本就坚固,我军将更难将其攻陷!” 同门师弟提议道:“我等是否可以绕过关城,突袭腹地……” 赵毅摇头道:“并无意义,反而徒惹业力上身……” 同门师弟攥拳:“可恶!定要想个办法破他这一阵仗才行!” 可办法也不是说想就想的,第三天,赵毅等人继续尝试,甚至分出几股兵力试探引诱,想等李柃放出香气之后就飞快往回跑,仍然还是被追上,然后熏染大部分人马。 这种不沾杀劫的办法,直接把赵毅等人的心态搞得纷乱,三名散修和诸多立功心切的异人甚至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并不知道,此刻一个虚无的灵体空寂如烟,飘行到营中查探情况。 李柃能够神魂出窍,又怎么会放着这个作弊般的手段弃之不用? 不过他所谋甚多,并不想把自己变成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因此克制住了出手的欲望。 结果还真没有让他失望,这次刚刚一来,就听到赵毅等人在商议对策。 忽的一股恶臭浮现,如同腐烂尸体的气味升起在其中一名散修身上。 他对众人道:“我有一计,或可破此局面。” “哦?道友有何良计?” 那散修得意一笑,冷冰冰的吐出四个字:“放火烧城!” 第98章 破解无胜香 “放火烧城?” 众人闻言,神色微变。 赵毅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精芒,问道:“何道友,可否细说?” 那姓何的散修名为何垣,本是圣元国内一小民,被现身具修炼资质时,已经庸碌度日二十余年。 不过得益于圣元国的体制,还是很快得到重用,成为了国内的人上人。 眼下随军出征,以供奉身份坐镇军中,正是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的机会,又怎么愿意错过? 当即把自己想到的一个妙计道了出来。 “我观那柒水关虽然坚固,但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山坳子内的弹丸之地,当初为了营造便利,还多木质结构的建筑,只要想法引火烧城,不需半日功夫,那些守军便要成洞中老鼠! 真正的关窍并不在于火势,而是在于烟雾,只要我们能够利用这些烟雾,在火里投放毒粉,便可以把那些人活活熏死在城里!” “妙啊!何道友,那关城的确处在高坡处,平常水淹不得,附近又难寻到地方可以攀爬,但是烟雾的话,通常只会顺风而走,只要我们能够寻准机会,运用法术吹他一波,定可以杀敌军一个出其不意。” “是了,这个计策的灵感应该是看敌方那人使用烟雾想起的吧,他的烟云似乎颇为沉重,是往下走。” 说话的两名散修同僚有些暗恼,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 何垣呵呵一笑,带着几分希冀看了看赵毅和大军统领。 赵毅目露赞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大军统领却是猛的一拍桌子:“那就试试看。” 何垣道:“事不宜迟,干脆晚间就动手。” 大军统领闻言微讶:“不等士卒们恢复吗?白天的时候有好些士卒中了对方手段,至今仍然毫无战意。” 何垣道:“大帅明鉴,我们能战之兵占优,就算万一有个意外,也能防范对方反扑,反倒是再拖下去,援军随时可能赶来,到时候同样的办法都不灵了。 说实在的,此计说开了其实并无什么玄妙,只在一个出其不意,就是要在对方毫无防备之际起才有用,此前我们也未尝试过夜战,如今正好一试。” 统领犹有几分犹豫,却见何垣走了出来,自告奋勇道:“在下不才,曾随清风散人习得过几手控风法术,又恰好有计划所需的明硫粉,正好派上用场,愿潜入敌营,执行此一计划。” 他解释一番,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他早已决心冒险潜入城中放火,利用自己作为修士的身手实行特种作战。 凡俗之法很难引燃普通楼房,但若浇上火油,投下火罐,必定可以做到,而若是再加上他所提及的毒粉等物,生成毒烟,更是足以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圣元国大军出征,辎重之中,是有颇多火油,火药,霹雳弹等物的,平常不会动用,但若能够派上用场的时候,也决计不会吝啬。 何垣说到这里,又对赵毅道:“赵道友,说来惭愧,我一人只怕无法完成这个计划,还需你协助才行,或可由你利用遁云稍加协助。” 李柃登时便见,赵毅嘴角微抽了一下。 但众人注意力都被何垣提出的计谋吸引,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不对。 烛火之下,赵毅呵呵笑了一声,带着几许莫名的意味,大方道:“不必了,此计既然是何道友提出来的,我又岂敢争功,不如我把遁云赠予道友,以全道友功名。” 此话一出,不光何垣大为意外,就连另外两名散修和同门师兄弟也面露惊讶之色。 李柃身躯微动,却是若有所思:“他这是撇清关系?” 何垣其实眼馋仙门弟子的遁云已经很久了,只是自己立功未足,尚未能够争取到,闻言不禁大喜:“此话当真?” 旋即意识到这么说可能太失礼了,又是讪讪一笑,作感激状道:“这样好了,干脆先借我一用,我用它从旁边的山岭越过去……” 赵毅道:“道友,法器等物需要祭炼,转让来转让去也忒的麻烦,你不必客气,尽管拿去先用就是,至多功成之后,论功行赏,补贴我些许灵石就是。” 何垣闻言,立刻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估计他心里也有些后悔,刚才好明明说好的赠送,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要补贴了呢? 不过借的说法,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两名修士闻言,暗自羡慕,有了遁云法器相助的话,何垣自己一人都怕是可以独立完成了,这个功劳,他是拿定了,别人也不好与之分润。 商定下来,大帅也决定了让何垣尽管一试,为了表示支持,甚至都没有提军令状之类的事情,就算未能成功,也不会追究。 从此事也可以知微见著,知晓圣元国的确善于掘散修的能动性,能够让他们积极主动。 但是李柃眼睛微眯,看了看何垣,现他身上的腐尸恶臭愈浓烈了。 “的确如他所言,此计无甚高明之处,但却胜在出其不意!” “若真让他成功的话,还真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片刻之后,众人分开,各自忙碌起来。 赵毅和两名师兄弟需要镇守大军,并没有随那些人忙碌,何垣却立刻就讨了大帅手令,前去后营领取物资。 他专门把自己随身的行囊清空,各类助燃之物,火油,药粉之类装了满满一袋,这也是趁机会捞点儿好处。 等到子夜,万籁寂静,他便开始利用遁云越过山头,从另外一边远离战场的地方潜入关内,准备实行他的所谓妙计。 何垣并不知道,就在他落入城中,准备动手的一刻,一个身影自起后方悄悄浮现,忽的剑气猛刺,戳在他后心处。 “呃!” 何垣出一声闷哼,如遭雷击。 带着一丝惊惧,骇然回转过头,却现自己背后竟然空无一物。 夜色深重,远山的背景如同浓厚的黑幕遮盖了凡人的视线,但却挡不住修士的目光,他看周围,依旧带着几分幽光。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转眼间,又是一剑刺出。 这一回,何垣终于有所警觉,在攻击临身的瞬间反应过来,强行催动护罡以抵挡,但上一剑扎得又深又大,他的神志已经开始模糊,身躯急失血,变冷。 已经被刺破的心脏突然猛的抽搐,身躯一歪,就重重扑倒在地。 李柃随意翻找了一下所得的宝物,都是简单的符箓和灵石等零碎事物。 法器倒是有圣元国内配的精金飞剑,还有赵毅赠送给他遁云这两件。 李柃如今已经从玄辛峰上捞到个剑囊,但不方便同时携带多件,干脆在附近找了个树洞,暂且先藏起来。 对此人的作为,他实在不想评价什么,但若想要以玄辛国众人的性命为晋身之梯,谋求自己立功受赏的前程,却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或许正是此一缘由牵动了冥冥之中的因果,让他身上的意念得以显露出来,形成恶臭。 李柃这时候没再多想此人的阴谋诡计,直接拖了对方尸体往圣元国大营的方向赶去。 不久之后,扑通一声,此人的尸体重重坠地,惊动了已经被唤起,准备趁乱夜袭的圣元国士兵。 结果凑近去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何供奉!” “何供奉怎么死了?” 赵毅等人很快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结果看到何垣身上的伤口之后,不由得全都沉默了。 “伤在后心,是被人从背后潜藏至附近,突然出手偷袭所杀!” “这个白痴,说是去阴谋暗算别人,结果摸过去没多久,就这么被干掉了! “对方根本早有防备,如此行事,反而是自投罗网!” 赵毅心中暗恼,何垣失去的只是生命,他可是无端端的亏了一件法器啊! …… 一夜无话,平平静静到了大天明。 众人依例来到城墙上观望敌情,结果现,圣元国一方再度于关城下列阵,如同往昔那样派出了数千士卒准备攻城。 单从表面来看,根本难以现对方少了一名散修的事实,他们平常也深居简出,若无确切情报,根本不知对方究竟是死了还是暂时调离。 但不一会儿,李柃就见情况有了变化。 那些士卒停在一箭之地外,并没有如同往昔那样攻上来,反而是开始扎洞打桩,然后从后方的骡马车上取下一些事物,飞快组装起来。 “那是巨石炮!”禄文成是宿将,一下就认出了对方正在组装之物! “仙师们,此物厉害,万万不可让它们展开,尽情挥啊!” 李柃看了一会儿,摆手道:“稍安勿躁,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利用此物攻城,而只是引我们出手。” 如果此物真的有用的话,对方早就用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突然拿出来尝试。 而且,眼下组装的巨石炮才区区五架而已,以关城的坚固,根本不把它们放在眼里。 大抵上,这类攻城利器在没有修士的情况下,还是堪称犀利的,等闲的土楼,木堡被命中的话,不多久就塌掉了,但对石城用处不大。 而且,修士出手的话,这类又笨又重的工具,根本就是累赘。 随随便便一剑削下,就能叫这些东西当场报废,又能济得上什么事? 果然,就在李柃这么想的时候,隐约看到了赵毅几个的身影拦在巨石炮附近,一副主动搦战的模样。 李柃有信心冲下去单挑他们,但他明白,眼下的局面并不是靠自己一个人就能挽回,过于惹眼,反而要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干脆就没有上当。 他是打定了主意,就在这里坚守到既定的援兵到来,玄辛峰做好准备,全面介入凡世的纷争。 但是赵毅等人显然没有准备让李柃他们好过,不一会儿,竟然是几枚冒着浓烟的事物抛射上来,一边飞翔还一边冒着浓烟。 李柃眼睛微眯,目光顺着它抛射而来的方向凝望,若有所思。 “不好,那可能是用木笼装的毒气弹!”禄文成惊呼道。 “莫慌,看我击落它们!”周成冷笑一声,立刻出手。 他也算是玄辛峰三代弟子当中的好手了,要不然不会被第一批派下来协助李柃,立刻就觑准了那物射来的方向,隔着七八丈当空劈落。 所有这些全部碎散满地,在地面造成了大片滚滚的区域,却没多少能够飞入城中,造成实际的困扰。 以周成的耳目和身手,只要投石机数量不多,这些弹药是来多少就能击落多少。 可就在这时,李柃目光微动,看到远处有朦胧身影冲了上来。 竟然是圣元国大军趁着烟雾弥漫,起进攻了。 “原来如此!”李柃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刚才脑海之中突然闪现的念头是什么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毒气弹,而是普通无害的烟火。 对方竟然在尝试如何克制无胜香。 李柃其实也想知道,这个办法究竟有无效果,于是拧开葫芦,如常倾倒了大团无胜香下去。 片刻便见,烟雾中人影闪动,一批人撤退回去,但很快,好像又有人重新出现。 “不对,刚才并没有太多人近前!” “原来如此!” 李柃立刻警惕起来。 “他们想要利用烟雾消弭气味和遮挡视线,诱使我浪费此香,以确定所能生效的极限!”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想法,李柃获得此香时日尚短,自己都还来不及摸索清楚其特性和作用范围呢。 又过了一会儿,大军越过烟雾,终于冲了出来。 明显可见,前排的诸人面上尽是茫然和颓败的神色,那是如同前几日那般受到无胜香影响的状态,可和之前明显不同的是,他们此刻更多了几分清明。 或许意愿上并不是太愿意战斗,以至于斗志全无,但在军令和重赏的双重作用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冲了上来,一边呛咳一边展开攻势。 不一会儿,蚁附,跳帮,射箭诸般手法,朝着城墙猛攻。 对方修士也趁机会杀了上来,满脸快意的神色:“可算终于找到机会了!” 第99章 就这? “终于还是来了!” 李柃看到对方冲上来的一刹那,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飞快吩咐众人。 “我来拦住当头那个,青丝,你对付那两个散修,周师兄,易师姐,你们对付那两个圣元峰弟子。” 他这般的安排其实略带私心,散修背景简单,真要动手杀了,可能带来的麻烦也小些。 但一下就对付两人,的确承担不小压力,这对周成和易翊而言也算是公平,挑不出任何毛病。 私下传音给九公主:“小心一点,见势不妙,就用法宝剪死他们,不要怕暴露底细,也不用担心什么劫难,保住自己性命才有余生去化解。” 说完带着飞剑向旁边冲去。 当! 赵毅的飞剑快袭了过来。 别人有没有那么乖觉按照李柃意愿挑选对手尚未可知,赵毅唯有主动挑李柃作对手这一选择。 因为李柃展现过法宝,这是身份和名位的象征,其他弟子心怀顾虑,不可能正面与之相抗。 李柃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神念驱物持着飞剑招架自如,不一会儿边打边走,就来到另外一边空旷少人处。 李柃笑言道:“那边施展不开,可敢在此与我作过一场?” 赵毅道:“有何不敢?” 说着便跟随李柃一起跳进了城楼下的空地。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李柃!不曾想你就是那个曾经连老祖也有所耳闻的灵香匠户,你为异人,生有宿慧,懂得制作灵香,原本就有不小用处,如今更是踏上修炼之途,何不投效我圣元峰,获得更大展前景。” 他一边朝李拎挥剑攻击,一边竟然开口招揽。 李柃哈哈大笑:“你见我持有法宝,就该知道我在玄辛峰上有多受重用。” 赵毅道:“那又如何?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多为自己考虑后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李柃道:“大可不必,我的目标是自己成为大树!” 赵毅微怔,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剑招变得愈凌厉了。 很快,李柃没有学过御剑之术的短出就显现出来。 他驱物御剑全凭本能,始终只懂得直来直去的几招,赵毅却是圣元峰上的精英,剑术不知比他高明多少倍。 飞剑纵横之间,不一会儿就掠过李柃脸庞,险些把头都劈了下来。 但奇怪的是,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丝毫的杀意。 李柃倒是稍微明白,对方心知自己身份,并不敢轻易下死手,而且自己真正强大的东西,老祖所赐的那件法宝还没有祭出来,真要下死手的话,谁杀谁还不一定。 眼下场面看着惊险,但实际上两人都各自留了几分余地,就等着试探清楚对方的底牌,再来见机行事。 “他所持的法宝究竟会是什么?这几天我一直都以神魂出窍夜探敌营,但却没有从他或者同门口中得知手中所持法宝的情报,也没有个事先的应对。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的剑术远不如他,就连神念力量,不展露法相的话,没有倍化法则加持,也同样不如,真要被斩掉脑袋的话,会很麻烦的。” 其实李柃觉得自己稳吃这个对手,毕竟自己的底牌实在太多了,就算当真被斩掉脑袋,都能利用茶芜香接驳回来。 但如此一来,势必暴露许多奇特之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表面上还是要伪装正常炼气修士的,不能那么快就被人揭了老底。 想到这里,渐感吃力的李柃突然把飞剑收回剑囊,同时避过对方的直刺一击,双腿运劲,炮弹般朝对方射了过去。 以茶芜香重塑的纯阳道体周身罡煞流转,瞬间来到赵毅面前。 劈空掌! 李柃抬起手掌,隔空拍了下去。 强大力量带着空气的震爆轰然炸响,烟尘滚滚之中,赵毅的身躯被重重撞飞出去,背后房舍直接破开一前一后两个大洞。 呕! 赵毅面色酱紫,吐出了一口血。 他满脸都是惊骇,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 这个人的身躯怎会如此强悍? 恍惚之中,李柃再次冲了上来。 赵毅心中危机大盛,奋力向旁边跃去,旋即就见前面几乎凹陷下去的第三道墙壁轰然炸开。 这威能! 绝对不是寻常炼气的水准! 赵毅心中凛然,急忙捂着不舒服的腰腹向后退去,同时默念口诀,一团宛如华盖的紫云在头顶浮现,轻纱幔帐幻化光影,如同流水的光影垂落。 李柃追了上去,猛的一拳轰在上面,只见流水幔帐和头顶的紫云伞盖都在猛烈震动,但却没有破裂。 它结结实实的承受住了攻击,只是光华猛然黯淡下去。 “好厉害的拳头!” 赵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随即却是冷然一笑。 “我这紫云华盖乃是峰上祭炼的顶级法器,寻常炼气前中期根本奈何不得,没有想到只是受了你一击就元气大损,看来对付你不动用法宝是不行了!” 他说话之间,一边飞快退后,一边从兜里掏出了拳头大小,外形像个乐器埙的事物,抛向空中。 “呼……” 法宝浮空,古朴,悠长,宛如风声的奇异声响从中传了出来。 这声音之中仿佛蕴含着特殊的韵律,空中元气流转,天地共鸣,形成了一股极大的威压。 仿佛只是瞬间,整个天地自然就变了,无形的压力沉重如山,不断从四面八方向李柃涌来。 这竟然是一种针对精神层面的攻击手段,似乎拥有着镇压神识和神念的力量。 但就在这时,李柃自身的灵光猛然一颤,精神舒展开来,四面八方的压力恍若变得无物。 紫府之中,童子天人相大放光芒,坐镇虚空,岿然不动,根本不为这种声音所动摇。 李柃的神魂本质拥有着出窍之能,还修炼出了法相,乃是堪比元婴境界的位格,又怎么会被这种出自结丹真人门下的法宝所震慑? 如若是针对肉身,他虽然给自己熏蒸香疗转化出了道体,但却毕竟还不是筑基,反有几分可能被伤害。 针对精神? 这不是开玩笑吗? 李柃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真难听,别吵了!” 猛一挥手,神念在埙声之中蔓延而出,隔空轰向赵毅。 赵毅猝不及防,险些被击飞出去。 他停了下来,运用自己的精神力量抵挡住李柃神念,愕然说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李柃道:“害我还以为你手中掌握的是什么法宝,提防了好一阵,原来是这件!” 其实他根本不认得赵毅手中的法宝,姑且可以认为是埙类乐器,能以声波攻击震慑神魂,直接攻击人的精神。 其他法宝,哪怕只是一甲品级,但凡拥有着相应的神通威能,都有可能杀伤他。 但是当对方真正亮出底牌,使用出埙声镇魂的手段那一刻,李柃几乎忍不住要大笑三声。 就这? 就这? 就这? 当下再次冲了上去,逼得一脸愕然的赵毅连连后退。 “他为何不受镇魂埙影响?难道他还有第二件法宝,能防御神魂的攻击?” “怎么会这样?” 巨大的惊慌笼罩了赵毅,原本自信十足的他,心态简直都要崩了。 赵毅不信邪的再次催动空中悬浮的镇魂埙,结果李柃还是全然不受影响,快如鬼魅冲上来就打。 噗! 赵毅再次重重挨了一拳,快要把胆都吐出来了。 突然,李柃伸手抓向镇魂埙,在对方剧烈震颤之中,生生将其夺了过来! 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因为法宝有灵,能够感知操控者的意念而催。 只要赵毅还保持一丝意识清明,哪怕伤重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都能轻松操控法宝进行反杀。 这法宝拥有着震慑神魂的奇特威能,寻常人在远处听到声音都要酥麻,触碰到它,筋骨齐鸣,更有可能被彻底定身。 在赵毅这般的高手面前被定身,几乎就等于任其宰割了。 但这种事情根本没有生,李柃轻轻松松就将其拿在手里,完全无视其影响。 赵毅终于难忍心中恐惧和绝望,弃掉法宝往人群逃去。 “放箭,快放箭!” 凡人军官见到李柃追来,亡魂皆冒,连忙下令道。 李柃终于体验到那些修士面对凡人军队的感觉了,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果然不是寻常炼气修士可以对付的。 但他可不是什么寻常修士。 他见避无可避,也不往后退却,反而在原地站住,催动罡气。 叮叮当当! 普通箭矢连他护体罡气都无法凿穿,就稀稀拉拉落了下去。 劲弩所射弩箭远比弓箭要强,倒是穿透了罡气,但很快就又被李柃身上法衣抵挡。 法衣薄薄一层,看起来像是布帛,但却拥有着堪比鳞甲的防御,抵挡这些攻击完全不在话下。 圣元国士卒只好抬出重弩,甚至于更加大型的蹶张弩。 李柃见到,终于微微动容。 这玩意儿动能强悍,还是颇有几分威胁的。 好在自己有法术! “众妙化香,法生万象!” “无胜香……” 李柃人如薪柴,精神意志高度活跃之中,宛若沸腾般蔓延而出,大量无形香魄飘散于空中,和弥漫四周的烟雾交织在了一起。 浓烈的异香很快被催动到了身前那些持弩锐士附近,他们闻香而迷,尽皆把手中武器一扔。 “不打了,回家种田!” 烟雾破无胜香,原本就并非完全杜绝其影响,李柃正面催动的法术成为了影响这些凡人士卒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哪怕只是闻到一丝气味,也纷纷改变心意,不愿意再战。 众人如同潮水退去,留下满地狼藉。 前面那些已经爬上城头的士卒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简直如堕冰窟。 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 你们这些卖战友的家伙,良心不会痛吗? 城头上,两名来自圣元峰的弟子看到,也大惊失色:“师兄怎么退回去了?” 周成哈哈大笑道:“我刚才看得分明,你们师兄连法宝都被夺,他已经彻底败了!” 话音刚落,附近一名散修转身就逃。 另外一人也闻讯而逃。 “怎么会这样?” 两名圣元峰弟子暗自咬牙,也只能跟着退却。 因为他们看到,李柃已经折返回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夫君!”九公主面露欣喜,迎了上去。 “青丝,你没有伤着吧。”李柃虽然有意让九公主历练一番,可也仍然担忧,见面就先询问。 “我没有事,这两个人修为低下,也没有什么手段。”九公主还有些惭愧,“但他们实在太狡猾了,躲来躲去,我的剑连他们衣角都没有摸着!” 李柃会心一笑:“不管这个,我已击退他们的领头人,可以让禄统领挥军进击了!” 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禄文成是个老将,当然不会错过,欣然带了几名异人和一千多兵马杀了出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赶着敌方数千精兵不断追击,甚至一路杀进了敌方大营中。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之事,一群老弱病残的士卒,竟然能够追着人家军国精锐出城砍杀,但在修士的帮助下,并没有什么不可能。 修士打赢了,就是赢了,带上一群猪都能拱翻敌军。 圣元国人起初还想顽抗,但有句话叫做兵败如山倒,周围同袍潮水般退却,也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中了敌人妖法还是心中畏怯,只好假装中招跟着后退。 执法队连砍好几十人,杀得手都软了,只好连自己也跑。 李柃一路催动香气袭人,驱赶敌军,突然停了下来。 他闻到周围的空气中充满异样的味道,满满的颓然败气和无胜香混合在一起,形成更加强烈的意蕴。 “这似乎是人心浮动所散出来的精神意念?这才是真正的无胜香!” 他心中蓦然间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可以根据这种氛围调和新香,使得无胜香更进一步进化了! 前提就是把这种兵荒马乱,溃败颓然的气息添加进去。 这些人的精神和情感意志,将会成为新的一味辅材! 第100章 香供法宝 具现香质! 这是李柃天赋的根基。 他以香立道,各种灵材和精神意念化为香魄,创造出众妙化香诀这一法门,就是为了探求香道本质之中干涉身体机能,以及影响精神意志的原理。 香道是可以影响情感意志,改变人心的,这毋庸置疑。 闻香而喜,精神放松,本质上就是一种微妙的心理过程。 闻香遐想,观想气味,更是一种精神创造力的体现。 许多香气可以让人联想起某种事物,乃至通感移觉。 颓败亦有气味,主基调像是封闭房间之内的沉闷,又带着几分焦糊和霉尘混合的质感,但是浓度淡了许多,常人几乎不可能察见。 闻到这种香味,就让人联想起了失败,心理上斗志全无,惶然不知所以。 但这种气味和那些可以直接闻到的气味相比起来,更加的虚无缥缈,需得成千上万人一起共鸣才能涌现。 这有些像是当日大潾河上,官方举办赛舟庆典,百姓们香火炽烈,人如薪柴的场面。 李柃察觉玄妙,立刻从中掌握香道本质,具现出了另外一种香魄,然后便见空气中仿佛有万千光华如同灵气汇聚而来,被他那堪称“香灵根”的特殊神魂所吸收。 庞大的精神愿力冲击,险些令李柃自己都生出一股颓然之意。 不过李柃自身强大,这些精神意志很快就被化解。 回过神,李柃看了看身边,不由得失笑。 原来,有好些守关将士跟随在自己身后,竟然也被这股无胜香影响了,留在原地茫然失措。 这一下,他们就失去了趁乱追击敌人的机会。 “这样也好,无胜香并非万能,敌军不愿战斗,可不意味着任人宰割!” “追不上就追不上吧,事后收拾战场,搬空敌营,也是一样的。” 于是李柃召来那些被影响的己方士卒,把敌营中所有能搬动的粮草器械都搬了回去。 事后回去,清点收获,也把之前缴获的何垣之物取了回来,趁机洗白。 不过这两物至多法器品级,并无大用,他真正关心的,还是从赵毅手里夺得的法宝镇魂埙。 镇魂埙失去了持宝者的掌握,已经再无动静,像是一件普通的乐器静静安放在桌上,通体暗哑无光,看起来有点儿像是烧陶的粗制之物。 九公主,周成和易翊都好奇围观。 易翊师姐道:“李师弟你可还真是大胆,我以前听说过,有人试图抢夺别人法宝,握住的瞬间就被喷出来的烈火烧死了。” 九公主道:“是啊,这也太危险了。” 李柃道:“这是一件针对精神的奇宝,我恰好有高人所赐的手段,一时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周成不无羡慕:“是王城那边曾经出现过的高人么?这可还真是场奇遇!” 易翊提醒道:“这次柒水关大捷,老祖得知一定开心,快给她老人家报喜吧。” 李柃点了点头,当即取出传讯灵符,联络起来。 黄云真人听完李柃禀报,果然出快意的笑声,欣然赞赏道:“好,做得好!” “不过,此举的确冒险,若非你手里有子虚真人所赐的符诏,断不可如此作为。” 李柃当然也知道这一点,道:“老祖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是个叫人省心的,我就不多说了,此宝你大可以自己祭炼了来用,圣元国那边若有麻烦,我替你了结就是。 另外,我已叫国内招揽散修,订立契约,如今新招了一批坊间修士,不日就可以赶赴柒水关,替换你们了,到时候你再回王城,负责监视世外谷。” 老祖给了他们一个新任务。 李柃身上至今仍然担负着宗门的劳役,要定期供应返魂香等物,这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长久在柒水关中镇守,肯定是不行的,相较于王城一带的战略地位而言,也是大材小用。 李柃道了一声明白,结束通讯。 待得回房之后,李柃开始把自己的精神注入法宝,消磨起赵毅留在其中的印记。 同等阶位的修士,精神力量是可以相互消磨的,如今这件法宝落到了李柃手里,他的精神力量源源不断,赵毅的却如同无根之水,彻底抹除其影响,是迟早之事。 真正难缠的是以法力祭炼,那就是彻底使得法宝认主,归为自己所有。 这种法力和法宝本身的力量交混在一起,能够彼此加成或者相辅相成,当然也有可能相冲,需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决定。 如此的祭炼结果和最初炼制是有所区别的,主要目的在于绑定自身气机,就算被人夺取,解除祭炼状态难度大幅提升,且有可能大损品质。 真正重要的法宝,都是会被祭炼认主的,不过炼气修士连法力都没有修出,能够被赐下给炼气弟子使用,通常也不是什么高阶之物,所以这件镇魂埙并没有这般炮制过。 李柃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消磨掉些许精神力量,感觉进展缓慢,于是决定稍事休息,再行祭炼。 “夫君,你累了吗?先歇一会儿吧。” 这个时候,九公主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看到李柃额头冒出微汗,也是略带诧异,旋即上前,贴心掏出手帕将它抹去。 李柃道:“祭炼此物的确有些费劲,法宝沾染修士气机,都是先入为主,或许赵毅只是随手祭炼一番,都够我费好一阵功夫来消磨,如若用的时间长了,达成类似法力祭炼的精神共鸣,将会更加难缠。” 九公主笑道:“法宝毕竟贵重,总要防范被人夺去之后反过来对付自己。” 李柃道:“确实是这般道理,修仙界中杀人夺宝的事情并不鲜见,以持有者的心态,多少也要给夺宝者设置一些障碍,不可能白白拱手相送。 我方才看了一下,这件法宝似乎是件二甲法宝,拥有百年以上灵蕴,赵毅的精神力量混杂其中,如同如同米中掺沙,也不需要全部清除,消磨大半就可以将就使用了。 但若只是消磨大半的话,关键时刻,可能会失灵,就算九成以上,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如意,想要如臂使指,起码也得花费百日以上。” 九公主道:“那也不着急,慢慢来就是。” 李柃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是个精细活计,也不是说精神力强大就能做到的。 如若仗着精神力量强大就粗暴洗刷,可能触动法宝内部的禁制,或者消磨其灵蕴,到时候无论是伤了自己还是伤了法宝都不好。 好在如今柒水关之围已经解除,也的确可以慢慢来。 等到九公主离开,去做别的事情之后,李柃突然心生灵感,施展法相变化,三头六臂之身浮现在头顶。 分神化念! 转眼功夫,神念化作六股,同时操作起来。 “果然有用!” 让李柃颇感惊喜的是,在这天赋神通的加持之下,自己处理这件法宝的效率陡然提升起来。 不过在这同时,他又突然现,有些细微的精神游丝已经钻进了法宝自身所带灵蕴的缝隙,即便自己心细如,也需要花费不小的功夫才能将其单独摘出和分离。 换言之,就是米中所掺沙子实在太小了,挑拣出来要费老大的功夫。 李柃想心生灵感:“既然赵毅的精神力量已成无根之水,可否像香火愿力那样为我所利用?” 他感觉这玩意儿有些像是香火愿力,因此很快就分出部分心神,尝试起来。 信灵香,拒邪香,有求必应香,无胜香…… 各种香品接连尝试了一下,想要触动其根基,以便辅助自己祭炼此物。 结果还真让李柃现,信灵香可以壮大其中精神气机! 这本质上是利用信灵香食香炼魂的原理增强赵毅一方的力量。 但正所谓物极必反,这种增益对于赵毅的精神力量而言,其实是无甚用处的,反过来降低了被现和捕捉的难度。 这也使得李柃的处理效率更进一步加快起来,真正挥出了堪足为六倍的度。 “这种办法还可以用在祭炼法宝上,以自身的精神力量祭炼之后,以香火供祭,助益壮大,可以更好的融入其中,时间长了,甚至有可能使得法宝通灵,达成精神共鸣!” “就是不知道,修士以法力祭炼之物,还能不能这样应付。” 李柃散思维,又想到了截然相反的用法。 或者应该说,这是“原本”的用法。 晚间九公主便看到,李柃把镇魂埙供于桌上神龛模样的木台上,桌面上是个香炉,同时点燃了三炷香,都是棒香形制的信灵香。 九公主大奇:“夫君,这是做什么?” 李柃神秘一笑:“做个新试验。” 九公主拍了拍枕头,道:“到这里来,我们也做个新试验。”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柃醒来,果真现镇魂埙里面的精神意念有所变化。 非但法宝本身的灵蕴似有滋养,就连赵毅的神念都被浸润,获得了一丝增益。 赵毅神念化为游丝,散落于法宝之中,越细微越难捕捉和消磨。 但也恰正因为原本就微小,只是这一些增幅,都是倍数以计的明显效果! 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香火真的可以供养法宝,还可以分离杂质,提纯精炼! 时间很快过去五天,李柃神魂出窍,在周围探索一番,确认对方大军已经没有了进攻的意图,正在抓紧时间调集粮草,重振旗鼓。 他也就放心处理手头上的法宝,短短几天堪比大半月成果,开始能够使用了。 关城中,一处空旷无人的所在,李柃以神念祭起镇魂埙,将其中的灵蕴催动起来。 顿时间,一股低沉悠扬的声音传出,如同山谷之中的烈风。 这一次,他终于能够感受到,其中有股奇特的精神波动散溢,随着声音传遍周围数十丈。 不远处的几匹战马原本在槽中吃草,闻声忽然僵住,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停在了那里。 直至声音停止之后,它们才带着几分茫然抬起头,不安的打着响鼻。 李柃自己倒是无甚感受,只能请人来体验一下。 结果体验过此宝威能的士卒告诉他,听到这件法宝出的声音之后,只感觉头皮麻,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连思考能力都失去一般。 周成也好奇过来体验了一番,却是远比士卒要能承受,只是感觉心烦意乱,驱物和施展法术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如此状态下,他连反应都似乎迟钝了几分,施展出来的剑招如同酒鬼划拳。 片刻之后,周成念动咒语,低声喝道:“清心咒!” 登时变得清醒了许多。 李柃见状,微微皱眉:“不是直接杀伤的效果,还会被修士的精神抗性所抵挡。” 周成却是心有余悸:“这已经很强了,我等能力大受压制,不一会儿功夫就得束手就擒!看来遇到别人持有类似之物,还是趁早跑得远远的为妙。” 李柃沉默着,却是想到,自己肉身强悍,又有炽云葫这样的强力法宝,其实并不是太需要这种东西。 但是,辅助之物,偶尔也会有奇效。 炽云葫威能太强,容易招来不必要的劫业,并不适合当做平常应敌的手段,但若用上这种东西,就容易无伤取胜了。 “我记得修仙界中好像有一种道侣共修之法,能够调整自身力量,琴瑟和谐,那样一来,可以和青丝各自注入一半精神力量在其中,共同持有法宝。” “平常把它给青丝作为克敌制胜的手段,关键时刻还可以配合金剪杀人,更妙的是,不会影响我需要的时候使用……” “如若没有此法的话,转借起来需要不断撤销精神和重新祭炼,忒的麻烦。” 李柃突然想到了这个主意,决定找老祖问问看,能否赐下相应功法。 就在这时,突然有卫兵过来禀报:“关前有五位仙师出现,自称奉命来此接替镇守。” 李柃回过神,对一旁的周成说道:“周师兄,好像是接替我们的人来了。” “走,过去瞧瞧。” 周成风风火火,跨步就走。 第101章 伏山五友 不一会儿,李柃和周成来到关前城楼下的府院,果然见到四男一女五名修士坐在堂中。 禄文成已经在那里接待,见李柃出现,他忙迎了上来,递上几名修士所呈的信物。 “驸马爷,这是五位仙师的凭证,他们是受王族委托,来此镇守关城,不日还将6续有其他奇人异士赶到来此间助阵。” 李柃验看了一下信物,把它交还给禄文成,看向五人。 五人见到李柃和周成出现,纷纷站了起来,其中为之人是个年过半百,头花白的男子,开口探问道:“二位道友是……” 禄文成道:“这位就是咱们玄辛国的驸马爷,镇国长公主之夫,这几日间都是他与镇国长公主还有同门在此镇守,这位是玄辛峰来的周仙师。” “原来是玄辛国的李驸马和灵峰上的周道友!”半老男子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我等出身伏山,自号伏山散修,蒙坊间诸位道友抬举,给了个伏山五友的美号,在下江丙华,见过二位。” 说罢,他左侧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散修抱拳说道:“在下石垣。” 石垣左侧是一名身穿青衣,气质儒雅的中年,拱手为礼道:“在下方立松。” 方立松左侧,是一名气质锐利,背负一柄长剑的剑修,微微点头:“在下西门竹。” 最后一人是位稍显年轻,富家出身模样的中年女子,温声行礼道:“黄月见过驸马爷,见过周道友。” 李柃笑道:“原来是伏山五友,久仰大名,请坐,大家都坐下说话!” 众人皆道:“请。 李柃在世外谷探查过一段时日,也对坊间之事有所耳闻,依稀想起这几人最早是三十多年前就已经踏上修炼之途的,最迟者黄月也修炼了十多年,绝非去年魔道作乱之后才获得机缘,初入道途的那些新人可比。 其中修为实力较高者是年过半百的江丙华,还有身负长剑的剑修西门竹,疑似有炼气后期,其他人都是炼气中期。 只不过散修机缘和门路都有限,以李柃观之,所谓成名高手,也就是这回事了。 炼气中期,再得一二手擅长的法术,就足以在散修江湖打响名号,有些人甚至是靠奇遇所得的法器和宝物成名,素质委实良莠不齐。 热情友好的气氛中,李柃说了一番感谢五友前来支援的场面话,复又把前几日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并着重讲述圣元国大军休整情况。 五友起先得知赵毅手中持有法宝,尽皆面露凝重之色,旋即却又听得李柃已经将其强夺,尽皆诧然。 他们这些人手中的法宝,顶天了就是一至二甲的水准,未必能够打赢灵峰弟子,大多数时候还是要靠着敢打敢拼来取胜。 修炼足够年头的修士,都会知道因果劫难之说,但身处江湖,常常还是身不由己,得有足够本钱才能上岸洗白。 倘若对方没有相应等级的力量,事情就好办多了。 或许可以不用杀敌,就能解决问题。 江丙华忍不住面露喜色,道:“实不相瞒,官家为雇我等,已经提前支付一件法宝为报酬,原想着是抗衡对方法宝所用,但却没有想到,竟然被李驸马给先行解决了。” 李柃道:“不要大意,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征召援兵,不过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召唤玄辛峰弟子或者其他散修好手支援,我们回去之后就会着力于招贤纳士,到时候亦将助你等散修建立坊市,互通有无。” 江丙华道:“我等晓得了,多谢李驸马提点。” 李柃有意了解散修们的生存状况,结合此前在世外谷中打探到的情况询问了一番,江丙华也知无不言。 谈到他们为何会成为供奉,前来此间的时候,江丙华忍不住一叹,却是坦白承认道:“都是为了财侣法地啊。” “李驸马,你也知道,我们修士虽然说自性具足,神通伟力归于己身,追求的是一种不假于外的境界,但身处凡世,如何能够做得到? 神通威力归于己身,那是最终目的,不是手段! 而且境界之内提升修为法力,许多外物还是有用的。 我等散修生于草莽,长于江湖,所能依赖者不过是奇遇得宝,寻幽探秘,再有就是前往一些隐秘福地或者凶险之地探险,没有足够运道,就算九死一生,也只能收获寥寥。” 李柃点点头:“道友请放心,既然玄辛广纳贤才,开始征召各路散修,那就一定会给各位道友修炼上进机会,到时候无论是法器,功法,灵材,还是其他修炼所需之物,都将应有尽有。 我也将谏言老祖,力求做到赏罚分明,公平公正。” 江丙华笑道:“如此最好不过。” 这个时候,李柃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如今草莽江湖之内,投效玄辛的道友可多?” “这个我等就不甚清楚了,不过最近坊间的确有风传玄辛峰正在大肆招兵买马,我等也是听闻了别人所言,前来应征。” 这个情况李柃自己问国内和峰上都可以,但老祖不管这些具体事务,他又不方便因自己好奇而缠着罗沐师叔祖等人,干脆从这边了解。 心里打定主意,等回王城家中之后,再以神魂出窍到处查探一番。 以眼下玄辛国的情况,想要整顿吏治,强化内政,然后一下就国力反圣元国,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老祖的思路,显然是从修士和异人上面想办法,只要奇人异士足够强力,就算大军稀烂,照样能够取得胜利。 花了一阵功夫,李柃把柒水关诸事交代给了伏山五友,自己便准备和九公主一起回王城了。 周成和易翊则将返回峰上复命,然后再等机会下山历练。 这一次次的历练,可都是资历,需要经由老祖安排和认证,才会得到宗门的承认。 “周师兄,易师姐,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到王城去找你们。” “好,一言为定。” 城楼前,几人相互道别,然后就各奔目的地而去。 周成和易翊自有门路快返回宗门福地,李柃也不差,当下从囊中掏出一件织机梭子般的事物,正是从血砚宫阴长明处获得的法宝。 这虽然只是件一甲灵蕴的代步工具,但对李柃而言,还是颇为有用的。 “青丝,抱紧我。” 九公主依言而行,带着温香紧紧贴了上来。 李柃旋即利用自身与法宝的感应催动法宝,一股法力笼罩两人,当下把他们化作灵光摄入梭内,然后飞梭陡然光芒暴涨,化作流星破空而去。 紫金飞梭原本就不适合搭载第二人,这般运用严重影响了其度,但是法宝度仍然远远出法器,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就跨越千余里,回到了王城。 家中一切安好,仆役们得知李柃和九公主回府,大张旗鼓到北苑来迎接,李柃笑着询问了一番王城的近况,就让他们各自回去了。 他对九公主道:“老祖有意布局玄辛,看来我们暂时没法搬去仙门福地了,接下来至少数年还得在这边坐镇。” 九公主面上有些许遗憾,但却也道:“为老祖分忧是应当的,如今夫君颇受重视,也正好趁此机会多攒资历,将来去到灵峰常住才能服众。” 李柃道:“我明白,老祖这也是有意为我们铺路……最近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既然回到府中,那就先不要忙着修炼了,好好歇息几日,等灵峰那边把茶芜香送来,我提纯精炼了,就为你熏蒸香疗,改换道体! 此物靡费甚巨,玄辛峰也只能栽培寥寥数位精英弟子,将来说不得极少再用,但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不能委屈了自己。” 这是原本就说好的事情,九公主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第二天,李柃从熟悉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醒来,转头看向枕边之人。 九公主恬静闭眼,清美秀丽的面庞近在咫尺,紧贴自己脖颈而睡,鼻间气息都依稀可感。 看着这副海棠春睡的美景,李柃嘴角微微翘起,心灵也安宁下来。 其实玄辛国内诸事,他岂有真正在意? 只不过是为争取一份修炼上进的资粮和机会,让自己拥有守护这份安宁的本钱而已。 这次老祖晋升失败,身陷危机,着实让他感受到了几分不安。 虽然老祖竭力表现得很淡定,但大派法宝,接连安排诸事,却是让李柃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他也不知道,老祖对自己告知的寿元大限究竟是否真实,他不会去妄加猜测这种活了三千多年的前辈高手的心思,唯有希冀自己识人正确,知晓她的确是在为自己和妻子安排前程。 当然,李柃也不会白白坐等安排,他手底有不少秘密和底牌,都要充分利用起来。 昨日他已经梳理了一遍,眼下主要的几件事情内有为妻子熏蒸香疗,改换道体,有供祭法宝,洗练精神,有调和秘方,改进无胜香诸事。 在外则有老祖交代下来的任务,亲探世外谷,掌握散修和各种奇人异士! 就在这时,九公主眉目微动,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她带着几分慵懒调整了一下睡姿,依偎在李柃怀中,问道:“夫君,你在想什么呢,一脸严肃的样子。” 李柃道:“我在想散修的事情。” 九公主道:“是老祖交代下来的那件事吗?如今玄辛正值危机,想要翻盘,唯有依靠修士,但有仙门在,派遣大量弟子下山也不合规矩,充其量只是关键时刻持法宝助阵罢了,主要还是得依靠那些散修们。” 李柃暗叹一声,这是比较粗浅天真的看法,只看到了表面的一层,他却是被老祖秘授机宜,告知过其中内幕的。 无论玄辛峰,还是圣元峰,其实都有意识找散修替死,这些散修,分明就是劫争之下投石问路的棋子啊! 正如王朝末年,不死上足够多的人,土地和粮食问题无法解决,登天之梯也不会重新出现…… 不过老祖似乎不想让青丝看到这些仙门的阴暗面,根本不曾有所提点。 李柃对此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是顺着她的话语道:“伏山五友是草莽之中成名高手的典型,但草莽之中,高手绝对不仅仅只有他们五个。 还有大把的高手生于草莽,长于江湖,可谓藏龙卧虎。 我虽然有老祖授命,还有灵峰支持,但想要收服群雄,也非容易之事。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是我一人在做,玄辛国官府本身就有招揽这些人的职能,无非就是封官许愿,财侣法地而已,到时候愿者上钩,不愿者听之任之,捣乱破坏者再考虑对付。” 其实他真正头疼的还是后者,散修当中,可是大把人桀骜不驯,恣意任性的。 圣元国和玄辛国交战起来,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趁火打劫。 中午时分,大管家徐公公来报,却是有修士投帖来访。 那不是别人,正是世外谷中的连雄和李柃认识的那位引导自己初涉散修江湖的异闻司供奉杨质。 李柃不禁想起杨质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事情,连雄连谷主早年曾经帮助过不少新晋散修,颇有威望,因而被推举成为了世外谷中的主事者。 他应该是得到了玄辛国政策改变的风声,主动上门探问情况的。 正好李柃也想要找他,略作思索过后,吩咐道:“大开正门,前堂待客。” 同时又派人去把妻子找来,一起前往南苑的前堂。 不多时,李柃和九公主走入堂中,便见杨质陪着一位皓苍髯,但却器宇不凡的老修士坐在那里喝茶。 见他们进来,两人站了起来,主动施礼道:“见过李驸马,见过长公主!” 李柃面露微笑:“原来是连谷主和杨供奉,请坐。” 待得宾主分座之后,连雄很是委婉的说了一番久处王城,特来拜见之类的场面话,好一阵才终于转到正题。 “李驸马,我听闻坊间传言,说是咱们玄辛打算实行散修登记的政策,不知可有此事?” 第102章 修士生而自由 李柃略作沉吟,肯定道:“确有此事!” 连雄闻言,当下就面色微变:“李驸马,请恕我直言,这种事情实属过分了。” “哦?”李柃神色微动,“可是我曾听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修士登记造册,投效玄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连雄气极反笑,忿然作色道:“当然不是!” 杨质见气氛不对,带着几分担忧道:“连谷主……” 或许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连雄稍微平静下来,喟然长叹道:“李驸马,生我修士者父母,养我修士者家人,凡脱俗,也不必像凡民那样团结起来才能外御其悔,岂能一概而论? 一直以来,灵峰与我等相安无事,便纵有道友愿意投效官家,行登记造册之事,也是出于个人意愿,来去自由,何曾听闻有强制之说? 我等散修所求,无非是为长生逍遥而已,如今长生之果渺渺,难不成连逍遥自在都做不到?是这天生万物以养人,可不是玄辛养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身就是大错特错!” 连雄老谷主心情激荡之下,如同薪柴将一股类似松香的清明气息散出来,可见其言辞慷慨,并非作伪,而是真心。 李柃听到,其实有些愧然,他打心底里也认为修士生而自由,修炼上进,凡脱俗,就是为了摆脱凡俗的束缚。 什么登记造册,合法修仙,那不扯淡吗? 但这一切,有了实力作为依存基础之后,就不扯淡了。 别说合法才能修仙了,合法才能活着,都有可能。 世间从来没有任何一种权利是理所当然的,都是争出来的。 哪怕活着,哪怕自由,这些看起来天经地义,仿佛阳光普照的东西,你不争取,都不可能拥有。 如若你没有争取却早已经拥有,那不用问,是你的先辈,别的斗士给你争取了。 又或者,只是运气好,暂时还没有被夺走而已。 李柃诚恳说道:“连谷主,您说得对,可是也请听我一言。” 连雄道:“李驸马有何高见?” 李柃道:“相信坊间的情况连谷主也有所了解,世外谷虽然平和,但素来正邪并立,良莠不齐,多有鱼目混珠者败坏我修仙之辈名声。 寻常残害人命,凌虐平民之事就不多说了,单说杀人夺宝吧,乃是针对修士自身而,损害的终究还是散修们自己的利益。 为何会有散修拥护此政,说到底还是绝对自由并不可取,散修同样需要庇护,并不是每一位散修都能防范那些同道侵害,亦或依靠自己之力修炼上进的。 倘若对散修们登记造册,方便管理不说,还有助于掘人才,不至于令许多原本有望筑基的道友在无谓的探寻和空等之中干耗自己生命,平白浪费大好年华。” 连雄能够感受到李柃言辞之中的诚恳之意,闻言不禁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幽幽说道:“诚如你所言,散修江湖多有混乱之象,以我世外谷能力,无法管那些人如何杀人夺宝,凌虐平民,唯有装聋作哑,听之任之。” “如若纳入官府来管辖,或许会改变这一境遇。” “但是……” 他轻轻摇了摇头:“黄云老祖缘何往日不管,近日不管,如今才来管这些? 难道真实原因不是她老人家嫌散修麻烦,不愿多管闲事吗? 平日不闻不问,要用的时候才捡起来擦擦洗洗,我等散修虽然渺小,比不得她结丹真修,但也没有如此下贱!” 九公主闻言,神色微变。 李柃同样带着几分凝重看向连雄。 杨质更加没有想到连雄会这么说,不由得呆坐在那里。 李柃道:“连谷主,还请慎言。” 连雄呵呵一笑,有些事情,说开了,反而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摆了摆手,道:“我连雄活了这么多年,筑基无望,早就已经看开了,长生逍遥有何可慕,有的时候,反倒还不如退一步,求个死得其所。 哪怕黄云老祖在我当面,我也是这么说,吾辈修士凡脱俗,可不是为了唯唯诺诺,给人当奴才来的!” 李柃叹息一声,道:“连谷主这就言重了,只是登记造册而已。” 连雄道:“李驸马莫欺我不懂政事,编户齐民,这就是纳入统治的第一步! 此事过后,宗门必然得寸进尺,更进一步压缩我等散修生存空间,还不如先把话挑开说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活得下去就安安静静,老实本分,不到饿死绝不造反的,那是凡民,不是我等修士! 哪怕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我来此间,也只有一言,那就是绝不答应! 你等若敢试探,我等便敢反抗,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连雄站了起来,拱了拱手:“先告辞了,李驸马和长公主可以把我的话转呈黄云老祖,若有责罚,在下一力担之!” 说罢,扬长而去。 杨质有些手足无措:“驸马爷,长公主,我并不知道他是这般想法,他没跟我说……” 李柃轻叹一声:“我知道,杨供奉不必多虑。” 杨质感激道:“多谢驸马爷体谅。” 等到杨质也告辞之后,九公主不禁冷哼一声:“这个杨质真是糊涂了,竟然不事先搞清楚连雄的想法,就把他引荐来此,还有连雄也是,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谷主就能代表散修了?散修里面愿意投靠我们的多的是,他凭什么大言不惭?” 李柃道:“你不必生气,大家都只是各为其主而已,不同立场有不同想法很正常。 抛开身份和既得利益而言,我甚至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修士生而自由,的确不该像平民百姓那么多条条框框。” 九公主无奈道:“夫君,你怎么这样说!” 李柃呵呵一笑:“放心,我分得清自己立场,只是立场要坚定,思想却不能狭隘,一旦狭隘,则易陷偏执。” 九公主道:“好吧,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现在应该怎么办,要把他的原话禀报老祖吗?” 李柃道:“当然……当然不能那么直白,不过可以把大概意思说说。” 不久之后,两人就联络黄云真人,告知连雄来访之事。 黄云真人听了李柃文饰过后的话语,不禁笑道:“那个连雄我也略有耳闻,典型的自由派散修,不服王法,不要看他与官府多次合作,但其实心里傲得很,始终想保持自主。” 李柃问道:“老祖,推行散修登记其实是仙门的大政吧?玄辛并无这般的统治根基,以眼下的形势,恐怕并不可行,何必如此着急?” 黄云真人道:“着急吗?也不尽然,不要忘了,我时日无多。” 李柃道:“可至少还有百十年……” 黄云真人呵呵一笑,提醒道:“此事你知我知,你信我信,可别人怎么看,你知道吗?别人还是照样认定我时日无多!” 李柃微怔。 这……好像也有道理啊。 就算把茶芜香的妙用和制作之法公之于众,也需要时间来酵,不是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确认,并且相信黄云真人还有百余年时间。 甚至于,就算知道她还有百余年时间,也未必愿意接受! 这种事情,是非常微妙的,茶芜香可以拯救生命,却改变不了人心。 黄云真人道:“散修里面,总是有人心慕宗门,愿意投效的,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千金市骨,不惜法宝,灵材大加赏赐,最好是能够掘出一二潜力之辈,栽培成为筑基! 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你正式拜入宗门吗?就是有必要的时候,让你成为他们当中的典范,执掌这一股势力! 不过此事还涉及到未来封国大计的谋划,上次我和你说过,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还没有想好……” 又是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李柃听得此言,不禁眉头微皱。 老祖好像在屡次暗示什么啊,难不成…… 突然,李柃心中一惊,却是无端想到了老祖遭劫的事情。 老祖好端端的一位强力结丹,仙门真修,怎么会那么倒霉,刚好就碰上这种事情? 这真的是天意如此,不叫她好过吗? 上次老祖曾经说过,有人意图染指天道,已经开始影响了雷劫,但若连风火二劫都开始影响呢? 他猛的一个激灵,悚然而惊。 …… 连雄一路出了驸马府,往城外而去。 离开王城的时候,他不禁转过头,回望了一眼。 凡胎肉眼看不出任何稀奇,但以他炼气巅峰的感应,明显可以察觉到好几道隐秘的神识曾在自己身上扫过,那是被秘密调拨至王城的供奉高手们审查出入人等,执行黄云真人的禁令。 若无人引荐,冒冒失失闯进其中,就是一个死字。 连雄冷哼一声,纵身疾驰,加往世外谷的方向赶去。 不久之后,他返回谷中,顾不上休息,就来到一个隐秘的房间内。 里面早有数人等候,见到连雄回来,尽皆微动。 “谷主,情况如何?” 连雄道:“尚未可知,但我已经把我们的态度表明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所回应。” 上处,一名头戴帷帽的神秘人物冷然而笑:“宗门故智,无非就是怀柔收买,分而化之那一套,但我等可不比平民,一盘散沙就不足以成事…… 吾辈修士,修的是神通法术,靠的是自身力量,自性具足,不假于外! 只要有个三五名志同道合的道友,就足以凝成一股,余者反而都是累赘。” 他说话之间,气机深沉,竟有迥异于炼气修士的如渊法力起浮。 这是一位筑基高手! 同为上处,一名相貌平平,但却头分作黑白二色,如同阴阳两极的俊朗男子冷然道:“黄云真人也活不了多久了,据我打探到的消息,她很快就要殒落,到时候,玄辛无主,我等散修崛起之日就到了!” “总之,这一次我们要干就索性干票大的,圣元国也好,玄辛国也罢,不过鹬蚌而已!” 连雄道:“二位前辈早有定计,晚辈自当追随,只是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上那名帷帽修士道:“暂时没有,辛苦你了。” 连雄道:“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不一会儿,室内坐着的其他谷中长老也相继告辞离开,只有下两名坐在上处的高手。 如若有对世外谷历史稍有了解的人来此,就会知道,他们都是曾经活跃在玄辛,渚元等多国的老牌高手,从本谷走出去的筑基修士薛平和丘青轩。 数百年前,他们就活跃在地面上的草莽江湖了,只是近百年间,自身修为法力几乎达到极限,寻常外物无用,才停止了活动。 但按照时间推算,这些老一辈的高手也应该寿命到头了,倘若不结丹,就只剩下数十年可活。 晋升,或者死,这是一道选择题。 眼下并无外人,薛平把头上戴着的帷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仿佛被烈焰灼烧过,至今仍然带着狰狞伤疤的可怖面庞,冷然笑道:“还真是奇也怪哉,血砚宫也好,玄辛峰也罢,近来都表现出了违反常理的积极,玄洲三宗的计划倒是还在稳步推进,但怎么看起来都像是在钓鱼。 不过这样也好,无论他们怎么搞,最终还是要指向玄洲一统,皇朝崛起的局面,我等只要杀戮他们的弟子,击毁他们的棋子,此计自然消解! 那些个巨擘大能,一天天只知道下棋下棋,什么大势博弈,我等不如他们许多,但也知道直接毁棋掀桌,有本事就来满天下追杀,大不了一死而已!” 丘青轩呵呵一笑,说道:“薛道友,我知道你跟玄辛峰的真传弟子有仇,可这件事情,也得徐徐图之才行,先稍安勿躁,弄死她一些血裔后人再看看反应……” 薛平闻言,倒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如今王城不好进,但若无意外,应该会有人来此回访和查探,到时候谁来就先杀谁,然后再依据玄辛峰的反应诱杀来查弟子,最终找到漏洞屠灭玄辛王族! 我辈散修百无禁忌,此乃我等之优势,不要跟他们一样被条条框框限制了。” 第103章 有杀气 当夜,李柃神魂出窍,朝世外谷飞去。 他总感觉有些不安,草莽之中似乎生出了什么思潮的变化,干脆先过去查探个究竟。 夜幕下的世外谷一如既往的清幽寂静,由于接近满月墟会之日,往来此间的修士多了起来,客栈之中的灵洞几乎都已有人入住。 李柃以散修乌有的身份显出化身,不一会儿就到了客栈的大堂,结果现,此间竟然都已经客满了。 “真的已经没有灵洞了吗?” “抱歉了,这位仙师,真的已经没有灵洞,不过我们加设了临时的小屋,可供免费入住。” “那还是算了吧,没有灵气的地方,哪里呆着不都一样。” 李柃回转过头,在大堂中找了个地方,叫来酒菜,自斟自饮起来。 因为修士精神强大,稍微冥想就能得到充分休息,此间有不少人和他一样,选择了在这里过夜。 此间有酒有菜有道友,可以聊些江湖传闻,八卦消息,相识的还能交流一些修炼心得,交换行情,总比跑到别处一无所获要好。 红尘浊气,人生百味混杂而来,如同喧闹集市之中的嘈杂声音缭乱不已。 李柃独自坐了一会儿,实际上是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除了那些交流功法的保持安静,只以神识传音之外,其他人都不禁声音,以他的感知能力自然是清晰可见。 “听说了吗,玄辛官府想要推行散修牒令,实行登记造册的制度,以后有证的才叫做道人,仙师,无证的就只能叫做妖人啦!” “嘿嘿,这可还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我等散修就不是修士吗,怎么能这样对待?”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吧,不止玄辛国如此,隔壁圣元国,渚元国,还有大邑国,北玄国,同样有此风声。” “怎么,天云宗门下诸国都如此么,这不是玄辛官府搞出来的,而是各国一并推行?” “怎么样,厉害吧?一旦让他们成事,天下虽大,都将没有我等散修容身之地啊!还是伏山五友那几位高明,早早就投靠了官府,听说如今都已经做到柒水关守备,领供奉之禄,甚至还有法宝赏赐呢!” “啧啧,法宝?既然连法宝都有了,那其他的灵材宝物,修炼功法也不少吧?” “呸,鹰犬走狗!就算到时候玄洲没有地方可去了,大不了远走海外!”有人不屑一顾。 也有人羡慕:“他们倒是见机识趣,要是我也有这般机会就好了。” “哈哈哈哈,道友,你也不照照镜子,你才炼气前期,去了最多当个普通供奉,被人差来使去那种!” 散修里面不乏聪明人,对许多东西有所感触。 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各大宗门都一并施行这些政策的话,迟早会大幅压缩散修生存和活动空间,到时候要么顺昌逆亡,要么就只能远避海外,逃离玄洲。 大量的灵蕴资粮,修炼所需,都可以腾出来供应门下弟子。 即便不考虑那什么染指天道的隐藏机密,此间之事,也大有文章可做。 李柃想到这里,不由得目光微动,看了看周围环境。 “话说回来,最近这大半年,新增的修士是越来越多了,好像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正在不加节制的大派功法,制造修仙人口。” “以前宫老就说过,异闻司上下供奉不过数十,炼气中后期还集中在王城司部,而玄辛国之民数万万,按照千里挑一来计算,足有数十万的潜在修仙人口!” “当中不可能所有人都获得机缘,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被掘出来,都是数千以计……” “而仙门的举措,就是为了减少修仙人口!” “嗯?那不是柳道友吗?” 突然,正坐在那里聆听众人说话的李柃目光微动,看到了一个自己识得的人。 柳道成目光在四周巡弋,很快也现了李柃,当即走了过来。 “乌道友,一阵没见,别来无恙啊。” 李柃起身,与他打了一声招呼:“柳道友,久违了。” 李柃注意到,柳道成似乎刚刚才从外面进来,于是问道:“柳道友可是来这边投宿的,准备参加墟会的?” 柳道成道:“是啊,没有想到灵洞都已经被占满了,这可是百年来未曾见过的盛景啊。” 说着顺便坐了下来:“乌道友,不介意一起喝几杯吧?” 李柃笑道:“欢迎之至。”旋即找店家加了一壶酒和杯盏。 他现在罡煞更凝,可以兜住酒水不漏,触感上甚至接近真人了。 维持这种凝聚态的化身,甚至还可以食香炼魂之法吸收食物与酒水之中的香魄,用于增强自身,只是这些东西不像信灵香那样有妙用,只能尝个滋味,聊胜于无。 柳道成并不知晓这些,他只知道,最初遇到这位乌有道友的时候,对方可是连茶水都不喝的,如今主动邀请自己喝酒,那是交情提升的表现。 他为人热情,对此也颇感高兴,欣然与之闲谈起来。 柳道成也提及了近来的江湖之事,谈到官府动向:“玄辛官府最近不知为何,加紧了对坊间的控制,也有一些道友被招揽去做了供奉,听说还要与圣元国的修士交战……” 李柃问道:“那你有没有被征询?” 柳道成道:“我?还真有人跟我提起过,但我拒绝了。” 李柃道:“哦?道友为何拒绝?据我所知,待遇似乎还不错。” 柳道成叹了一声:“待遇的确不错,但问题是,我乃闲云野鹤,不惯于此啊!” “我辈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等闲精药山货,珍奇异物,辛苦一些走山赶海就能得到,运气好的话,还能笔小财,寻常供奉放的那点儿俸禄,根本就不及我自己收入,还要听人差遣,有甚意思? 而若想要过眼下所得,难免替人卖命,又或者是伏山五友那样的成名高手才行,我倒是想要投靠官府,弄件法宝或者筑基机缘什么的,但人家才不愿意为我费这么大代价。” 李柃听到,不由得沉吟起来。 “确实。” 有门路的散修,自己寻访名山大川,探寻珍奇灵物,都能获得一些不入流品的宝材。 这煌煌玄洲,锦绣河山,本身就是一座大宝库,凡人难以通行的地方,修士能够通行,凡人不敢进入的险地,修士敢进入,不敢说有品级的,至少不入流的时常都有,还真不必求人。 “乌道友,你呢?”柳道成开口询问道,他对这个乌道友的来历背景不明,还真有点儿好奇。 “我也没有加入。”李柃随口编造。 “哦。”柳道成并无太大意外,因为当初他和乌有相遇,也是见过他手里头有好些灵材的,并不像是那种新晋的散修。 “如此看来,官府大量招揽的,就是那种成名高手和初入道途,没有寻幽探秘经验或者固定财源的新晋散修了……” 就在这时,正与柳道成闲聊的李柃突然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 这股气息实在太浓烈了,几乎瞬间就笼罩了现场的诸人百味,充斥着李柃的脑际。 他脑海之中仿佛嗡的一声,有声音轻动,然后如同无形的气息炸了开来。 “这是……” 李柃迅对比了一下自己闻到的气味,然后看向现场诸人,现不是此间之人所出。 正喝着酒的柳道成疑惑问道:“乌道友,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方才好像看到有位似曾相识的道友从门外经过。 柳道成不疑有他:“这样吗?后日就是墟会之期,他也和我们一样提前赶来?” 李柃道:“失陪一下,我去去就来。” 柳道成道:“好。” 李柃走了出去,来到门口,什么都没有见着。 但他并不着急,因为气味仍在,四周依旧弥漫着浓烈的血腥。 他没有直接往前面空地走去,而是转到大堂一侧无人注意的角落,刷的一声消失不见,又回到了灵体运行,缥缈无踪的状态。 这一次,他堂而皇之走了出去,跟踪着刚才闻到的气味往里走去。 “如此浓烈的气息,只怕不是寻常修士所拥有,起码也达到了筑基的境界!” “而从这股血气的质感来看,此人必定不是善茬!” 血腥类型为主基调的人味,他只在林柔娘那种修炼某种特定邪功的魔道中人身上闻到过。 但是就算林柔娘,与之相比,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因为魔功特性的缘故,她更注重的是摄取少女魂魄,炼制血灵,极为挑剔。 几乎每一具血灵,都是她需要精挑细选的,因此有种腥甜之中混杂着夜来香的浓烈异香。 这是一种香浓近臭的形态,象征着杀戮之后,少女之灵被其收摄,汲取某种特制的修法。 这并不意味着李柃本心上就认为她香了,而是少女之香为其所获,夺取了那些无辜女子的某些特质,属于功法的特性。 李柃曾经深入思考过这种气味所代表的涵义,结合异闻司情报,猜测她拥有不少得自他人的道体特质和天赋能力,来玄洲历练,就是为了获得天命阴女的,一旦成功,潜力极大。 如若说林柔娘是摄魂夺魄的妖女,那么现在所现的这一血腥之人,就是屠夫类型的杀人狂魔了,所修功法同样渴求鲜血,但生冷不忌,并不挑食。 李柃在他身上闻到了各种新旧交织,腥腐糜烂的血腥味,有些还非常新鲜,充满着铁锈的质感,有些则已经开始沉积,腐烂,带着股臭水沟里的熏天气味。 他竟然把那些血腥的特质收摄,凝炼于肉身之上,但是明显没有林柔娘的修炼之法高明,因此需要不断以杀戮维持机能,完成新旧交替。 “这是冥宗哪一派系的修法?好像又都不是……” 李柃已经把自己的闻香天赋展到能够判断这些的地步了,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毕竟等闲修士感知没有那么灵敏,刚才只在外面匆匆而过,也不会注意到。 “嗯?这里不是谷主和谷中长老居住的所在吗?” 思忖间,李柃现自己来到了世外谷前山的山壁处。 那里面是专供谷中常住人口的居所,其中较高的几座石洞,是谷主连雄和谷中长老的居所。 李柃知道这里面是有不少法阵禁制的,也不敢到处乱闯,老老实实循着路径,从门户进去。 结果不一会儿,他就在里面一间石洞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位戴着帷帽,面庞隐藏在黑纱之下的筑基修士,手里提着具刚刚死去的新鲜尸体。 里面还有个李柃事先没有察觉到的人,正是那个阴阳头的丘青轩。 丘青轩皱眉看了看薛平:“你又忍不住去掠杀散修了?这里可是在谷内。” 薛平沉声说道:“放心好了,我暗中观察好久,这个人单独而来,还改头换面,鬼鬼祟祟的,似乎是为了抛售奇遇所得的法器!” “看他修为,像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还没来得及结识什么道友,消失了也无人知晓。” 说着当场催动功法,肉眼可见的血色烟雾在其中手中蔓延,不断朝身上涌去。 薛平放开身心,吸收这股血气,不一会儿,露出了畅快的神色。 李柃立刻感觉到,他身上的陈腐气削弱了一些,血腥变得新鲜了几分。 尸体上的血气一时半会还有残余,薛平舍不得丢掉,继续吸食起来。 丘青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看了好一阵,才道:“你这样不行啊,长久下去,劫业缠身,就算获得机缘,也没法度过天劫的!” 薛平嘿嘿一笑,冷然说道:“老子根本没有打算活过结丹!丘道友,我也劝你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等散修侥幸筑基,能够把握眼前就不错了!” 丘青轩闻言不禁皱眉,但却也没有办法反驳。 像他们这般的散修,考虑什么劫业,天罚,的确好高骛远了一些。 就在这时,丘青轩背后长剑微动,出了嗡嗡的鸣震。 “有杀气!”他立刻警觉起来。 第104章 围剿筑基 “被现了?” 李柃没有想到,自己神魂出窍的状态竟然也能被现。 不过他很快又明白过来,对方并非真的现了自己,而是感知到了杀气。 看到那个人吸食血气,以魔功祭炼的刹那,自己心神剧烈波动,打破了灵体运行的纯粹状态,不再是举头三尺有神明那种香气寂然,本无实性的质感。 薛平和丘青轩都是久经历练的修士,捕捉到这一丝变化,精神和法宝立刻起了反应。 “轰!” 薛平猛的挥掌,血色的虚影化作尺许大小的掌印拍向门口。 但很快,他就现自己攻击落在空处,全无击中任何事物的实感。 “没有东西,是错觉吗?” 两人对视一眼,警惕之中,尽皆生出疑惑之色。 这太不正常了,堂堂筑基,怎会产生这般错误的感知? 李柃却是暗自叫苦。 对方血掌并未附带针对神魂的杀伤之力,否则这一击,就将他当场重创了。 饶是如此,隔空的震动,也将他的灵体狠狠震撼,带来不小的伤害。 里面蕴含的罡煞和法力形成了复合的打击,尤其是与精神息息相关意蕴藏在其中,更是令得李柃产生了身躯都被碾碎的错觉。 他受伤了! 转瞬之间,所感所触蓦然染上血色的红芒,四周景物混沌扭曲,整个世界都如同水中的虚影开始荡漾起来。 这还是李柃能够神魂出窍以来,头一遭遇见这般的情况。 上次受伤,还是面对乌血油所点的阳灯,被轻微灼伤,远远没有这般严重。 “不好,倘若再来几下,我得阴沟里翻船!” 李柃急忙飞退,全力以匿息法门隐藏自身,两人立刻失去了对他的感知。 “不见了?” 因为李柃是从门口进来,两人急忙追了出去,但却只见外面一片空荡,全无人踪。 丘青轩肃然说道:“方才不是错觉,肯定有人藏身门口!” 薛平道:“会不会是官府鹰犬?异闻司和王城司有大把爪牙,当中不乏奇人异士,哪怕凡人,都有可能拥有潜伏到我们附近的异能!” 他说到这里,不禁也有几分懊悔:“还是太大意了,本以为偷偷掠食没有什么,没想到还会被盯上……” 两人浑然未觉李柃就在不远处的栏杆外漂浮着,一边对话一边放出神识探寻附近,同时警惕提防。 李柃强忍着伤势藏在旁边,一阵之后,两人终于确认,那潜伏者走了。 薛平随手一挥,血光在门口降了下来,化作隐秘的禁制笼罩走廊及入口。 犹自还不放心,又再催动法诀,数道红芒如同怪蛇飞出,潜伏于周遭数丈。 如此一来,倘若有人不经许可偷偷潜入,必定会触法术,受其攻击。 做完这些,他才对丘青轩传音道:“看来此地很不安全,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做完事情就走。” 丘青轩迟疑道:“可是王城戒备森严,王宫里面也有供奉高手保护,没有那么容易攻入。” 薛平皱眉:“这倒是个问题……” “他们是什么人,竟然还想要攻入王城与王宫!” 李柃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神魂位格远胜两人,精神波动与之交融,竟如同贴近窃听,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内心不禁掀起惊涛骇浪。 不过这一次,他吸取教训,再没展露出精神的波动了。 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深深看了犹在密谋的两人一眼,飘行而去。 一路上,夜色深重,寒凉如水。 原本达到日游境界之后,已然变得轻松简单的夜游仿佛再次变得困难起来,飘行之中,空气凝滞如水,天地都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色。 “不行,得赶紧回到身体才行!” 就在李柃这么想着的时候,远方一缕幽香袭来,那于黑夜之中,炽烈如炬,照亮归家之路的香品返魂香,引动了冥冥之中的某种法则。 李柃的精神意念与之交汇,瞬间触动这道法则。 下一瞬,他就现,自己出现在了引燃此香的含香阁中。 一直以来,李柃都担心自己在外面迷失,每逢神魂出窍都保持着点燃返魂香,预防万一的习惯。 其实自从能够日游,又掌握了大粼江神的挪移之法后,他需要用到此香的必要几乎为零,如此作为,更多是为求一个心安,但却没有想到,在这一刻心情炽烈,竟然触动了它的真正功效。 李柃楞了一下,确认自己并没有借助江神神力。 这是属于自己的挪移神通,自己强烈期盼返魂,就真的返回来了! 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上细究,连忙回到身躯。 随着一股仿佛巨石碾压的痛楚蔓延,李柃清醒过来,忍不住低吟暗叹。 “大意了,看来今后窥探高手,得更加小心谨慎啊!” “不过,那两个究竟会是什么人,针对玄辛王族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告知老祖才行!” 幸而回魂之后,精神立刻像是被一股温热的水流包裹,那种难言的痛苦开始止住,神魂渐渐有了恢复的迹象。 这一掌未能伤及李柃的根本,因此只要不再受伤,就会慢慢恢复。 被李柃的痛呼惊动,房中值夜的丫鬟丽居探了过来,似乎想要查看情况,却见李柃突然坐起。 丽居吓了一跳,略带惊讶道:“驸马爷,您……” “我做了一个梦!”李柃道出了自己想好的托词,“子虚真人托梦给我了,快把我的传讯灵符取来,我有急事,要立刻禀报老祖。” 得益于过往的布局,借口都是现成的,不必另外再找。 “夫君,你怎么了,什么托梦?”九公主虽然也在睡觉,但是精神警醒,很快就跟着起来,鬓微乱间,带着疑惑开口询问。 李柃没有多作解释,等丽居找来传讯灵符,立刻联络老祖,把事情禀报。 九公主这才意识到生了什么事,清美的面庞上露出几许讶异。 黄云真人闻悉,沉默了好一阵,才道:“子虚前辈竟然还留在王城一带,而且如此重视你……这件事情莫让外人得知,我这边也会加以掩饰,说成是派遣在坊间的眼线上报。” 李柃汗颜,忙道:“老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些人该怎么办?” 黄云真人冷笑一声,道:“看来还真是欺我老朽,什么妖魔鬼怪都一并跳出来了! 可能是有人在坊间黑市下了对付你们这些在凡子弟的委托,想要断我玄辛根基,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连筑基层次都有人接取!” “黑市?”李柃讶然,他开设百宝阁后,对散修江湖的一些东西也开始有所了解,自然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和寻常墟会侧重宝物交易不同,黑市主营偏重于务虚,更加侧重功法,消息,乃至于各种秘密,与此同时,还有雇佣他人办理某些事情的委托。 这当中自然也包含了一些刺杀的任务,金主自己不方便出手的事情,可以交给别人去做。 “会不会是圣元国做的?上次的道人好像也是他们从坊间雇佣而来。”李柃想起了龙主。 黄云真人道:“紫云还不至于如此不讲规矩,这种事情,应该是真正敌人才能干得出来。” 李柃道:“也对,同宗同门争的是资源,讲究的是斗而不破,以筑基对付炼气和凡人子弟……这已经过界了!” 黄云真人道:“我修炼多年,盟友和敌人都不可胜数,有人听了我最近遭遇,如此施为很正常,只是苦了你们了,或许我就不该把你们放在凡俗的。” 李柃道:“老祖千万不要这么说,把我们放在灵峰福地容易,但将来,终究还是别无所依,连个生存的基业都没有。” 黄云真人道:“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如果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如今峰上就有一群不是东西的孽障,都这个时候了还整天嚷嚷着叫苦,派个历练做事的任务就跟要了他们老命一样,将来不知几个能够成器!” 老祖也有老祖的烦恼,享受了势力带来的好处,同样得被拖累。 这话李柃没法接,只能笑叹一声。 第二天,一觉睡到大晌午,李柃终于醒来,现自己精神略好了几分,但却依旧还有几分疼痛。 不过他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两名筑基高手密谋闯入王城,对付王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自己和妻子也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一不小心就被顺带杀了。 “我竟然睡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李柃起身,见床前纱帐垂落,洛珍守在那里。 “驸马爷,您今日怎么叫也不醒,殿下正担心着呢,不过宫里好像有人过来,在商议什么事情。” 李柃穿衣洗漱,心知那是老祖安排。 就在这时,九公主回来,略带几分担忧道:“夫君,你没有事吧?那前辈也真是的,托梦就托梦,怎么搞得这样?” 李柃暗笑一声,好吧,前辈都成锅王了。 不过虱子多了不痒,他都懒得解释了,问道:“青丝,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九公主道:“老祖派了人下山,是韩师叔祖和林师叔祖,他们已经潜入世外谷,查探对方情况去了,好像还带了一些帮手,等找到人,就会先下手为强,除掉他们!” 结丹真人做这些事情是雷厉风行的,尤其眼下正值非常时期,现有人胆敢伸手,就直接斩断。 筑基修士不是地里的韭菜,随随便便就能长出来,一代人上百位炼气境散修,都不见得能有人成功筑基,仙门弟子几率高些,但也同样受到自身资质和各种条件限制。 斩杀了这样的人,短时间内,很难再找其他人来补上,那种杀了一批又来一批的情况,是不可能生的,倒是有个两三方不约而同各自出手,有可能生。 但他们同样会打探消息,评估风险,得闻玄辛峰动手反击,都得掂量掂量,白白送死值不值。 李柃细问了一下,得知这次玄辛峰出手的阵容是强大的,以两名筑基真传为主导,另邀各自认识的宗内同门,同盟好友,总共四名筑基修士正面强攻,另有异闻司,王城司诸多奇人异士协助追捕,谨防漏网之鱼流窜伤人。 王城则有原本的大供奉坐镇,仙门真传弟子,曾经出手对付过乌姥姥的梁应龙和尹武明也被调动,以备不时之需。 “这下稳了,若无意外的话,那两人必定被除掉!” 可事情仿佛偏偏就是要和李柃作对,就在李柃对九公主说出稳了二字的时候,身上灵符闪动,罕见的峰上主动联络。 这次是罗沐找他,告知战斗的结果。 李柃讶然:“什么,敌人一死一伤,那个叫做薛平的修士逃了?” 罗沐道:“不要大意,那个叫做薛平的,早年就曾与韩师弟有仇,他脸上的伤,是韩师弟用法宝烧的,还损了道基…… 这次回来,应该是为了报仇雪恨外加趁火打劫,他已经没有上进之途,如今又面临重重围剿,说不定会绝望疯狂!” 筑基修士不惜生命作出的报复究竟有多可怕,不消多说也可以想象,或许还拉不了那几名出手的仙门修士垫背,但弄死万千凡民,或者王族之人,是轻而易举事情。 就在这时,一阵嘹亮的钟声敲响。 “是王宫的警钟!” 这回轮到罗沐惊讶了:“你说什么,王宫的警钟响了?不好,我这边也收到了求救……” 他瞬间切断通讯,处理这件事情去了。 李柃赶紧下令,府中进入战备状态,同时对九公主道:“我们躲起来!” 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就该遵从内心的选择,找个密室躲起来最为妥当。 驸马府很大,光是避难密室都有足足五个,内藏各种遮蔽气息的机关禁制,躲进里面开个宴会都不会被寻常修士搜出来,还是很安全的。 但从清宁居的一处地窖下去之后,李柃忽又担心那边情况失控,想了想,睡了一觉之后,伤势也恢复许多了,干脆再度日游,飞出去查探情况。 第105章 惜生香克敌 当李柃顶着朗朗乾坤飞上天空,以日游之法远眺四方的时候,立刻就现,一条长长的血迹自北城区蔓延而入,大街上如同被人铺了宽达数丈的血色长毯,径直通向城池中央的王宫。 血迹上躺着一些民众尸体,都是筑基修士闯入之时躲避不及,被直接毒毙在其中的。 事在白天,王城里面还有不少凡民百姓,死伤高达数百以计。 李柃看到,心情顿时凝重起来,旋即便见,一些人影闪烁,似乎是城中守卫的高手在和什么东西交战。 “那是血灵?” 等到靠近之后,李柃终于看清楚了,那竟然是一个又一个通体散血光,外形如同人类的身影。 它们只得一个影子般的大概轮廓,面容和身躯都模糊不清。 但与黑色影子不同的是,通体似是血色浓雾组成,每一个血灵身上都蕴含着成年人全身上下所有的血量,天地灵气和修士法力凝聚于其中,因而具有着不俗的实力。 李柃看到,那些血灵轻轻松松就把冲上去的士卒都击飞出去,目测力达数百斤至千斤,往往需要数人合力,又或者霹雳弹投掷,方才能够勉强将之击伤。 但是血灵身躯虚无,只要凝聚的法力不散,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那些士卒们刀枪劈砍,长矛戳刺,根本奈何不得,但是被其扑上去一抱,登时就肌肤滚烫,如同被泼热油般惨叫哀嚎。 接触的时间久了,甚至可以肉眼见到血雾飘扬,不断从身体里面蒸腾而出。 有些民众和士卒的尸体已然开始干枯焦黑,那是被吸去全身血液所导致。 “这就是神通法术的力量吗?” 李柃沿着血毯蔓延的方向继续朝王宫飞去。 一路上还6续可见血迹和尸体,异闻司,巡城卫和王城司的人马各自出击,纷纷与之纠缠。 这些人短时间内难以捕杀血灵,但拖住它们的脚步应当不难,没有修士现场控制,血灵也不懂得绕路赶往居民区大开杀戒。 李柃此刻真正担心的,是王宫里面的情况。 结果来到地方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宛如陨石冲击的现场。 宫城正前方,一个个数丈大小的坑洞遍布广场,碎尸散落间,血气凝聚,形成一个又一个宽达数尺的血泊。 正常人是不可能流这么多血的,李柃感受到了空中水元的汇聚,似乎正在以某种特殊的原理转化成为血液。 当中还有一些法力的气息残余,时间长了,恐怕会生出难以预料的变化。 李柃屡次梦会林柔娘,也算是与她有过深入交流之人,还从她手里得到过相关的典籍和知识,知道这是黄泉宗的血渊之法,法力遗留其中,可以不断汇聚水元,凝聚血气,增强自身的力量,挥到极致,便是黄泉宗内那片近乎无边无际的血海。 那是法则层面之物,以眼下所见这些,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但时间长了,血流成河,生出一些血灵或者相应的妖魔精怪,却是极有可能的。 李柃甚至看到,一些血迹已经深入土层,变得难以根除。 又过了一会儿,李柃赶到王宫深处,只见几个人影飞纵于空中,彼此之间光影闪烁。 罡风四溢之中,刀来剑往,血影重重,正在剧烈交战着。 前往灵峰时曾经见过的韩师叔祖,林师叔祖都在,另有四名不认识的筑基修士一起合力围攻中间一人。 从已知的情报可以判断,对方就是昨日那个打伤自己的帷帽男子薛平,此刻他已经显露出一张如同被滚油毁容的狰狞面孔,全身肌肤渗出血迹,浸润衣裳,身上还带着几道明显的刀剑伤痕,整个人如同地狱里面冲出来的恶鬼。 “哈哈哈哈……死,都给我死!” 他近乎癫狂的哈哈大笑着,一股血光缭绕于四周,忽的朝天空飞射而去。 嘭! 这道血光猛的炸了开来,如同烟花四散。 “那是什么?” 李柃抬头看去,顿时便见,一滴滴血雨从天而降。 滚烫,灼热的感觉从中袭来,穿过神魂之躯的时候,甚至生出几分刺痛之感。 他也顾不得暴露了,连忙催动神念,在灵体周围形成一股无形的力场,抵挡住这些雨滴,然后趁着无人注意,赶紧往下方屋檐飞去。 “这魔头想要降下血雨,毒杀宫中之人!” “不好,这血雨笼罩范围太大,会化成毒雾的!” 众人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们自己抵挡这些血雾可以,但是兼顾凡民,实在太难了。 “狗东西,损人不利己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柃出离的愤怒了,他只恨自己修为还是太低,别无他法,否则定要斩尽这些损人不利己的混账魔头。 但怒过之后,却又是深深的无力之感涌了上来。 别人就是要这样干,连自损根基,耗尽生命都不怕,你又有什么办法? 李柃想了想,似乎只有显露子虚真人手段,以龙脉召唤灵雨洗涤净化了。 但子虚真人太过高调,对己身有害,真要招来仙门的元婴修士调查,所累就并非只有自己,还有老祖和玄辛峰一众人等了。 毕竟眼下这般局面,和宗外元婴过从甚密,也有可能成为图谋不轨的罪名。 李柃尚还不知,老祖究竟是如何遭劫,如若当真是阴谋论的话…… “对了,未必见得就要用灵雨!” 突然,李柃想起一事。 “我还有惜生香这一手段!” “近日未曾杀人,我的惜生香已经恢复过来,可以正常使用了!” “这个人已经彻底疯狂,想要屠戮城中臣民,惜生香正好可以消除他的戾气,改变他的心智!” 李柃心念微动,等到一轮血雨落过,撤去罡气,从后面飘了上去。 他在神魂之中催众妙化香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异香送至薛平身边。 此香如同清水,香魄之中也蕴含着绵柔温润的念头,浸透薛平的心灵,这使得薛平原本充满杀戮念头的心思瞬间冷静下来。 善德化香,前所未见的恻隐之心浮现。 “还是算了吧……” “造成的杀戮已经够多了……” 薛平猛的一个激灵,缓缓停止下来。 “好机会!” 就在这时,原本担心他疯狂反扑,拖累自己的几人突然出手了。 虽然不知薛平为何会突然放下屠刀,但这一瞬间的松懈和软弱,无疑是个破绽。 顿时间,刀剑罡锋贯穿身躯,一道剑气更是直接斩向脖颈。 眼看着薛平就要授之时,他全身上下仿佛液化,整个身躯都转为血液凝成的血人,任那剑锋穿了过去。 噗嗤! 鲜血飞射,被带飞少许,然而转眼功夫,又如同受到牵引一般返了回去。 薛平哈哈大笑:“没有用的,我早已说过,你们杀不死我的!” 众人大惊:“不好,又是这一招!” 李柃险些被误伤,连忙退避几丈,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大为惊讶。 “这一招是血神之道的用法?寻常刀剑果真没有太大效果,真正起作用的还是附着在剑锋上的罡煞和法力……” 惜生香生生扭转了薛平疯狂杀戮的意愿,但却消除不了他的战斗力。 几人连忙改变策略,利用神通法术轰向对方。 各种五行法术,雷霆火焰,对他的杀伤力果然大了许多,尤其是当中的韩师叔祖,扬手一挥,便是大片如同炽云葫中倾倒出来的炽云涌现,铺天盖地般往薛平裹挟而去。 这一招天克对方,只要被包围,那就是一个死字,绝对无法像刚才那样豁免伤势。 薛平只能移动起来。 倘若只有韩师叔祖一人在此,两人还可能形成僵持之势,但其他人瞄准着炽云后方的其他地方猛攻,转眼功夫就把薛平消耗得实力大降。 薛平终于意识到,自己若不令那些人投鼠忌器,根本无法抵挡下来,飞快朝下面一处感应到生命气机的宫殿降去。 “啊!” 转眼间,宫内响起一片惊呼。 几人大急,这人等闲刀剑根本对付不得,躲入人群,连炽云焱法都不好使了,不由怒骂:“卑鄙无耻!有种的就出来,拿凡人当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薛平嚣张大笑:“哈哈哈哈,有种你们就出手呀!” “可恶,看我飞剑!”追击者怒极杀人,连带着被薛平制住的太监也劈成了两半,但薛平身影急闪,又躲至另外几个瑟瑟抖的宫女身后。 那人隔空操控飞剑,再劈下去,却被薛平丢出几人,统统一剑两断。 “给我出来!”那人还想要再劈,被众人连忙劝阻:“够了,方道友,天道有好生之德,杀这些凡人因果不逊于修士,难道不怕遭报应不成?” 那方道友气得破口大骂:“这厮杀人多我万千倍,贼老天怎么就不降天雷劈死他!” 韩师叔祖摇头:“凡间良民也是这么看作奸犯科者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李柃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现这些正道修士并非全然迂腐善人,怒气上头的时候,动手杀人毫不手软,但天道约束之下,确实不敢大开杀戒。 即便是这名脾气暴躁的剑修,同样只敢以飞剑劈砍,而不是施展大规模的法术。 那薛平杀人多他万千倍,仍然活得活蹦乱跳,这因果劫难之说,仿佛只限制畏惧它的人似的,反而成为了正道的束缚,但李柃却不那么认为。 这世间,终究还是要有这般的力量来约束,才不至于令魔道泛滥。 然而天道苍茫,因果报应来得缓慢呆板,又确实是个问题,这等人未必见得能够活到度天劫的时候。 通常得要结丹真修才能活过千年,见识到天劫的威能。 唯有天劫才是遇强则强,不可力抗,人劫完全能够以力破局。 这几名仙门真传六人追杀他一个,是够厉害的人劫了,这都还让他寻找生机,说明薛平的确有这份实力去挣扎。 “不能再让他滥杀无辜了,惜生香!” 李柃潜了下去,无人察觉间,再催惜生香。 “哈哈哈哈!”薛平入了人群,就如同狮虎入羊群,带着疯狂劲头随手推出几人给他抵挡。 与此同时,催动魔功,开始吸食血元。 血雾缭绕间,他的面色渐渐从苍白变得红润,气血竟似补充回几分。 虽然都是些凡人,体内不含灵蕴,但对此刻的他而言,也称得上是大补之物。 这处地方约有五十来人,都是宫女和太监,可供他恢复部分修为了。 修士真正宝贵的还是道基,衍生出来的后天法力,充其量就是“一人份”,是可以靠着这些营养来补充的。 “这下糟了,这个魔头能够在短时间内恢复伤势!” “宫外还有大批血灵在屠戮平民,恐怕也是他提前布局……” 意识到这一点,韩师叔祖面色铁青。 “这个家伙曾经是我手下败将,不曾想今非昔比,学成了如此厉害的魔功!” 他虽然仍旧可以轻松击败对方,但就是难杀,更难护持平民。 就在这时,李柃催动的惜生香已经入得薛平之脑,薛平带着贪婪之色,把魔爪伸向另外一名太监,眼看着就要吞噬其血元,却突然停了下来。 “唔……” 薛平的面色一下变得通红。 “他怎么了?” 众人亲眼看着,薛平另外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好像出问题了!”韩师叔祖眉头微皱,旋即便见薛平惨叫起来。 原本就因大量补充鲜血,稀释了自身灵蕴,功法逆运,更是生生把自己憋得沸腾起来。 空中水元仍旧还在注入,但却得不到血元来调和,只能不断淤积。 可饶是如此,他内心深处也断绝了杀人掠食的念头,根本没有再动手掠夺血元。 “呜哇!” 薛平腹部如同怀孕般高高鼓起,旋即便是全身充斥血液,被疯狂运转的魔功鼓荡得肿了起来。 这场面吓到了原本呆住的宫女太监们,让人联想到快要爆炸的事物,惊叫着连滚带跑,四散奔逃。 嘭! 片刻之后,血肉炸开,四散喷涌,薛平当场粉身碎骨! 第106章 再获功德金云 “竟然死了?” 李柃远远躲开,看着碎散满地的血肉讶然无比。 他只是想要止住薛平的杀戮,但却没有想到,此举生生的阻碍了魔功的运转,瞬间走火入魔,当场暴毙。 如若薛平状态不是如此之差,如若薛平没有遭遇强敌,如若李柃没有赶来此间…… 这些种种假设之下,他都还有几分活命的机会,甚至杀出重围。 但这么些因素凑合在一起,成为了无法解开的死劫,就根本无路可逃。 惜生原本只是为了消杀,最终却成为其死因。 不杀则死! 几名仙门弟子看得一脸懵然,也是大为意外:“怎么回事,他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把自己走得原地爆炸,也是够可以了。 韩师叔祖带着几分迟疑,问同伴道:“我怎么觉得,他方才明明可以不用死?只要如常掠夺血元即可,是自己生生止住了……” 林师叔祖道:“我看此人嗜血好杀,修炼魔功修得连脑子都不清醒了,谁知道当时在想些什么?或许是获得的魔功不全,天生缺陷吧。” 韩师叔祖想想也是,这种情况实在再常见不过,旋即不再多管。 “外面好像还有不少他留下的血灵,赶紧把它们除掉!” 众人说完,当即往宫城外飞去。 “总算告一段落了,有这些人出手的话,街面上的那些血灵很快就会被解决吧。” 李柃回去的时候,果见几人分开,快处理起那些散落各处的血灵。 饶是如此,已经造成的死亡无法挽回,李柃路上所见,至少也有上千人遭难,这还不包括后续被毒血感染,延迟毙命的那些平民。 他一开始还感觉老祖所下的禁令苛刻,不准修士入城,等于断绝了他们在王城行走的自由,但如今想来,新生修士大多自命不凡,目无法纪,高来高去打斗起来,犹且还能忍受,真要一个不慎造成大规模的死伤,就很难处理了。 他甚至隐约有些理解了老祖曾经提及过的那位仙门大能思路。 既然苍天无眼,善恶无报,以我心映天心,执掌雷罚如何? 这个世界的修士是需要管理的,皇朝一统,册封道人,自然能够减免这类事情的生…… 善焉?恶焉? 正道?邪道? 都得有人去定义! 那人所修名为天道,实为人道。 突然,往回赶去的李柃身躯一震,灵体仿佛被某种恢弘浩大的气息所笼罩,旋即心灵照映虚空,内景洞天中,如有万丈金光浮现。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李柃内视法相,果然便见一朵金云凭空而现,霞光绽放中,出现在此前已有的那朵旁边。 “功德金云!” 这是第二朵了! 这还没完,识海之中金光不散,转眼功夫,又是第三朵金云成型! 进阶石,是一模一样的第四朵! 这些金云如雾似幻,凝成一片,如同华盖笼罩在童子天人相的头顶,隐隐然间,给他增添几分神圣之意。 “看来那个吸血修士残害人命不少,天地不容,鬼神厌弃,杀之有功……” “天下正道修士若知此理,人人趋之若鹜,便形成了他的人劫……” 李柃隐约又明白了一条劫道的运行规律。 其实正道宗门都有秘授机宜,真正的仙门出身者知晓行善积德,斩妖除魔的意义,真正确认某人应劫,动起手来是非常积极而且不求回报的。 得此金云,李柃一时间神识清明,连伤势都似恢复了几分。 这并非精神上的错觉,而是是天地大道所钟,天地同力的表现,冥冥之中的因果气运交缠,帮助着保持较好的状态。 因果劫难与气运之道息息相关,这当中牵涉着非常玄奥的内容。 李柃早就猜测,功德金云的生成,真正牵扯到的人数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 以人命之贵重,纯粹的生民之功,只怕救一人都足够生成金云。 如若没有掺杂复杂因果,只杀那些罪大恶极,天地不容之人,或者只救至纯之人的话,是非常容易获得天道赐福的。 替天行道,获得回报,天地大道的运行原理,就是如此简单。 但是,倘若当真如此简单的话,那些个大能高手,有德真仙们,为何不早早开启功德证道之路,刷它个成千上万功德金云呢? 原因就在于,如何判断某人该死,某人该活,是个大难题。 修为境界未至元婴,修出法相,无法具现功德金云,更是相当于盲人摸象。 这是直接出现在内景天地之中的精神之象,没有展露法相变化之前,肉眼是不可见的。 好比去参加一场标准无定的糊涂考试,当时不知道成绩,那倒也就罢了,真正过份的是,考试过后还是不告诉你成绩。 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平,合该有个什么名位,只有修成元婴,炼出法相,方才能够知晓。 小半刻后,李柃返魂归窍,宗门那边的消息也传来了。 罗沐告诉他道:“事情已经解决,薛平授了!但王城附近的世外谷仍然存在不少隐患,需要好好整治一番。” 李柃隐约猜到了几分:“是因为连雄他们可能与薛平等人有所勾连吗?” 罗沐只道:“无论是与不是,我们都权当它是!” 这是要硬把敌对的帽子扣在连雄头上,与他真刀实枪干过一场了。 薛平只是暴力的一派,属于明面上的敌人,如今已经被除掉,接下来就是连雄那帮人。 玄辛国连借口都不用找了,袭杀王族,屠戮平民,无论如何展开报复,都是理所当然。 “接下来还需玄辛朝廷配合,分化谷中长老,掌控此谷!” “那些往来出入的散修们若有异动,也统统打压下去!” “想要自证清白,没有参与到针对玄辛的阴谋当中,得拿出诚意才行。” 李柃闻言,心中一凛:“如此会不会太过严厉了些?我的意思是……可能会引来反弹。” 罗沐道:“反弹是肯定会有一些的,但散修们一盘散沙,只要拿住几个跳得最欢的,其他的自然不足为虑,而且我们并不打算立刻推行道人注册制度,只是放出入牒令,整肃灵谷而已! 散修要自由,我们同样可以给他们自由,等到这份自由比不上唾手可得的利益,亦或者他人的自由给自己带来诸多威胁之事,人心向背自然会跟着改变。” 李柃细思一层,不由得也是叹服:“高明!” 连雄本人的心志如何,是否与薛平同谋,已经无足轻重了。 眼下玄辛就是要抓住这个由头,狠狠打击一番谷中主事者,把他们这些散修之中名望极大者拿掉。 等到世外谷这份资产落入官府扶持的新人掌控之下,自然会积极维护官府的权威。 至于为何不直接由官府直管,那是历史遗留的问题。 玄辛朝廷还没有那么大的功德和民望,直接掌管世外谷是行不通的,至少也得做做样子,扶植一些散修当中的高手上位。 而且,还不能是名声太差,所有人都反对的那种货色,起码得能够过得去才行。 不然的话,刚刚扶植上去就被人视若无睹,那岂不是跌尽脸面? 这个时候,前些时日招兵买马的成效就要展现出来,正所谓千金市骨,就是要大派利是,投效己方的修士都能分得一杯羹了。 如此念头在心底转过一圈,李柃其实已经隐约有几分猜测了,但他还是问道:“峰上属意的新任谷主和长老们会是什么人?” 罗沐道:“伏山五友,外加几名早年就投靠我们的炼气后期高手。” “果然如此……”李柃心中暗叹。 伏山五友名声大,实力足,而且在草莽江湖之中屹立多年,也不乏知交好友。 这个世外谷,还是掌管得起的。 罗沐道:“眼下并没有什么需要你出面做的事情,暗中配合就行了,不过案牍文书,修士资料,都将集中在你处进行管理,不日也将把你那书精搬运过去,务必尽快吃透从世外谷中获得的好处……” 李柃点了点头:“明白!” 第二天就是三月十五,负责交接的6政一如既往的准时到来,收走李柃炼制的返魂香之余,给了他两方锦盒。 其中第一个盒子里所装,是四小瓶精炼成为紫红色粉末的茶芜香,依照灵峰上的炼制工艺,品级只为中品,但经李柃提炼精制,完全可以达到改造道体所需的高品质,甚至于再行萃取,打造完美品质。 九公主所需的灵材,都在这里了。 第二个盒子所装,是一部玉卷,上书《紫金光耀大仙修真演义》几个古朴文字。 这正是李柃所求的,可以和妻子共同修炼的道侣双修之法! 打开这部玉卷的时候,一团宛若精灵的光芒升腾而起,却是个萤囊大小的光点懒洋洋的贴附着玉卷飘浮。 这正是当日李柃向老祖讨要的灵宠,珍稀难得的书精! 它的功用是可以存放于书库之中,博览群书,凡有需要调阅资料,或者搜寻查找某些事物的时候,便可用神识与之沟通,获得自己所需。 当然,也可以自身精神念力传音记录,在特定的地方插入自己的备注和笔录,同样能够长久留存。 豢养得当的书精可以活过数千年,以特殊方法和洞天福地待之,更有可能开启智慧,活过上万年。 不过后者往往是连宗门大派都要珍视的宝贝,李柃如今所得只是最普通的百年份书精,养育在凡人府库,所记录者不过凡俗县志,水文地理,百家杂文,工匠技艺等等资料而已。 被与黄云真人相识的那位真人所得之后,增添了一些新知识,但也只是些许粗浅的入门资料,真正涉及到宗门秘法,传承之物的,断不可能用来交易。 饶是如此,对于此刻的李柃而言,它也称得上是宝贵的财富了。 如今又添一部珍本级别的法门,将来再让其《万国风物志》,还有幽魂宗,尸仙宗诸功法,便可极大拓宽自己的知识面和见识。 李柃期待着,能够在那时候知晓更多有用灵材,裨益自己制香。 这般想着,他小心把书精引导到一旁,翻了翻手中《紫金光耀大仙修真演义》。 “诀云:以人补人,自得其真……搬而运之,后无而老……” “啧啧,果真博大精深,博大精深啊!” 李柃的目的是为与九公主交融真元,修得相近气息,如此一来,便可共享法宝,必要之时,还能够通过共鸣或者阴阳相生的原理催神通法术,共同对敌。 若得好功法,同阶道侣,是能够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的,等闲三五个敌人都未必见得能够奈何。 更重要的是,通过此法,能够一定程度调和两人修炼度,共同成长,不至于令仙凡隔绝,空余遗憾。 它表面看来,会拖累其中一人的修炼度,但实际上夯实根基,等候道侣,待得琴瑟和鸣之时,反而能够借助彼此长处增益共进,所获好处绝对不小。 但这类功法并非寻常之人随随便便就能修炼,需得真正情投意合,身心如一的真道侣,且同为修士,又有一定修炼经验者方才能够做到。 修士在人群之中的出现比率原本就是千分之一,各自踏上道途时间不一,机缘际遇不同,经历性格早已成型,哪有那么容易成为道侣? 等到真正相知相爱,又或有其他主修功法,舍弃不易,且未必能够收罗得到此物。 如此种种,想要同时满足,还是颇为艰难的。 黄云真人有意让李柃和九公主相互扶持,共同成长,当然也愿意替他们搜罗好的功法。 但是如此一来,能够走到什么地步还得看他们自己。 九公主很快也得知,老祖赐下的功法已经送来,怀着几分期待翻阅了一下,面若红霞。 “第一步是要调和精神,气机相交,然后搬而运之,通关引气……” “如若一切顺利的话,七七四十九日,方得小成,到时候就可以尝试共同祭炼法宝,同为持宝者了。” “夫君,事不宜迟,尽早修炼吧!” 第107章 参修秘录 宽大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罗帐放下,人影相对。 那是李柃和九公主各自盘腿对坐,双掌相抵,一同运功,把彼此精神与罡煞力量交融。 共同参修这部《紫金光耀洞玄秘录》的过程不比寻常修法,平常是按部就班引气入体,采炼真元即可完成。 修此秘录,真元在人体主要经络循环一圈,调动气血,运转周天只是等闲,关键还是要把两人视作一体,双手相抵之中,彼此交融调和。 不同之人的元气和法力存在排异反应,无论心理上如何亲密,各自气血,体魄不同,仍然还是有所影响,若无自身精心调和引导,只会彼此冲突。 渡入一丝,很快便要如同冰雪消散,渡入过多,则有损伤相冲之虞,所以必须恰到好处,保证其在运转之后仍然能够收回。 在此过程,它会沾染上彼此的性质,得以调和。 长久以往,相性相合,就会愈容易。 等到两人功成,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如胶似漆,水里调油,真元灵气都能在彼此体内运转,甚至于实战之中运用出来。 如此造就的效果是相当可观的,功成之后,能够突破自身修为的上限,轻松调用二人力量,挥出大于二的效果。 平常则可祭炼法宝,共享使用,至于那些机关消息,法阵禁制,同样有着许多布局和使用上的便利。 甚至就连相互疗伤,助益修炼,都能彼此帮扶。 此一秘录最为显著的特性,就是或许并无提升修炼资质之效,但却可以弥补彼此短板,元气和法力性质更加的中正平和,趋近于道。 这是李柃和九公主次尝试修此秘录,结果现两人感情甚笃,能够克服心理上的障碍,然而身躯元气却是自己难以控制的,每临渡气,总是会白白把元气散失给对方,结束周天下来,非但没有补益,反而还亏损了。 “青丝,先休息一下……” 李柃感觉这样下去不行,暂且叫停。 “好……好吧。” 九公主略带几分意犹未尽停了下来。 “驸马爷,长公主,你们都出了好多汗,先擦擦吧。” 丫鬟洛珍和洁华走了过来,挽起罗帐,帮他们擦去汗水。 李柃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不动,任美婢施为,一会儿之后,才撩了撩近在咫尺的九公主面庞,现她气劲起伏,鬓微乱,清美花颜娇艳红润,倒似雨后海棠一般。 她显然也耗费了不小的元气和精神。 李柃询问九公主感受,果见九公主感叹道:“没有想到知易行难,这紫金光耀大仙留下的功法修炼起来如此不易,本来还以为可以轻松成功呢。” 李柃道:“是啊,连续三十多个周天下来,竟连一丝气机都未成功收回,看来你我都是中人之姿啊!” 九公主看了他一眼,无奈摇头。 李柃道:“不管怎样,先休息吧,这种事情不可一蹴而就,明日再继续试试。” 第二天,李柃稍微总结了一下,修炼此法明显可见三难。 一难是控制元气之量,多了易损道侣,少了又亏自身; 二难是对方身躯毕竟不是自身,虽有道侣引导,但仍缺不得精神操控,极费精神。 这点九公主明显不如自己,自己或因天赋神通之故,分心多处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但九公主精神专注,把元气送入之后追随自己运行,实在得小心翼翼。 虽然这是她爱护自己,生怕冲撞的缘故,但客观上来说,也严重降低了修炼的效率。 三难则是元气性质不同,自己是纯阳道体,九公主是五行灵根,各自根基和真元性质不同,兼容性比寻常道侣同为五行灵根修炼的差多了。 这却又是两人都得分担同样的责任了,这种法门讲究的是琴瑟和鸣,无论谁过于出众,或者过于庸碌,都是有碍。 它在乎的是步调一致,性质相同,而非其他。 “看来,把青丝转变成为和我一样的体质势在必行了!” “它不但可以为青丝铸就道基,还能兼容体质,帮助修炼。” 正常修炼是很难的,李柃也没有五行灵根,于是决定作弊。 把这件事情和九公主说了,九公主自然也赞同。 这不仅是凡俗意义上的夫唱妇随,还有她自己的理性判断。 转化纯阳道体,是阴极生阳,的确对提升修为与实力大有裨益。 转化道体需要茶芜香,而玄辛峰上提供的茶芜香,治疗伤势或许可行,用于转化道体,却还是差了少许,李柃需要对其进行提纯精炼。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他一边持续供祭镇魂埙,一边调制茶芜香,精心把灵峰所给的药粉精炼至自己所需的完美品质。 炼制茶芜香是需要消耗灵材和灵蕴的,李柃虽有大粼江神神力补贴,仍然需要补充己土太岁孢子,培植基质,大费周章。 这些由灵峰出了,无形之中减小不轻的财政压力,否则以他如今只得一个百宝阁的产业,还真生怕顶不住。 李柃估算了一下,虽然新年时期获得了部分分红,但各方面出入算下来,竟也快要清洁溜溜了。 香道费钱……真个花钱如流水! 三月十八,含香阁中。 李柃施展法相变化,童子天人相漂浮身后,六只手臂虚晃,同时掐动不同的印诀。 一道道光影浮游间,六股神念飞快窜动,行云流水般的相互配合,高运转起来。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如臂使指,六只手臂又同时出自一人,加上天赋本能的神通运用,堪比流水线生产。 一小撮粉末经过各种处理工序的加工提炼,不断改变品质,最终形成血红色的细小粉末,然后小心翼翼倒入新的小瓶之中,封装起来。 “终于成了,根据之前的经验,光是这些,应该就足以供给青丝进行转化了,不过凡事有备无患,还是需要和我之前那样,事先再多做几分准备!” 接下来的就是防备所需了,品质要求仍然极高,但炼制起来,心态上已经放宽许多。 李柃也不着急,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这些操作。 相信再有个三五日,消耗十来份不入流品的灵材,也就能够完成了。 …… 正当李柃轻松惬意之时,世外谷中,执掌福地的高层诸人却似没有那么好过。 几名长老各自坐在石室内的太师椅上,面上或露苦思之色,或凄苦悲愤,或怒气勃,或忧思焦虑,种种表现不一而足。 上处是一个虎皮铺垫的紫檀木高脚宽椅,如同坐塌摆在那里,中间摆放着一张矮几,连雄神色肃穆,坐在右侧空处,居高临下看着众人。 “诸位道友,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再议此前所商之事。 玄辛峰咄咄逼人,把近日生之王城惨案责任推在我们头上,硬是要我们交出所谓的爪牙和帮凶,然而我等都知道,薛,丘二人来此,只是临机而动,为了自己私仇和黑市上的悬赏,根本没有什么爪牙和帮凶。 他们此举,无非就是为了逼迫我们,同时铲除异己,夺取灵谷……” 堂下有一名头花白,但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沉声道:“诚如谷主所言,玄辛峰势大压人,我等又能如何?” “是啊,那毕竟是结丹真人掌控的灵峰啊。” “结丹真人轻易不出动,莫说是她了,门下随便派出几名弟子,我们也挡不住啊!” 啪! 忽的,重重一声闷响惊动众人,众人不由得朝室内一侧看去,却见是个短的魁梧大汉愤然拍桌,站了起来:“诸位长老就不要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之前决议对抗玄辛,反对牒令制度,不正是大家一起同意的吗,引来薛,丘二人,大家也都有份参与,怎么,眼下见着情况不对,就想要反悔了?” “我可告诉你们,前几日那一战,王城里面死了不少人,王室也有所损伤,这事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反悔太迟了!” “他今日能叫我们交出人来顶罪,明日就能继续追查,信不信在座的每一位都逃不过,全部都得死?” “与其一个接一个的排队任人宰割,还不如操起手里的家伙跟他们拼了!我们谷内传承多年,也不是没有御敌法阵和前辈高人留下的法宝,只要坚持个三五年,要么他们自己的老祖顶不住,要么就是圣元国来袭,自己就先萎了!” “胜利一定是在我们这边的,前提是不要自乱阵脚,白白授人于柄!” 连雄面带赞赏,同时有几分感激看向那大汉:“洪长老说得没错,眼下正是众人齐心,其利断金之时,还请诸位放弃幻想,准备战斗吧。” “可是……玄辛峰派下了筑基高手啊!” “一起帮他们对付薛,丘二人的筑基已经走了,也不会掺和此间之事,但玄辛峰上的韩谷生和林立都留了下来,摆明了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真的能够对付他们吗?” 连雄听得烦躁,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惶恐的,没有炼气境修士能够在筑基迫近,步步相逼的前提下不惶恐。 但他知道,眼下不能再拖下去了,跟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纠缠不休,别人杀上门来都还没有个定论,迟早得祸事。 “那好,既然葛长老愿意服从他们,就把你和你的弟子门人,把你的家人交出去好了,是你们勾结薛,丘二人,阴谋暗算玄辛王族!” “什么?”那名葛长老听到,如遭雷击,面上露出了惊愕,惶恐,愤怒重重表情,旋即却是难以置信。 “你要把我拿去背锅?” 连雄目光炯然,看着他道:“你要不想,也行,但别指望推别人背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种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长老们私下目光相交,议论起来。 其实并不是他们想要反对连雄,他们也反感宗门的政策,还有玄辛峰的压制。 只是世外谷离王城实在太近,和玄辛峰为敌,是要鼓起勇气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得过且过,能够在暗处搞一些阳奉阴违的把戏,就不错了。 但是散修性情多莽,黄云真人似乎也情况不妙,他们还是看到了几分希望。 于是,一些原本就没有什么家室之累的散修长老纷纷选择了赞成连雄。 结果众长老当中的葛长老前脚才刚回到家中,就有人后脚跟着进了门。 那人头戴帷帽,青衣布服,一副寻常散修的打扮:“葛长老,别来无恙啊。” 听到这个声音,葛长老如遭雷击:“你……你是韩……韩……” “嘘……”那人轻笑着,压了压手,“不必惊慌,我今日不是来对你不利的,我只是想表示一下我的诚意。” 他说着,一个布囊从兜里掏了出来,丢在葛长老家中的桌上。 “我们要对付的只有连雄一派,而且我们也早已知道,薛,丘二人是他引来,与旁人无关,不会搞捕风捉影,株连同罪那一套的,葛长老尽管放一万个心。” 说完,也不等待对方回应,当场身影淡去,如同一抹轻烟,向外漂浮而去。 凡胎肉眼几乎无法察觉这抹轻烟,而神识探去,亦只有虚淡之极的反应,随着对方向外走去,更是彻底消失不见。 “我就知道会这样……”葛长老苦笑,笑着笑着,瘫坐在了椅子上。 连雄等人还是太天真了,当真以为,玄辛峰会光明正大,摆出各种武力正面强攻不成? 诚然,炼气修士若有法阵和法宝相助,又或者联合起来,众人一心,完全足以短暂抗衡筑基。 甚至加上自身性命的因素,对方也不敢放手滥杀。 毕竟不是修魔道的,行事肆无忌惮。 但……人家多的是手段啊! 放下身段潜藏侦听,收买分化,各种手段齐下,转眼他连雄就成孤家寡人了! 葛长老甚至不敢想象,对方在众人商议之时是否在场,又或者,有别人通风报信…… 还是太天真了…… 葛长老想到这里,干脆打开那人留下的布囊。 陡然间,眼睛瞪大,呼吸粗重起来。 好多灵玉,好多灵材! 散修永不为奴……算了,他们给的太多了,还是算了吧。 第108章 香肌玉骨 三月廿一,含香阁中。 李柃预估之中,足够使用的茶芜香终于调制完毕。 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小瓶呈现鲜血颜色,细小如微尘的粉末状茶芜香,精神探之,宛若萤屑,微量光芒氤氲其中,散出灵材级的气蕴。 这是采取诸多灵材栽培,又经复杂工艺灭活之后的己土太岁孢子为主材提炼而成之物,当中还需李柃精神参与,调动香魄,所费本钱和精神气力都不小。 但想想此香的作用,还有未来可期的增益之效,却又都是值得的。 李柃收好小瓶,当即离开含香阁,沿着内苑的林中小径往九公主所在的清宁居走去。 此刻九公主正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宫廷刺绣睡袍盘坐榻上,催运功法,静心修炼。 丝绸光滑柔软,把玲珑有致的身材凸显出来,如瀑的秀垂落及腰,更是衬显得肩上肌肤如同牛奶般白皙光润。 自从得知玄辛峰处境不妙,老祖晋升失败,又遭劫难,她也终于一改往日习性,稍加勤勉起来。 只是她此刻并非是在修炼什么功法,而是炼化元气,消解此前参修秘录的影响。 她在把李柃留在她体内的东西……那些元气消化吸收。 这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调和真元,改变自身力量的性质。 长久以往,交融一体。 李柃进房之后,她停了下来,拢了拢披散的头:“夫君,你怎么回来了?往常这个时候,不都是在含香阁中制香调香吗?” 李柃道:“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茶芜香准备好了。” 九公主起身,从榻上走了下来,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是吗?” 李柃上前,抓住她的手:“事不宜迟,赶快开始吧。” 九公主带着一丝嗔怪道:“总要让我换件衣服再走吧,你之前不是说过,这件事情不宜在王城内进行,得挑选个荒山野岭之类的地方。” 李柃道:“你脱胎换骨之后,连肉身都腐烂了,还管什么衣服?带上在行囊中,完成之后再换就是。” “这多不好?”九公主才不依。 她自顾自的走到房中衣柜旁,挑了一件精致的丝质长裙,甚至坐下来描眉画鬓。 李柃只得在旁等待,却听得九公主忽然说道:“夫君,用这茶芜香真的会全身溃烂**么?” 李柃道:“茶芜香是复生用的,用己土太岁才会。” 九公主幽幽道:“那难道不用己土太岁摧毁肉身,只用茶芜香熏蒸不行么?我记得香道之中也有熏香的疗法,常用可使体香,或许会有相同的效果。” 李柃笑道:“怎么,青丝你怕痛么?” 九公主道:“我并不怕痛,但却怕你见着我丑陋难看的一面,若真如此,你会不会就厌憎我了?” 李柃闻言,不禁笑道:“我李柃也是一介俗人,也喜香厌臭,贪慕容颜,当然也怕见你丑陋恶心的一面。” 九公主闻言,娥眉不展,似有忧色,却又听得他继续解释道:“但你放心,在我看来,我们之间最重要的是因缘二字,岂是寻常爱恨憎恶可以左右? 我更知晓,你经历此变只是一个化茧成蝶的短暂过程,否则无论再如何的绝色,出生之时也绛色皱皮,死后也腐烂生虫,又与平庸如何区分? 只要你的本质未变,你还是我的好妻子,我就喜欢。” 李柃所修所悟虽然多与佛家有关,但在此一事上,却更具世俗之意。 红颜就是红颜,白骨就是白骨,这些分得清清楚楚,因时而变,因势而变,不同的时段,不同的心情,自有不同的感受。 更何况,佛家视红颜如白骨,也只是为了彻悟,而不是当真让人把红颜与白骨等同起来,否定成住坏空的规律。 综合起来,便是万事万物的本质和常态,这是认知的根本。 九公主听得此言,不禁若有所思。 李柃并没有哄她说什么无论善恶美丑,洁净污秽都视之如一,而是实实在在告诉她,自己喜欢的是她的容颜,她的性情,维系这份关系的,是彼此之间的爱情和因缘,这的确是难得的大实话。 连仙圣神佛都要以香供之,饰以金银,而不是污秽之物,他李柃又怎么能免俗呢? 不过担心一时的丑陋就会影响感观,未免也太小瞧李柃的智慧和定力了,难道他连自己妻子的本质和常态都分不清了吗? 李柃这时候又道:“至于你说的只用茶芜香熏蒸,恐怕远远不够。” “如此消耗,靡费起码十倍百倍以计,深层肌骨更有不净难除,不及脱胎换骨的效果。” 九公主讶然:“这样吗?” 她其实对茶芜香的炼制成本没有什么概念,但听到可能会有不净难除,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总是难免追求完美的,能有机会做到更好,为何不做? 她也相信李柃的判断,既然作出这般的安排,那就肯定有他的理由。 好一阵后,九公主终于化好妆,李柃也趁机会安排好诸事,便带着她祭起法宝紫金飞梭飞向远方。 由于眼下时节并不太平,为防敌人袭扰,他没过一会儿就暗中借助江神神力挪移至龙脉的另外一处节点。 此处地方是他多日之前已经勘探过的所在,地处自己曾经去过的河滩附近洞窟。 九公主都不知李柃暗中挪移传送,只是感觉离开王城并没有太远,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目的地。 李柃把她放了下来:“这处地方荒郊野岭的,将就点儿吧,我在洞口稍作布置,然后帮你护法。 说完,便开始从随身携带的行囊掏出一些灵石,符箓,准备起来。 不一会儿,李柃转回到洞内,对九公主道:“你坐上那块山石去,开始了!” 九公主依言而行。 李柃看了她,把一瓶早已准备好的特殊菌种取了出来,放置于九公主身前,旋即在神念操控之下倾倒而出,宛若黑雾缭绕,在其周围形成了一股淡淡的毒瘴。 这是经由灭活,截断了传播能力的己土太岁孢子,但却仍然具有着感染灵元,与血肉之躯反应的作用。 如若以自身血肉和灵元为营养,同样会生长起来,只是传染能力大幅下降。 随着一股宛若腐肉的香魄散开,许多真菌,粘菌与细菌伴随着孢子的传播在九公主体表蔓延,然后迅生长起来。 这一次,生长和变化的度无疑远比李柃自己转化的时候要慢得多,因为李柃担心九公主神魂孱弱,并无办法像自己那样承受其威能,也没有立刻利用召唤灵雨或者添加其他灵材作为培植营养的手段加以催熟。 “啊……”九公主看着自己的肌肤逐渐变得青紫,不禁花容失色,带着一丝哀求之意道,“夫君,你快转过头去,不要看。” “好。”李柃轻叹一声,也明白了她的心意,转过头坐在了另外一边,中间还有山石相隔。 九公主见状,顿时暗松了一口气。 但她不知,李柃刚刚说完好字,下一瞬就神魂出窍,站在了她面前。 灵体无形,连带着神识都变得缥缈无踪,香气寂然,这样九公主就无法察觉了。 李柃亲眼看着九公主呼吸,心跳停止,眼皮也逐渐合上,精神波动渐渐变得孱弱,迅抓住机会,潜入其梦境。 这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寻常人若得他的法门,而且弄到了货真价实的完美品质茶芜香,急匆匆照着同样的办法修炼,也只能获得半成的道体,无法全竟其功。 因为寻常人没有神魂出窍的手段,随时都有可能被困在脑海之中,只能被动等待己土太岁的侵蚀。 而一旦感染入脑,己土太岁所拥有的阴煞力量将会跟着侵入精神,把人转化成为黑魔僵。 那样的话,自身失去行动能力,又无他人帮忙,将要死路一条。 所以转化的时机是关键,无李柃这等人物护法,就只能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开始逆转,不能假死变成真死。 李柃却可以始终护持九公主,不让她真正尸变,转化成为那等怪物。 他以自己的精神之力包裹了整个梦境,九公主恍恍惚惚,梦境朦胧不清,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其趁机潜入。 她对李柃的气息和精神向来都是没有什么防备的,因为李柃是她的枕边人,潜意识中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此刻身躯失去感触,变得更加迟钝。 朦朦胧胧中,一些黑雾开始侵入,但却转眼功夫消失不见。 肉身的变化也渐渐开始,溃烂腐化愈严重,如同真正的尸体那样。 时间渐渐过去一天,两天,三天…… 李柃见时机成熟,忽的借助催动灵雨,使得九公主身上的己土太岁疯狂生长起来,阴煞汇聚,加腐烂。 当夜,九公主便如香消玉殒,化作一具完整的骨架。 正所谓物极必反,在到达这一步的时候,所有一切不净与污秽都被剥离了,白骨都开始如同李柃曾经经历过的那样,转化成为迥异于常人的质感。 它的表面渐渐不再是寻常钙质的森白颜色,而是转化成为如同灵玉的那种润色,整个骨身都似雕琢而成,巧夺天工。 “这个世界许多人都是大能高手的后裔,因为大能高手的后裔们总是能够寻得生存展的机会,几乎没有纯粹意义上的普通人,但绝大部分人的道体资质都是隐性的,只有不断提纯,精炼,才能显现出来……” “我之前也曾经经历过这种转化,刚开始还以为是茶芜香的强化效果,但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李柃观察到了这一幕,不由得若有所思。 旋即却又想到,经此转化之法,相当于被迫参修一次“不净观”与一次“白骨观”,而且还是自身经历的真实体验,拥有着一定的修魂作用。 不过在此刻,李柃却惊讶现,九公主的精神浑浑噩噩,梦境之中,也似纷乱投放着过往记忆之中的生活琐事,并未能够参悟到这一层。 她只看到了自己身躯腐烂变质的一幕,看不到身化白骨的一幕。 因为她精神意志远远不如自己,同样不如阴长明或者赵无言等人。 按照正常的展过程,不等肉身腐化殆尽,就已经自然死亡了,那里顾及得过来。 李柃甚至怀疑,她所参见的不净观也是残缺不全的。 正常人或能见到自己肌肤溃烂的一幕,拥有修为在身的,能够看到肌肉的层次,但绝对无法挺住内脏也腐烂的那一关,更遑论大脑。 只有筑基以上,乃至阴长明那样的结丹修士,才能连内脏腐烂都照样活蹦乱跳。 当然,已知的相关人物之中,还有一个异类,那就是天赋异禀的赵无言。 他似乎拥有着一种特殊的道体资质,天生能克己土太岁,因而只是炼气境界,都能使得自己身躯以长久保持完整。 但就算是阴长明,李柃也从其笔录之中看到,他小心翼翼的保证了大脑的完好,法力护持了一层又一层。 自现己土太岁的感染难以根除,甚至还有侵蚀法力的作用之后,他就放弃了抵抗,把最后防线设立在大脑一层,因此才能保住大脑的清明。 李柃自然明白这些,但他拥有着日游层次的神魂修为,轻轻松松就帮助九公主精神渡过此关,也就连大脑消融都挺了过来。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焕新生! 难怪都说,元婴以上层次才能帮人淬炼凡骨,逆天改命。 这种携带精神离体生存的能力,恐怕才是关键。 但即便如此,李柃也明显感觉到,九公主的梦境开始凌乱了。 她的精神力量长久未能得到自身血肉的滋养,已经开始削弱。 短时间内,还只是熬夜或者噩梦般并不明显,但长此以往,必定烟消云散。 好在这时候也已经完成了白骨观的变化,李柃当即点燃茶芜香,以自身精神力量集束香魄,全部聚拢过来,熏染其骨。 顿时间,香飘四方,血肉重生。 九公主的神魂开始回归。 第109章 重返先天 人在胎中,混如鸡子,乃是父精母血感孕而成,初时只是状如乳液的胶状事物,二旬之后,开始凝固,一月长出大致形体,月余之后,始有脐带。 在修仙界中,此为先天之形。 两月之后,眼睛,头部成型,等到三月之后,已然是九窍和五脏六腑都生长齐全,四月手脚指头成型,五月骨骼骨髓俱生,此间仍有先天之气残余,但却已经开始步入后天。 又有一说,胎儿至呱呱坠地,呼吸到天地尘世间第一口空气的刹那,才是先天与后天的分野。 但无论哪种区分之法,可以确认的一点都是,骨髓之中的确蕴含着丰富的生命信息。 人类性别在孕育的瞬间就已决定,今后的一切展都需要随着先天的信息而定,因此无论是玉骨,还是精神,先天都带着她的性别和诸多复杂信息,宛若胎中之事重演,按部就班生长起来。 胎儿的生长是按部就班的,此刻玉骨生肌也大抵遵循了其机理。 先是一滩浑如凝胶的血肉,而后大体成型,再后眼耳口鼻,复又九窍和五脏六腑…… 不多时,一具熟再悉不过的洁净新身便于污秽腐朽之中重生,如同淤泥里面生长来的莲花。 九公主始终闭着眼睛,良久才眼皮动了动,睁开眼道:“夫君,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李柃没有答话,只是看着身前美景,目光有些莫名。 九公主笑了笑,却没有在意,站起身来:“夫君,你什么呆呀。” 李柃有些意外道:“青丝,你变了。” “我变了?”九公主疑惑道。 李柃语气有点复杂:“你长大了……” “嗯?”九公主怔住。 好一阵后,九公主穿上准备好的睡袍,与李柃探讨起有关自己新生道体的事情,方才知晓,李柃的语气之所以复杂,是因现了出乎意料的情况。 李柃道:“你重生的时候,一定是心里念想着继续成长,成为更具风韵的成熟形态吧? 我现在才知道,精神意识也能在一定程度改写生命的信息,调整道体状态。 如今的你,看起来约有二十三四,比真实年龄长了四岁,正是盛壮之间的黄金时代。” “啊?”九公主有点儿着急,“那不是平白的老了几岁么?对了,之前我们都服食过驻颜丹,但利用茶芜香白骨生肌,几乎相当于重获新生,会不会影响它的效果?” 李柃安慰道:“不要紧,此丹药理号称深入神髓,驻颜效果仍在,道体延年益寿,更是变相延长了青春年华,只有更加长久,没有缩短的道理。” 九公主道:“真的吗?” 李柃道:“放心好了,世间万物,终究逃不过一个理字,按理说来,是这样的。” 九公主犹自不放心:“这不还是有可能变老……” 李柃闻言,不禁笑道:“实在担心的话,努力在衰老之前筑基,不就行了?你如今道体已成,修炼上进的机会更大了。” 九公主闻言,精神一振,仿佛瞬间就眼神都变了。 筑基,不老…… 这也是一种强大的驱动力。 李柃道:“对了,按理说来,茶芜香所生的身躯,应当是阴阳均衡的那一类型,但你为女身,精神属阴,应该已经是阳极生阴,成就纯阴之体了,这可是与我纯阳道体高度契合的身体,应该可以把那秘录修炼成功了。” 李柃说着,当下就是一股灵元传入,果然见九公主的身躯道蕴大变。 最为显著的,是她的五行灵根已经合而为一,转化成为阴阳相生的平衡灵根。 自身生命信息和灵魂打破了这股先天平衡,朝着纯阴的方向转化,故而又称纯阴之体,和李柃的纯阳道体相对应。 她的神念力量之中已经不含任何的五行罡煞,而是纯粹的阴阳罡煞,如若曾经修炼过什么五行法术,这会多半已经废了。 但与之相对应的是,那些精神秘法和纯阴性质的神通法术,完全可以如同吃饭喝水般轻松掌握,这是这种道体的优势。 李柃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获得的梦道神通,寄魂托梦之术。 那门功法就是典型的适合纯阴之体修炼的神魂秘术,与肉身资质完全无关。 自己是天生魂异,才能飞快掌握,凭的是境界的碾压。 但如今,青丝恐怕也可以了,甚至可以在相同境界之内做得更好。 只是毕竟阴阳有别,朝着纯阴的方向展,就远远没有自己的肉身强大了。 李柃可以感觉得出来,她的肉身强度远远不如自己,力量也没有达到千斤水准。 但即便如此,也非常可观了,而且这只是新生的状态,稍加锻炼,达到自己的五成左右不成问题,毕竟是同出一源的道体。 更重要的是,如若秘录能够修炼成功,双方都可以互补,成就真正的完美! 李柃此刻关心的并不是两人道体之间的差异,而是相同之处,结果很快就现,自己的灵元注入之后,竟然开始变得畅通无阻。 虽然还是与在自身有所差别,但这种运行的效率,已经可以说是百倍于过往了! 九公主也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惊喜道:“夫君,我好像可以控制你的灵元!” 李柃闻言,当即撤消自己护送灵元的神念:“你来试试看!” “好!”九公主尝试起来。 结果真的如同她所说,李柃的灵元成功在其体内运转起来! 这是因为两人的道体性质互补,已经可以相互补益,而非相互损耗了。 原本进入其中的灵元应该产生排异反应,如同无源之水,飞快枯竭的,但如今,内耗至近乎为零,有的只是正常的消耗。 等到运行周天,重新返还给李柃之后,仍然还有起码五成以上。 不要小看这五成,这已经是秘录之中提到过的中成水准了,寻常道侣需要花费许久功夫磨合,甚至付出散功重修等等代价才能做到,也是通常情况下的最终效果。 “能够返还一丝就是入门,一至五成是小成,五至十成是中成,十成以上,不减反增就是大成了。 我们如今直接跳过了小成,达到中等水准,完全有希望更进一步!” 其实在李柃看来,真正质的变化只有从无到有,以及不减反增这两关,中间的什么几成几成,都无足轻重。 但毕竟量变也会引质变,这可是实打实的修炼效率。 不久之后,李柃把洞窟处理一番,旋即带着九公主返回府中。 朝姝,丽居,洛珍,洁华等人看到重获新生之后的九公主,顿时就惊呆了。 常见九公主的内苑仆从杂役也惊呆了。 怎么短短几日不见,九公主就美艳了许多? 如今的她,浑身上下都散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魅力,如若说过去还稍显年轻,带着几分生涩的话,如今却是完全长开,充满了少妇的气息。 本该年长两岁的李柃站在旁边,都像是年少的弟弟一般。 九公主原本还带着几分懊恼,感觉无端变老的样子,但听到众人的惊叹议论之后,忽又看开了。 这样其实也未尝不可,只要能够长久保持,即便是三十多岁,都别具美艳的魅力。 她真正害怕的是衰老,而不是成熟。 想到这里,九公主看向李柃,目光灼灼:“夫君,你现在有空吗?抓紧时间修炼!” 李柃还不知道她已经斗志昂扬,一心就要筑基结丹,乃至长生不朽:“方才不是刚刚尝试过吗?先休息一下……” 九公主道:“我已经等不及了,修炼要紧!” 李柃惊道:“等等……不……不用这么急……” …… 道体炼成之后,修炼秘录的效率果然惊人。 仅仅只是数十个周天,两人就感觉体内的元气拥有了明显的变化,上百周天之后,更是开始自的融合起来,开始相互吸引。 李柃以精神探索之,现了更多此前尚未来得及注意的细节和秘密。 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九公主竟然又是完璧了! 九公主听了,娇羞不已,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粉拳先锤夫君一顿再说。 李柃却先是严肃,而后疑惑,然后大喜。 他这时候考虑的可不是什么重温新婚之类的小事,而是事关资质和修炼前程,甚至可能改写整个修仙界格局的重大奥秘——道体之秘! “这竟然是真正的重返先天?” 原本以为,根据生命信息重塑肉身,会被许多后天之物影响,从而体现出后天的变化。 好比说年龄,成长阶段。 自己和妻子此刻恢复的都不是什么少年或者少年的形态,原以为这属正常,但如今想来,根本不正常! “难道说,是我潜意识的认知改变了这一进程,无端端使得自己老了几岁?” “因为担心返老还童引起别人怀疑,下意识恢复的是原本肉身的形态!” “这种潜意识似乎是极难控制的,对肉身形态和生长阶段的改写也暂无规律可言,但若有人能够见性明心,知晓自己肉身种种一切奥秘,从而随意改写和编辑……” “是否可以返老还童,长生不朽,甚至于获得所有类型的肉身道体?” 李柃大胆作出了假设。 九公主有些疑惑:“那我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我可是知晓自己嫁给了夫君,已为人妇的事实……” 这有些说不通啊。 李柃摇了摇头:“这很简单,认知所及,即可改写,认知不及,即是默认……” 阿赖耶识之上,才有我执,九公主的我执之意影响到了掌控年龄阶段的生命信息,但我执之意尚未照映之处,却是必然遵循默认设定的。 但是,影响长生和寿命的生命信息究竟又是什么?这是否与外界物质的基础有关? 九公主听了李柃的猜测,不禁道:“夫君,你想得太多了吧,己土太岁只是中下品的灵物,不太可能拥有这等奇效。” “不!”李柃摇摇头,“这和己土太岁什么的没有关联,换成其他肉身重塑的机会,也是一样的。” 九公主不在乎道:“算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还是继续修炼要紧,我主导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这回换夫君你来主导。” 李柃道:“好吧。” 他只好先不想那么多,按照九公主要求主导起了两人的修炼。 这是另一秘密。 这类功法一旦登堂入室,有一大好处就是其中一方可以呆或者做其他事情,被引导着带动。 这也是变相延长修炼时间,提升修炼效率的办法。 第二天,李柃想起自己念及的种种,又再想到了一法,或可再次提升效率。 那就是把两人的神念和元气化香,当做香魄来搬运! “我在其他方面修炼资质平庸,但在香道,却是天赋异禀,而且天生拥有着元婴日游的境界!” “如若能成,这简直……” 李柃突然都被自己的念头惊呆了。 大号带着小号飞,升级突破之简单,莫过于如此吧? “但问题是,怎么才能挥这等妙用?” 说到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提及人身之香了。 古籍《相乘》记载,以丁香一两半,藿香叶,零陵香,甘松各三两,香附子,白芷,当归,桂心,槟榔,益智仁各一两,麝香二钱,白荳蔻仁二两右件为细末,炼蜜为剂,杵千下,丸如桐子大。 噙化一丸,便觉口香,五日身香,十日衣香,十五日他人皆闻得香,又治遍身炽气恶气及口齿气。 虽然这种记述一看就不符合正常代谢原理,前世之时,也未曾亲身体验过…… 但都来到这个世界,连修仙都修得了,或许真有奇效呢? 凡之事,已经不能等闲而论了,如若经典有用,说不定这等香身丸炼制出来,真的可以制作出五日之内,身体留香,体内之精血元气和灵元俱皆有香的奇异之物! 那样一来,自己岂不正好利用搬运香魄之法,轻轻松松搬运它们了吗? “反正这个方子记载的东西也不贵,万一真的有用,或可提升修炼效率……” 李柃当即下定决心。 “姑且一试!” 第110章 世外谷之变 李柃召来仆役,吩咐道:“去准备这张单子上的东西。” 仆役躬身行礼,领了单子而去。 这种凡物级别的香丸,其实已经不需李柃亲自出手,但李柃担心别人不能具现香质,会影响妙用,从而干扰自己的判断,还是决定亲自炼制一番。 先看看效果再说。 中午时分,李柃就把香身丸炼制好了,看着手中香气扑鼻的蜜丸,感应了一下,香魄腾腾散,如同冒着热气的汤丸,但怎么看就怎么普通,不像有什么妙用的样子。 服食之后,唇齿留香,气息清新,但是身体果真没有丝毫变化,不免有些失望。 “看来想的有些偏差呀……” “其实就算真的有东西能够香身,也未必能把我的气血精元和精神与之融合……” 李柃隐约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头绪,但好像又有些落空。 果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李柃回到内苑,没有见着九公主,询问之后,方才得知她在府邸的内北苑测试道体资质。 李柃过去看了一下,但见一处宽阔如广场的校场中,九公主操控飞剑,纵横如梭,正在感受着自己精神大增之后神念驱物的效果。 瞥见李柃出现在校场边,九公主不禁笑道:“夫君,你来了,快看呀,我的精神竟然一下暴涨至炼气后期水准了!” 李柃看了一下,但觉她驭使飞剑果真顺畅如意许多,不由问道:“大概能够搬运多少斤的物体?” 九公主道:“我方才试了一下同时搬运好几个石锁,应该是五百斤以上!” 李柃不禁感叹:“这就是所谓的一人之力了!” 这种力量乍看起来不算什么,但却已经满足蜕变的基本条件,只需要更进一步,说不定就能筑基了。 而当筑基之后,沟通天地,得享变化,便能以非常惊人的度暴涨起来。 那叫做天人合一,再也不是凡俗之人的标准可以衡量。 因此,这种数百斤的力量,仍然还在凡人理解和触及范围之内的,就是一人之力的标准。 “我食香炼魂多时,最近又再从灵峰上捞到一些灵材资粮,正在逐步逼近两百斤大关,增长度也算可以了,但相比肉身,还是远远不够……” “不过既然我增长的是肉身,青丝增长的是精神,完全可以实现互补!” “秘录就是为了这一状况而流传下来的,它将消耗道侣部分肉身元气或者精神之力,补益对方,从而中和资质,调整属性。” “只要方法得当,完全可以很快把我的精神力量也提升上去。” 难怪说纯阳道体和纯阴之体是绝配,双方所长各不相同,只要修炼得当,完全可以互补。 当夜,李柃再次与九公主共参秘录,修成十余周天之后,忽的念起之前想到的事情,于是传音对她说道:“青丝,你如今资质大改,正需要重修秘法,我教你一招梦道神通寄魂托梦!” 九公主奇道:“夫君,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李柃随口道:“百宝阁开张,收了不少散修交易的好东西,这些都是草莽里面流传出来的。” 九公主不疑有他,毕竟梦道神通的基础都是相通的,修仙界中早已广为流传。 李柃让九公主先行入眠,半梦半醒之间,潜入其梦境。 九公主的梦灵正浑浑噩噩间,受到刺激,忽的催精神,幻化出了驸马府中的场景。 四周景物变换,一下变得清晰可见。 “夫君?” 看着入梦而来的李柃,九公主大奇。 “这里就是梦境吗?真是奇怪,我以前也做过不少梦,但却从来没能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 李柃笑着解释道:“这就是所谓的清明梦,你的天资到了,要么无梦,要么就是清明梦,都能在梦境中有效保护自身。” 九公主道:“其实梦道的相关常识我也知道,只是没有亲身感受过而已。” 说着已然是颇为好奇的随手一挥,大片云霞绽放七彩光芒,拖着身躯飞了起来。 “啊,梦境真的好自在呀!” 李柃笑着看着这一幕:“有天资就是方便,竟然无师自通就掌握了基础的变化之法,这样学起神通变化才快。” 自己也凭虚御风,径直飞了起来,如同流光追上九公主,把运用这门托梦神通的相关诀窍告知,然后就准备退出,让她一个人好生修炼下。 就在这时,李柃忽的心生灵感。 “既然连梦道神通都能轻松掌握,可不可以也修炼我的众妙化香诀?” 这是李柃自创神通以来,始终萦绕在脑海间的一个想法。 如若别人也能修炼,那就意味着,这是一门真正的神通法术,完全可以开创道途,称尊做祖! 如若别人不能修炼,则是自己独有的天赋,与其他人的天赋神通,异禀能力没有两样。 李柃总感觉,自己的天赋在于感知能力,在于闻香识人的禀赋,而非众妙化香诀。 闻香识人是因,众妙化香是果,有了闻香识人这种天赋的资质和能力,才开创出这么一种神通,就好比五行灵根之于五行法术。 所以,如若资质得当,青丝是极有可能学会的。 于是,李柃把九公主叫了下来,告知此事。 九公主闻言,惊讶道:“众妙化香诀……” 李柃道:“对,就是此诀,我能闻香识人,其实是一种天赋能力,众妙化香,法生万象,则是根据这一能力开出来的神通,本质和凝炼罡煞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稍微解释了一下此诀的来源。 九公主目光灼灼,带着几许震惊和赞叹:“没想到夫君竟然做到这一步了……不过此诀听起来难度不小,化香……我连各种香气都不大分辨得出……” 她说的是普通人的感受,普通人闻香,只得含混“好闻”,“不好闻”,“很浓”,“很淡”几种感受,很难准确把握其中性味,知晓细节变化。 连感知都无法感知,又怎么精细把握? 李柃却道:“自书和临摹是完全不同的,你不需要知晓那么多变化原理,也无需感应到香魄的存在……你只需要记住精神变化的道理,照猫画虎就行!” 九公主微愣:“嗯?这倒也是个办法,其实仙门之中的许多神通法术就是这般而来!” 李柃道:“对,上智者不教而知,中智者教而知之,下智者教而不知,绝大部分人在这些领域都是中智,只要掌握了诀窍,再加勤学苦练,总会能够掌握的。 如若你能做到这一步,说不定可以化出独属于你自己的‘人香’,让我闻到,从而当成灵香补益……” 他紧接着把自己白天炼制香身丸的思路讲了一下,但是这个尝试失败,只能用香道功法试试看。 “原来如此……”九公主了然,“那好,我尽力而为。” “你先坐下来,我引导你感受这种变化……” 结果尝试了一下,却是现,梦境之中传功并不容易。 或许是两人的精神力量还没有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只是寻常的清明梦。 这种梦境世界并不支持内部经络血管等等细节,把人解剖开来,恐怕连五脏六腑都没有,更遑论涉及到神魂之秘的精神变化。 于是只能先行退出,在现实中传功教授。 两名值夜的丫鬟看着两位主人睡下,如常坐在那里半打瞌睡,忽的又见他们同时醒来,开始对坐练功。 修士传音,她们也听不到,不由得感觉莫名其妙。 朝姝拿眼暗示同值的洛珍:“两位主人在做什么?” 洛珍眼神回应:“我怎么知道?” 好吧,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只能大眼瞪小眼,满脸都是迷茫。 …… 接下来的几日,丫鬟们常见两位主人迷惑行为,满肚子里都是问号。 好在凡间贵族荒诞不经的事情也不少,她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心腹,忍得住要忍,忍不住也要忍,只当自己是房间里面的摆设。 就在这时,世外谷中,形势却是生出了不小的变化。 短短几日间,兴师问罪的声势已经开始营造出来,有人传扬连雄勾结薛平,丘青轩二人在谷中掠食散修,谋害了好几条人命。 玄辛国异闻司司部已然开始介入调查,甚至就连灵峰里面下来的真传弟子韩谷生都亲自来到此间坐镇,一副誓要找出证据,拿下真凶的架势。 常人也不讥笑他们为了区区几名散修兴师动众,反而颇为关注。 毕竟筑基修士对低阶道友动手,是非常犯忌的。 若是光明正大找些什么理由杀了,或许还不会引起那么大的恐慌。 只为自己魔功掠食,汲取鲜血,就把修士当成猎物? 简直魔道行径! 连雄一时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这个时候想要再给那个薛平擦屁股已经太迟了,只好四处奔走,配合调查走访,力求探寻真相。 他的应对也不无章法,终归要先把实情掌握,才好对玄辛峰接下来的出招有所准备。 如若玄辛峰真中掺假,或者利用栽赃陷害的方式难,他才有办法为自己洗脱。 但是玄辛峰掌握世俗王朝,官军捕快,乃至异闻司的大把侦缉好手,在这方面的力量远胜于连雄等人,短短几日就找到了薛平掠食的实质证据。 虽然暂时还无法表明与连雄及谷中长老有关,甚至都无法证明,薛平,丘青轩是他们请来的,但是不信任的种子已经埋下,连带着住在其中的散修都锐减大半。 对于广大路人散修而言,他们不需要什么证据,他们需要的是感受。 跟那么一个危险筑基同住谷内,随时都有可能被其杀害掠食…… 这能是什么好感受? 哪怕这件事情只是风传,都能吓退不少胆小或者谨慎之人,剩下的也是因为另有要事,或者知晓韩谷生在此坐镇,暂时不会再生类似状况,才敢放心居住。 仙门的信誉在此得到了充分体现。 虽然绝大部分散修平日里都不怎么把仙门弟子当回事,但却知道,仙门谨守种种戒律,有道德规范,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值得信任的。 至少……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掠食杀人! 但是连雄等人在谷中经营了大半辈子,愿意信任和支持的人同样不少,那些散修也各有道友,相互传扬之下,仙门想要趁机介入谷内,夺取掌控之权的消息也传扬出来。 仙门同样也是不值得信任的,江湖人管江湖事,自古以来都天经地义。 很少散修真心愿意看到此间纳入官府的掌管,让他们像寻常官员,甚至小吏那样终日点卯应名,当差执事,就连那些因为贪慕功名和种种好处而选择加入官府阵营的修士都是如此。 形式一时陷入了僵持。 又一夜,谷内石崖上,连雄几人站在灵洞前的栏杆前,眺望远处夜景。 对面山壁是客栈所属的灵洞,大半都是韩谷生及其所携的仙门执事,官府差役,各路散修和异人供奉。 连雄预估了一下双方的实力,现再这样下去,越来越多长老动摇,不需要真刀实枪相斗起来,自己就先完了。 他的目光微凝,渐渐变得危险起来。 “眼下局面,无论如何与之斗智斗勇,都是无解的,唯有一法,或可破之……” 有人问道:“谷主,是什么办法?” 连雄道:“长久的安逸,让我等已经不再像修士了,倒像是世俗商贩,蝇营狗苟……难道忘了当初闯荡,是何等快意恩仇,潇洒自在吗?” 众人细细品咂,不由得莫名悲哀,他们已经悟到,连雄所说的办法是什么了。 连雄道:“诸位,我欲要飞蛾扑火,主动出手攻击他们!便纵粉身碎骨,也要警醒往来散修,令他们知道,此间之事,无流血不可善了!” “可有人愿意与我一起流血赴死?” 他回过头,目光迥然,看着众人。 在场都是他的道友和心腹,自然不会退缩:“吾辈修士何惧一死,我等愿意!” 连雄精神一振,朗声道:“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动手!” 第111章 飞蛾扑火 是夜,阴云密布,风凉如水。 世外谷被昏黑的夜幕笼罩,如同往昔安宁静谧。 时过子夜,仿佛连虫儿也停止了喧嚣,在这夜深人静之中停下来休息。 突然间,客栈柜台上的油灯爆了个灯花,惊醒正在那里瞌睡的当班小二。 小二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稍微活动活动筋骨。 这只是几日功夫,客栈大堂就从人满为患的热闹迅变回门可罗雀的冷清,不过小二并不多管这里面的风云变幻,只是感觉如此这般也好,总算可以抽空偷个懒,好生在轮班时歇息了。 轰隆! 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从头顶上方传来,宛若惊雷轰鸣。 小二当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整个人都蒙了,好一阵后,才爬了起来,满脸迷茫自语道:“什么声音?” 急忙跑到门口一看,却见不远处的山壁上正在冒着火光,滚滚浓烟冲天而起,仿佛硝烟弥漫。 玄辛峰真传弟子韩谷生眼中,四周亮如白昼,来袭人等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你们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散修卑劣,早料到你们会有这一招了!” 他沉声说着,忽的呵呵笑了起来,眼神凌厉如剑。 “想要飞蛾扑火,引我杀了你们,然后栽赃陷害吗?那好,我就如你们所愿……” “不!”连雄猛的打断了他,神色之中带着几分凝重,肃然说道,“我们散修没有你们这么懂得愚弄人心,所求者不过死战而已!” “今日若是你死,我等便分了宝物四散而逃,重新浪迹天涯,若是我亡,便砸烂这世外桃源,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云老祖所图之事,不过死后安排,但你们太贪心了,贪心到什么都想得到,掌控了世俗王朝,还想掌控我们灵谷,今日我等便用生命告诉你等,世外谷,是散修的世外谷!”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连雄肺腑起伏,如同溺水般奋力喘息起来,不一会儿,口鼻流血,宛若涕泪交下的鲜血流溢不止。 但他恍若未顾,催动手中一枚巴掌大小的月牙弯刃飞射出去。 这月牙弯刃闪烁之间,度快得连韩谷生都难以看清,只能凭借神识的感应事先闪避,勉强躲过这一击。 “啊!” 后方惨叫响起,月牙弯刃横斩,一排站在悬崖栏杆处的异人和散修供奉血溅当场! 韩谷生急忙施展炽云焱法,一片如同浓雾的炽烈火云倾泻而下。 但这些炽云只倾泻至半空中,就被无形的罡煞拦下了。 连雄身旁,有人无言而立,打着一柄黑伞护住了在场众人。 另外一人站了出来,把手中一对金锣猛的敲响。 哐! 轰隆! 雷声震天,除却他所站之地附近的诸人之外,其他人尽皆脑中鸣响,如同失魂僵立原地,连雄趁机催动月牙弯刃,如同飞剑连斩,又再轰然击穿数人。 几人配合默契,跳下楼梯,飞快朝下方空地而去。 其他几处山壁灵洞旁,人影窜动,连雄党羽与韩谷生所带来的供奉和官军杀到了一起。 韩谷生大怒,弹指之间,剑气纵横,一边催动炽云继续融炼屏障,一边连杀数人。 但纵然是以他之力,也难以同时护持在场众人,他所带来的人不一会儿就被杀了十来个,当中虽然大多都是异人和武道好手之流,但也有两人,是前日才成功招揽到的散修。 韩谷生并不在乎那两名散修性命,但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死去,也不禁感觉油然的愤怒:“连雄!” 连雄毫不畏惧与之对视,哪怕血流满面也毫不退缩。 嗤嗤嗤嗤…… 突然,持黑伞者身躯剧震,毫无征兆的抽搐之间,宛若岩浆的炽云钻了一丝进来! 韩谷生见状,面上一喜,操控炽云往其脖颈攀去。 旁边数人见状大惊,奋力催动神念,想要将其推开,但却只感觉,其中蕴含着极致的高温,只是稍加触碰,便惨叫着猛然退缩。 有人以神念驱物的手段抓来附近一块石砖,猛的拍了过去,却见炽云如雾散开,不一会儿复又凝现成型,继续袭来。 空中的无形罡煞化作通红,紧贴着炽云所造就的屏障似乎正在飞快消融,越来越多炽云流淌进入。 终于,数道云雾形成的触手卷袭,紧紧捆住了持伞者。 持伞者肌肤焦灼,血肉干枯,眼看着就要被勒死在当场。 可就在韩谷生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对方忽的撤去自己留在黑伞法宝之中的印记,交给身边另外一人,那人立刻接过黑伞,替他把屏障撑了下去。 连雄的月牙弯刃终于飞了回来,带着染血的殷红,如同激芒朝韩谷生弹射而去。 韩谷生能浮空飞行,动作灵敏之极,但月牙弯刃小巧异常,在连雄操控下,灵活机动丝毫不逊,竟然差点击中其身躯。 不过韩谷生神识强大,反应灵敏,乃是全方位的凡脱俗,身体素质和精神意识相对炼气而言没有丝毫短板。 虽然这月牙弯刃是一件不错的法宝,品级至少五甲以上,但其操控者终究还是逊了一筹,甚至都已经年过七旬,处在自身体力和精神的下坡期,不复过往巅峰状态。 几番下来,非但没能伤到韩谷生,反而还让他抓住机会继续操控炽云,又再一次杀死持伞者。 就连抵挡炽云的罡煞屏障也支持不住,轰然一声破裂,铁水般的厚重炽云流泻之中,把所有人浇了个透。 那名持金锣者被护住的几人当场暴毙,连尸骨都融在云中,化为一片焦炭! 不过就在连雄以为自己也必死之时,那些炽云竟然分开两边,避过了自己的头顶,只有脚下溅射蔓延,把腿脚和身躯烫伤多处。 连雄的神念仿佛触电,也跟着被严重烫伤,萎缩着收了回去,连想要继续操控月牙弯刃都困难。 果然败了…… 连雄惨然一笑。 差距实在太大了,就算持有法宝,自己也远远不是对手…… 月牙弯刃轻轻颤抖着,似乎还想要再动,被韩谷生劈空一掌猛击,打着旋儿飞向数十丈外,深深没入山壁。 连雄忍痛催动神识,想要凭借祭炼法宝所产生的精神联系将其召回,可是这距离太远了,他连月牙弯刃的存在都只能模糊感知到,根本无法下达飞返的指令。 片刻之后,焦灼的刺痛传来,连雄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手脚都被滚烫的地面烫得通红。 韩谷生的声音传遍四面八方:“连雄已经就擒!” 跟随连雄一起飞蛾扑火的人身躯剧震,带着悲哀循声看去,果见连雄等几个领头人已然没有了动静。 可在这时,连雄却鼓荡着劲力,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不用理我,事已至此,我必死无疑!” “但我们散修孑然一身,别无外财,所能失去的,也就只有自己的性命罢了!” “去吧,离开这里,自在逍遥去吧!” “吾辈修士,凡脱俗,天下大可去得,不必死守在这个世外谷中,追求什么资粮地位!” “真理不必向外寻,我道自足法自生,哈哈哈哈!” 咔嚓一声,脑海之中,仿佛有金锁打开,神念剧痛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紫府深处涌了上来,连雄体内精神念力急剧变化,前所未见的全新力量从其体内涌现。 “这是……” 韩谷生眼瞳微缩,当下不顾一切,操控炽云向其卷去。 可是连雄身上忽的绽放出耀眼光芒,强横力量生生将其定在空中。 在炽云突破屏障,继续合拢之前,连雄从缝隙之中猛冲出来,朝韩谷生猛扑了过去。 此刻他身上浮现的,再也不是灵元的气息,而是真正的法力! 在这山穷水尽之境,他竟重新拾起了过往年轻之时自在逍遥,无拘无束的心性,把精神之中的种种束缚解开。 一瞬之间,精神异变,成就筑基! “谷主!” 众人疾呼! 轰隆! 高冲撞之中,韩谷生被生生撞向对面山壁,身躯连陷多重石墙,坍塌一片,方才停了下来。 连雄血流满面,死死按着他的脖颈,仿佛誓要把他整个按进里面方才罢休。 在这一刻,原本仙风道骨清逸面庞竟是狰狞如鬼。 韩谷生瞪大着眼睛,好一阵才终于缓过劲来,旋即感觉疑惑。 连雄身上再无气息了。 “死了?” 那突然其来的晋升突破和最后冲撞,竟是他生命之中最后的余辉。 饶是如此,韩谷生也被吓了一大跳,不禁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一脚踢开犹自挂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怒吼道:“冥顽不灵!若有再敢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哈哈哈哈,谷主死了!既如此,我们何必独活!” “说得对,吾辈修士何惧一死!格杀勿论是吗?那就来吧!” “吾辈修炼,是为凡脱俗,长生逍遥,不是为了给人当狗来的!” “要战便战,来个痛快点儿的吧!” 四周寂静了一阵,但很快,此起彼伏的嘶吼响起,数名幸存的连雄死党纷纷带着最后的疯狂扑向对手,韩谷生带来的那些人当中也不乏炼气中后期的高手,在这一刻,竟然胆寒心惊,莫能相抗! 天可怜见,他们只是为了俸禄和荫蔽后人,换取几世富贵而已,有何必要跟这些一心找死的疯子拼命! 于是韩谷生便见着,区区一名炼气前期都敢朝着三名炼气中期高手扑去,那三名挂着供奉之名的新招散修,竟然纷纷退避,不敢与之正面对抗! 韩谷生愤怒冲了下去,一掌隔空轰出,把那连雄死党拍成肉酱,却见另外一边又陷入了混乱。 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战死,口中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愿降!” 当中有人稍作迟疑,却见里面冲出一人,驱动飞剑胡乱挥砍。 这还不如不纳降! 轰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剧烈爆炸响了起来,大量物资连同着山体之中的法阵被人破坏。 有人冲进了居住区,见人就杀! 有人四处放火,肆意狂欢! 也有胆大包天之辈趁火打劫,搜刮了死难者身上的财物走人,甚至朝谷内临时堆放物资的仓库和其他长老安置亲眷家人的地方冲去。 韩谷生恨不得把那些浑水摸鱼之人统统杀尽!可终究还是生生忍住了。 因为他不可能杀光这些人,也杀不光! 即使弹指之间可杀一人,赶来赶去,也需要浪费数个弹指的时间,更有可能,一些修士身负奇遇,甚至怀着某些拼命搏杀的异术,能够坚持更久,那样一来,整个世外谷都彻底完蛋了。 他只能把自己神识笼罩方圆百丈,抓住几名跳得最欢的趁火打劫者杀鸡儆猴,复又派人收纳降者,抢救投靠己方的长老和家人,保护核心法阵。 但如此一来,还是免不了四处混乱,大量的散修纷纷朝谷口冲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 “什么,世外谷竟然生了如此剧变?” 当李柃和九公主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老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他趟这一摊浑水,因此韩谷生和林立两人也没有叫上他,只是在事情结束之后才派人告知。 前来禀报此事的信使是一名跟随韩谷生下山历练的灵峰弟子,带着几分莫名的惊悸道:“李师弟,慕师妹,你们没有看见,那些散修太疯狂了,简直无法理喻!” 李柃无言,心里却是莫名的想到了那些王朝末期,为王前驱的暴民。 是啊,疯狂,不可理喻…… 大劫降至,迷了心智,岂不正是行拂乱其所为? 可是,这真的就不可理喻么? 人家散修不怕死,奈何以死惧之? 有人愿意为俸禄和资粮折腰,自然有人对此不屑一顾,以己度人,才是真正不可理喻。 以为人人趋利避害,那绝对是想当然了。 “眼下情况如何?”李柃收回思绪,询问起来。 “主要人等已经全部授,但我们招募的散修也死了十多个,世外谷的法阵被毁大半,各种设施和住所一片混乱!还有谷中凡人,陌生修士数十人,官差军士……一时未得算清!” “但韩师叔祖说这些还不打紧,真正麻烦的,是有人浑水摸鱼,把登记的资料盗取公开了,当夜就有投靠我们的散修家眷被不明人士灭门!” 李柃闻言一滞。 关于最近更新的说明 书评区里看到一位朋友评论说最近几天的更新质量下降,其实我自己也有所察觉,在此特别说明一声。 最近我加快了更新度,连续爆,细节处的确没有怎么细想,在此要向各位喜欢精雕细琢的朋友说一声抱歉,这个的确是我的错。 文字这东西,很多时候都是改出来的,我没有那种随手一挥就华美文章的本领,前期可能符合大家心意的文字,也是花费时间精力才能写出,这方面的话,会导致熊掌与鱼不可兼得。 在此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究竟是先把更新压缩下来,还是暂时能够忍受这样的水准,先推进一下剧情再说?(其实我更倾向于连续三十天日更万字,推进几十万字再说,后面的话,我都会渐渐慢下来,毕竟时间精力和身体都难承受,还是求质不量更加符合实际……) 而且,说起质量的问题,其实我也有点儿想吐槽。 真的,必须强烈的吐槽一下。 小说质量这东西,其实是很主观,很唯心的! 文字上的质量,可能一眼就看得出来,但剧情草蛇灰线,伏笔千里,有些点子,有些情绪,有些感触和有些妙处,除了我迎合市场,也得读者心有所感,品味出来才能感觉到啊。 我不敢说什么对牛弹琴,但我弹出来了,你听不懂,也不想听,或者只是单纯今天没有心情,都会觉得那是噪音,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就我个人所见,最近几章当中,追订其实都还差不多,就第95章兵临城下,第96章助战柒水关那几章掉了一截,但是第1o6章再获功德金云那一章又回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以市场标准来判断,95/96~1oo那几章质量不好,但是1o6~11o质量又好。 但说实话,我当真不觉得这是质量的问题,获得功德金云那章质量会比兵临城下的要高,可能读者真正需要的还是爽点吧…… 文字上的质量下降,我是承认的,但是剧情这方面,我也了大纲结构给那位朋友看,证明是有大纲的,起承转合,按部就班推进,真心说不上质量高还是低。 可能大家比较爱看香道相关和个人成长的部分,兴趣点也在这边吧,是兴趣和爽点的问题。 我试试看多写写这些,但当前的形势,老祖剩下的寿元之类,都是精心设计的……该怎么样怎么样,都有伏笔和逻辑在,大势也要兼顾一下,还望大家多多理解。 第112 上体天心 “竟然祸及家人,这下局势更加莫测了……” “是啊,主要还是新立的道籍司太没用了,管理松散,上下懈怠,此风由来已久!” 九公主道:“那动手之人就不怕一报还一报,将来也被报复,祸及他们家人吗?” 传讯弟子一脸复杂道:“慕师妹,你想太多了!现在我们连是谁动手的都不知道,如何报复回去? 而且,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家人朋友,散修多的是标榜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存在,行事百无禁忌,根本奈何他们不得啊,只好先让连雄那些逃出去的同党背锅了。” 李柃道:“你们要把这口黑锅推到连雄余党头上?” 传讯弟子无奈说道:“那当然,不找人背锅就得变成悬案了,这也是仙门要推出管理制度,凡民修士一体管辖的缘故,散修实在太目无王法了!” 李柃又问道:“韩师叔祖现在如何?” 传讯弟子道:“他已经和林叔祖会合,着手收拾残局了,眼下被推出来暂管世外谷的是原来的葛长老,此人泄露了连雄等人部分机密,让韩师叔祖得以提前布局,减免损失,因而得到重用。 但如今世外谷中百废待兴,散修往来和宝物交易也几乎断绝,韩师叔祖的意思是尽快筹集一批宝材和修炼功法,最好是搞个拍卖会什么的,重新把人气汇聚起来。” 李柃道:“若是如此的话,我百宝阁虽然财薄力微,也当尽力支持。” 传讯弟子道:“嗯,韩师叔祖说,到时候需要说服各家商铺共同减免,优惠酬宾什么的…… 与此事无关的散修们,其实是不大管世外谷落在谁手里的,他们只看此间是否可以有利可图,那我们要得人心,该做的事情就是惠泽草莽,分润一些利益出去。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等到恢复过来之后,就要考虑如何管辖他们了。 修士们都是拥有凡力量的存在,凡俗官府若不掌握皇朝气运一类的力量,根本管理不了,只能以修士治理修士。” “是啊,以修士治理修士……” 李柃想到了世俗王朝的种种制度,当中治人之道,自有规律可循。 不过当个体的实力突破某个界限之后,这个规律就不灵了。 修士们一旦拥有了不依赖于文明社会而生存的能力,以及同时匹敌十余个体,甚至上百个体的武力之后,就会不甘束缚,要脱于这种体制之上。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凡脱俗! 就连李柃自己都觉得,道籍制度不应该在神通威力归于己身的修仙世界出现,更何况是那些土生土长的修士们? 许多修士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朋友家人,利用人际的关系和因果牵连来束缚他们并不现实。 这一点上,甚至连老祖都不如散修洒脱。 老祖坐拥灵峰,门下有诸多弟子门人,还有血脉后裔,享受了门下的各种灵材和机缘供奉之余,也得承担了这份因果,得为他们前程未来考虑。 待得这传讯弟子离开之后,李柃思忖起来。 “究竟会是谁干的呢?值得怀疑的目标颇多,要么是渚元国,要么是圣元国,当然也还有可能是其他老祖的仇敌……” 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得那些投效修士和玄辛峰离心离德,不再忠诚效力,同时也失去羁绊和相关的约束。 不过无论如何,世外谷中的战斗,始终还是玄辛峰一方胜利了。 如今他们已经成功掌控了那处小福地,韩谷生与林立雷厉风行,任免了一批人,然后抓紧时间招兵买马,短时间内就得到了百余人投效。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因利而来,也随时都有可能因利背叛,但是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所要的只是利用这些人度过眼前难关,抵挡住圣元国的进攻而已。 李柃处也很快收到了搬运过来的各种东西,包括钱粮人物,各种法器,还有世外谷中的凡人仆役各商铺的管事之流相关档案。 这些都将转化成为恢复谷内秩序,重聚人气的关键。 不过李柃眼下并不需要处置具体事务,很多事情,只是协助进行就行了。 韩谷生和林立两人都是活了几百年的筑基修士,对凡俗庶务虽然不甚擅长,但也颇有几分历练,处理起来自然不在话下。 筑基修士,仙门真传的身份也足以震慑宵小之辈,再携之前击杀薛,丘二人之威,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人胆敢再生事端。 …… 当夜,李柃趁着和九公主共参秘录。 这个时候的九公主已然开始熟练此事,自己搬运元气,修炼起来,无需李柃动弹。 暂未轮到李柃主导,他便分出一丝精神驻留身躯,应对不测,灵体自行出窍,飞到远方夜游去了。 花了几日时间,他终于把自己所受的伤害恢复得差不多,行动起来并无不便。 出了城,依例是前往异闻司查探他们动向,但觉异闻司中人事繁忙,大半夜都还有一大批人员秉烛夜书,飞快建立各地异闻档案和相关的修士情报。 与此同时,草莽江湖之中,散修为祸乡里,袭扰平民的诸多罪行也被逐步重视起来。 国内民生已经多艰,再也承受不住那么多的破坏了,眼下是现一起就严厉打击一起,尤其是袭击凡俗官员的事情,更是受到高度重视,每有此案,都优先处理。 李柃在这时候也算是见识到了散修无度对凡间秩序的破坏,心理始终都在自在逍遥和一体管辖之间摇摆着,难断善恶对错。 然后他又去了世外谷一趟,但见这里热闹非凡,大群民壮和役夫都被动起来,一日三班轮换着清理废墟,准备重建。 不过,修士的数量当真减少了许多,除那些投靠官府者之外,几乎再无外人往来。 李柃过去认识的散修柳道成也没有出现在这里,不知是一时半会不及赶来,还是听闻此间动乱,不敢再来了。 但李柃估摸着,像他那样的散修,寻幽探秘得了些许灵材,总要寻找地方换取所需的。 该来的时候,他还是要来。 李柃暂时不管那么多,开始夜探各方,继续巡游这玄辛国的大好河山,不知不觉间,便来到自己故乡华江郡。 他这段时日虽然没有回家,但也曾有暗中关注,现这处地方的郡守并没有为难自己家人,便逐渐放下心来。 但最近世外谷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又不由得担心,是否会有人要对自己家人不利。 不过暗中观察一会儿,府邸之中一片平静,四周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痕迹,便知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这种事情虽然不鲜见,但也不见得那么倒霉,就落在自己头上。 如若是那圣元国或者另有背景的势力所为的话,他们也怕遭到对等报复,不敢做得太过分。 而若是散修所为,则又没有那么强的动员能力和持续打击意愿。 转了一圈,李柃轻车熟路的找到当地的异闻司千户所,寻找相关异闻卷宗。 “当地有一桩邪祟吸血案未破,至今县城内仍然人心惶惶?” 华江郡远离灵峰争锋漩涡,各种关涉修士异闻的案件并不多,因此找来找去,也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最大的案情,也就是最近这段时日出现的邪祟吸血案了。 当下飞驰数十里,来到那处县城暗中调查。 李柃此刻考虑的并非案情本身,而是前段时日,自己暗助围攻薛平之后生的事情。 自己暗中出手,以惜生香活活憋死了薛平,竟然获得三朵功德金云的天道赐福! 这让他不由得想到,自己的闻香天赋和这些因果劫难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 “我的闻香天赋本质是感知能力,感知能力达到了一定程度,是否可以上体天心,下察人意? 如若我能分辨善恶美丑,准确判断谁受天意垂青,谁受天地厌憎的话,就可以替天行道。 如此一来,功德证道尚未可知,但捞取一些对抗天劫所需不在话下!” 在意识到了老祖的遭遇并不简单之后,李柃虽然远远未到渡劫阶段,但也下意识的开始未雨绸缪了。 众所周知,劫道关涉着天机,天道运行的诸多规律都是模糊不清,而且处于运动变化之中的。 修士若为考生,参加当中的考试,所要面对的试题,标准的答案,都是因人而异,各不相同的,参照别人或者过往的正确答案根本行不通! 更为坑人的是,就连斩妖除魔之后,自己究竟有所斩获,还是无功反罪,都未可而知。 寻常人也没有法相变化的手段,能够凝聚成为功德金云,摸索其中的规律。 李柃就猜测,是否可以把自己的闻香识人的本领作为判断的标准。 这种东西虽然唯心,但若拥有沟通天道之能,未必无法上体天心。 但光是猜测,是猜测不出个所以然的,所以他最近还是四处斩妖除魔,协助异闻司清理国内麻烦之余,做一些自己关心的试验。 在远常人的感知能力辅助下,李柃轻松找到了一股常人难察的血腥味,很快循迹而往,找到一处临近县城的荒山。 这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了,李柃拥有了日游和借助江神之力,甚至返魂香挪移回魂的本领,也不惊慌,仍自飘行向前,往里赶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在林中背阴地里现一个身材瘦削,但却通体散血腥和腐臭,一看就知是僵尸的青年。 此人身上浑身死气,竟然是以阴煞维持生机,保留着几分为人时的灵智。 李柃也不关心此人奇遇和来历,随手一挥,就是罡煞化剑,近两百斤搬运力量的神念力量直接斩下对方脑袋。 这人还没有锻炼出坚硬如铁的体质,脆弱得不堪一击,因而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直接偷袭得手。 简单收拾一番残局,李柃扬长而去,又再继续踏上寻找恶臭敌人的路途。 不过他怀疑,总是斩杀这些实力不济的弱小目标,根本无济于事。 他们所累积的劫业不够,无法转化成为相应的功德。 眼下自己都已经初具实力,筑基之下,甚少敌手了,要对付,就得对付足够强大,还有作恶多端的强敌才行。 接下来的几日,李柃继续巡游,随手处理了几桩鸡毛蒜皮的小案,却是意外现,司部召集人马开了一场密会。 现场除了以前的宫老等人之外,多了几张新面孔,都是最近才加入的新供奉之流。 现在他们也被纳入了异闻司的体制,要以斩妖除魔换取功勋,从而获得基本俸禄之外的酬劳。 这似乎是某种程度上的模仿……模仿天道! 李柃怀疑老祖所言的修炼劫道者出自天云宗,因为玄洲三宗,就只有作为后起之秀的天云宗才最热衷于做这些事情,飞仙宗和游仙岛完全是一副传统宗门效仿革新的状态,远远没有如此积极。 李柃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在霍指挥使头顶上飘着旁听,颇有几分参与其中的代入感。 结果却听得霍指挥使道:“诸位,这次线人密报,现了连雄余党,他们已经和魔道残留在我玄辛国内的余孽联合起来,密谋一场屠城惨案,目的是从魔道手中获得去往海外的登船凭证! 众所周知,魔道一直贼心不死,想要趁我国虚弱促成大乱,从中渔利,这次他们盯上的五丰城乃是富庶之地,生民二十余万以计! 一旦让他们成功,魔道可以炼制尸兵,祭炼法宝,势力大涨之余,还影响前线战事……另将令峰上追捕的目标逃之夭夭,极大削损威信! 故此,韩仙师亲令,务必要全竟其功,捕杀所有参与其中的各方余孽,保我国内形势不失! 现在,我来安排一下行动的人员和计划……” “五丰城,线报,余党?” 李柃精神一振,突然感觉,自己要的大目标,大功德,这就来了。 哪怕不为功德,这种事情他不想错过,总不能让那些人当真得逞,破坏好不容易才好转起来的局面。 第113章 魔道密谋 异闻司诸人专心听着,即便是最近才加入的新供奉,在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懒散随意。 不久之后,兵马出动,大批人马以符诏加持的战马疾行如风,沿着官道一路往西而去。 李柃没有跟随他们,而是直接挪移,来到龙脉节点相连的另外一处所在。 这里离五丰城还有一段距离,李柃并未携带紫金飞梭,于是以灵体化出云煞,催动云遁飞驰而去。 和过往不同,他的实力已经增强至炼气巅峰的水准,即便脱离肉身,仍然能够挥出不俗的实力。 只要当中没有筑基层次的高手,这些密谋屠城的邪修分子,他一个人就可以对付。 跟异闻司一起慢悠悠的赶路,部署,侦察,合围…… 实在太慢,太麻烦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李柃成功在西边找到了霍指挥使提及的五丰城。 这是一座处在西南之地的城池,西边山脉起伏,暗藏矿脉,养活了最初来此淘金的大批矿工,紧接着又开采出诸多矿脉,极尽繁盛,久而久之,矿脉枯绝,炉火不再,这才逐渐衰落下来。 但是凭着传统上的锻造技艺和残余的深层精矿,这座城池仍然还是以出产名刀宝剑闻名于国内,称得上是边陲之地一个重要后方城市。 夜幕下的五丰城平静安详,李柃大致查看了一下地形,忽的转向东边,沿着城中的主干道一路往外而去。 据线报所称,那些人已经在此间的一处客栈聚集,只待天时地利满足,便要动手。 有人预测到,两日之后的四月初一是阴气较重的时日,恰好将有一场覆盖全城的沙尘暴迫使凡人躲在家中,修士却可以不受影响,肆意行动。 不久之后,李柃来到了城东的一家客栈,随意转了几圈,果真现数名修士的踪迹。 其中三人身上散着浓厚的腐尸恶臭,正是多时未见的外洲尸仙宗弟子,俱皆一副凡俗中人的打扮,在自己房间中盘腿而坐,闭门练功,另外一个房间中,则是数人聚集,桌上摊着一张墨迹犹新的简易地图,正在商议着什么。 李柃没有惊动这些人,只是小心观察,并思虑如何才能一网打尽。 “……眼下也只好如此了,需等沙尘扬起,风声嘶啸,才好动手……” “这也实在太麻烦了,何不现在就动手,杀他个痛快?” “马道友,这城中有那么多人,就算你弹指之间就能挥剑一下,砍杀一名凡人,一个时辰又能杀得了多少?还有,你神念驱物,掌控飞剑,能够砍杀多少下,这成千上万人如何能够杀得尽?” “不错,凡人孱弱,但若不用神通法术,就算排着队让我们杀也杀不完,而且此地并不闭塞,也有官府和异闻司堂口,倘若遇到阻碍,岂不费时费力?” “三位尸仙宗道友携着的秘药才是完成此事的关键,我们所要做的,不过是帮其铲除当地的异人和衙役官差,斩断毒源和外界的联系!” 随后他们反复推敲可能存在的阻碍和应对之策,当然也少不得万一失败之后的逃亡路线。 李柃这才现,他们总共有七人,其中五人修为孱弱,似是踏入修炼之途还不足周年,另外一人也不知道天赋异禀还是修炼年月较久,已有中期修为,最后一人却是个炼气后期,而且气机醇厚,修为精深,乃是一个散修当中的成名人物! “这应该就是霍指挥使口中的尹老怪了!此人似乎是早被异闻司通缉的积年老修,活跃在玄辛与邻国之交的边陲之地多年,屡番作恶,始终难治! 这一次就是他与那些遗留在玄辛国内的魔道弟子共谋计划,似乎是因那些魔道弟子手上掌握着他想要的东西,可以通过尸仙宗的渠道弄到远离玄洲的机会?” 李柃从霍指挥使等人的讨论中得知,他们追杀这个尹老怪多年,已经多次将其创建的盗匪和黑帮势力连根拔起,但却始终未能成功将其诛除。 这固然有几分运气在,也是因其作风谨慎,行事小心,深谙生存之理。 尹老怪早年未得机缘的时候,就是活跃于此地的马匪,屡番杀人越货,擅长躲避官差。 作案也懂得挑选目标,不会像那些乍得力量的新人那样一动手就闯下泼天大祸,以致被全力捕杀。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谨慎一生的尹老怪也终于决定冒险了。 反正这次之后,再不留居玄辛,而是远走高飞。 他要去的地方,甚至都不是玄洲本土,而是海外。 李柃猜测情报中提及的连雄余党,应该就是那名炼气中期的中年男子,他最符合描述之中的特征,修为实力也对得上。 这些人长久厮混草莽江湖,并不缺乏门路,被迫从世外谷中逃离之后,主动找到尹老怪谋求出海,这才促成了此事。 尹老怪或想要寻找筑基机缘,或在这里被四处追杀,难以自处,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厌倦了此间的生活,想要改换环境,便答应了。 那些新晋后辈应该是用来顶锅和凑数的,一旦事情有变,两名老鸟极大可能抛下他们自行跑路。 李柃暗叹:“尹老怪虽然是个老江湖,但却毕竟不是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 这次他应该就是栽在这些后辈身上了。 原本以为那些都是些雏儿,但新晋炼气,并不意味着懵懂无知,当中可能有在世俗红尘爬摸滚打数十年的老江湖,年龄阅历丝毫不逊! 按理说来,李柃应该保护线人,但是暂时无法分辨,还是算了…… 正好也借此机会分辨善恶功过,看看在天道之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究竟如何! 按照冥冥之中的因果,屠戮凡俗城池,罪孽深重,能够将其阻止或者减免死伤,应当称得上是滔天功德了。 但也有可能,当中因果交织,极尽复杂,干涉之后反而落得个削损的后果。 这并非没有先例,修仙界中,有太多人意识到了功德金云对于渡过天劫的重要性,太想要钻这个空子了。 但天道的空子从来都不是那么好钻,它或许迟钝,缓慢,但却绝对严苛得叫人难以置信。 拯救这五丰城二十余万生民,莫说无功,就是有罪,都不无可能! 似乎在因果命运的层面,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去做,引的后果不尽相同,所以别人出手是功,你出手可能就是罪,弱小时做某事有功,或者有过,强大时情况又截然不同。 修仙界中有入世和出世二派,其中后者就是对这些畏之如虎,能不沾染就尽量不沾染。 但是…… 李柃根本不怕! 他才炼气境界,就已经拥有四朵功德金云,这就是本钱。 就算万一当真沾染上了此间因果,削损功德,也还有着挽回的余地。 而且福祸相依,削损未必见得就不是收获。 只要能够借此机会摸索清楚符合自己特性的天道规律,哪怕触的是削损后果,都将会是难以想像的巨大收获! 李柃最怕的反而是毫无动静,法相之中的功德金云不增不减,做完这件事情像是没做一样。 不过,那样至少也可以拯救城中生民,自己问心无愧。 李柃虽然已经步入修炼之途,但毕竟凡民本性还在,还没有那么功利。 许久之后,几名散修还在商谈,但却多是动手之后如何分配各人负责场所,事后如何瓜分利益之类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修仙者,大半夜不睡觉,也足够的精神和气力去计较。 李柃听得兴致寥寥,直至有人提及海外,才精神一振。 “……不需全竟其功,只要能屠得万人,我们就将得到一张船票,七万就是七张,这可是登上灵皇飞舟,前往元洲的机会……” “元洲?” 李柃突然想起,席卷天下的冥宗分裂之后,留下黄泉宗道统在祖洲,尸仙宗道统在长洲,幽魂宗道统在元洲,白骨宗道统在流洲,各自与正道大宗相抗。 其中元洲就是幽魂宗的所在! “竟然不是去往尸仙宗所在的长洲,而是幽魂宗所在的元洲!” “不过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尸仙宗和幽魂宗关系非比寻常,能够从他们手中弄到船票不足为奇,这种船票似乎就是他们的弟子往来玄洲与其他洲6的重要凭证,除了历练弟子们要搭船之外,也需招纳一些新人过去。” “和玄洲积极展凡人国度不同,元洲那些地方更像是传统上的修仙界,多有崇山峻岭,险恶秘境,并不适宜人类生存。” “小的城镇和王国会有,但想要像玄洲这样动辄几十上百亿人口,几乎没有可能,从这里吸收人口资源和收集世俗财富,是一直以来的传统。” 李柃曾经在乌姥姥的笔录之中得知,有人掌控往来此间的飞舟法宝,专门负责为历练弟子和接收的人口保驾护航。 此事无分正邪,都非常重视,因此交给中立一派的散修高手去做,按人头换取相应的报酬。 十洲分布于无尽大海之中,路途茫茫,又多有凶险妖兽横行,等闲船只根本不可能通行,只有这等宝船才能每隔一段时间往返两洲。 船票就是登船的凭证,由元洲内的各方势力采购,按照特殊条件进行放,认票不认人。 这些东西原本是需要在草莽江湖闯荡多年才有可能探知的,寻常新晋炼气者,恐怕连听说的机会都没有,除非潜力实在巨大,早早被人选中。 但是李柃经历特殊,自行打探过相关的消息。 “果然还真如同霍指挥使所说……” 李柃又再耐心等待了一阵,终于,几人谈完事情,各自回房。 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修士似是因为修为浅薄,精力不济,干脆躺下睡觉。 像尹老怪和连雄余党那样的老江湖,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睡觉,因为他们所谋的是大事,需要保持警醒,应对一切意外情况。 他们本身修为高深,也能够坚持更久时间,休息不过是冥思入定而已。 这就给了李柃绝佳的机会,不一会儿,成功潜入其梦境,并刺激和引导其与尹老怪相见的场景。 朦朦胧胧中,出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梦境主人询问尹老怪:“前辈,元洲和玄洲究竟有何不同,为何我等想要筑基就得远赴元洲,难道留在这边不行吗?” “问得好,若说元洲底蕴比玄洲深厚,此间的三宗必定不答应,但既然此间都有三宗,占据海外仙岛和云上天福地不说,还染指6上龙脉,要把世俗王朝也纳入一体掌控,留给我们散修的还能有多少? 而元洲那边,可是一正一邪,两极对立的局面,能够匀出多少倍的资源和机会给散修?散修对平衡格局的影响又得有多大?这道理非常简单,你自己想吧。”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船票还真是我等普通修士的登天之梯!” “不错,但是此物难得,向来都是精英之辈才能获得,你只有炼气前期,这次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突然,李柃的声音插入其中:“前辈,我有一问,那些魔道弟子究竟是何来历?” 梦境之中的两人看了看他,是个身穿锦衣,如同富家公子的陌生修士。 梦境中的尹老怪神色一肃,有些不高兴道:“你别打岔,之前不是才说过吗,他们是尸仙宗的弟子。” 话音刚落,三名尸仙宗弟子出现:“抱歉,来迟一步,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们赶紧开始吧。” “好吧……”尹老怪和梦境主人眼看着就要跟随他们而去,突然,尹老怪开口问道,“不是还有一位幽魂宗的特使吗?特使大人呢,怎么还没有来?” “哦,严师兄正在准备他的法宝胚胎,到时候收纳生魂要用,这次屠城,我们尸仙宗得尸体,他们得魂魄,一丝都不能浪费啊。” 对话之中的几人没有现,走在后边的陌生修士面色瞬间阴云密布。 第114章 香通因果 “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幸亏我在动手之前利用梦境查探,否则的话,就让他漏网了。” 这个悄悄跟随在后的陌生修士自然正是李柃,他也没有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三名尸仙宗弟子所提及的法宝胚胎和收纳生魂的作用,他似曾有所了解,那是在乌姥姥笔录之中看到过的关于幽魂宗独门秘术的记载。 幽魂宗掌握了一门量产法宝的特殊技术,虽然仍旧离不开筑基以上修士的法力加持,但却能够极大减免灵材的消耗,只需凡人魂魄替代即可。 “灵材难寻,往往需要荟萃天地日月精华和五行灵蕴方才可得,而人却到处都是。” “急功近利者如何取舍,不言自明。” “此子和尸仙宗弟子狼狈为奸,极其危险,定要确认他的行踪,着实解决才行!” 李柃瞬间做了决断,又再巧妙施为,引导梦境。 不久之后,波澜荡漾,一个模糊人影凭空而现。 三名尸仙宗弟子轻咦一声:“严师兄,你怎么来了?” 严师兄答非所问:“我之前路过前面街口,现烧饼不错,你们要不要吃?” “哦,这样啊,给我们来点儿。”三名尸仙宗弟子从善如流。 “我也试试看。”尹老怪同样颇感兴趣的样子。 于是几人就站在原地开始吃起了烧饼。 睡梦中的新晋散修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他梦灵懵懂,清醒程度不高,也就模模糊糊的接受了。 修士也不是神仙,这种吃烧饼的行为是很正常,也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三名尸仙宗弟子一边吃一边问道:“对了,严师兄,你之前不是在长山那边的大金矿收集怨灵吗,怎会如此快赶来。” 严师兄白了他们一眼:“当然是为了烧饼啊,我若不赶来,你们怎么吃得上热乎的烧饼?” 几人恍然大悟:“有理,有理。” 严师兄道:“不说这个了,你们这边情况如何?” 三人道:“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只待毒杀城中居民之后,借助死气召唤幽冥降临即可,在此之前,你可先用万魂幡祭炼其中魂魄……” 李柃神识分化,催动念头,不断套取情报。 以李柃对梦境和梦道神通的研究,此类法术多与精神意识相关,本质上是对潜意识的利用。 邪道神通搜魂夺魄,与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春兰秋菊,各有胜场。 搜魂夺魄讲究的是效率二字,能够直接指向识海搜刮记忆,缺陷是可能对目标大脑和精神造成一定损伤,而且所得未必完整。 梦境神通讲究的是隐秘,能够润物无声,潜移默化进行的窥探,高明者甚至能够抹消相关记忆,令人醒来后也毫无所察。 普通人做梦之后,是很难记住梦中场景的,大部分情况下以为一夜无梦,未必就当真无梦,只是醒来之后忘记而已。 这些梦中之人的言行举止,都是由李柃和梦境主人共同演绎,对方连清明梦的境界都没有达到,完全被牵着鼻子走,自己把记忆之中的种种都透露出来。 不一会儿,李柃更是自来熟的拍着对方的肩膀道:“小老弟啊,去了元洲之后有何打算?” 梦境主人怀着几分憧憬道:“当然是拜入宗门,从外院弟子做起了!” 李柃道:“你知道元洲都有什么势力?” 梦境主人道:“那当然了,元洲不就是幽魂宗和羽化宗两家鼎立吗?” 李柃道:“你打算加入哪宗哪派?” 梦境主人道:“羽化宗难进,当然是幽魂宗了,听说幽魂宗有鬼道秘法,就算夭折之人都有机会成为鬼修继续求道……” 李柃道:“不会吧,鬼道你也愿意修?” 梦境主人道:“我资质寻常,为了上进,什么都可以的!” 李柃赞赏道:“很好,有前途,我看好你!” 忽的一指前方:“对了,你看那是谁?” 前面走过一个穿着江神衮冕,庄严肃穆的秀丽少女。 梦境主人一怔:“好美的女子……不认识!” 李柃若有所思:“这样啊……那她呢?” 说话之间,又是另外一个人影闪过,是拄着拐杖的乌姥姥。 梦境主人还是摇头:“不认识。” 李柃也跟着摇头:“都不认识,看来你真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角色啊……” …… 凭借清明之境对无意识的碾压,李柃轻松知晓了许多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随后,他离开梦境,往其他人的房间走去,试图继续探查。 先来到的是那个疑似连雄余党的中年散修房间,对方正盘坐在那里冥思入定,身上气机缓缓流转,处在随时都可以暂停和应对危机的状态。 “寻常酸腐和淤泥之气,证明此人过往只是个庸碌散修,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做欣原来着……嗯?不对,怎么这么臭?” 细嗅之下,一股熏天尸臭从骨血深处传了出来,熏得李柃捂鼻后退。 “此人心怀仇恨,自暴自弃,已然彻底变质!” 李柃的闻香天赋似有感应人心之能,心怀恶意,杀念,乃至其他负面思想之时,都会化作难闻的气味,乃至于形成恶臭。 长久以往,熏染其身,就不再是一时的心境,而是化作本质了。 这种欣原身上庸杂之气甚重,昭示着其本质尚未坏透,但因心怀怨愤,开始诞生出恶念,这就已然开始变质。 可以预测的是,长此以往,必定整个人都臭气郁积,深入神髓,无可救药。 李柃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立刻动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转到另外一个房间,尹老怪同样在那里盘坐运功,静默休息。 此人身上满身腥臭,如同臭水沟里捞出来的死鱼,都是过去种种恶果附身所导致。 李柃感知其气味,现果真对得上情报之中所称的作恶多端,只怕是在踏上修炼之途前就已经恶贯满盈了。 对他而言,神通法术只不过是更加好用的工具,他的本质仍然还是那个江洋大盗,并不是凡脱俗的修士。 但就在这时,李柃忽的闻到一股异样的清香从其骨血深处飘来,不由得一怔。 这种气味,有点儿像是惜生香! “怎么回事,这个人摆明了就是江洋大盗,作恶多端,怎么身上会带有香味?” 李柃好久才反应过来,作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难不成,那个暗中偷偷报讯的线人,就是尹老怪自己?” 仔细想想,这也不无可能。 真正的老江湖,是非常谨慎狡诈的,无缘无故屠戮凡民对他并无太大好处,突然被人找上门,怂恿着做这件事情,未必打从心底愿意。 他或许并非出于善心,而是尾两端,预留后路,万一事,能作安身保命之用。 但无论此人本心如何,他所维系的因缘,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引来异闻司和李柃的关注,从而变相拯救此间万民。 冥冥之中的因果已然从其神髓之中造就香气,预兆了这一事。 人心善变,香臭难分,兼具这种相反特性的情况,李柃也见得不少了,但香臭都如此强烈的情况,还是头一回碰到。 “这种人和之前那个欣原,善恶如何区分? 按照凡世的法律,虽然心生恶念,但却毕竟尚未实施,随时都有可能中止。 而若是按照天道的因果,论迹不论心,同样存在着尚未生的情由。 因果难辨,会不会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影响?” 李柃不禁猜测起来。 “好像并没有如此简单,身具神通者,一念化生,即成因缘,此间有虚实相交之意。” 这就是典型的佛门理论了。 念诵南无阿弥陀佛,即善心,盖因阿弥陀佛为光中极尊,佛中之王,念佛三昧有大福德能度众生,是诸菩萨欲度众生。 又有佛经言,阿弥陀佛名号具足无量无边,不可思议,甚深秘密,殊胜微妙,无上功德。 此间种种,都在述说佛有大愿,大业,大力,业力本由心起,因此也可以由心而灭。 那什么时候无效呢? 念佛不专一,心不诚矣。 这乍听起来相当无赖,有效是因为心诚,无效是因为心不诚……那说到底还不是得以结果为标准? 但倘若深入分析,就会知晓,并没有如此简单。 起心愿,转化行动的种种机理,当真妙不可言,一心一念,一举一动,尽皆都是因果,尽皆都能化作神通。 从心念到行动之间,有妙不可言之奥秘,心念是因,行动是果,只要起了心,就已经有因缘在里面了,故而又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之说。 自己闻到的香味和臭味,本质上都是人心,都是这股意念和愿力,故而也可以说……香通因果! 自己的感知能力,可以说是唯心典范,只是以常人认知之中的香臭区分投映出来,能捕捉先机于愿之际,心念既起,便知其味,这已经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前知了! 李柃不由得想起了去年自己被渚元国人掳去之时,在山洞之中,感受到那位霍掌柜起杀心,立刻闻见其身上恶臭的情景。 或许那个时候,霍掌柜自己都未必确立了要杀自己的念头,但自己比他本人还要更加清楚。 这就是感知此间因果的玄妙。 不过,李柃并不打算因此就放过这个尹老怪,毕竟此人身上的恶臭是货真价实的,没有彻底消弭,也就意味着仍然罪业深重。 他可不相信这种人能够做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算立地成佛,也得先把之前的那些事情结清了再说。 随后李柃又绕到其他房间看了一下,尽皆都是些心怀歹意,穷凶极恶之辈,一心想着拿此地凡民的生命谋船票。 这种人死不足惜,连试验因果复杂性和天道运行规律的资格都没有。 确认再无遗漏之后,李柃便决定动手了。 他先盯上的仍然还是之前选定的那个人,对方连睡梦之中保持清醒的意识都没有,梦境任由出入,简直浑身破绽。 利用他,可以省不少的事情。 这一回,李柃寄魂托梦之后,施展出的是另外一种更为高深的法门——梦游术! 这是一种能够在睡梦之中掌控自己或者他人身躯的法门,无意识中便能做出各种举动,但却并不自知。 很快,在李柃操控之下,那人站了起来,打开房门往外走去。 几名同伙都察觉到了,浑不在意,毕竟大家都是差不多身份地位的散修,想要做什么,是自己的自由。 只要不离开客栈,脱离大家的感知便好。 有注重隐私之人甚至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布置了简易的法阵,摆明了就四个字,非礼勿视。 却见那人打开其中一个同伴的房门,梦境之中,他似乎与对方颇为相熟。 “你有什么事吗?”对方看到,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梦游之人也不说话,关上房门,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对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下意识的有点儿背脊凉。 “喂,你……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空中一道罡煞闪过,毫无声息之间将其抹喉。 神念驱物,托住尸体,轻轻的放回了桌前,让他保持着伏在那里的姿势。 很快,这个人又打开房门,朝下一个房间走去。 “你有什么事?”另外一人同样问道。 梦游之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木然看着对方。 见到此人宛若没有睡醒的奇怪表情,对方眉头微皱。 一瞬间,李柃暗中偷袭,再次得手。 虽然他可以不用梦游操控,同样偷袭杀死这些人,但若有个万一,必定惊动其他人。 而有这么一句对话的功夫,分开眼前之人注意,就几乎万无一失了。 寻常修士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套路下反应过来,很快就一个接着一个被干掉。 不过剩余之人终究不是简单之辈,很快,尹老怪就有所察觉。 “好浓的血腥味!出事了!” 但还没有等他走出房门,就听到剩下两名炼气前期散修房间内异响传出,李柃不顾伪装,强行出手了! 第115章 接连铲除 李柃分神化念,以较为弱小的力量同时对两人展开了袭杀,结果当场将其击毙。 这时候,其他人已经彻底惊醒,纷纷神念涌来,合力围攻。 见状,他也不多废话,飞快往外逃去。 “这个人是叛徒,让他逃走,必定告密!” “定要弄死他!” 尸仙宗弟子,尹老怪和欣原尽皆又惊又怒,把自身神念和精神感知催动到最盛,紧紧锁定住前方那人的身影,飞快朝外奔去。 他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外面可能会有埋伏,但数人齐心,完全可以视大部分修士如无物,真要有个万一,各自逃命就是。 如今生这种事情,屠戮此城的计划多半是得泡汤了,就算强行动,也不知能够收得几成效果。 想到此处,最为关切此事的尸仙宗弟子火冒三丈,一心要把这个突然难的叛徒彻底弄死。 但让几人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溜得飞快,全然不像是之前表现出来的炼气前期水准。 他一路奔逃,出了城池,仍自继续往外而去,直至十余里外,才停下脚步。 这一停,众人立刻愕然:“你是谁?” 这竟然不是之前所知的那叛徒,而是一名陌生的修士! 李柃顶着乌有的化身,面带笑意看着他们。 总算成功引出城来了。 就在被人察觉的一瞬间,他抹了受到操控的梦游之人脖子。 那人不过新晋炼气,神念力量孱弱,根本没有来得及抵抗,就在睡梦之中失去了性命。 李柃立刻变化对方,同时以匿息之术藏起了自己的气机,果然瞒过几人,带着他们跑了出来。 他可是记得,对方手里掌握着毒杀城中之人的秘药,有可能给此间带来灾难。 虽然他也有信心,凭借自己神魂出窍的手段,完全可以在对方出手之前加以制服,但终归还是引诱出来更为安全。 尹老怪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道是羞恼还是惊怒居多:“阁下当真好本领,不知是何方神圣?” 众人听了,也等着对方的回答。 但李柃没有说话,直接扑了上来。 他仗着自己化身虚无,全然放弃防御,展开了攻击,只一招就把罡煞化成的剑气狠狠刺入其中一人身躯,鲜血如注,喷涌出来。 那人只来得及手掌变黑,推出一掌,就痛得弯下腰去,然后被剑气削了脑袋。 而在旁人看来,却是李柃的身躯被其当场拍散,如同烟尘四散飞扬,但转眼的功夫,却又合拢回去,完全见不到损伤。 李柃没有给对方丝毫思考机会,转眼又是一剑向第二人。 当! 这人反应明显快了一筹,飞剑自囊中飞出,抵挡住了攻击,甚至试图展开反击,但却很快惊恐现,李柃的身躯如同切开的云朵那般一分为二,然后飞快合拢回去。 “这是阴煞所凝的魂体!这是鬼修,鬼修!” 他终于恍然大悟,道破其关窍。 “快用雷火之法!” “嗯?”李柃听到,神色微变。 自己虽然不是鬼修,但神魂出窍,本质相类,当下游神御气,操纵化身高高飞起。 “他飞起来了!” 众人头皮麻,简直无法可想。 因为他们这时候才惊恐现,自己竟然够不着! 尹老怪见状,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再战的打算。 虽然暂时看不穿对方的底细,甚至单从表面看来,对方气息弱于自己,至多也就是炼气中期的样子,但他这个堂堂炼气后期还是选择退避三舍! 开什么玩笑,到了这时候,傻子都知道对方并不简单,难道还要拼下去不成? 以后有机会再算账就是,眼下保住自己性命最为要紧。 欣原看了李柃一眼,也跟着转身就走。 剩下的尸仙宗弟子顿时就坐蜡了。 他们也想走,可李柃并未放过他们,就在犹豫的瞬间,其中一人脖子上剑痕显现,紧接着血如泉涌,扑通倒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剩下的尸仙宗弟子头皮麻,全身上下毒煞氤氲,神念化作护盾,把周身上下的要害都严密保护了起来。 可漂浮在空中的李柃嘴角微翘,手指虚划间,密集剑煞如雨而落…… 当当当当! 尸仙宗弟子身上剑气纵横,攻击竟然不是从头顶,而是从身后而来! 他彻底蒙了,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诡异的手段。 苦苦支撑百余息后,这名弟子终于百密一疏,倒在了李柃剑气之下。 李柃消耗了部分神念,也不急着追赶逃走之人,而是俯身收起这三人身上的行囊和随身物件,迤迤然的飘向附近荒山。 不久之后,他在山上找了个隐秘的树洞藏好战利品,这才慢腾腾的一边休整,一边往城中的方向飞去。 在此过程之中,他所显现出来的化身如烟散去,于半空彻底消失不见。 …… “那个人究竟是谁,什么时候混进我们中间?” “我也不知道,完全没有察觉!” “唉,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合作全完了,尸仙宗那边也会怀疑我们捣鬼,再也不信任……” 欣原和尹老怪一路向南狂奔,直至跑出数十里,方才停了下来,暂作休息。 尹老怪躲在大树后,警惕看着来路,一阵之后,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被那三人缠住了,没有追上来。” 欣原不无担忧:“那三人把僵尸和手底下的魔怪藏在城中了,实力并非巅峰状态,会不会敌不过?” 尹老怪道:“应该不至于吧……” 但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些动摇。 那个人看起来神念力量中等,也就是二百斤上下,炼气中期水准的样子,但存在方式实在太奇特了。 听尸仙宗弟子的说法,那似乎还是个修阴魂的鬼修! “不管怎样,太阳快要升起来了,炼气境界的鬼修只是鬼卒水准,阳气深重的白天是断然不敢出现的……” “说得有理。” 鬼修因有煞气护体,日游的条件远比纯粹的神魂要低,因此筑基境界就能白日出现。 那是因为它们拥有阴煞凝炼而成的身体,并非直接以神魂接受太阳照射。 就好像,李柃嫌日游太热,制造出来的化身那样。 又再等了一阵,太阳升起,温暖的晨曦驱散了两人心中的寒意,一种油然而生的安全之感浮现出来。 “走吧,城中的异闻司所部想必已经被惊动,这里不能再留了。”尹老怪招呼一声,就准备离开。 结果他才刚刚踏出一步,就感觉到一阵令人心悸的危机袭来,下意识低头俯身,往前跃去,冲出数丈之后方才回头。 结果眼前所见的场景,令他目眦欲裂。 欣原……被斩杀了! 也不知道那攻击从何而来,悄无声息之间,就让欣原当场授。 尹老怪想要逃走,冷不防空中无形力量袭来,卷住了他的腿脚。 尹老怪全力挣扎,肉身连同精神爆出将近千斤的大力,好不容易才挣脱,却感觉肩膀一痛,无声息间绽开血口。 带着莫名的惊慌,他把罡元护住要害,却又感觉,腿脚刺痛传来。 它被剑气贯穿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出来!” “啊!出来!” 尹老怪徒劳的操纵飞剑四下挥砍,尺许长的剑身如同神兵利器,斩得方圆数丈的树枝和草叶纷纷折落,但却始终毫无作用。 下一刻,磅礴大力传来,身躯多处同时受袭,更有那宛若触手的神念攀上无形护罡,仿佛要将其掰开一般生生撬开了裂缝。 尹老怪根本无从察觉,无从躲避,无从反抗! 仅仅坚持了数十息,他就在惊恐和仓皇之中被刺穿了腰腹。 带着一丝狠意,他把自己神念与对方力量交缠一处,暂时拖住了这个无形的敌人。 与此同时,伸手入囊,掏出一把烈炎符,并数枚霹雳子引燃,同时洒向四面八方,甚至包括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轰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之中,雷火交织,炽热的气浪四散冲击,震撼周遭数丈许。 他自己也被炸得遍体鳞伤,头都被烈火燎得干枯黑黄。 “哈哈哈哈,一起死吧!” 尹老怪继续从行囊中掏出自己储备的符箓,浑然不知,李柃就飘荡在他正上方八丈附近,无形灵体带着一丝莫名的同情,看着下方尽情表演独角戏的对手。 下一刻,他突然显化法相,三倍化的天赋神通加持,六百斤力量凝炼剑气,一剑刺透对方心脏。 尹老怪从始至终都没有摸到他衣角一下,也未能见着他的庐山真面目,就这么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李柃身躯一震,熟悉的预感再次涌来。 为防被外人察觉,他连忙收回法相,重新恢复到了灵体运行的状态,天地之间,似有无穷金光浮现,混杂在晨曦之中照映而下。 李柃内视法相,但见一朵金云凭空而现,融入了此前的·金云华盖之中。 “第五朵了!” “我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当真香通因果,闻香可识善恶功过!” 虽然具体的细节尚未可知,但这一大体规律的现,还是让李柃喜不自胜。 如若把因果劫数和天降灾劫比作一场针对修士的考试的话…… 这似乎是一种光明正大的作弊手段? 但是眼下都已经白天,李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把两人身上的战利品搜刮一番,依例在另外一个地方找了个隐秘树洞将其藏起,就往之前尸仙宗弟子口中所言的长山大金矿方向飞去。 他还记得,对方手中似乎拥有尚未炼制完成的法宝胚胎,将有可能为祸人间。 虽然同伴出了意外,这里又将面临异闻司的围剿,但若让他冲出来四处杀人,还真有可能带来不小的麻烦。 李柃不想拖泥带水,留下这份隐患给异闻司头疼,干脆一口气帮忙到底,把这个人也除掉再说。 家中,他勉强利用分神化念的感应操控肉身,对九公主道了一声暂作休息,便闭目冥思,彻底入定了。 …… “收获还不错,竟然真的捕捉到了几只已成气候的怨灵!” 就在这时,深山之中的某座山头,一人如同猿跃,飞纵在怪石嶙峋的谷底中,正从废弃的大金矿里钻出,迎着阳光,往东而去。 他正是尸仙宗弟子口中的严师兄,幽魂宗特使级内院弟子,拥有着炼气后期修为。 不久之前,他刚刚在这处传闻之中闹鬼的地方找到了数十年前坍塌的矿洞,并用秘法引出自然孕育的怨灵,将其收摄起来。 幽魂宗秘法亦通鬼道,只要假以时日,加以驯养,说不定又是几只上好的鬼卒。 虽然当中收获可能会被上头截胡,但作为经办人的自己,依例还是足以得到不错奖赏的,这些东西虽然于自身修为无益,并不能够帮助自己筑基,但积累起来,也颇为可观。 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战斗力量,运用好了,足以纵横炼气! “也不知道他们准备得如何了,不过约定的汇合时间没有到,没有必要那么急,先在附近矿脉探索一下好了,这处地方可是有名的矿区,地底深处说不定会蕴藏着灵材级的宝物!” 严师兄完全没有料到那些人会遇袭,甚至连传讯联系的兴趣都欠奉。 那些人又不是小孩子,要他时刻照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当真出事,大不了自己远远避开,不被他们拖累就是。 与会合比起来,当然还是自己寻幽探秘要紧。 严师兄继续寻宝,沉迷挖矿,无法自拔。 数个时辰后,李柃所化的乌有化身出现在他之前曾经暂时停留的山谷。 “嗯?这股味道……是人味!” “就在早晨,有人从此间经过……” 他下意识的耸了耸鼻子,如同猎犬般盯住一个方向。 “这处地方都已经废弃多年,没有人来了,应该就是那个幽魂宗弟子吧?” 忽的飞上山壁,朝另外一边追击。 不久之后,一个漫步在山岭上的人影出现在了面前,四周地势开阔,满地碎石,是个向阳的大山坡。 李柃一眼就认出,那正是曾经于梦境中出现的严师兄,当下度加快,如同浮光掠影冲了上去。 第116章 船票 幽魂宗严师兄很快就察觉到了李柃的出现,不慌不忙祭出飞剑,朝前方猛的一斩。 乌有化身丝毫不避,就这么迎着锋刃冲了上去,转眼之间,剑气刺出,反把严师兄逼得惊慌后退。 只差一寸,他就被这一剑刺穿了。 “什么鬼东西?” 严师兄不禁咒骂道,他隐隐从中感受到了阴煞的气息。 这具化身的确和鬼修的阴身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但有本质不同的是,构成此身的煞气稀薄许多,无论防御力还是质感都远远不如。 但是,它恢复起来轻松如意,只要本质不灭,就能轻松重现。 而真正的鬼修,是把长久凝聚而成的大量阴煞当作肉身来用,防御力强,底蕴深厚,但修炼和恢复也困难。 严师兄又再挥舞了几剑,不但没能伤到李柃,反被逼向临近一块巨大山石的角落,当下跳了起来,手掐法诀,奇异的精神波动从其身上浮现。 “摄鬼令,镇字诀!” 轰! 精神律动带来了强大的共鸣,李柃神魂为之触动,有种经历镇魂埙镇压的感受。 寻常鬼修或者阴煞鬼魅之流,这一下恐怕就要被狠狠震撼,甚至定身在原处。 但李柃只感觉清风扑面,连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下,依旧把一道剑气挥手射出。 严师兄左肩血花飞溅,若非躲避得及时,只怕已经被当场洞穿。 “竟然没有用?” 他面露惊愕,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的究竟是个何样的存在。 李柃却不管那么多,抓住机会继续猛攻,一剑一剑的劈在对方罡元护罩和法衣上,消耗对方力量之余,不断寻找着破绽。 严师兄再施法诀,黑油般的事物飞了起来,腾的一声点燃,炽烈火球出刺目的白色光芒。 这是李柃以前见过的乌血油,他把李柃当作阴邪鬼魅之流,要用这火焰将其烤干。 果然,脆弱的化身根本无法抵挡,被照得飞快蒸腾起来,如同雾气消融。 李柃吃了一惊,那种仿佛身处沙漠,被毒辣太阳照射的难受之感涌了上来,随时都要中暑晕倒一般。 他的化身开始变作半透明,如同薄纱。 因为此时是白天,他凝聚出了化身,借以避免阳光带来的削弱,所以也显出了形迹,这一下,干脆撤去化身,就此烟消云散。 “终于干掉了?”严师兄还有些莫名其妙,“这究竟是什么?” 可就在他松懈之际,一股剑气贯穿他的身躯,严师兄面露愕然,整个身躯都飞了出去。 这不是寻常鬼魂! 他心中狂呼,震惊和惊悸无以加复! 严师兄迅用上保命手段,身影移形换位,化为烟雾在另外一边浮现出来。 他大喘着粗气,蹲伏在地,全身上下冷汗涔涔,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身上仍然受伤,但却几乎如同镜像反转,伤势出现在了右边的肺叶部。 李柃只看一眼,就现了端倪。 “这个法术还不错……” 又抬头看了看:“阳光下我久留不利,实在太热了……” 太阳如同烘炉,无边烈焰从中绽放,磅礴阳气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神魂之中的阴性,令他有苦难言。 这是李柃次在阳光下与敌交战,倘若只是寻常凡人或者炼气前期的修士倒也罢了,炼气中后期稍微有几分抵挡之力,就会陷入如今这般的状况。 李柃下意识的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唾沫,如同三伏天中在阳光暴晒下赶路多时的凡人,有种快要中暑的眩晕之感。 “消耗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得快点解决他!” 念及此处,李柃也不再留手了。 他一直以来都只用罡煞化剑的招数,来来去去都是剑气刺杀,偷袭得手。 仗着神魂出窍的神出鬼没,的确无往而不利。 但只要遇到身穿法器宝衣,亦或身具横练功夫,反应灵敏种种人物,这种办法一时无法杀死对方,就会走向僵持的局面。 虽然道高一尺,法高无涯,他依旧可以潜藏附近,以绝对的优势掌控局面,从而取得最终的胜利,但眼下这种阳光压制的环境,也是前所未见。 他还真的有点担心,自己会被活活晒晕! 当下催动神念,一股阴阳交混的精神之力催生变化。 众妙化香,生云香! 腾腾云气袅袅而升,烟雾弥漫中,蜃气云化为华盖,笼罩四方。 阳光受到削弱,虽然依旧存着几分阳炎,但却已然好了许多。 “哼!”严师兄冷笑,转身就逃。 他又不会傻乎乎呆在原地,这种营造环境的法术有何用处? 但他能想到这一点,李柃早已想到,这股蜃气云根本不是为了遮挡阳光所用,而是为了蒙蔽视线和感知! 这还是从敌人身上获得的灵感,圣元国派来的修士曾经运用过此物营造困敌扰敌的法器。 就在严师兄即将冲出云团之际,一股恶臭袭来,恐怖的黑烟笼罩了他全身。 “啊!” 严师兄惨叫起来! 这是不净恶秽! 以不净观感悟参详而来的恶秽臭蕴含着腐蚀血肉,毒杀凡人的猛烈剧毒,即便修士灵元护体,也要受到其伤害。 他的伤口飞快溃烂炎,呼吸粘膜灼痛不已。 严师兄连忙用罡元气劲护持全身,把自己身躯和周围空气完全隔绝。 与此同时,他终于从兜中掏出一根丈许来长的槐木杆,抖动之后,黑幡展开,阴风阵阵,在四周刮了起来。 李柃从中感受到了强大的精神之力,随着黑烟弥漫,笼罩整个向阳坡,千百面目狰狞的人形虚影从中飞了出来! 这就是那件法宝胚胎,万魂幡! 在李柃带着几许莫名其妙的意外中,鬼哭狼嚎,刺耳的声音和人影四处飞掠,仿佛要寻找出他的本体,将其撕碎一般。 这场面倒是热闹,但……根本没有用处! 反倒是那些黑烟,给李柃提供了活动的便利,炽热阳光为其所遮蔽,都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他无视了这一千军万马呼啸的场景,剑气直取严师兄。 为了对抗不净恶秽所化的臭气,严师兄把护体罡气均匀分布于周身,根本无法抵挡这一击,终于再度被贯穿。 几下之后,他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尸体飞快霉腐烂。 万魂幡失去操控,自行回收魂魄,把那些鬼灵收拢回去。 平心而论,这个幽魂宗弟子还是颇有几手的,无论驱鬼之法,还是手中法宝,都可以有效对付寻常修士和阴魂鬼祟。 但他遇到的是李柃,毫不讲理的境界压制无视其摄鬼令,此后又避过了与千军万马的争斗,直取对方。 对此,李柃也只能摇头一叹。 中规中距的弟子,怎么打得过自己这般开挂的? …… “这次总算完美解决了,除了功德金云之外,好像还捞到不少好东西,都带回去看一看。” 李柃依照记忆,沿途回去找到了自己所藏之物,然后又赶路数百里,来到大粼河的沿岸,终于得以挪移传送,来到此前给妻子转换道体的山洞。 他把一堆行囊法器和剑囊腾空,现当中的零碎之物,比如飞剑,衣裳鞋子类的法器颇多。 这些东西具有一定价值,但却无足轻重,到时候分批带到世外谷中消化即可。 灵石足有数千,符箓也有数十张,李柃连数都懒得数,直接收了起来。 倒是数人身上另有零碎的笔录,功法秘籍等物,他颇为在意,打算回去交给书精吃透,也算是增强自己的底蕴。 不久之后,李柃处理完各物,看向几张似布非布,似纸非纸,也不知道是用兽皮还是什么东西剪裁而成的奇异之物。 “这就是所谓的船票?” 此物接近李柃熟悉的百元大钞形制,上面用鲜艳的颜料绘制了一艘灵光闪耀的宝舟,也不知道是用何种技术所为,竟然隐约流动,幻化出宛如在云海乘风破浪的动态图景。 这明显就是一件法器级别之物,本身具有一定价值,外人不得其法,几乎无法伪造。 背面则是一个颇具立体感的方孔铜钱徽记,徽记两边各有一个略小的平面图案,分别呈现出铜钱的正反两面,铜钱上面,“四海商会,童叟无欺”几个正体阳文字迹清晰可见,分布于方孔的四角之上。 票据边缘是疑似法阵禁制的纹路,装饰以花纹,极其繁复,更进一步提高了此物的品质和收藏价值。 “四海商会……” 看到这个铜钱徽记和两边的图案,李柃忽然想起一事,这个世界是有金钱大道的,莫非这是某位参修此道的大能所创立? 修仙者不喜欢碰钱,也对钱不感兴趣,甚至有人连灵材,宝物都视如粪土,盖因真修士道足法自生,有时候灵材宝物非但不能成为修炼上进的助力,反而还要成为阻碍,他们是畏之如虎。 但有一种修炼者例外,那就是金钱大道。 此道古已有之,乃是伴生于人类文明的人道分支,最喜各种交易,经济之道。 于是修炼此道的修士们自组织起来,成立类似的商会,坊市,服务大众,并从中获利。 小能力者所经营,是如同李柃这般的百宝阁,或者修士往来的世外谷墟会,大能力者却有可能把商业展至海外,创建分布整个世界的巨型势力。 也只有他们,才愿意为了这些利益奔波劳碌,客观上促成修仙界中各种资源的分配调度。 冥冥之中,大道有感,自有其好处。 “这个商会,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对了,万国风物志中似曾有提到过,这是古已有之的修仙界商业巨头,由万宝真人所创立,流传多年,横跨四海!” “但是各洲6为防金钱大道侵蚀,都抵制他们上岸展,毕竟有的时候,人道和天道是相违的,仙门大能们不愿意自家门下被那些铜臭沾染,学得一身见钱眼开的坏毛病!” 玄洲修仙界至今还崇尚以物易物,这并非没有缘由,也不是他们想不到明银票,符钱等物来促进文明,而是根本没有必要。 这种船票据说是登上宝船,横跨无尽之海的凭证,李柃数了一下,现足足有七张之多,显然是为尹老怪,欣原和另外五名散修所准备。 看来他们并没有骗尹老怪等人,的确是事先准备了此物,到时候兑现。 除此之外,李柃还现了几张同样拥有着四海商会徽记,但是正面显现仙文数字的票据。 “这是……兑票?” 李柃有点儿愣,但却突然感觉莫名的眼熟和亲切。 “一千符钱,见票即兑……” 这样的兑票足足有十张之多,也即是说,这位幽魂宗弟子手里头藏着一万符钱! 符钱究竟是什么玩意,李柃也不明白,不过可以猜测,是四海商会自己行的货币,用来取代以物易物的凭证。 突然,李柃心中怦然一跳,却是立刻联想到了过去所得的乌姥姥遗物。 “她是魔道来此历练的头领之一,手里头不可能没有资源,不会也有这类东西,但却被我忽略过去吧?” 无知是最大的错过,或许乌姥姥手中另有宝物,但却一时半会没有注意! 李柃立刻想起了那个利用不知名兽皮缝制而成的法宝级宝囊,当时他就怀疑,乌姥姥把真正贵重之物都都收藏在里面,那些才是她的私人财物。 “那东西还被我藏在某处树洞里面呢!这要是机缘巧合,被某位散修甚至松鼠之流得去了,岂不相当于奇遇天降?不成,我得赶紧把它弄回来藏好!” 李柃脸一黑。 放树洞里面太不安全了,他现在所藏之物不少,都开始快要忘记,不赶紧处理一番的话,迟早得便宜其他修士,甚至松鼠之流。 普通之物,他倒不在乎,譬如不入流品的灵材,被野兽无意现叼去都无妨,但那个宝囊弄丢的话,损失可就惨重了。 “今晚就弄回来藏好!” 李柃心里想着,把目光转向最后一件宝物,那杆半成品的幡子。 这应该就是导致许多惨案的源头,幽魂宗人想要炼制的邪恶法宝万魂幡了。 第117章 香渡冤魂 “又是这种东西……” 李柃神色凝重,尝试着以自己的神识接触此物,只感觉一股股阴寒袭来,宛如冰霜。 这种程度的阴气并不能侵袭他,但是混杂其中的煞气污浊不堪,使得臭气熏天,难以适应,不由暗自皱眉:“好肮脏!” 腌臜恶秽堆积,就会化作恶臭,这样也算是让李柃见识到新的香魄特征,掌握这种特性的臭气了。 但李柃已有不净恶秽臭,并不理会这些,而是把神识探入深处。 法宝内部有个宛如自身内景洞天的小天地,浑蒙宇内,冤魂飘荡,化作一个又一个鬼怪般的身影,各自嚎哭不止。 这些都是被魔道杀死的平民冤魂,长久浸泡在浑浊煞气之内,得以残存,但又不是正经供养神魂的路数,而是养鬼,久而久之,神志不清,如堕地狱! 李柃不禁暗叹:“传闻之中,人死之后受因果感召入冥,经阴曹审判,投入六道轮回。 其中良善有功之辈得投善道,成为天人,或者再世为人。 常怀愤怒,福报衰减者,投阿修罗道。 再有各自造业,贬罚下降,入畜牲,饿鬼,地狱三恶道。 而僵尸,恶鬼之流更是不入轮回,常驻人间,化为尸鬼之道,其中有修士眷恋贪生,主动追寻所导致,此为求道之路,亦有被动导入,不知不觉间就沦为此道中人奴隶的那些冤魂。 此世没有阴曹地府,但却也有相应的业力和果报,更常见到这等遭遇!” 他此刻看到的不是什么功德业障,因果报应,而是弱肉强食! 真正的自由,往往需要强者才能追寻。 大神通,**力者能够夺舍转生,成神成鬼皆允,寻常修士作恶也不可能招惹到他们头上,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平民百姓就没有这般自由了,好点儿的是魂飞魄散,尘归尘土归土,倒霉的是被人拘魂夺魄,转为奴役! 万魂幡就是依靠冤魂怨念和苦难支撑的邪恶法宝,其中怨气越大,苦难越深,豢养出来的魂灵就越强大,等到数量累积至一定程度,必然诞生鬼将,鬼王,甚至更高级别的主灵,拥有着堪比筑基,乃至结丹以上实力,难怪魔道中人趋之若鹜! 可是…… 平民何辜? 李柃才不相信那种所谓前世造孽,今生报偿的消极思想,把今生所受的苦难追究到前世的作恶上,难不成这万魂幡或者地狱之中受苦受难之人,都是活该? 这简直岂有此理。 至于什么今生忍气吞声,来生必有福报,可以升迁的说法,那就更加扯淡了,元婴修士或有神魂出窍之能,可以夺舍转生,弱小的生灵还有个屁来生? 李柃更愿意相信这些人是弱小所导致,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要说有因果,有报应,就要体现在当世,体现得及时,才是真正的因果报应! 李柃看着满天乱飞的鬼灵,见到了一个个依稀可以分辨的男女老少身影,不由得默然。 这些都是受苦受难的冤魂,也是是魔道作恶的证据。 它们根本无法凭空炼制出来,都是一个个鲜活的性命所化成。 此间倒是没有孕妇和更小的孩童婴儿,但这并不是魔道好心,主动避开这类人等所致,而是孕妇,婴儿往往拥有更强的资质…… 李柃又见,当中大部分魂灵的身躯已然不复清明,而是如堕泥淖,开始呈现出各种腐烂,流脓,流血种种凶恶可怖之相。 他们已然被生生扭曲了心志,不复本来面目。 长此以往,原本完全无辜的冤魂也要化作厉鬼,怀着对生灵的无限憎恨开始为恶,乃至残害人命,这份因果,又不知应该算在何人头上。 李柃神魂已达元婴位格,但却毕竟只得一人,如今又进入万魂幡内的精神世界,听得这些鬼哭,感受着阴风拂来,煞气狂卷,不由得也头皮麻,为之悚然。 “这等法宝有违天和,不能放任它继续成长,但也不能贸然损毁,否则一旦没有了载体,里面所拘束的冤魂就要跑出去到处为祸! 得想个办法,切实解决才行。” 李柃看向那些飘来飘去,宛若黑烟的鬼影,辨认出这些大多都是低级的鬼奴,但在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已经豢养了一些年头,堪称恶鬼,甚至厉鬼的存在。 他罡煞化剑,试探着朝其中一具鬼灵劈去。 剑气闪过,那鬼灵当场阴煞散裂,身躯都被劈成了两半。 它的实力不强,只此一下,就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可随着幡内黑烟席卷,这只鬼灵又重新凝聚起来。 它的身躯如同烟雾,呈现出半透明的形态,隐约可见,身上仍然穿着生前的简陋单裳,是个年纪约莫五十的老农。 只是其面上死气沉沉,全身上下流血不止,如同浸润衣裳。 这种似幻非幻的形象,是鬼道本相的显现,其身上有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创口贯穿腰腹,显然是飞剑贯穿所致,嘶吼之间,如同濒死的惨叫。 李柃再劈数剑,那鬼灵有意躲避,但却化作轻烟,当场溃散。 可没过一会儿,它又再次显现出来。 直至李柃不信邪的再劈十余下,生生把形成此鬼形象的阴煞身躯彻底打散,才没有再恢复。 然而李柃神色依旧凝重,因为他隐约察觉到,其中灵性仍在。 《幽冥录》记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所述者其实是人之真灵本性和外在形体的关系,道家此论,与佛家色空二相之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虽不能见此鬼,但却可知,对方也已经化为和自己神魂出窍之时一般的灵性存在,但比自己略浅一层,处于聻的层次,没有达到希夷之境。 只是此鬼微弱,没有随意运用神念和精神力量的办法,也就无法影响现世。 按照李柃从幽魂宗秘录之中所得的知识,不难猜测,它将会在大概七日之后重新,再次成为鬼魂之类,当中必须满足阴煞炼体,凝聚阴身的条件。 “好像还能复活……不好消灭啊!” 李柃隐隐生出了几分头疼之感,终于感受到了此前外人对上自己的无奈了。 自己灵体运行,也相当于空相,于此方物质世界色身不显,随意捏造的化身都是虚假之物。 无论如何劈将,斩杀,之多也只是抹消神通驱物的凭依而已。 “可惜不会雷火法术,也没有办法把霹雳弹或者符纸等物带进这处空间,能用手段并不多。” 不能贸然损毁法宝,又不能把雷火等物带进来,这是一个矛盾的死结。 “这样消灭太难了,只是普通魂灵都如此,换成恶鬼,厉鬼,又得如何对付? 还有,以我的精神念力,也难连续劈砍千百次,若不能够一口气消灭它们,再及时毁掉万魂幡,就会源源不断重生” 李柃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想起其他手段。 “若是有香火能够对这些鬼类起作用,清除此间的恶秽及阴煞就好了。” “试试看拒邪香如何……” 他念头动起,催动法诀,当下便以自身精神力量转化成为拒邪香。 随着一股清冽如水的清澈香魄涌入,天空中风卷云涌,热闹非凡。 那漫天飞舞的黑云猛的如同遇到香皂的油渍,飞快向四面退去。 许多鬼类也如同陷入了凝胶之中,变得寸步难行。 “拒邪香真的可以对付鬼魂?” 这倒是个不出所料的结果,连大粼江神化身都无法突破其所形成的屏障,这些普通魂灵又如何能够做到? 然而很快,李柃就感受到了这些魂灵和大粼江神的不同。 当时乌姥姥献祭生命所召唤的大粼江神乃是香火愿力所凝聚,本质上更加轻盈缥缈,容易为拒邪香所捆缚。 而这些魂灵,都曾经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他们所具的精神能量与意愿之力悉数化为了鬼魂的核心,然后又因获得阴煞滋养,得以保存下来。 若说香魄为水,这些就是土石,性质坚实,难以浸润。 拒邪香可以形成场域困住它们,隔绝供养,但却也就仅此而已,它并没有直接的杀伤力。 “无法根除此间阴煞和邪秽之气的话,只能镇压,不能消灭。” “看来,要切实找到真正能够度亡灵,洗刷邪秽的香品才行。” 李柃忽的心生灵感,先行卷起万魂幡,往回飞去。 …… 五丰城外,经过连夜赶路,异闻司中最为精锐的供奉高手和一批异人先行抵达。 当地所部众人出城迎接,不一会儿,就共同来到官道附近的空地。 那是李柃和尸仙宗弟子交手的地方,三具尸仙宗弟子的尸体已经被人现,稳妥的保护起了现场,正在等着司部来人亲临现场观看。 亲自领队的马副指挥使等人下了马,径直随当地官差指引往荒地走去,不一会儿,就见那些尸体各自血痕累累,姿态不一躺在那里,保持着最初现的原貌。 “诸位大人,仙师,此间便是其中一处案现场,据我们侦查所得,这些人应是在客栈打斗过后追逃出城,然后在此厮杀所致……” “这真的是我们盯上的那些尸仙宗弟子?” “不错,我们虽然未敢搬动尸体,但该做的检测都已经做过,可以确认身份。” 几人面面相觑,马副指挥使不由看向宫老等人。 宫老点点头,道:“面目和修为身份对得上,假冒可能性不大。” 另外一名供奉也道:“不错,修士尸体和凡人尸体是大不相同的,这些人所修的是魔道的控尸法诀及阴煞炼体之术,所受创伤及使用神通法术的痕迹也对得上。” 这些都没有问题,但很快就有人道:“可究竟是谁杀了他们?” 五丰城所部的头目道:“据目击者所证,他们应该是起了内讧……” “内讧……” 此言一出,众人皆默。 好一阵后,才有人道:“会不会是尹老怪?” 马副指挥使道:“此人狡诈异常,但实力未必有如此强大。” 宫老心中一动,面上微异。 “宫老,你有所猜测?”马副指挥使看向他,“我们都知,尹老怪就是那线人,按理说来,的确有与他们火并的可能。” 无论正邪,叛徒都是不得人心,极引仇恨的。 尹老怪出卖魔道,把消息卖给异闻司,不被追杀才怪。 但宫老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可能!” 马副指挥使道:“我们要找的欣原也不见了,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所联手,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先下手为强对付他们并不困难。” 宫老道:“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做到这等地步。” 马副指挥使有些不明所以,几位修士供奉却听明白了,纷纷看向地面痕迹。 “马大人,你看这边血迹,其中两名尸仙宗弟子是被人正面刺心割喉,直接攻取要害而死,面上表情犹自惊愕,另外远方则是带着愤怒和惊恐,说明以他修为,自知不敌。” “再看这里,有个腿脚用力的力点,连泥地都被踩出深坑,可能是有人见势不妙,转身逃跑了。” 马副指挥使反应过来:“尹老怪?” 宫老道:“是与不是,看过便知。” 说话之间,有差役牵着一只四肢纤细,如同雏鹿的动物过来,竟然是只身具灵气,已然可以堪称灵兽的犬只。 “阿黄,嗅!” 不一会儿,灵兽抬头,汪汪叫了两声。 “城内还有尸怪为祸,我们分出一半去除掉他们,另外一半追踪尹老怪去……此人狡诈,不可信任,千万小心!” “明白!” 当下再无余话,分头行动起来。 结果数个时辰之后,经过一番颇费周折的寻找,众人终于现了尹老怪和欣原的尸体。 看着四周一片狼藉的场面,感受着那尹老怪近乎自残,也要撒布雷火,轰炸四方的惨烈,他们不由得沉默了。 之前的猜测,几乎立刻就被推翻。 “有人抢在我们面前,出手杀光了这些人!” “但是现场几乎没有现其他人存在的痕迹,难不成,会是那位……” 第118章 升霄降灵 异闻司人有何疑虑,要作何猜测,李柃早已顾不上。 他们或许会把此事推到其他神秘高手头上,又或许,怀疑是此前曾经出手过的子虚真人所为,但他都不在乎,只要不是仙门高手注意到了自己便好。 如今李柃已亲身测试过,寻常筑基,乃至结丹都难以现自己,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参与天下大势,应该不至于引起敌意。 等到诸事告一段落,返魂归窍,先看到的就是妻子九公主面带关切的守护。 她见李柃睁眼,不禁走了过来,颇为惊讶的询问道:“夫君,你修炼的是何梦道神通,竟然连精神都几乎消隐不见。” 李柃预计到了今日白天要出去,在早间短暂分心提醒过,以修炼梦道神通为借口。 但神魂出窍和假死极为相似,要不是李柃身上生命气机仍在,残余精神也平稳,她几乎以为李柃在睡梦中安详离世了。 李柃笑了笑,安慰道:“以后我再如此,不必惊慌,真有什么事,我会及时醒来的。” 他如今也不是菜鸟,还有返魂香帮助,有足够的资格这么说。 安抚了九公主,他便来到含香阁,考虑起自己之前想到的事情。 香道通神亦通鬼,可以祭祀神灵,自然也可以度亡灵,飨食鬼神。 相关的香品和典籍记载,同样并不缺。 他先想到的是拒邪香,已被证实,可以拘役和镇压,颇有几分成效。 如若将来面对这般敌人,或许可以一试。 很快,他又想到一种名为唵叭香的存在。 唵叭香出自唵叭国,品相最好的是一种颜色黑中带红者,软净色明,其气味不如沉香,龙涎香等物,但却可以和其他香料调和,也能用作辟邪。 《香乘》之中便曾经记载有唵叭香辟邪的轶事。 《五杂俎》载:燕都有一个据说闹鬼,无人敢住的空房,有人偶然间住宿其中,焚唵叭香。 夜里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是谁焚此香,令我等头痛,还让不让鬼住了?”。 于是此后,鬼怪绝迹。 “此香可能有驱鬼作用……” 不过,李柃如今所需可不是让鬼怪头疼搬迁,那些魂灵被豢养于万魂幡内,也不能随意离开。 它们倘若有知,就算被活活熏死,也不会那么容易出来的。 而且,如今李柃手里头并未有唵叭香,他甚至都不知道此世是否存在此物。 唵叭国不是什么大国,而是一个古国名,在中南半岛,位于东南亚,而据考证,此物亦作唵吧香,以胆八树的果实榨油制成。 胆八树是一种可以生长到直径约两尺,高达八丈许的高大乔木,李柃倒是读过一些书,知晓其外形特征,唯今后游历闯荡,增长见识,亦或者从《万国风物志》之类的书中寻找此世替代之物,才能获得。 默默记住这一点,他的思绪很快又转到了另外一物上。 “降真香……” 《天宝遗事》记载,公主薨,帝哀痛,今赐紫尼及女道冠焚升霄灵之香,击归天紫金之磬,以导灵升。 此事在《杜阳杂编》亦有记述,说的是唐咸通十年,同昌公主死去之后,唐懿宗悲痛万分,命人焚香击磬,以助其飞升上天。 其中所焚之香,就是升霄灵香。 据《香谱》考证,降灵香就是降真香,此间升霄降灵之说,实际上是以降真香为主材所制灵香,用于度亡灵所用。 《香乘》载曰:降生南海山中及大秦国,其香似苏方木,烧之初不甚香,得诸香和之则特美。 这里述说的是它的特性。 作为一种常见香品,降真香的分布和用途,还是颇为广泛的,此前李柃制作信灵香,所用材料之中也包含了降真郁金沉香香等物,所以他手中是有此物储备的,需要用到之时,能够立刻拿来。 而此前此物作为辅材,充分挥了其调和的作用,如若以其本身为主角,亦有妙用。 李柃此刻所回忆起来的,亦是其中一方。 他决定先不想那么多,试试看再说。 当下写出自己所需材料清单,召来奴仆:“去把这些准备好……” 不一会儿,仆役回来,李柃取出其中一物看了看,是个如同山药的根心材,形似紫藤。 在李柃的吩咐下,这些已经切作片子,于是右以冬青树子,裹于布单之内绞汁浸香,蒸过之后,开始准备以瓦罐装下,油纸封口,窖藏半月再说。 此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李柃一口气尝试了多种器具和具体的香料配伍,打算看看何种妙用最佳。 而在这些时日,就四处游荡,继续神魂出窍,收集相关情报。 此时此刻,异闻司人已经开始在五丰城中展开行动,清剿尸仙宗弟子所藏的各种尸魔和僵尸之类怪物了。 在一众人等的努力之下,那些失去主人的怪物并未掀起什么风浪,就被轻松剿杀。 五丰城中,一场危机就此化作无形。 然而五丰城遭遇绝非偶然,那些魔道弟子们的初衷始终都是击杀平民,获取尸身,炼制魔怪,亦或者汲取他们的灵魂作鬼奴。 修仙界中不乏摄取生魂的秘法,但更多则是杀人之人不管掩埋,任其曝尸荒野无人管束。 又一夜,玄辛国内,一处无名的小山村中。 李柃神魂夜游,带着莫名的感慨眺望荒山,但见其内灵蕴微亮,如同鬼火的重重虚影漂泊其中。 “这处地方,好像是此前的洪水灾害区……” “一口气死了那么多人,如今尸骨腐烂,神魂无依,逐渐显露出来!” 转眼功夫,离上次的大规模灾难已有半年之久,许多新生的魂灵吸收到了足够的阴煞,渐渐成了气候。 李柃如今所见,便是埋藏在其中一处荒山的荒坟,似乎生出了几分变异。 他从异闻司中的卷宗获知,此处地方为背阴养尸之地,极有可能养育阴魂鬼祟。 结果如今实地一看,才知情况比预计之中还要严重。 “百十魂灵,有一成鬼,就可以不断吸收阴煞继续成长。” “懵懂无知知事,也不懂远离此间,在外作恶,隐藏状态下是很难为外界所获知的。” “等到有所知晓,恐怕都已经太迟。” “异闻司的人手始终还是不足,朝廷还没有强力到监控地方到如此地步。” 李柃倒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如今的玄辛国,对于道人的管束观念更强,想要建立道籍制度,一定程度上,也有补充人手,对付这些新生邪祟的因素。 但封建王朝连王权下乡都难,李柃估摸着,他们也做不到那种程度。 “唉,到头来还得看草莽江湖之中的有识之士自斩妖除魔……” 他就是这般的有识之士,当下冲入荒坟之中,启动感知,闻香寻鬼。 一种熟悉的阴沉腐烂味道传来,其中一处坟地里面,浓厚阴煞积聚,明显不同于外界。 如若换成其他人,在此一事上是远远不及李柃的,他们需要费许大功夫才能大致确定这些自然形成的阴灵鬼祟之流所藏之地,真正对付起来,或许不难,但稍有不慎,就让其跑掉。 而李柃只要找到机会,当头就是一剑,罡煞所凝的剑气直透地底,把藏在里面的薄木棺材都刺了个破洞。 下一刻,众妙化香诀催动,拒邪香倾倒,旋即便见一缕黑烟飘了上来。 这个场景让李柃想起了过往小时候玩过的灌老鼠,田地之中寻得鼠洞,把水灌下去,就乖乖自己跑上来了。 李柃催动众妙化香诀,再成香气场域,把那黑烟困了起来。 由于对方几乎全无灵智,遇事不妙,竟然连逃跑都不会,只是陡然化作一个形象凶恶的汉子,腹部高高胀起,如同身怀六甲的孕妇,猛扑过来。 这形象极为可怖,甚至可以从幻化出来的光影可见,其身躯腐烂之处,有脓血流出。 但李柃只是一剑就把对方劈得粉碎,然后生拉硬拽,收摄进了一枚寸许大小,形如琉璃球的宝珠之中。 不一会儿,宝珠里面便出现了一朵如同灯焰鬼火。 这是他从严师兄囊中所得的宝物,似乎是用于摄取和转存魂灵的法器,其名为摄魂珠。 利用此物,可以暂时关押一具尚未觉醒的普通新鬼,但若遇上恶鬼或者更为强大的厉鬼,就不灵了。 他把此鬼抓了回去,藏在山洞中,暂作研究不提。 …… 小半月后,当世外谷中逐渐恢复秩序,接连举行墟会和宝物拍卖的时候,李柃针对各类魂灵和鬼怪之属的研究也逐渐有了几分眉目。 实际上,并不需要什么研究,他如今所做的,不过是对照手中幽魂宗资料和乌姥姥的手札笔录实践验证而已。 越是研究,他就越对魔道作为愤慨不已。 “此道倘若只是自己修炼,那倒也就罢了,但还有一种,当真灭绝人性……” 鬼修分成两种,一种是主动成鬼,一种是被动成鬼。 有些人贪图死后长存,宁可化身成鬼,也不要让自己的魂灵溃散,这个暂且不提,李柃真正不满的,是如今万魂幡那些。 当然,不是对魂灵本身不满,而是对拘束它们,违逆生人意志,强行将其转化为鬼,不得安息的所为。 幽魂宗人似乎擅长这一套,此前所见的那个林柔娘动江神娶亲陋习,活活淹死被当新娘,也是同理。 荒山中,三支棒香插于地上,阳火焚燃,烟气袅袅。 李柃所炼制的新香,正在带着一种纯白如牛奶的香魄游丝不断上升,仿佛烟柱要直达上苍。 李柃取出了宝珠,将其中魂灵至于上面,然后动禁制,放了出来。 “嘶!”被拘束了许久的鬼魂本能的想要四处乱窜,但转瞬之间,厚实的墙壁将其抵挡在内。 香薰鬼魂,顿时间,如同水洗泥淖,大量漆黑烟气从那魂灵身上飘了出来。 那原本已经呈现出肿胀溃烂,全身流脓之相的可怖鬼灵,竟然阴煞快丧失,转变成为普通人的模样。 “成功了!” 李柃心中涌过一抹惊喜。 “这种升霄灵香果真是有用的,它可以洗去鬼魂之中的阴煞浊气,使之恢复清灵。” 据幽魂宗资料所述,绝大部分鬼奴和恶鬼之流,都是因阴煞积郁,怨气不得消解而催生的,当它们在主人驱使之下作恶之后,越来越多的怨恨和诅咒积累于其身之上,就会变质,化作厉鬼。 时间长了,甚至有可能通灵化形,重新恢复智慧。 李柃不忍这些无辜枉死的人魂灵堕落,死后还有受这种沉沦之苦,想出了这么一种具有度化故能的香之妙用,尝试将其度,结果竟然真的能够消洗其罪恶。 片刻之后,便见那个魂灵已经恢复了中年男子的形象,除了身躯透明,如同投影,外形几乎和生前没有二致。 他不像李柃可以神魂出窍,灵性在没有大脑等物的供养之下仍然保持清醒,因此仍旧浑浑噩噩,站在原地不动。 所不同的是,这个时候他再被升霄灵香熏蒸,就不再是一种痛苦,而是享受了。 如同沐浴清洁,洗去泥垢的享受。 李柃将这一切都记在心中。 “有净化,清洗之能……似乎还兼具着削弱鬼灵的作用!” “如此一来,以后倘若再遇到幽魂宗的修士,便当真有克制之功了。” “不过,能否对付血灵或者其他类型的鬼混,仍然存疑,那些自身拥有智慧,主动精炼阴煞的鬼修,也未必受到其限制。” 这是鬼修本身的特质所决定的,有些鬼修自身炼煞,阴身本来就干净,属阴是其特质,如何再洗得净? 至于为恶,沉沦,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受到浊气污染之后,心灵蒙尘所导致。 这种时候,升霄灵香完全可能失去作用。 但这些都可以以后再谈,李柃此刻更加殷切关怀的,还是万魂幡中的那些冤魂。 终于可以净化它们,从此解脱了。 很快,李柃将自己制作好的一批升霄灵香取了出来,于这处荒山点燃,然后又将万魂幡立于其上。 随着浓烟滚滚,越来越多的魂灵恢复本来面貌,带着平和与淡然随风消散…… 就在这时,李柃忽的心有所感。 内景洞天之中,一朵功德金云脱离,霞光黯淡下去。 片刻之后,它竟然就此消失不见! 第119章 我为此世创超度 简直夭寿,扣功德了! 李柃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帮助这些魂灵解脱,竟然换来这般的结果。 不过,意识到这是触动了天道的规律之后,他又心中一喜,生出了几分激动之意。 没有错,就是不惊反喜! 大修士获得功德金云不易,都将它视作未来渡过天劫的底牌,只要侥幸得到就是死保,尽量只进不出。 李柃却知,和一时的得失相比起来,洞悉天道的规律更为重要。 这东西就是试错的本钱,能够令得自己拥有更多尝试机会。 一旦真正掌握,功德之道的大门将向自己敞开。 “难道让这些无辜魂灵消失也算杀生?又或者这当中藏着什么穷凶极恶之辈,罪业未消,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李柃很快就想到了这两个可能。 都说天意难测,但大体的脉络,却是从始至终都清晰无比的。 他更倾向于两者皆有,自己虽然没有杀害那些凡民,但是洗净污浊之后,重新还原成为纯净的人魂,在自己手中消散,等于间接杀生。 鬼道也是天人循环的一部分,承担着一定的功能。 李柃立刻催众妙化香诀,想要出惜生香,果真全然没有动静。 第一条规律,当真明确了! 李柃很快又想到,如若天道公平的话,真正拯救这些人又将如何? 如今洗掉百余魂灵就削损一朵金云,拯救剩余的,岂不该补回至少八朵? 如今这杆万魂幡中还剩余八百之众的冤魂,从因果的层面来看,大多已经斩断与尘世的联系,比仙门中人所收的婴儿徒弟,亦或者一直闭关潜修的出世修炼者还要更加干净。 多数罪业都已由杀害他们以及转化为鬼的魔道承担,或许这当中仍然还有因果未断,但却并不妨碍总体的正向收益,这当中的差值,就是升霄灵香的价值所在! 但仍然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妥善安置这些魂灵。 放任自流显然是不行的,这会间接杀生,重新沾染因果,而若想要妥善安置,又没有一个合适的去处。 这要是在有阴曹地府和六道轮回的世界,助其轮回也就完事了,李柃完全有信心刷爆全国,立地成佛! 但是此世既无飞升,也无轮回,简直就是一个死结。 难不成出手解救了这些魂灵,还得供养他们永生永世不成? 李柃苦苦思索中,忽的感受到了几分这方世界对修炼者的恶意。 因果这东西,仿佛只要沾上就成了牛皮糖,难以甩脱,这果然是最大的麻烦。 突然,李柃灵光一现。 “怎么可能当真供养永生永世!再严苛的天道,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扯淡规律。 而且,若真如此的话,其实也意味着,这份因果很容易转手,没有道理沾上自己容易,沾上别人就难!” “江神法域,给我开!” 李柃当空飞起,在这些人头顶开辟神国,打开了通道! 下一刻,魂灵升腾,洗干净的十余鬼众进去。 冥冥之中,天道似乎有感,万物都开始欢腾。 强烈而又晦涩难明的意蕴激涌起来,无数香火愿力汇聚,倾注于这些魂灵之身,顿时间,一个个光辉灿烂,身穿华衣的神灵显现。 魂灵,竟然都成神了! 成神! 这是李柃借花献佛,利用大粼江神神力送他们的造化! 这些魂灵大多都是玄辛国内的百姓,暗合龙脉气数,但毕竟既无功德在身,又无神通法力,被这些香火愿力一冲,登时消散,化作最为纯粹的真灵散溢于天地大道。 成神只是瞬间,如同流星划过黑夜,璀璨即消。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因果转移,完全足够了。 天地大道似有感,仿佛垂落下一道道光柱,接引着这些人所化的光点往上方的苍穹而去。 这副场景让李柃莫名的大受触动,感知到了许多过去未曾洞悉的天理。 羽化飞升! 这就是人类精神意志还原本真,恢复到真灵状态的过程。 和魂飞魄散不同,他们借助江神之力得到了灵性的升华,保留着最后一丝元灵,是为羽化! 而回归天地,重新融入天地大道,是为飞升! 黄云真人曾经告诉过李柃的是没有仙神所居的上界,但飞升之说由来已久,显然并非空穴来风,真相就是精神融入天道的合道过程! 一股异样的香风传来,四周天音阵阵,缥缈若仙。 这副场景,玄辛西北,数百里皆可亲见! 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了,一些尚未睡下的百姓叫醒家人,纷纷道:“老婆,快出来看神仙!” “哇,升天了!” “又……又升天了!” 各方大修士们也感受到了天地大道的震动,自身灵性和精神意识无比活跃,仿佛要跟着那些光点一起上天! “生了何事?” 福地之中,一个又一个大能修士从冥思入定之中惊醒,神魂也从混沌虚空返回,带着莫名所以面露茫然。 有人下意识就开始掐指推算,但却只觉天机浑蒙,根本毫无头绪。 元洲,一座庞大如天柱的巨大山峰上,阴风阵阵,黑烟滚滚,漫天的云雾密布中,把这里遮蔽得永为黑夜。 这是幽魂宗的万灵山,当今鬼道最盛之地。 突然之间,所有冤魂共鸣,如同鬼哭狼嚎般沸腾起来。 数名气息深沉的修士飞出,磅礴法力蔓延间,漫天魂灵俱皆都被镇压。 但平静下来之后,他们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反而一个个凝重万分,如临大敌。 玄辛峰上,冥思入定的黄云真人也猛的惊醒,面上露出几分惊疑之色。 血砚宫中,阴长明正在小心翼翼的操控神念搬运香粉,眼前之物,尽皆都是好不容易才仿制成功的劣等品茶芜香。 突然,他哐当一声,把银匙掉落在桌面。 “补全天道,度法则……哪位大能如此了得,竟然搞出这么大手笔!” 天道的朦胧意识投下了关于此道的讯息,从此之后,能够直接与天道沟通的修士都可以感悟和参修此道了,收获多少,各凭本事! 本来这只有元婴以上的大修士才会察觉,但似乎是因冥冥之中存在几分因果,曾经与子虚真人有过接触的阴长明也感受到了。 阴长明一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知道,天道的法则变得更加完善了。 但很快,又醒悟过来。 没有道理,我不配啊。 阴长明心里是非常有数的。 “难不成,我和那位大能最近相见过,亦或者,冥冥之中存在什么联系?” 突然,阴长明身躯一震:“不会是子虚前辈在悟道吧?” 异象现场,李柃喃喃自语,也被自己搞出来的场面震撼了。 “度法则……升天成神……” 他身处此间,感悟最深,无师自通般掌握了这门天赐的度之法! 术法虽小,背后的道途和意义却不简单。 这是此世罕见的洗消之术,能够对抗业力,消弭因果,修炼到极致,简直杀人不沾因果! 换在此前,最为常见的洗消手段就是用宙道的光阴之力去消磨,但那实在太被动,太缓慢了。 世间生灵都缺时间,这对于整个天地大道才有意义,是天地自然自我净化的手段,不是给修士用的。 但是从此之后,掌握这一度之法,就能度亡灵,消弭部分因果了。 冥冥之中,也构成了一个天生万物,万物归天的循环,使得天道运转更加顺畅与平稳,也重新定义了冥道和生死轮回的关系。 李柃身躯震了一下,突然感觉到,自己内景洞天之中,金光在凝聚。 不一会儿,一朵金云出现。 又过了一会儿,又一朵金云出现。 呼吸之间,再一朵金云出现…… 寻常修士难以获得的功德金云,开始接二连三涌现,如同池塘之中捅了一棍子,不断冒出气泡那般急促。 李柃自己都有些呆滞,一时半会难以数清。 更在这时,香风扑鼻,不久前的异香呈现。 又是那种类似惜生香的异香,不可捉摸,难以言述,似乎只存在于李柃神魂之中,世间并无物质的根基。 李柃暂时未知这是什么,但有了上次的经验,立刻也猜测到了,这可能和自己无意之中补全的天道法则紧密相关,或可命名为度香。 李柃此前所感悟的诸类香品都有现实的依存基础,无论信灵香,生云香,返魂香,拒邪香,还是如今的升霄灵香,都是先行采集材料,调和香品,制作出来之后感知其妙用,才能以众妙化香诀拓录学成。 但是惜生香和眼下这种度香不同,它是直接从心灵之中浮现,自然而然掌握! 静静等待了一阵,李柃忽然又现,功德金云生成的度越来越慢了。 明明那些魂灵还在度,萤火虫般一个接着一个羽化升天,但是功德金云的获得明显变少起来。 从最开始一两人一朵金云,到后来三五人,七八人,再到如今,几十上百人才凝聚出一朵。 这当中,绝对存在着某种限制。 李柃目光微动,这似乎也是一条规律。 修仙界中早有流传,修为愈高,法力愈强,获得功德金云就愈困难,这是因为自身因果太重,破坏了天道的平衡。 同理,这种度过甚,也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就算如此,李柃今夜还是一口气收获了七十多朵金云,算上此前削损的一朵,还有更早之前获得的那四朵,总共有九九八十一朵! 这已然小成气候了。 更让他莫名惊喜的是,那种新生的度异香缭绕周身,似乎和法相本身密切结合在了一起。 这当中的意义,或许还需更进一步试验才会知晓,但李柃隐隐也猜到了几分。 一番忙碌之后,李柃收拾收尾,返回家中。 这次他有太多感悟和收获需要消化了,譬如香火封神和死后归宿的关系,譬如羽化的真相,譬如天地人间的循环,譬如功德罪业的计论…… 但还不等李柃想出个所以然,传讯灵符就鸣震起来。 李柃被惊醒,对犹自沉迷修炼的九公主道:“好像老祖找我们!” 他随手一伸,灵符飞了过来,果然听得老祖的声音响起。 “你屏退左右,只自己和青丝听我所言。” 李柃看了看旁边,只有当值的通房丫鬟朝姝和洁华。 原本许多事情都无需避忌她们的,但既然老祖这么说,接下来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李柃也就挥了挥手,让她们先离开。 下一刻,他神念分出,密布四周。 九公主不禁停了下来,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李柃也颇为困惑,问道:“老祖,现在可以了,有何吩咐?” 黄云真人道:“有异闻司探子禀报,玄辛国西北之地天降异象,疑似大修士悟道!” 李柃微怔。 不会吧,西北之地,天降异象? 大修士悟道,不会说的是我吧? 黄云真人继续道:“我心有触动,感悟到一丝度亡灵相关的意蕴了,假以时日,必能化为法门! 这本来应是能够沟通天道的大修士才能做到,但我转念一想,或许与冥冥之中的牵连有关,问了一下血砚宫的阴长明,果真如此,于是我们都怀疑,这可能会和子虚前辈相关,是他参悟了此道,以度亡灵之法补全部分天道运行的法则!” 李柃听得,一时都懵了。 黄云真人紧接着问道:“你这边有无感悟?” 原来,她是为了确定情况而来的。 李柃脑海之中闪过诸多念头,话及出口,却又变成:“没有……” 他一个小小的新晋修士,哪里掺和得了这些事情? 连子虚真人都被关注到了,还是撇清关系为妙。 黄云真人并未怀疑,只是告诫道:“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到时候若有仙门中人来问,据实回答就是。” 李柃心中一惊:“仙门中人来问?” 黄云真人道:“此前我们还不知子虚前辈所图之事,如今已经昭然,就是为了参悟此道来的! 宗内的前辈高人们自然不可能再置之不理,不过这位前辈神龙见不见尾,难寻得紧,想要找到他,或许得从相关之人问起。” 第120章 突如其来的天劫! 李柃忍不住问道:“老祖,此事与我等可有干系?仙门之前对子虚真人不闻不问,如今却要寻找,不会是态度有所变化吧?” 黄云真人道:“此前他只是浑水摸鱼,偷偷弄条龙脉而已,如今竟然连天道权柄都染指了,你说会不会有变?” 李柃带着一丝试探问道:“天道权柄?与您之前所提及的那位有关吗?” 黄云真人道:“你不用管那么多,如今连战事都被暂停下来,这倒便宜了我们玄辛国,趁此机会巩固防御,改良内政才是正经。” 李柃听到,只得暂时把疑惑压下,不再多问。 仙门重视之下,一切人力物力都被飞快调动起来。 李柃当天下午就见到了前来问询的仙门弟子,是一位仙风道骨的筑基真传。 似乎是此前老祖打点过的缘故,他也没有为难李柃,客客气气问了一些当初托梦的情况,并用一件能够留声的法器作了记录。 李柃把之前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连茶芜香的存在,以及和阴长明有所联络的事情都主动交代了。 他并不指望仙门迟钝到连这些都察觉不了的地步,主动吐露一些秘密,反而可以转移注意。 再说,这件事情也曾经在老祖那边过了明路,老祖这样的修士自然懂得把握其中分寸。 那筑基真传笑了笑,果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来李柃那件血元葫芦,亲自看了一下。 “的确是血砚宫的手笔。” 既然不是那位子虚真人亲自炼制的宝物,那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他这样的仙门真传也不可能打李柃手中法宝的主意。 交还给李柃之后,仙门使者道:“若有关系这位前辈的确切消息,可传讯你家老祖。” 李柃痛快答应:“晚辈明白。” 等到仙门使者离开之后,他面色微变,沉默着思索起来。 九公主一直在旁边看着,见他这样,不禁问道:“夫君,有什么不对劲吗?” 李柃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仙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九公主道:“大概是想要邀请那位前辈加入吧,元婴境界的高人,至少也值一位大供奉的名位。” 李柃道:“若有如此简单就好了。” 他现在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祖或者九公主,否则的话,连她们都要被牵扯进来。 当夜,华灯初上,李柃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 返魂香! 有人就在王城点燃此香,令得香魄飘散,香闻百里。 “有元婴修炼想要出窍夜游!” 他实在有些意外,仔细闻嗅,却现当中蕴含着一股别样的意蕴。 对方所用的返魂香似乎经过法力祭炼,构成了独一无二的香品。 他隐约明白了几分:“定然是有大修士出窍了,掐着上灯的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前中期的夜游境界!” 但不管夜游也好,日游也罢,都已经足够现他的灵体了,同等境界,没有道理能够瞒住。 得了,也不用纠结了,还是呆在家里和妻子共参秘录为妙。 这几天都是九公主主持引导,让李柃着实偷了个懒,也该是时候轮换一下,让她有空参修梦道神通了。 …… 接连几天,李柃都老老实实,没有再神魂出窍。 他着实被仙门闹出的阵仗惊到了,不曾想到,竟然会引出如此的重视。 这时候他打探一番,方才知晓,自己试验升霄灵香的方圆百里都被惊动了。 许多凡人亲眼目睹了魂灵升天的场景,各方的大修士们更是心有所感,直接从天道意志之中获得了如同天赋的感应。 依照各人所修道途和相关道果的不同,理解有所不一,但最低限度,也知晓了天地之间有度亡灵这么一回事的存在。 这颇有几分立道的声势了。 李柃这时候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仙门来人用的是自己炼制的返魂香,否则的话,真要在他们坐镇王城的时候贸然出游,说不定就被抓个正着。 他也说不上来,如果被对方现自己的话,会引来什么后果,但是冥冥之中有种莫名的直觉,恐怕会相当不妙。 不过,他如今的修为实力反而成为了最大的掩护。 想要找他的人再怎么精明机敏也不会想到,李柃自己就是那位子虚真人。 短短几天功夫,相关的风波就从玄辛国内扩散到了其他国家,颇有几分灯下黑的意味。 王城之内,接连三日有人点香夜游,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倒是派下来的仙门使者并未撤走,仍然还在那里用功。 但就在李柃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气味弥漫,如同上次腐尸劫难降至,充盈整个天地。 这一次,是烧骨臭! 这是一种骨肉焦糊的味道,当中还夹杂着塑料被烧的奇怪质感,熏得人头晕。 如若是寻常臭气,他还可以寻机躲避,但与上次腐尸劫降临一样,到处都充满了这种味道,就真的是避无可避了。 李柃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突如其来的预感,不禁大惊:“这贼老天,也太不讲道理了!” “上次拯救灾民还可以说是我多管闲事,介入了人间的纠纷,渡过去后,得了一朵功德金云的奖励。” “这次补全天道,创下度之法,难道也有错?” 这种事情根本就是矛盾! 若要有劫难,不应获功德。 若已获功德,不应有劫难!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躲在家中苟了整整半个月,李柃实在忍受不了,尝试着询问老祖相关之事。 他想知道,仙门查探子虚真人的事情究竟如何了,从而判断此事是否和自己闻到的烧骨臭有所关联。 没有想到,话才刚出口,就被老祖训斥一顿:“你就不能替我省点儿心,好生修炼和制香?这是大修士之间的事情,问那么多作甚?” 李柃沉吟,道:“其实,那位前辈昨晚又托梦给我了……” 黄云真人闻言,声音惊讶:“他还没有离开玄洲?” 李柃有些不明所以:“我也不知,他只是告诉我他将遭难,让我好自为之。” 黄云真人长长一叹,终于松口:“其实我早已猜到,你和他关系匪浅了,若非如此,他不可能传你有求必应香和茶芜香二方。 阴长明也曾与我有所讨论,他怀疑你那闻香的天赋是从其继承而来,你们之间有着血脉的关系!” 李柃无语,阴长明那老贼都是胡说八道的,老祖你都被他带偏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能怪人家。 老祖绝非人云亦云之辈,连她都觉得深以为然,可见心底深处也是赞成这个说法的。 真正带偏他们的还是自己,这个锅,得自己来背。 “老祖,你在说什么?”李柃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还没有告诉我,他将遭难是什么意思……” 黄云真人道:“很简单,天妒英才,子虚真人实在过于优秀,要挨雷劈了!” “什么?”李柃剧震。 黄云真人道:“天劫之说,你可了解?” 李柃道:“有所了解。” 黄云真人道:“他那等大修士若要遭难,多半与自身机缘相关,但这种东西不是凭空而来,也不会无缘无故降下,可能还是与前些时日的天降异象有关,已经被那人注意到了……” “那人?”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瞒你了,这万余年来,玄洲天道早有问题,这都是有人成功掌握灾劫,染指了因果劫难的权柄所导致,那人既然想要做天帝,又怎么会没有这等执掌天罚的手段!” 上次黄云真人已经和李柃说过这件事情,李柃稍有准备,但听着她吐露内幕,还是忍不住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吗?” 黄云真人冷笑:“你说呢?” 她解释道:“此事几乎所有大修士都知,只有元婴之下才被蒙在鼓里,就连我在千年前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问题,直至濒临突破,上体天心,才察觉到了因果规律被人为干预的迹象。” 李柃讶然:“什么,老祖你千年前就已经要突破?” 黄云真人道:“老祖我天资出众,百日筑基,百年结丹,但却在这一境界困了近三千年,难道你以为这合理?” 李柃一时无言,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黄云真人似乎想起了往事,轻叹一声道:“当年我师尊也曾与我说过,天妒英才,叫我谨守门规,按部就班修炼,我还不知其苦心,以致蹉跎至今……但想想,许多事情其实早有征兆,玄洲之地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惊才绝艳的高手了,近万年来,更无一人晋升化神! 外洲倒是偶有元婴往来,但都和本土的新晋元婴一样规规矩矩,唯恐触犯天条,招来劫难。” 李柃道:“老祖,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难道还会下作到亲自下场追杀优秀后辈?” 黄云真人呵呵一笑:“你不要听我说天妒英才就误解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那人早已合道,平常不显露真身,又何来的亲自下场?而且,当真有人值得那等人物亲自下场?化神之上的大能,不可以常理揣度,有时候他已经出手,我等都未必知晓,这已经是因果命运的层次。” “这么说来,老祖你所遭赑风,当真是有所预谋?”李柃震惊道,他隐隐有些明白了。 黄云真人想了一下,道:“不好说,毕竟他所掌握者是雷劫道果,未必能够染指风灾。” 李柃久久无语,他原本就处在心有所感的状态,听得黄云真人提点,一瞬间就福至心灵,明白自己最近所闻烧骨臭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原来,这竟是自自己神魂深处的预兆,是将生未生,尚未降下的天雷劫难! 黄云真人没有听到李柃回应,还以为他在担心这件事情,随口道:“你也不用担心,你这般的小辈,能沾上什么祸事,就算当真有什么机缘或者法门赐给你,到时候向宗门报备一声也就是了,我现在还能照应你,出不了大问题。” 还说什么出不了大问题,这就是大问题啊! 李柃苦笑无言,却不知如何回应。 又再过了一个夜晚,李柃的预感愈强烈,甚至可以清晰感应到,天地万物都在弥漫着强烈的杀机。 他终于下定决心,不能这么干等下去了。 自己虽然有天地大道所赐的功德金云护体,但冥冥之中,似乎有另外一股力量正在干涉和影响,无形的压迫不断袭来。 不主动应劫,迟早也会迎来爆,到时候反而连累身边之人。 直至此时,李柃才真正感受到了天劫的可怕之处。 它不像人劫那样悄无声息,润物细无声般杀人于无形。 恰恰相反,天劫真正降临之前,征兆异常明显,当事者都能大概推算出几分,绝对不会稀里糊涂就被天雷劈了都还不知。 但也正因如此,根本无处可躲。 传说中有些世外洞天和仙山福地可以躲避灾劫,但那种地方,根本不是眼下的李柃能够知晓和进入,他只能寄望于自己此前所获得的功德金云。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非获得此物,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的境地,那必然要利用到它去解决。 片刻之后,熟悉的感觉传来,天地苍茫,黑如深渊,唯神魂自由自在,能遨游四方。 但就在这时,一股令人心悸的直觉传来,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盯上了自己。 李柃吓得一抖,这不是他心生怯懦,而是与生俱来,仿佛遇到天敌的本能直觉。 他一个挪移,径直离开王城,飞到了远方。 原本平静的夜空突然风起云涌,星辉月芒消失,宛如墨迹的黑色天幕遮盖了天穹背景。 天地之间,仅余一团宛若星云的漩涡仍然还在散光芒,阵阵雷霆在其中流溢,浩瀚无边的恐怖气息在其中酝酿着。 到了这时候,李柃反而心如止水。 “法相变化!” 童子天人相呈现出来,转瞬之间,九九八十一朵金云连成一片,彻底遮挡住了其身躯。 第121章 此子有化神之姿 功德金云的传说果然不假,在李柃将其召唤出来之后,那种雷暴将至,避无可避的危险预感一下就消失无踪。 这让李柃想起了自己还是凡人的时候,打雷天暴露于空旷大路上,那种惶惶然不知所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天雷击中的惊悸之感,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不过,一旦进入大厦,有着厚实的房屋作为掩体,无疑安全许多。 即便是再怕打雷的人,下意识也会有一种被庇护的安心之感。 轰轰…… 沉闷的雷声在上空响了起来,雷链交织之中,如同漩涡的劫云缓缓转动。 修仙界中人人畏惧的天劫,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李柃曾经听说过,异类修仙远比人类困难,不需千年,只是化形一道关窍,就要遭受雷劫的考验。 那大抵相当于筑基而已。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累积的因果和劫业不多,远远不能和真正大能高手的天劫相提并论。 李柃也不知道其他大能高手的天劫是如何的,一股耀眼的雷芒激涌而来,如同上方苍穹有人抛出了一道光芒凝成的长矛。 轰隆! 恐怖巨响之中,粗达尺许的雷霆直接劈了下来! 李柃感觉自己全身鸡皮疙瘩立起,头倒竖,不但身体,仿佛连思维都为之僵滞停顿了! 稍微回神,那雷霆就击落在头顶。 覆盖头顶的金云华盖大放光芒,九九八十一朵功德金云竟然如同活了过来,不受控制的主动朝其迎去。 金白二色交织,雷光四溢,金光也跟着四溢。 李柃艰难抬头看去,现雷光在云层上方分叉,竟然被彻底挡住了! “我没有事?” “竟然完全没有被击中?” 李柃怔了一下,旋即便见,上下霞光稍暗,似乎有一朵金云被劈得粉碎,正在缓缓消散。 “传说果然是真的!” “功德金云,真的可以抵消天劫!” 李柃心中大定,几欲放声大笑。 但很快,第二道雷霆在空中凝现成型。 李柃目光微凝,感觉这道雷霆酝酿得比之前久了一些,威势似乎也更强了几分。 轰隆! 又是一道尺许粗的天雷轰然击落。 李柃站在原地,凝神看着头顶的金云炸开。 “两朵溃散了……” 又过了一会儿,第三道雷霆开始酝酿。 一如之前,蓄势,轰击。 雷光迸裂之中,白茫茫的一片将金云击得溃散。 这一轮天劫,似乎就以这般持续叠加的规律运转了下去。 李柃不惊反喜。 因为他在时候终于接触到了足够多的天道讯息,仿佛与生俱来就知晓这些知识一般,认出这只不过是最为普通的一九小天劫! 天劫不比人劫,盖因天道至明至公,该是何等规制,何等考验,都是提前就已经好的,倘若无人干预的话,一切都明明白白。 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罪业和因果需要偿还,也引动不来那么大的灾劫,想要凭空生成,或者因人的因素而累加,是极其困难的。 哪怕有老祖的遭遇在前,李柃也更愿意相信,是那人因势利导,暗中做了一回推手所导致。 但自己生来不过二十余岁,修为实力不过炼气,劫业能够强大到哪里去? 果然,心智通透,见性明心,该赌的时候赌他一把,是正确的。 这要是换成劫气迷心,心无所感,作出错误的应对,反而才容易殒落。 李柃大致推算了一下,大概一轮过后,九道天雷劈完,这场劫难就可以停止了。 就算其威能持续不断累加,每一击都能击溃自己头顶数朵金云,那充其量也就是削去四十余朵,自己还能剩下小半之多! 自己顶得住! …… 正在李柃于荒野渡劫,经历到第七八次雷霆轰击的时候,千余里外,一处崇山峻岭之间,一名仙风道骨的白衣修士突然停下,注目凝望西南方向的某处。 “原来在那里。” 他身影闪动,跨过虚空,瞬间挪移千余里,来到了距离李柃渡劫仅有十余里的所在。 几乎就在他赶到此间的同时,另外一道气息倏然浮现,是一名身穿红裙的美妇。 白衣修士道:“不想竟是飞仙宗的红霞前辈亲临,在下有礼了。” 这红裙美妇看起来近四十岁的模样,乍看之下比那年过半百的白衣修士还要年轻几分,但修仙界万万不可以貌取人,这是一位已经活过近万个年头,在整个玄洲也称得上是老资格的前辈高人,飞仙宗的太上长老之一,人称红霞仙子。 早在她成名的时候,这白衣修士都还没有出生,这一声前辈自是受得起。 红裙美妇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赤云子,你们天云宗未免也太咄咄逼人,如此一位散修道友,说渡劫就渡劫,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白衣修士眼皮微垂,一副默然的模样,好一阵才道:“这是他自身的劫难。” 红裙美妇嗤然一笑:“说到底还不是那位严苛,不允许外人破坏他的封天大计!如此行事,树敌良多,迟早要遭反噬。” 白衣修士面色微变,就在这时,远处光芒一闪,又一名修士挪移而至。 这次出现的是一个蓬头垢面,形貌气质如同凡间街头常见老乞丐的老者,头花白,随意披散在脑后,左手拄着一根树枝做成的拐杖,右手还端着一只破碗。 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说不定还得大慈悲,给他丢几枚铜板。 但红裙美妇和白衣修士见到,都是目光微凝,躬身行礼道:“闫前辈!” 老乞丐随意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目光,注目凝望远方。 如此做派颇有几分无礼,但红裙美妇和白衣修士修士见到,却是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 因为此人是玄洲真正的巨头,五大化神之一的闫不永! 不过化神大能久留宇内无益,早已神游太虚,神魂不知飘荡在何方的外域虚空探索和悟道,所留此间的不过一具行走人间的化身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想到,此次那名陌生元婴渡劫,竟然会引来此人关注。 “又是一个……这些年来,越来越多英才之辈遭劫,世人都传我玄洲乾坤有私,天妒英才,过了,过了啊!” 闫不永看了好一阵,似乎心有所感,摇头不止。 赤云子面露不以为然之色,不过在这位面前,他也没有什么可说。 就在这时,红裙美妇突然一惊:“快要消失了!” 远处劫云弥漫,雷霆闪耀,即便是他们这些大修士也不敢以神识探寻,只能像凡人那样以目光观察。 如此一来,所见所闻远远不如平常时刻清晰。 劫难降临,天机混沌,他们并未能够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赶来此间,看清楚李柃所经历的完整过程,还以为这第一轮就是最后一轮。 红裙美妇呢喃自语道:“这位子虚道友所渡的是七九天劫,还是九九天劫?按理说来,化神之后因果累积,才需要经历九九天劫,但他还在这等境界就已经有补天之功,所受牵连只怕不小!” 闫不永凝望着远方,灾劫面前,连他这位化神大能都不好说,因此也没有表丝毫意见。 赤云子倒是笃定,断然道:“要么是五九,要么是七九,断不可能为九九。” 红裙美妇看了他一眼,揶揄道:“天妒英才……” 赤云子眉头微皱,总感觉这前辈在挑事。 但事关那位,他还是耐心解释道:“天道至公,该有定数的东西,那位也不会胡乱篡改,否则就是动摇自己根基。” 红裙美妇暗哼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闫不永才不管他们明争暗斗,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个时候,虚空之中涌起阵阵波澜,五道气机深沉的气息相继赶来,看到闫不永,吃了一惊,纷纷行礼道:“见过闫前辈!” 这五人都是玄洲之内的元婴高手,这一下,玄洲正道三大家,天云宗,飞仙宗,游仙岛正在此间当值的高手力量,几乎全部都赶来了。 剩下的都是正在闭关潜修的紧要关头,不适宜出来,又或者对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兴趣,也不打算认识那位随时都有可能横死的子虚真人的高手。 化神之上,更罕见于人间现世。 因此,可以说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位道友已经渡完劫了,是否可以上去打声招呼了?” 闫不永瞥了说话那名元婴一眼,道:“没看到人家正在整理么,你这时候过去想要作甚?” 那人微怔,旋即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常人渡劫都会找个地方躲起来,避免为人所干扰。 虽然渡劫过程当中,外人不敢涉入,唯恐被牵连,反遭其害,但若趁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时期出手偷袭,还是有可能造成威胁的。 李柃根本什么都不懂,也没有相关经验,才会堂而皇之的在这普通之地渡劫,在旁人看来,倒也像是顶尖高手无所畏惧的心态了。 君子坦荡荡,又没有什么仇家,不怕人出手。 或者说,就算出手也不怕,有信心从容应对。 但人家如此从容不迫,是人家的事情,你冒冒失失闯过去,就是挑衅了。 这人身为元婴,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看到如此道友,心向往之,不知不觉间就激动了。 李柃还不知道,就凭这份在一群元婴高人和一位化神大能围观之下还能坦然处之的淡定气度,已然折服所有人。 显然,没有人认为这等高手会现不了他们,就算渡劫过程当中沉迷应对,渡完劫后瞬间反应,也足以看到他们了。 不过区区十里而已,又没有刻意隐藏,肯定是能够现的。 而当围观群众把目光落到李柃身上,看清楚其法相,感应到其气息之后,更是各自心中惊讶,暗叹不已。 “传闻是真的,童子天人相!” “还是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 “这得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等法相了,如此品相,如此强度……简直是我等楷模!” 知晓法相外形和相关之物所代表意义的人,无不倒吸凉气。 甚至就连闫不永注意到,不禁也是暗自点头:“此子有化神之姿,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红裙美妇和赤云子等人闻言,不禁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 化神之姿…… 这可不是胡吹大气吹捧出来的,这是前辈高人结合种种气运因果,相人之术作出的判断。 其中元婴之下,法相未成,根本就还没有评判的资格! 所以要让前辈高人有这般的判断,修炼至元婴以上,显出法相变化是第一步。 无论你是什么天之骄子,大能血脉,总要成长到这个地步,才值得人吹吧? 而若是法相既成,结果显现出的却是各种劣等老迈之相,那也根本不可能评得上优质,更遑论晋升化神的潜力了。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天无绝人之路,能够晋升到元婴境界就早已经证明过自己的根骨和悟性,但更进一步达到化神之境的,根本不是寻常人等能够做到的。 更何况,在情报之中,此人早就已经显露过日游境界的造诣,这是现场诸多元婴之中,大半以上都无法做到的。 这种存在,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顶尖存在了。 赤云子目光之中略带几分复杂,却是想到了自家宗门和玄洲局势的复杂性:“看来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这场劫难由来……那位以因果劫难立道,替天行道,有些事情也不是自身能够控制……呃……” “不过他既然敢只身来此,火中取栗,未尝没有事先了解,而且看他渡劫之后仍然头顶金云,富有余力的模样,恐怕准备已久……” 就在这时,所有人目光微动,就见李柃原地消失不见。 他…… 挪移走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这边一眼,借着灾劫气息仍在,众人不敢以神识窥探,一时竟晃了眼睛。 “呃……” 原本想要过去与之交流互动,再决定后续应对的众人尽皆僵在原地,哑然无语。 第122章 劫后再劫 雷霆自古以来都与天地大道紧密相连,渡劫蜕变亦是修仙者的重要考验。 过得此关,延寿续命,乃至长生不朽,成仙成神尽皆可期。 不过此关,灰飞烟灭,身死道消,连魂魄都难剩下。 这是天壤之别。 李柃如今一口气渡过雷劫,便真实感受到了源自天地大道的反馈。 宛若电流的丝丝酥麻之意涌遍全身,不断刺激全身上下的血肉和器官,乃至融入神魂,令得精神都为之蜕变,神魂之中的阳性也前所未有的壮大起来,效果远胜此前日游境界所受的照射。 李柃原本就能日游,这番渡劫之后,精神力量猛然提升一大截,达到了炼气后期的三百斤水准。 不过这点儿力量上的增长,其实不值一提。 因为李柃按部就班修炼,迟早也能达到这一步,性质的变化才是重点。 因此,真正让李柃油然欣喜的是,雷劫把他全身的阴煞都淬炼了一遍,灵体的阴阳平衡已经攀升上了一个全新的巅峰。 沉浸在劫后余生和蜕变晋升双重惊喜之间的李柃甚至都来不及细看周遭,就算细看,也难现藏身在十里之外的一众人等,直接挪移,离开原地,来到一个远离此前渡劫之地的所在。 “滋滋……” 随着一阵宛若电流的细微声音响起,头丝大小的白芒凭空亮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当空拉出一道电弧,瞬间暴涨,如同尺许长的小蛇。 李柃伸手一挥,这条闪耀着炽白雷光的小蛇便凭空悬浮在了空中。 “法罡!” 这就是性质偏向于阳性,已然无限趋近于法力的神奇力量法罡。 在李柃操控之下,这道雷光所化的小蛇轰然一声劈向前方,竟然如同真正的闪电链条轰击,在不远处的小树上打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这是精神生电的变化之术,自感应雷霆之后,他也掌握了雷霆属性的变化。 然而真正精妙的,还是这种法罡糅合了自身精元和神魂力量,又兼具着内外寰通,阴阳相济的性质。 正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此间亦有道法之蕴。 再加上李柃连体质都替换成为了纯阳道体,也在物质基础上满足了晋升的条件。 如今的他,才称得上是登堂入室,离筑基只差一步契机而已。 那是感悟到天地大道的机会,将其融入其中,炼就初始的法力。 这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关。 都说道足法自生,什么是道,各人理解不尽相同。 没有人能够指点李柃,也没有什么外力条件还有特殊宝物能够帮助。 此事不可言,不可思,不可议,就连仙门也无法确切传授什么,只能在其他方面的准备彻底充实之后,引领弟子们自行去悟。 天资悟性俱佳者百日就可以筑基,资质不足,又不得缘法的,那就是一世无缘,实在难有定论。 片刻之后,李柃再度挪移,出现在王城附近百里所在。 但还没有飞出几丈,无形灵体就猛然停了下来,面上露出一丝惊疑之色。 “不对!” “怎么还有那股味道?” “我的劫业还没有全消。” 烧骨臭的味道如同满满的恶意,依旧持续不断从四方天地飘扬过来,李柃可以清晰闻见其中的一丝一缕,深刻感受其变化。 这种感觉,就仿佛之前的雷劫都是白渡一般。 但是李柃连法罡都能运用得出来,甚至能够凭空演绎雷法的变化,证明此前经历绝非幻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怀着几分忧虑抬头看了看,天穹仍被夜幕所笼罩,昏暗之中,仿佛有隐晦的目光正在默默的注视着苍生和大地。 李柃心中微寒,已经隐约猜到了怎么回事,但却仍然只能硬着头皮往回而去。 果然,当他返魂归窍的瞬间,一股寒风自卤门而起,转眼之间就吹入了五脏六腑,然后朝四肢百骸而去。 这正是传说之中的赑风,据传其自囟门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这股风灾甚至吹向了神魂,识海之中,法相也仿佛在寒风之中瑟瑟抖。 不一会儿,整个内景洞天就呈现出一片天摇地动,宛若世界末日袭来的景象。 仿佛受到精神的感召,一根根巨大的龙卷风柱在童子天人相的身遭立了起来,法相之躯所披的蝉翼素纱绫先开始猛抖,紧接着,是背后的火红披风,然后是周围诸物。 四周并无沙尘,但在某种如同虚空造物的精神投影影响之下之下,依旧飞沙走石,如同刮起了巨大的风暴。 整个精神的世界早已遮天蔽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瓦解一般。 李柃感觉自己的精气和神意就像是覆盖在山坡上的草皮,正在被这股难以言喻的恐怖狂风一寸寸的刮跑,转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值得庆幸的是,自己以神魂出窍的状态经历了雷劫,而且拥有着功德金云护体,能够抵挡住绝大部分伤害。 在这股风暴的吹袭之下,唯一还能依靠的,恐怕就只有那些经历雷劫之后残留下来的功德金云了。 它们看似轻飘飘的悬浮于法相头顶,但却如同幻影,定在原地岿然不动,只是有如烟似雾的金芒从中脱离,化作漫天粉尘飞洒飘扬。 渐渐的,一朵又一朵金云在原地消散。 李柃形销骨立,仿佛凭空失去了大量血肉般跌坐在床,虚弱得连坐姿都不稳了。 这次的赑风袭击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天劫之威,只是功德金云抵消之后漏过来的部分威能,就吹伤他的五脏六腑,带走大半气血。 好在这种灾劫是生在自己内景洞天之中的存在,精神层面的投影毁天灭地,如同要把整个世界都吹没,在外却竟连一丝都不见,从始至终,李柃返魂的所在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只不过,这一幕着实吓坏了正在房中看护他的九公主。 因为李柃预备渡劫的缘故,找了个修炼梦道神通,需要冥思入定的借口盘坐,也没有如常共参秘录,但九公主的注意仍然不时放在他的身上,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 可在九公主开口之前,李柃就冷静传音:“别说话,先听我的,把人都支出去!” 因为感受到了来自天道的恶意,他变得愈谨慎起来。 虽然房中的丫鬟也是值得信任的心腹,但这种事情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一些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容易处理。 至于自己的妻子九公主,这个时候也只能顺其自然,也让她知晓一番了,否则李柃还真有些担心,自己不明不白突然栽了,她都还浑然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九公主微异,还是定了定神,嘱咐道:“丽居,洛珍,你们先出去,这里暂时不用你们伺候。” 两名丫鬟还道两位主人要玩什么羞人的新花样,抿嘴一笑,尽皆应道:“是。” 旋即便走了出去。 这一下,房间中便只剩下李柃和九公主两人了。 李柃身躯一颤,精神剧烈波动,旋即全身都以肉眼可见的度枯槁下去。 “夫君,你怎么了,别吓我……”九公主花容失色。 “莫慌,把之前用剩的茶芜香点起来。”李柃用传音说道。 “茶芜香……对,茶芜香可以恢复血肉……”九公主连忙下床去找茶芜香。 不久之后,烟气袅袅,醇厚绵柔的馥郁芬芳如同温水融入李柃的血肉,使得他的身躯重新生长回去。 李柃闻得此香,就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血元补充,虽然一直都在损失气血和精神,但那种仿佛连魂儿都要被吹跑,整个人烟消云散的巨大恐怖终于消失。 剩下的就是硬扛了,不断的对抗之中,此消彼长,终是等到这股风灾停了下来,逐渐消失不见。 至此,李柃才算是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但还不等他说什么,忽的,脸色又一下变作刷白。 他低头看去,只感觉有一股异样的力量从足底生出,正在如同火焰升腾,飞快往上蹿动。 “还来?” “贼老天,到底有完没完?” 李柃无声呐喊,心中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悲愤。 这一套三连,实在过分了啊! 李柃屡番听得老祖暗示,讲述其渡劫经过,对于风灾的降临其实也有几分防备,但这阵火灾,就是完全的出乎意料了。 火灾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乃是丝毫不逊于雷劫和风灾的三大天劫之一。 但是无论风灾也好,火灾也罢,通常都只生在晋升结丹和开辟自身洞天的过程中,寻常人的修为境界并未达到触它们的条件。 不过,既然连寿命为标准的雷劫都出现了,再出现风灾和火灾似乎也已不足为奇。 雷劫通常千年一降,寻常筑基修士都根本无法活过那么长久的年头,顺利见到这些灾劫,自己一来就享受到了三大灾劫齐备的考验,简直莫名其妙。 而且,那尊不是只展现过雷劫和赑风的力量吗,什么时候连阴火都有所涉略了? “夫君,你脚底怎么着火了?”九公主正担忧于李柃的气色,忽的见到一股如同鬼火的幽暗火焰猛的跃动,如同精灵般朝里面钻了进去,不由得愈着急。 她初时还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到这股火焰竟然在没入其身体之后就消失不见,也终于反应过来。 可是雷风火三大灾劫俱皆都是他人修业,自己所造的因果,旁人强行干涉非但无益,反而还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也不知如何如何应对,平常的精明和贤惠全部化为乌有,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六神无主。 李柃咬着牙关苦苦支撑,现法相头顶的功德金云竟然被刚才的赑风吹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寥寥数朵,而且各自散开,连此前的金云华盖都无法维持了。 这些功德金云才是他对抗天劫的根本,否则的话,以他如今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了几下,就得重伤甚至殒亡。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贼老天竟然如此阴险,接二连三的把能够降下的灾劫都降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再想为何会生这种事情了,因为精神世界之内,两团火焰自脚底下腾的一下燃烧起来,这尊童子天人相便如同脚踏火莲,站在原地生生的接受起了火焰的灼烧。 痛…… 辣…… 李柃这一回算是真正领教到什么叫做阴火了,此火慢慢腾腾,乍看起来丝毫也不猛烈,但却有一股子坚定而又强横的意味,不断侵蚀李柃的血肉和生机,使得他整个人都如同油灯般点燃。 头顶残余的功德金云大放光芒,但没过多久,这些原本就已经所剩无几的残云干脆彻底消失。 它们已经达到坚持的极限,开始就在这场史无前例的三劫连环之中消耗殆尽。 好在还有茶芜香,李柃的肉身飞快复原,以惊人的度血肉重生,近乎完美的抵消了阴火的伤害。 然而,这一切都于事无补,李柃的神魂还是不可避免的不断被灼烧,如同受到了最为残忍的严厉酷刑。 上刀山下油锅,恐怕也莫过于此了,风火二灾都直接作用于他的神魂之上,若非李柃天赋异禀,本身就强度惊人,此刻只怕早已彻底遭殃。 李柃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混沌不清起来。 “这一次真的栽了……” 他暗自苦笑,心中的悲愤和不甘反而逐渐消了下去,只是勉强睁开眼睛,带着几分眷恋看向眼前的妻子。 九公主早已哭成泪人,强压着声音,哽咽道:“夫君……” 就在这时,她突然抓住李柃的双手,自身神念如同流水涌了过去。 两人原本就已经双修有成,气机和精神达到了一定程度的交融,通过消耗自身一份力量,便可以补充半份给对方。 源源不断的精神之力化作了及时的养分,令得李柃原本枯竭的精神飞快恢复起来,李柃立刻如同久旱逢甘露,重新振作起来! 第123章 筑就道基! 宛如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油然而生,李柃精神意念所化的灵体自的欢欣鼓舞。 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可即便如此,危机仍然没有解除。 九公主的精神给养只是暂缓一时危机,并未能够解决根本的问题。 造成这一切的阴火仍在,持续不断燃烧着自己身上的精神力量。 无论九公主输送进来多少,它就焚燃多少,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反把她榨得面色白。 九公主身躯颤抖,肌肤渗出一滴滴豆大的汗珠,转眼功夫就浸润全身,如同水中捞出一般湿透。 但似乎是感觉到李柃正需要自己的帮助,九公主仍然紧紧抓着他的双手,持续输入不放松。 不一会功夫,她的神念力量就明显虚弱了几分。 李柃不忍让她伤了元气,声音沙哑,艰难开口道:“青丝……” 九公主关切问道:“夫君,你怎么样?” 李柃道:“我好些了,你先停一下。” 九公主凄然道:“不,我若停下,你怎么办?” 李柃轻叹一声,道:“这样如同负薪救火,没有用的,一不小心,沾染阴火,反让你也引火烧身,那才是真的全完了!” 九公主带着一丝哭腔道:“那该怎么办?” 李柃传音道:“把你的精神放空,交给我来引导。” 九公主毫不犹豫就照做了。 道侣双修之法,固然有种种好处,比如同享法宝,交换真元,精神共鸣,拉近修炼进展诸般,但在李柃看来,这种长久放开身心所带来的信任和默契,反而更加重要。 换成外人,绝无可能做到这一步,即便能力比九公主大上十倍百倍,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因为在这一刻,两人相互之间都能接触到对方最为脆弱的破绽所在,稍微利用一下天劫所降的阴火,就是必死的结果。 甚至都不需要起歹心,只是犹豫和退缩,也能把彼此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般的处境是非常凶险的。 九公主方才贸然出手,其实并非明智之选。 李柃就像是一条不小心搁浅的鱼儿,身上水分已经几近干枯,濒临死亡,唯有取来活水才能拯救他。 九公主用的是自己的精神之力,如同另外一条鱼儿跳到身边,用身上的水分去滋润。 这是真正的相濡以沫。 但等到这些水分耗尽,两条鱼都要一起干枯而死。 这样非但没能成功拯救,反而白白搭上自己性命的做法实属不智。 然而,恰恰也正是因为如此的感情用事,让李柃得到了宝贵之极的喘息机会,同时也生出了强烈的自救愿望。 他并不想死,也不想让妻子陪着自己一起死。 于是奋力接管两人同步的真元运转,立刻催动法相,在体内疯狂运转起来。 二人一体,三倍化之,足足六倍的精神念力横扫识海! 强大的力量融合到了一起,所有的精神意念都从此前的颓然挫败之中转醒,绽放出宛若星辉的璀璨。 轰隆! 雷霆阵阵,宛若此前天劫重演的响声震动整个内景洞天,使得李柃的精神世界都为之撼动起来。 天地有感,化为灵蕴不断融入。 此种力量如同香气袅袅,如香非木,非空,非烟,非火,证得香严体空,去无所著,来无所从。 顿时间,烟雾弥漫,香气充盈整个脑海。 这是专属于李柃自身的灵蕴,融入精神之后,立刻引导法罡蜕变,化为了一团无法琢磨的飘渺法力。 他……筑基了! 几乎是在这瞬间,李柃就意识到了自己法力的特殊属性,竟然是精神化香,凭空强化这一特质。 这几乎就是众妙化香诀本身的天赋神通。 但和过去不同的是,过去他还需以精神调和,各种香魄堆积运用,方才能够成功化香,而如今,却是以自身灵蕴调动法力的力量,直接演绎出其变化。 这是法力自带的变化特质。 换言之,李柃此刻是光凭想象,就能想象出自己所需变化的香气来,无比吻合自己所修道途和精神意愿的所需,也把众妙化香诀推进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不过李柃此刻却未运用任何法力特质所带来的变化,而是以分神化念操控之法同时扑灭火焰,大范围压制下去。 直接以力破局! 抱薪救火的场面终究没有再生,李柃运用了自己元婴境界的天赋神通,直接一锤定音! “好险!若非关键时刻突破,又挥出六倍的神通法力,只会灭了一处又起一处,被它活活耗死!” 李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刚才的瞬间,是他此生以来离死亡最为接近的一次,但好在有着九公主的帮助,终于还是有惊无险,成功渡过。 这时候,他的童子天人相呈现出来,展露在了九公主的面前。 他要全力催动倍化的法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九公主面露惊讶,怔怔的看着飘浮在李柃头顶,大放光芒的童子天人,突然反应过来:“夫君,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疑惑,同时也充满了震惊。 “你竟然拥有元婴前辈的法相和神通,还是这一尊!” “青丝,并非我有意瞒你,实在是此事说来话长,你听我解释。”李柃苦笑一声,但到了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了。 道侣比凡俗意义上的夫妻还要更加亲密,李柃考量一番之后,终于还是不再顾忌牵连,把自己食香炼魂的真相告知了九公主。 九公主表情数变,几次想要问,却都还是忍住了。 她安静听着李柃述说了下去,直至讲到最近的遭遇,才忍不住道:“天道劫难……原来夫君的神魂位格如此之高,才会在如今的修为境界就遭受这等劫难,但这次勉强过关了,下次怎么办?” “若你真的已经被盯上,接下来岂不是还会有更大的危险?” 她为李柃的命运担忧起来。 李柃道:“盯上就盯上吧,修仙者逆天而为,原本就是争出来的。” 又安慰道:“天劫之力也不是想要动就能动的,我现在可以感觉到,身上所负的因果业力全部消弭,对于天道而言又是清清白白的,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问题了。” “合道之法也是要讲道理的,或许有人的精神意志可以影响天劫,但代价是他自己也要被天道同化,遵循一定的规律来行动,如今就算是我当面踩脸挑衅,多半也奈何不得我了。 不过这次连环劫难当真来得蹊跷,可能还真有人想要布局修仙界,事先铲除具有威胁之人,尤其是不受控制的散修。 我的真实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否则怕有危险!” 其实李柃心中非常有数,对于老祖和自己的遭遇,就算一时愤慨,也没有委屈到哪里去。 因为天道至公,原本就是要平衡众生的存在。 天劫也是刑罚,而不是其他。 上古修仙者渡过劫难,是没有是丝毫好处可得的,亦或可说,逃得一命,可以继续长生逍遥就是最大的好处。 后世之人参悟劫道,利用因果的牵连把历劫转换成为类似考验的任务,才能从中获得淬炼自身神魂和法力的好处。 因此这一次,李柃从头到尾都没有挨着雷霆劈一下,但却还是获得天道所赐的本源反馈,得以锻炼神魂,无师自通般掌握了雷法。 这不是像有些修士以为那样,靠着自身挨劈,从中汲取雷霆力量,用于锻炼肉身或者神魂。 天劫降下的机制是因果牵扯,业力累积,就算当真存在一个可以左右此事的意志,充其量也是因势利导,调整降落的时机和规模。 李柃渡劫之后,上体天心,神识清明,很快就想到了这次挨雷劈的源头,多半还得落在钻空子刷功德的作为上,一下累积太多业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李柃心中就没有怨气,不会质疑这背后是否有幕后推手! 因为若真按照正常的展,这些起码得在他几百上千岁的时候才能凝聚成型,真正降临下来。 就算立刻降临,正常而言,也该是那一九小天劫渡完就适可而止,以他所持有的功德金云,完全可以轻松抵消! 后面接二连三的劫难,苛刻而又凶险,正应了老祖所言的那一句,天妒英才! 不过就算想到这些,他也毫无办法。 他甚至都无法确定,是否当真存在着那么一个人,暗中对自己下了黑手。 因为天地自然原本就要抹消修士,排斥长生不朽的存在。 若无足够的机运和福缘,又凭什么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得享长生逍遥? 这世间的好事,没有那么便宜让你去占。 而且,这次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真正体现了否极泰来的大反转。 自己竟然在心有所感之下,触动道心,真正完成了道足法自生的变化! 想到此处,李柃心念一动,一股朦胧的白芒浮现出来,萦绕在周身。 “青丝,我已经成功筑基,炼就法力了!” “这就是我的道基,本源法力!” 这种法力不可增不可减,随修士真灵存在而存在,消灭而消灭。 但法力的精粹程度,运用经验,却是可以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的,道基还能自动运转,周天之数衍生一道,从此之后,就是等着它自己慢慢演化更多后天法力,以及不断成长了。 九公主带着几分疲惫,但却同样惊喜:“这真的太好了……” 李柃道:“我可以感觉到,一下打通天地之桥,拥有了驾驭外界天地元气的本能! 其实我才刚刚突破,同样一人之力,并不比你的炼气圆满强大多少,直接驱物只得三五百斤而已,但号令天地元气,却可以借法,让我拥有更强力量,哪怕比拼蛮力也远非过去所能企及!” 他说话之间,伸手一拂,白芒没入两人所在之床。 足有丈许来宽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缓缓升腾,旋即整个漂浮起来,如同飞毯悬定在尺许来高。 这就是真正的神通,这就是法力的妙用! 九公主看到,忍不住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表情。 此一金平脱紫檀象牙床足足拥有着六千斤的重量,基底是一层层厚实的紫檀木枋以卯榫结构拼合而成,厚重无比,无论在上面如何摇晃,也不会有丝毫颤动。 四壁雕梁画栋,饰以象牙,黄金,也尽皆都是真材实料,没有丝毫掺假。 因此,不久之前的李柃是断然无法以神念之力撼动它的,就算肉身去抬,目前的纯阳道体也完全无法做到。 然而,法力驱御之下,整张床都似活化过来,与天地元气起了反应,自行浮空而起。 他的精神念头仍然只感受到了三五百斤的反馈力量,如同杠杆撬动。 更为奇妙的是,这竟然还不如何消耗他的体力或者精神念力。 因为李柃并非运用自己力量去搬运,而是施展借法之术,让大床自己漂浮和移动。 附着在其中的法力不散,它就能够长久维持这种状态,不必像凡人搬运物体那样,需要时时刻刻运劲做功! 李柃自己感受着这种变化,也不由得长叹:“难怪都说筑基才是真正的仙师,拥有了法力,是本质的提升! 不过这本源法力是道基,等闲不会动用,今后衍生出来的法力也未必还有这等增幅,关键还是要看神通变化!” 李柃缓缓把大床放下,这要是一直漂浮下去,整天整夜都行,但被丫鬟们进来看到不好,怕是得大吃一惊。 九公主笑道:“说到衍生法力,似乎有些天材地宝可以有效提升它们,使人在短时间内拥有过自己道龄的修为。” 李柃神色微动,却是摇了摇头:“那至少也得往下品灵材去,而且,借助外物所得的法力毕竟斑杂,炼化多了,甚至有可能污染本源,影响根基。” “我的法力正好对应自创神通,能够获得极大加持,没有必要用那些五行灵材沾染上其他属性,让它自然增长就好。” 第124章 风头无两 劫后余生,李柃和九公主都精神放松,相拥着感受这份相濡以沫的温情。 不久之后,两名当值的丫鬟受召回来,看到两位主人浑身是汗,也见惯不怪,麻利无比的为他们擦汗清理。 却不知李柃和九公主都心无杂念,所有注意都转移到了李柃方才的渡劫和晋升突破上面去。 九公主突然道:“我方才好像也心有所感,隐约有些领悟道基意蕴了!” “哦?”李柃看向她,这可是件大好事,炼气圆满许多人都可以达到,但和成功筑基是两码事! 九公主道:“仙门虽然无法直接传授弟子,但结合许多人大能高手成功的经历,也不难得出结论,那些人要么天生魂异,天然能与天地大道共鸣,要么富于情感,能极大增幅自身精神,从而打通天地之桥! 这些种种,都是筑基的关窍。” 李柃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难怪都说生死搏杀能够历练人,又或者如我这般在劫难之中历练,调整到天人合一的频率!” 九公主道:“这当中似乎也有老祖所给洞玄秘录的功劳,你晋升突破之后,也将带动我提升,到时候我筑基难度会小许多!” 李柃看向九公主,目光温柔。 其实他猜测九公主当时是生怕自己死了,精神强烈波动,突破了瓶颈。 道基……其实也是道心啊! …… 李柃虽然幸运筑基,但是历劫之后的伤势仍在,短时间内也不敢再以神魂出窍到处乱逛。 他这时候已经和九公主真正坦诚布公,交换了这一秘密,却反而变得保守起来,打算先休养一段时日再作打算。 这时候,他与九公主讨论起自己另外一件事情。 “我筑基了……要不要告知老祖?” 九公主沉吟良久,却是道:“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老人家好了,眼下玄辛峰诸事也没有缺真传弟子,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反而要防范仙门有所感知。 到时候仙门征召夫君加入,成为真传弟子,亦或摊派其他任务未可而知! 虽然加入仙门自有好处,但老祖连正式弟子的身份都没有给你,要你一直保留灵香匠户的名头做个清贵闲人,这并非没有缘由。” 李柃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不是他非要隐瞒,实在是不好解释。 吐露了一些,就要吐露另外一些。 如若眼下玄辛峰风雨飘摇,紧缺筑基真传当差办事,那还另有分说,但他们缺的并不是真传弟子,而是当家做主的主心骨。 想办法帮老祖延寿续命,或者协助其安排玄辛诸事,谋取更加长久的基业,这才是正经。 当下,他也决定暂时不要节外生枝,顺其自然为好。 很快,李柃和九公主又现,两人差了一个大境界,共参秘录的共鸣被打破,竟然又跌落回一二成反馈的小成境界。 这点儿的精神之力增长对李柃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不过,李柃一个念头之下,本源法力竟然可以自动记住运功路线,按部就班的引导牵动。 对这一点,九公主反倒不奇怪,她接受过仙门的基础教育,比李柃这个半道出家的修士还要清楚。 她告诉李柃:“这就是法力的一大特性,唯心之性! 我以前似曾也和夫君说过,法力的本质就是精神念头,核心也是自身的心意,它实际上是你自己潜意识所控制,随着你的认知变化而变化。 它并不具有越修士自身认知的自主能力,但在认知之内,都可以自由继承和运用的,充其量只是熟练程度的区别。” 李柃一试之下,现果然如此。 运功路线是自己记熟了的,自己知道,法力当然也知道。 他心中一动:“这么说来,炼制法宝也是同理?” 九公主道:“对,法宝的实质也是这般而来,法力封印于天材地宝之中,携带着运用其中灵蕴,施展神通法术的心意,到时候重复激活这般的讯念,就能模拟人的精神意志就行驱使,低阶修士即便自身没有法力,都能运用自如。” 李柃感叹:“我现在是道龄为一,修为也只得一年份,什么都还做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学习这些常识好了。” 九公主道:“夫君莫要担心,这些东西的理论并不复杂,倒像是游泳等事,没有学会之前千难万难,学会之后,所有动作和要领都成本能,靠的都是实际磨练,我也会把自己在仙门所学转述给你,当初在学习这些修仙常识的时候,我可是门门得优,课课精熟!” 李柃闻言,不禁一笑,这倒是个事实。 接下来的时日,李柃一边养伤,一边如常协助世外谷中恢复繁荣。 韩谷生与林立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常与李柃接触,根本还不知道,这个年轻小辈不动声色就晋升到了筑基的境界。 不过就算他们过来,当面接触,李柃同样不虚。 他神魂位格奇高,很快就熟练掌握了如何收敛自身精神和法力,隐藏气机的运用。 一般人,还真无法窥破他的伪装。 如此苟且隐藏到月底,他的伤势好了许多,终于又再神魂出窍,前往世外谷中打探与自己相关的情报。 他只记得,当时天雷劈落的动静好像不小,也不知道是否会被人察觉。 由于九公主已经知晓他能出窍的秘密,非但不用再避忌,反而还帮着掩饰,李柃干脆就在白天光明正大过去。 这一回,自然还是久违了的乌有化身。 旧地重游,此时的世外谷仍然还处在修缮施工之中,大阵一时半会难以顾及,但各种普通民居,集市设施,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街面上也重新铺了一层地砖,显得倒比过往还要宽敞整洁。 昔日山谷中央的大榕树已经在战火之中损毁,干脆砍了运走,改建成为一座数丈见方的圆形水池,一个三尺来长的鱼跃雕像竖立,从中不断喷出水花。 李柃从那边经过,忍不住四下打量,的确是变化了好多的样子。 来到客栈处,李柃召来小二,并没有急着订房投宿,而是摸出一两银钱,问他道:“最近修仙界中可有什么新闻?” 正所谓洞中方几日,世上已千年,修士常年寻幽探秘或者闭关潜修,每隔一段时日才出来走动实属正常,这般向人打探近日时势的举动,简直再常见不过。 小二笑呵呵的收起银钱,热情道:“这位仙师,最近有桩大事件,上月廿八,我国西南之地有元婴前辈渡劫啦!” 李柃心中一动,这恐怕是韩师叔祖他们获得情报之后有意散播的吧? 眼下玄辛峰要竭尽全力恢复此谷元气,当然少不得公布一些散修们可能感兴趣的逸闻要闻。 事关大修士,天然就是热点,比什么都来得让人瞩目,要盖过它,恐怕得是某地现什么古修遗迹或者仙人洞府了。 “说来听听。”李柃示意他继续。 “好咧,是这样的,那位前辈正是前些时日曾于王城出现过的元婴高人子虚真人!要知道,那可是位疑似日游境界,元婴巅峰的大修士!” “那位前辈,啧啧,可当真不得了啊,竟然堂而皇之于野外渡劫,当时有某位化神大能,还有天云宗赤云子仙师,飞仙宗红霞仙子等人就近旁观……连化神大能都夸赞其有化神之姿哩!” 在小二一番绘声绘色的述说当中,当时的场景被还原出来。 这显然是当中旁观的某位透露的,也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 李柃听了,不禁面色古怪:“当时竟然有那么多人围观?” 他突然好慌。 自己当时一个都没有现,根本无法察觉! “娘的,终日打雁,还是叫雁啄了眼,我自己神魂出窍到处乱逛窥视别人,终于也被别人窥视了一回,还是一大堆大能高手聚众围观!” 想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当众渡劫究竟有多么的冒失和危险。 虽然劫气弥散,雷霆漫天,等闲人物避之不及,也不敢主动迎上来做些什么,但若万一被人缠上,没能及时离开,也存在不小风险。 正常修士渡劫,应该是自己找个远离人烟之地,不被当地居民或者官府看到,也不招来其他同阶或者高阶修士旁观,才好放心施为。 自己当日所为,简直无异于当众裸奔! 不过这般的粗豪与奔放,显然也把那些人都震住了。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普通之辈根本干不出这种事情,自己所展露出来的一举一动,都被先入为主的认作是了有恃无恐。 而当时在现场的某位大能化身也不知道出于何故,竟然称自己有化神之姿,很是盛赞了一番。 现在满玄洲都在到处寻找这位据说有化神之姿的子虚真人,有小宗门小势力要拜其为大供奉,太上长老,正道三宗想要与其会见,商谈玄洲大局,散修元婴想要与其交流心得…… 一时间,竟是风头无两! 李柃若非化身来此,只怕已经冷汗涔涔。 “这帮子高阶修士,无聊不无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之中的一番举动,都能搞出这么大阵仗来。 “这位仙师,您恐怕还不知道吧,那位子虚真人渡的可是传闻之中的化神大劫,九九天劫!” 李柃懵然:“九九天劫……” 小二压低声音,很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对他说道:“有消息称,这位前辈当时就是在晋升化神,说不定已经成功,天下间暗中多出一位化神大能了!” 李柃:“……” 小二又道:“您可知道,他来玄洲的目的?” 李柃摇了摇头。 小二神秘兮兮道:“这可是独家秘密,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那位有可能是为开宗立派而来,说不得过个几年,玄洲大6上又要多出一大宗门啦!” 小二又道:“之前说到有散修元婴想要与其交流心得,这还没有什么,就连飞仙宗的红霞仙子都似有意探问,不知子虚真人仙乡何处,洞府何在,有无道侣……” 李柃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二道:“当然是佳人有意,想要相亲,结成道侣啦!” 李柃哭笑不得。 这消息是不能再听下去了,越说越离谱了! 玄洲大6的高阶修士们平常不显山露水,没有想到,私底下还挺八卦的。 按理说来,低阶修士应该甚少有胆子编排前辈高人,这也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当作真相流传下来。 可想而知,随着时日的推移,搞不好会演变成为子虚真人乃是外来的化神大能,此来玄洲是为了却一桩昔年游历闯荡时结下的恩怨……和本土某位修士争抢道侣来着! 但李柃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 他现,无论这些江湖传闻离奇再夸张,都不离同样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就是玄洲高层的大修士们的确对其多有关注。 如今子虚真人在上层圈子里面已经具备不小的知名度,足以引起广泛关注和议论了。 但真正让李柃感觉恐惧和后怕的是,当时竟然距离那些大能高手如此之近! “我当时是神魂出窍,又有劫气遮蔽,应该不至于被看穿底细吧?” “还有我的神魂气息,精神力量……大概也认不出来吧?” “不行,以后要尽量避免以神魂出窍到处乱跑,真要出来的话,反而是本身更为稳妥!” 带着几分于我心有戚戚焉,李柃赶忙离开世外谷,以神通之法飞纵返回,借着返魂香归窍。 李柃出窍的时候,九公主就特意守在旁边自行修炼,顺便为其护法,见到他醒来,不禁问道:“夫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柃道:“眼下风头正紧,看来短时间内是不宜再出窍了,万一被哪些大修士们抓个正着,无端祸事上门!” 他这么说着,当下也愈坚定,要遵从内心的选择,至少苟他个几年十几年再说! 他就不信了,那些人会无聊到一直关注子虚真人的动向,始终守着不放。 第125章 出入幽冥 内苑的水榭花楼中,九公主身穿一袭白裙,凭栏而立,如同莲花娉婷婀娜,笑意盈盈的看着正在下方湖面上的李柃。 此刻李柃正轻飘飘的踏立在水波上,晨风吹来,水面微皱,身躯也仿佛随之而起伏。 不久之后,凌空而起,稳稳站在她身旁。 九公主绡袖微挽,露出柔荑,替李柃整了整因动作微乱的鬓,轻笑询问道:“夫君,不靠云遁等法诀,直接凌空虚度,感觉还不错吧?” 李柃道:“那当然,筑基之后能靠自身法力凌空虚度,不依赖于任何法术与外物,实用性远远不是过去神念驱物所能相比,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在逍遥!” 又道:“自在逍遥既是虚指,也是实际,早有前辈高人总结出不同修为境界的自在逍遥。 炼气境灵元流转,奔腾如名马,日行千里,体力悠长,是为白驹之逍遥; 筑基境法力加持,飞行如鹰隼,日行万里,不费气力,是为苍鹰之逍遥; 结丹境洞虚通玄,挪移如神行,穿梭传送,跨洲连海,是为鲲鹏之逍遥; 乃至元婴以上,神魂出入幽冥,遨游太虚,上穷碧落下黄泉,更可称是大逍遥! 这些都是身体力行而来,其实我现在就已经能够夜游和日游,这方面的身体力行已然证得。 但我真实修为境界的确还低,缺乏出入幽冥和遨游太虚的手段,也不会真正的挪移神行,这些都还需要努力。 而且,现在担心被盯上,也是一种不自在,根本逍遥不起来。” 他说到这里,摇头轻叹一声。 不过,却似没有什么遗憾的模样。 因为他已经成功筑基了,站在真正凡脱俗的殿堂内。 对于修仙者而言,法力是什么? 曾经有大能回答,法力就是一切。 李柃深以为然。 他现在已经得到了获得一切的可能,也终于拥有了追寻自在逍遥的资格,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然是努力修炼,上进,把前途命运真正把握在自己手中。 不久后,李柃和九公主来到北边的校场中,测验法力的实际力量和凝聚加持种种变化。 结果现,在这里竟然呈现出了极大的偏差。 单纯以法力驱动物体的表现出入巨大,运用借法之术后,号令事物自行运动,竟然也达数千斤至万斤不等。 但这并非李柃新晋之初境界不稳,而是法力本身的一大特性,唯心! 唯心之变,难以测度,这根本就不能以凡人的思维去衡量。 反倒是单纯的神念力量仍然如常,单纯以神念而计,仍然还是三百斤上下。 这看起来不多也不少,并未因境界突破就展现出什么狂飙突进的增长。 神识感应范围亦然,眼下李柃连一道衍生法力都未凝聚出来,自然也没有什么确切的增长。 九公主见此,安慰道:“那些个筑基真传,哪一个不是修炼数百年?真正的筑基实力成型,需要一定道龄,夫君不必心急,增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李柃了然,点了点头。 回到含香阁,他依例点香供宝,洗练精神,复又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自己昨日所放的书本,翻开之后,一个如同萤火虫的光点自然浮现出来。 这是他所得的书精。 以精神与之沟通了一会儿,李柃脑海之中仿佛呈现出一本本虚幻的书卷模型,这是利用书精天赋神通所幻化的景象。 如同阅览神识玉简,许多资讯自然而然的流泻而过。 李柃尝试着传了一个意念进去,“法力”! 顿时间,此一精灵曾经和记忆过的所有书本,含有“法力”这一关键词汇的部分和前后篇章呈现出来。 “这可比裴侍郎所编的书册快捷多了。 不过,重新编排整理,便于和理解的程度,远远不及裴侍郎等人所为,这只是个搜检工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进化为具有智慧的妖精。” 李柃静默着感应了一会儿,童子天人相浮现出来,以神念驱物取来另外一本书开始。 与此同时,无形的念力打开一个又一个药柜抽屉,一份份香料飞来。 有的当空就被锋利罡锋切断,有的受到大力碾压,研磨成粉,有的被阳炎炙烤,烘干水分…… 三头六臂的能力,帮助他快完成一份香品的制作。 这已经不是此前意欲尝试的迷神香,而是更加贴切的幽梦香。 因为李柃并未找到糜钦枣或者相似的替代品,但却现了一些醉果,幽梦花等物。 其中幽梦花更是一种产自海外,拥有引人入梦功能的不入流灵材,本身更具淡薄清香,属于尚未开利用的香品。 李柃利用凝合花香之法将其那如同玉兰的花瓣一片片取下,捣碎熬制,复又以花粉浸润,加入醉果所酿造的酒中加以调和。 不多时,一种浓烈醉人的酒香就在房间里面弥漫开来。 但是李柃观想气味,具现香质,所见的却是一种形如灰色粉尘的奇异游丝。 它在精神世界之中四处飘扬,仿佛构成了一团深重的神秘雾气。 “好像成功了,这种香魄的特性极其容易渗透精神,足以连通梦境,形成沟通的桥梁,但是本身与天地元气同在,既无灵蕴,也无刺激之性,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李柃的想法是充分挥自己神魂特异和精神强大之处,研修梦道,开出一门能够自由出入他人梦境或者做些其他事情的神通法术。 因为他如今出窍行走不易,行动上限制了一定的自由。 但有另外一处地方,却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那就是人的梦境。 大修士出入幽冥,遨游太虚,堪称理所当然,李柃如今也不会什么挪移神行之术,也自觉没有那么大的天赋快修成,但对梦道,却还是有着几分信心的。 梦中之幽,也是幽冥的其中之一,与阴性,神魂息息相关,这是他出入幽冥的探索尝试。 这才是他如今摆脱局限,大有可为的天地。 “在现实,我或许只是一名新晋筑基,孱弱不堪,但在梦境里面,却是货真价实的大修士! 依照神魂位格和梦道世界的规律,哪怕遇到同为元婴的高手入梦,也有信心斗上一斗!” 李柃略带几分期待想着,突然嘴角微翘,自嘲一笑。 这也算是现实之中唯唯诺诺,梦境里面重拳出击了吧? 不对,修士的事情,怎么能叫苟呢? 这可是真正的神通法术,如若修成,大有可为。 无论套取情报,游览各方,演绎神通,探索道途,修炼上进…… 都自有其潜力。 …… 小半个月后,李柃所为略有收获,知晓其研究成果的九公主也欣然答应,助其一试。 清宁居,房间中,两人表面安静躺在大床上,实际却已入梦,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面展开新的探索。 “洪荒……开天辟地!” 轰然一声,黑白流转,宛若宇宙创生的爆炸中,一个宛若七彩气泡的全新天地以李柃为中心豁然展开。 转瞬之间,就化为了一片日月星辰,山河林海俱有的壮丽世界。 嗖的一下,倩影闪现,九公主如同天仙下凡,降临在此间。 “夫君,我已经掌握筑基境界的飞行了!原来筑基之后,运用法力飞行竟然是如此的畅快!” 她由衷的喜悦着,为着这份全新的自在。 “那当然,梦里无所不有,无所不能,蕴藏着近乎无限的可能! 大能高手们常说的出入幽冥,其中幽之一字,既有清幽,隐秘之意,也有幽梦之意! 梦境世界原本就连通着精神,乃是关涉着人之精神意识的奇异所在! 既然物质世界已经不便让我们遨游,暂且在这里多加开。” 李柃呈现出自己的本相,身上却是星冠羽服,幻化出自己想象之中真正大修士的风采,对着被引导进来的妻子侃侃而谈。 “而且,在这里我还可以照应你,携带你一起任意遨游,这要是换成现实中,即便已经筑基,也存在着其他的风险。” 九公主笑道:“所以你研究出来的新香,就是引魂入梦的桥梁么?” 李柃道:“不错,我正在尝试自创的这门神通,叫做闻香入梦! 这里所说的入梦,既是自身入梦,也是他人入梦,将会以寂然香气为引,形成可以彼此沟通和往来的桥梁!” 九公主听得目光炯然,不由自主给自己幻化了一身如同天女下凡的华丽仙衣。 顿时间,流光溢彩,云霞万丈,极致的辉煌璀璨,衬托得清美的面容如仙如神! 李柃见状,不禁笑道:“梦里虽然自由,但精神之力也不是这样运用的,对于弱于自己的人或有压制之效,对于高人,却是胡里花俏,毫无意义……” 九公主道:“不是说梦境战斗,力求想象么?好比吹牛皮,谁吹得大,谁就胜出。” 李柃道:“是这样没错,但吹牛也要讲道理啊,依照我的理解,反而是真实,朴素,有理有据的想象,更加契合梦道。” “记住,梦道奥秘是借假修真,以假乱真!” “自由想象是假的一面,虚假未必不能取代真实,但若别人不认可,不接受,你就只能依赖自己真正的实力了,所以现实才是梦境的基础,不要本末倒置。” 说话之间,李柃虚指一点:“封!” “啊!”九公主花容失色,从天空坠落下去。 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才模拟出来的神通法力全然不见了,只能像是凡人那样从高空急坠。 关键时刻,还是神念驱物有用,险之又险的托住自己身躯,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她凝聚出一团现实之中熟悉无比的七彩祥云,心有余悸的瘫坐那里,犹自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李柃飞了过来,笑意盈盈:“如何?” 九公主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夫君,你怎么说来就来,吓死我了!” “反正梦境里面摔死又不会真死,只是做个噩梦罢了,倒是被抓住梦灵,被摄取魇镇凭依,才是麻烦,你今后要注意。”李柃道,“还有,被人识破之后,这些虚假的力量随时可破,有时候为了便利,运用一下可以,但不要抱有太多依赖。” 九公主若有所思:“梦境里面讲究的是清醒和想象力……越清醒,能够调动的精神力量就越多,想象力越丰富,手段也越多,但究其根本,仍然还是自身精神力量和神魂位格的运用!” 李柃道:“不错,你为纯阴之体,这是一种偏向于阴煞和精神之力运用的天赋,转化之后就会做清明梦,实际上是非常适合这门神通的。” 九公主好奇问道:“那你呢,夫君,你在梦境里面为何如此神通广大?” 李柃道:“这里是我的梦境主场,自有优势,不过真论起来,还是因为天生魂异,更有元婴位格支撑!今后你要严格区分主场和客场的应对情况,并用双修之法模拟我的气息……” 九公主道:“我明白了,我先按部就班熟悉一番,然后再通过精神共鸣进行模拟,假以时日,也能挥出相同的力量!” 说话之间,却是突然手一挥,煌煌雷霆以远炼气筑基所拥有的浩大声势轰击出来。 李柃都被吓了一跳,任那雷霆劈在身上。 “这是什么道法?” “天云宗的九霄神雷,我曾见门中前辈用过,怎么样,有几分声势吧!” “徒有其表。” 九公主嬉笑,得意道:“可夫君还是被吓了一跳呢。” 李柃邪魅一笑:“跟我顽皮,看来为夫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才行,捆仙索!” 说着一伸手,天空之中千百绳索垂落,转眼就把九公主五花大绑起来。 他的本意是教九公主挣脱束缚,乃至逃离梦境,以防重蹈林柔娘覆辙的办法,孰料九公主会错意,身躯一颤,就软了下去。 “夫君,不要啊……” 李柃:“……” 玩闹和修炼一阵之后,李柃忽的停了下来,对九公主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第126章 梦中之阴 李柃口中的出去逛逛,当然不是指逛街,而是出入幽冥,进入梦境。 如今他和九公主同在自己梦境,一切都随意操控,这样固然可以锻炼一些自身的梦境能力,但却没有太大意义。 还是进入他人梦境更易具挑战性。 九公主听得李柃所言,轻轻一笑,走了过来,抱住他的身躯。 旋即便见李柃纵身一跃,带着她飞离了这个七彩气泡之中的世界,转而来到一个幽深,寂冷,仿佛被无限黑暗所笼罩的无边深渊。 这里有些像是外层的星空,但实际上,是人类精神所连通的无边梦界,梦中之阴所在的幽梦之境。 在一些神话传说之中,世界本是虚幻,就连现实,都是某位创世之神的梦境所化生。 此世虽然不信奉这等神话,但也有梦中证道之法,如同虚空造物,凭空影响现实。 幽梦界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虚空界域,如同外层太空笼罩于所有人的精神之上,形成了梦中之阴所在的广域梦境。 但就好像凡人无法上天,无法进入外层虚空,寻常修士也根本无法进入此间。 就连李柃,徒具元婴之境的神魂位格,修出法力之前,也只能隐约感觉到它的存在,无法自由出入。 不过如今他已经修炼出了法力,可以探知和横渡此间,做到许多过去所不能及的事情了。 也是此时,他才算是真正掌握了魇镇之法的本质,知晓隔空魇镇和维系精神联系的种种原理。 “你以后若想潜入他人梦境,须有凭依,若无凭依,就得达到元婴以上层次,才能像我如今这般横渡梦界。” 李柃携带九公主的梦灵飞纵之间,突然告诉她道。 “此法其实并不常用,就算是元婴,漫无目的找人也如同大海捞针。 不过在我幽梦香作用之下,引导他人生成梦境,连接进来,却可形成大量香魄汇聚之所,我可以如同闻嗅返魂香那样,感知对方梦境世界的所在。” 李柃看了看四周,闻香的天赋挥出来,突然指着其中一处道:“找到了!那里好像是丽居的梦境,我们过去看看。” 九公主道:“今夜不是丽居和洁华当值么,这妮子莫非在打瞌睡?” 李柃道:“不,她还醒着,或许应该说,是半梦半醒之间。” 九公主惊讶道:“醒着也能做梦?” 李柃道:“当然,梦境的本质是精神活动的残余,近似杂念臆想一类的思绪,我之所以自创这门闻香入梦的神通,就是为了在修士清醒的状态下也能找到机会潜入! 不过这种梦境极不稳定,还有可能让对方保持更为清醒的状态,从而难以对付。” 李柃又道:“身在主场,天然就会高出别人许多神通法力,未睡之下,更加清醒,可能要足足一个大境界才能压制,所以通常做法都是借助魇镇凭依把别人梦灵摄取过来,在自身主场施为! 主动摄取,可以确保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刚好对同等修为境界的修士下手。” 九公主了然,愈深刻意识到,为何说梦境对抗的关键是清醒认知。 强行入梦,看似霸道无比,但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对方会保持相对清醒的状态。 这是极其不利的因素。 想到这里,九公主不禁奇怪问道:“那现在为何不把她梦灵摄过来,而是我们潜进去?” 李柃道:“因为魇镇别人者,也有可能被别人魇镇,迟早要习惯被别人凭借精神联系报复拉取,在别人主场作战! 而且摄取梦灵就像钓鱼,有可能摄到自己并不想要的猎物!” “有精神上的联系,怎么会弄错?”九公主怔了一下,突然又反应过来:“就像我们如今这样?” 她如今和李柃出双入对,别人若想要针对她,有可能会把李柃也一起钓过去! 李柃笑道:“不错,假若被人盯上了,有被魇镇的风险,是可以想办法让信得过的同伴进入自己梦境,帮忙战斗的,这要是有不长眼的拉了什么惹不起的大敌到自己主场,乐子可就大了,想要自毁梦灵斩断联系都做不到!” 九公主听得一阵感慨,魇镇之法果然不是什么好法术,有可能害人害己! 李柃却没有这种感慨,他的神魂位格在元婴巅峰,是极高的境界。 这就极大排除了梦境的不确定性,就算不小心拉来大能高手的梦灵,自己对付不了,也可以客客气气送走,井水不犯河水。 甚至还有大能高手互赠精神,作为梦中联系的凭依。 李柃和九公主这般的道侣,也通常都会分出一份精神藏于对方识海,做梦的时候能够相互照见,否则的话,九公主也没有那么容易出入李柃的梦境。 说话之间,丽居的梦境已经到了。 那是一个如同被泡沫包裹,天圆地方的所在,从太空俯瞰,隐约可以辨认中心部位是一片亭台楼阁连片的园林,正是驸马府内的场景。 李柃靠近试探了一下,现梦境外围有如同泡沫的护膜,看起来随便一戳就破,实际上坚不可摧,如同虚幻的时空泡泡。 但当李柃催动众妙化香诀,竟然能够把精神之力化为香魄,如同流水穿透过去,然后又以自身为道标,接引九公主挪移而入,准确落在身边。 两人顺利降了下去,很快找到此间的主人丽居,她正在一个院子里面提篮采花,嘴上哼着小曲,心情极好的模样。 九公主道:“她好像还没有察觉自己在做梦。” 李柃道:“梦灵的表现并非一成不变,但她现在的确已经接近清醒,可能醒来之后会觉得印象深刻。” 九公主恍然大悟。 她也做过梦,有些梦境清晰,有些梦境模糊,这其实就是清醒程度的反映。 李柃带着九公主降落地面,但却没有惊动对方,而是躲在后面旁观。 “这是梦境的一种用法,窥探隐私!” 接着两人就看到有其他丫鬟仆役6续出现,四周的场景也时而变化。 丽居经历并不怎么丰富,梦中净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九公主和李柃却看得津津有味,毕竟这已经属于读心一类法术。 凡人的孱弱并不仅仅只体现在肉身机体的力量,还有精神,现在丽居就在两人面前敞开心扉,把一些精神内核之中的东西都暴露出来。 不久之后,一个和九公主一模一样的人出现,这是丽居梦中的九公主,是她自己的精神所变化。 李柃建议道:“你可以试着把精神注入,取代这个人物,人在梦境中精神薄弱,就算清醒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未必能够控制,更何况你扮演的是自己角色,对她有极大压制。” 九公主从善如流,尝试了一番,果然顺利顶替梦中人物,加入了丽居梦境的互动。 然而,当李柃出现之后,这一梦境,立刻就有了不同的变化。 李柃的角色一来,就在丽居的念头操控下,表现出极为宠溺的模样。 一众丫鬟羡慕嫉妒中,李柃宣布正式纳其为妾室,从此成为府中小主。 然后丽居一路升职加薪,成功怀上他的孩子,甚至宠妾灭妻,反把九公主都打进冷宫去。 当场景再次变换的时候,她已换上一副平常九公主所穿款式的华衣,俨然变作府中的女主人了。 九公主嘴角微微翘起,斜着眼看瞥了得意洋洋的丽居一眼,忽的一抬手,就把整个梦境都掐灭。 四周顿时如同熄了灯般沉寂下去。 转眼功夫,一处破败庭院出现,丽居身穿打着补丁的破烂衣裳,蓬头垢面,被一个凶悍的管事婆子训话。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大大的洗衣盆,还有数个木桶之中,堆积如山的各色衣裳。 “还当你是小主呢,这是今日的活计,全部洗完了才准吃饭!” 丽居双目汍然,只好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洗衣惩罚。 高空中,无人察见处,李柃苦笑不得。 “人非圣贤,又没有修士降心猿伏意马的功夫,能够精确控制自己的杂念,这些只不过是一时念头,做不得数,何必与她置气?” 九公主道:“我当然知道梦境荒诞离奇,这未必见得是她的本意,所以也只在梦境里面惩罚她,但能做出这等梦,说明潜意识中怕是对我有几分不敬,我非得好好教训一顿这臭丫头不可!” 说着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身上散出强烈的酸醋味道。 李柃微愣,他还是头一回在九公主身上闻到这股味道。 “青丝,你生气了?” 九公主道:“不,我没有。” 她在掩饰着自己的醋劲:“刚才究竟怎么回事,你一出现,我就感受到了这一方天地精神汹涌,好像有什么力量强行控制我们身躯,如同提线木偶演绎剧情。” “虽然我可以轻松挣脱,甚至扭转,但这只是丽居精神孱弱,无法反抗我所致,如若换成修士梦境,恐怕要陷入苦战。” 李柃道:“梦中之阴是生中阴,乃为想,行,识之变化,这种源自于天地的压制力,的确是她潜意识之中的精神活动,由于身处主场,堪比天道化身的地位,只是这份天道漏洞百出罢了……” 九公主细细品咂李柃所言,忽然一震。 人在梦中,如同天道,这还真是个压制对手的强大助力。 只可惜,梦境的主导权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人决定的,外敌总会找到机会入侵,占据,不断侵蚀。 李柃赶忙趁她思索,带她离开此间,省得醋坛子再打翻了。 …… “奇怪,我怎么睡着了?” 大床边,丽居眯眼打盹了一会儿,突然惊醒过来。 她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离奇荒诞的美梦,梦中自己好像人生逆袭,一跃成为女主人了。 可惜最后关头,美梦变成噩梦。 自己竟然争宠失败,被贬到洗衣局里当洗衣婆去了。 丽居偷偷的看了一眼床上犹自酣睡的两位主人,悄悄的拍了拍心口,一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与此同时,她也忽然忆起一件事情。 “好像在梦里闻到了一股香气……” 接下来的几日,李柃继续尝试改进幽梦香,并和九公主一起同游幽梦界。 携着无形香气,他们自由自在的遨游黑暗虚空,渐渐现更多秘密。 此间的方位与现实全无联系,但冥冥之中,似有奇异规律,能把自己曾想,曾见,曾知的一切都投射出来,正印想行识之三蕴变化。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中曾经接触过的人在这个幽梦宇宙的近处,依据亲疏远近各自分布,形成一张巨大的节点网络。 李柃尝试着利用精神的感应观想一人,那是世外谷中,世外客栈里面的店小二。 他也是一个凡人,精神力量孱弱。 但多时未见,费了李柃许大工夫,方才在遥远的宇宙深空之中感应到了几分灵性的反馈。 他立刻虚空挪移,然后化作幽梦香潜了进去。 下一刻,九公主也跟着被召唤过来,出现在此处场景。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似乎是个小山村……” 李柃道:“可能是他现实生活中的故乡,不过我潜入他梦境,要看的并非这个!” 说着伸手一挥,轻易切换场景,改变成为世外谷中模样。 这一手是他瞬间把精神注入整个梦境,取得了部分主导之权的表现。 境界的碾压,导致了他可以反客为主,轻易操控凡人梦境。 “哪怕有所谓的主场优势,不晓得去利用,其实也并无用处。” 李柃随意给九公主分享了一下这条经验,带着她走了下去。 “我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李柃淡淡一笑:“这些都是以我的引导和小二他自己的认知共同构建,并不一定真实,不过大体上都差不离。” 说着和九公主一起进入了客栈里面。 结果进去之后,两人不由得愣了愣,现里面一大堆草莽散修修士都正在排队,乖乖给坐在里面的小二磕头孝敬。 第127章 新的形势 “二大爷您行行好,我想知道铁心果的下落,不知江湖中可有相关传闻……” 一名络腮胡子的修士满脸敬仰,手上捧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就是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用极其谄媚讨好的语气道出自己的请求。 李柃对此人小有几分印象,毕竟去的次数多了,终归会有几分面熟,若是厮混个三五年,都能算是点头之交。 李柃依稀记得,此人现实修为有炼气前中期的模样,脾气不甚好,曾因小二上酒慢就将其臭骂一顿,但在梦中,为了打探消息,竟然乖乖磕头讨好。 小二懒洋洋的坐在那里,翻了翻手中的布袋,里面装满珍珠宝玉,还有一些金银饰。 “你这孝敬,很没有诚意啊……” 络腮胡子修士很上道,赶忙再掏出一个:“这里还有些许体己奉上,是小人得知二大爷最近新讨了婆娘,给您作些礼物。” 小二打开一看,是几件精美的饰,都是城中大富人家夫人小姐才能用得起的东西。 梦境荒诞离奇,鬼知道这络腮胡子为何会随身携带这种妇人所用的饰…… 小二颇为满意,摇头晃脑道:“好吧,看在你有心的份上,本大爷就大慈悲告诉你好了,南边的西径山似曾有人现过此物,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 “多谢二大爷!”络腮胡子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欢天喜地而去。 小二眼皮都懒得抬,开口道:“下一个。” 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修士,二话不说,跪地磕头:“二大爷,我想要求购一份南离火材,不需上好品质,只得合用便成。” 小二道:“可有孝敬?” “有,有!”仙风道骨变成了满脸谄媚,从怀中掏出一大块金元宝,带着几分巴结起身,推到了小二的面前,“二大爷可还满意?” “上道,不过最近谷中没有出现过此物,等着吧你。” 这修士面露失望之色,但却还是极懂规矩的连磕响头,告辞离去。 “下一个……” 这回换了一个徐娘半老的中年女修,抛着媚眼儿讨好小二:“二大爷,你就行行好,告诉奴家哪里可以找到雷击木嘛。” 小二一阵不自在,怒斥道:“搔弄姿,成何体统,给老子滚!” “噗……”九公主看到这副场景,忍俊不禁,“这小二怎会做这等怪诞之梦,那么多草莽散修,全都敬奉他若神明。” 李柃无奈道:“这人表面看来老实本分,潜意识里也自大臭美啊,不过也有可能是平常压抑久了所导致。” 九公主道:“等下轮到我们了,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才行。” 李柃道:“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虽然我可以在一定程度篡改梦境,但毕竟不在主场,唯恐生出不利变化。” 九公主道:“我知道,这是前辈高人总结的梦境斗法经验,但总不能为了伪装正常,也跟着乖乖磕头吧?而若不依仿其他人作为,同样会引起注意,甚至醒来后仍然有所怀疑。” 李柃道:“这个好办,找个棋子投石问路就是,到时候就算要生出变化,也是针对于它,还有可能引起对方精神内耗。” 九公主恍然大悟,旋即便见,李柃隐秘一指,无形的精神力量注入前面几人身躯,那几人顿时便不排队了,冲上去把那小二痛殴一顿。 “跟老子充大爷,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小二被揍得鼻青脸肿,怒道:“你们竟然敢打我?我告诉你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樊小二,也是有奇遇的人,曾经有一位仙师看我骨骼清奇,授我五雷正法,看我轰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轰轰轰轰! 转眼功夫,店中数人被水桶粗的雷霆轰得粉身碎骨,然后在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中,其他人纷纷跪伏,诚心忏悔道:“二大爷,我们错了!” 九公主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不会真的获得过什么奇遇,能施展这些秘法吧?” 李柃嘴角微抽:“不,这好像是我的精神意识影响了他,这个人实在太弱,梦中主导权逐渐被我掌控,连自身异常都未能察觉。” 九公主斜眼瞥了他一眼,暗笑道:“原来夫君你才是那样的少年……” 李柃干咳一声:“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咳咳,都过去了,过去了。” 旋即转移话题道:“不过此人还真有可能被人说过骨骼清奇之类的话语,又或者曾经测试过资质,这才连做梦都想着逆袭。” “梦中之事虽然荒诞离奇,但认真感受,还是不难现与现实的联系,而且倘若你感知能力再强一些,不难从其中体察人心,感受梦主的七情六欲。” 他这时候才现,梦境之中的梦灵,也是能够散出味道的! 等前面的闹剧过后,梦境逐渐恢复了正常,小二无意识间便失去了对梦境的控制,客栈大堂变换回正常的客人往来画面。 李柃心中微动,竟从周围众人交谈之中听出些许端倪。 “这好像是今日的场景!”九公主也提醒道。 店中大堂大半都是没有声音的,坐在门口的诸人虽然在交谈,但实际上只是嘴巴翕动,完全没有开口说话。 只有靠近店小二的地方,数人声音清晰,方才呈现出正常的情景。 再旁边,一些人虽然出声音,但却含混不清,听起来像是无意识的呢喃。 这当然是因为作为梦境主人的小二耳力不足,没有留存那些人交谈内容的缘故。 他的记忆力也没有那么强悍,可以清晰投射出来。 李柃心中一动,精神力量注入,竟然帮助小二恢复了几分印象。 于是,那些含混不清的话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是梦话,能够相信吗?”九公主有些惊异。 “这个不好说,不过我现在掌握了部分主导之权,或可直接从精神层面感知其真假。” 意识和意根联系紧密,但本质是完全不同的,这里面涉及到许多深奥之物,简而言之,就是主动意识和被动意识的区别,后者也可以说是潜意识的层面。 李柃的感知力极其强悍,更是可以分清,这当中是否有人的主动念头在干扰。 潜意识的话,还是可信的,因为绝大部分人尚未见性明心,根本无法影响和掌控自己的潜意识。 既然无法影响和掌控,又谈何说谎? 只有那些见性明心之辈,连自己的潜意识都能深刻理解和掌控,控制一切主动和被动的念头,才能让李柃的这种感知能力也无法窥探。 因此李柃认真感受了一会儿之后,逐渐找到窍门,听到其心声。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运用精神秘法屏蔽那些混乱的杂音,只留下真实记忆了。 “听说了吗?柒水关那边又打起来了!” “圣元国再次进逼,与玄辛屡番斗将,来势汹汹啊。” “嗨,都是仙门的弟子在鬼打鬼,咱们散修掺和什么?” “话不能那么说,咱们若去的话,也是有可能捞着几分好处的,你不见投靠官府的伏山五友如今都已经被调回来,准备接任谷主和长老了?” “啧啧啧,江道友他们下得一手好注啊,这就轻轻松松得到了灵峰的支持,得以入主此间,这下只怕筑基都真的有望。” “得了吧,筑基乃是靠着自性具足,道心无碍才能修成,等闲灵材岂能有功?” “……” 李柃竟然无意之中在此间听到了一些时事新闻。 “最近一段时日闭关躲灾,都没有怎么关心过外界情况,没想到都依靠开始交接了。” 九公主道:“我之前似曾听说,等伏山五友他们来此接手之后,韩师叔祖他们就要回去了,难不成就在最近几日?” 两人退出店小二的梦境,结束这次遨游。 结果第二天早上,还真就得到了韩谷生和林立准备离开的消息。 “伏山五友即将接任谷主和谷中长老之位,先让他们挂着试用名头管理一阵再说,三年期满,再视情况任命谷主。” “你们这边作为盯紧此谷的眼线,多多注意那边动向,若有现不明人物往来,及时通报……” 临走之前,两名灵峰筑基特意派人来通知了一趟。 不过这时候,他们自己就不来了,早已提前出。 李柃和九公主还乐得清静,筑基不来的话,这里就是他们自己做主,自由自在得紧。 不过韩谷生两人最后留下的口讯,莫名的又让人有几分担忧。 “韩师叔祖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前来传话的玄辛峰弟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二位师弟师妹,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得小心啊……最近门里高层下了通告,所有弟子门人和麾下势力都要密切关注那位子虚真人动向,若有疑似游戏人间,扮猪吃虎者,勿要惊扰,及时秘密通报……” “二位师叔祖是考虑到你们住在城中,并不用亲身涉入草莽江湖,才没有告知,但我等可是一直到处走访调查。” “除此之外,这似乎也有一箭双雕之意,正好调查清楚草莽江湖之中的一些隐秘人物。” 他说到这里,不禁也有几分幽怨。 这二位师弟师妹是真正的清贵闲人,这种有劳无功的事情,并不用他们去干。 其实真要是寻找子虚真人就好了,那等前辈高来高去,也不用真的下力气去找,但高层还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策略倒是高明,只是苦了他们这些执行人。 李柃和九公主对视一眼,默契而笑。 无论寻找子虚真人,还是秘密探查散修底细,都影响不到他们。 不过这也说明,哪怕以乌有化身出游乱逛,同样会有风险。 未必见得没有人能够看穿这种阴煞所凝的化身,一旦被看穿,极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要去赌仙门是拉拢还是打压,无论如何,最好还是隐藏自身,低调成长。” “等到以后结丹,甚至真实拥有元婴实力再说……” 李柃暗暗下了决心。 等到玄辛峰弟子走了之后,他想起一事,却是又问九公主:“但我香道制香,也需获取一些灵材,不能自由活动的话,还是颇有几分不便呀。” 虽然修士自性具足,晋升突破的确不赖外物,但大境界之内的成长,还是颇为有用的。 那些是精穷道友的酸话,运用了一些资粮,能够帮助更快晋升至同阶圆满,全力突破,如何不是助力了? 除了极少数特殊道途的修炼者,修士们还是用得上灵材的。 九公主想了一下,道:“我们真身过去,世外谷还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过去是怕圣元国人刺杀,再次卷入人劫之中,但现在夫君你已经晋升筑基,除非他们筑基出动,否则都是来多少送多少,根本不用再怕!” 李柃沉吟良久,点了点头。 于是,又再过了几日,李柃和九公主趁着墟会临近,前往世外谷一趟。 他们去那里的正当理由很多,可以是视察百宝阁,熟悉自己名下产业,可以是探访伏山五友,结交道友,可以是慕名参加墟会,甚至监督谷中重建工作…… 当李柃能够修炼这件事情在老祖那边过了明路,这方面的自由还是颇为充分的,躲在府中,只是天性谨慎,遵从内心的选择罢了…… 不过李柃查看了一番百宝阁的收获,又再探问谷中墟会交易情况之后,却是现,自上次动乱之后,此间元气尚未恢复,许多修士都暂时不来了。 假若一名修士携带一份灵材来参加墟会,少一百人,就少了一百件。 而实际情况是,每位修士所携灵材远远不止一件,不来此间的,也不止一百人。 少掉几百上千份灵材的话,墟会就只能冷清下去了。 李柃和九公主见到这般的情况,也大为意外,想了想,干脆投帖拜访,打算去新上任接手此间的伏山五友那里问问情况。 第128章 黑子 “江道友,别来无恙啊。” 谷中的山壁洞府内,李柃再次见到了曾经在柒水关中认识的伏山五友之江丙华。 此刻的江丙华已经是此间的代理谷主,但是见到李柃夫妇,仍然不敢怠慢,热情见礼道:“没有想到二位大驾光临。” 李柃把一张礼单交出:“祝贺五位入驻此间,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江丙华面带疑惑之色接过看了一下,顿时面露欣喜。 这些竟然都是一些凡俗之人所用的物资,虽然对寻常散修无用,但对他而言,用处却是不小。 “雪中送炭啊,李道友真是有心了!”江丙华也没有矫情,当下把这份礼物给收了。 说话之间,五友之中的另外几人全都到了,李柃趁机问起谷中之事。 虽然双方之间并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他们做事也不需要向李柃负责,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对夫妇是老祖门下极为受宠的子弟,这些问题还是需要好好回答一下的。 于是江丙华趁机大倒苦水,诉说起接手灵谷的种种难处。 至于墟会,已经几近凋敝,只有寥寥百余位修士还在依循着惯性来支撑。 他们自己又找了一些亲友,勉勉强强,维持着基本的运作。 “李道友,你也知道的,墟会本身就是市场不够活跃,无法提供足够的交易机会,才集中在固定时日举行,以便汇集到足够多的人流,撮合交易…… 当散修们都选择不来之后,墟会也将名存实亡,这样下去的话,情况的确不妙呀。 我们正在苦恼着,如何想办法招徕散修,甚至打算开放一些灵洞供应常驻……” 李柃问道:“前几次墟会不是办得还可以吗?” 江丙华苦笑:“那是官府和峰上筹集资粮所带来的繁荣,如今撤去这些支持,立刻就原形毕露。 就连贵属和异闻司合办的百宝阁,原本交易量尚可,被人曝光之后,也开始为散修所忌讳,毕竟他们手里许多东西都见不得光,若无必要的话,还是会尽量避免到这种地方交易。” 李柃闻言,微微一叹。 九公主暗中传音道:“夫君,你有办法吗?” 李柃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当真完全没有主意,一些商业手段,还有制度上的改良都可以献策,但世外谷的情况远远不止于商业上的因素,搞那么多并不见得有用。” 九公主微愣,立刻明白,李柃是在藏拙。 果然,李柃传音解释道:“矛盾根源都出在修士身上,眼下玄辛峰最大的问题还是老祖出事,敌人趁火打劫。 不过我估摸着,过上几年,老祖仍然健在,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过个十几二十年,许多记忆淡忘,甚至连人都换上一批,就会恢复如常。 再过个几十年上百年,那就真的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不过那个时候,也早就不是伏山五友执掌此谷了吧。” 这才是修仙界中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眼下抵制玄辛峰和不满官府之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活不到那个时候,对天性自由的追求也将被习以为常的惯例所替代。 等到新时代到来,道籍制度也会成为理所当然的存在,得以顺利推行下去。 为何韩师叔祖和林师叔祖会离开?还不就是他们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精力陷在这里面? 或许有人觉得,世外谷将成为玄辛峰名下的产业,江丙华等人也是峰上的傀儡,但实情却是,玄辛峰并不愿意亲自掌管此间,而是将其交给伏山五友这般的散修出身者,用于维持江湖人管江湖事的传统。 三年期满,正式就任,只要能够供应出产,维系它所应有的功能就算合格。 玄辛国也是同样的道理,凡人王侯管凡间之事。 这也算是转嫁因果的一种方式,那么多纷争和鸡毛蒜皮的琐事,都靠江丙华等人自己去承担。 既然如此,自己掺和那么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好好研究香方和修炼。 这个修仙世界的主题是修炼,修炼才能长生不朽,经营得当可不能,又不是修的金钱大道。 “算了,既然他们才是谷主和谷中长老,这些事情就让他们头疼去吧……” 两人从伏山五友处出来,在谷中参观一番,也就准备回去了。 李柃对九公主道:“我们晚上再来看看,若还没有什么收获的话,就得等下次了。” 九公主笑道:“许多修士都是夜猫子,喜欢昼伏夜出,晚间的确可能更加热闹些。” 此地离王城不远,他们倒也不嫌来回折腾麻烦。 晚上,一道红光划破天空,不一会儿就来到世外谷前。 随着光影闪烁,两人落下,李柃把紫金飞梭收回囊中,拥着九公主往前面的山壁行去,重新穿过幻阵来到这个小谷。 晚间的世外谷果然热闹许多,修士们聚集在谷中的广场,耐心淘换起自己所需的灵材,以及一些低阶境界暂时还无法脱离的民生日用诸物。 这个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似有争吵之声。 李柃和九公主对视一眼,感觉有些好奇。 “走,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前面,方才现,出事的地方竟然是自家所开的百宝阁。 一名青衣布服,中年模样的散修高举一块藤条状的山货,满脸愤慨,大声对周围之人道:“大家快来看快来瞧,黑店坑人呐!” 有人询问道:“道友,怎么回事?” 那中年散修道:“我方才来此贩卖山货,明明是上好的灵材紫金药藤,足有三百年份的,他们竟然说成是普通药材,想以银两收购!各位道友,你们评评理,这不是欺负人吗?” “怎会如此,这也太黑吧?” “灵材都能看成普通药材,这家店当真不可信呀!”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好些人围拢过来,见到了这场景,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淡笑。 也有人抱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百宝阁掌柜站在门口,看着那修士讲衰自家,不由愤慨道:“胡说八道,你方才拿出来的根本不是这件!” 他团团拱手,对周围众人道:“各位仙师,各位朋友明鉴,这人摆明了就是来挑事的,故意先拿普通药材引我们出价,谈好后又突然之间说不卖,然后在这里搬弄是非。” “再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既不卖,我们也没有强留甚至偷抢,怎么出门就凭空污人清白?” 中年散修道:“怎么着,坑我不成,还想倒打一耙?大爷我是自己机灵,才没有栽在你们手里,这要换成新入草莽的小友,还不得被你们吃干抹净?呸,黑店!” 李柃所雇的修士肖毅成站在堂内,面色阴沉看着掌柜与人争辩,并没有出面,忽然,心有所感,看向人群之中的李柃。 “东主?” 李柃传音问道:“肖道友,怎么回事?” 肖毅成对李柃懂得神识传音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回答道:“这人可能是受人指使故意挑事,真相正如我们阁里大掌柜所言。” 李柃道:“可有办法揭穿他?” 肖毅成无奈一叹:“此事全凭心证,方才的事情又没有外人看见,如何揭穿?” 九公主传音道:“那些围观之人不是散修就是其他商旅,看起来也不傻,难道还能上当不成?” 李柃道:“舆论与真相无关,你看那些人一副瞧好戏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只在乎热闹了,当中甚至不乏那人的同伙,在帮腔造势。” 肖毅成道:“东主所言极是,这手法在凡间也不鲜见,也就是这百宝阁开设在谷里,不好上门泼粪或者趁夜放火,否则那幕后黑手定然会那么做。” 李柃道:“辛苦你们了,肖道友你自己小心一点,也叫阁里的伙计们注意安全。” 肖毅成道:“这倒不打紧,这人应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而是冲着谷里。” 李柃道:“谷里?” 肖毅成道:“不错,他们对凡人伙计下手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有可能给些银钱好处收买,说我们坏话,不过我们阁里的伙计都各有家人亲族,籍册名录收束,再贪财也得掂量掂量背叛的后果,回头我就告诉他们举报有奖,收了银钱不办事就行。” 李柃道:“肖道友既有主意,由你安排就是。” 说话之间,一名身穿青衣,气质儒雅的中年在几名凡人管事的簇拥之下过来,正是伏山五友之一的方立松。 “方长老来了!”凡人管事之中的一人道,“这里生了什么事,谁人有纠纷?” 百宝阁掌柜眼前一亮,忙迎上去道:“方长老您来得正好,这人在我们店里挑事,凭空污人清白!” 说着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 方立松听完,也知道事情并不简单,眉头微皱道:“这位道友,你说的那些可有证据?” 中年散修当场就怒了:“那他们有证据么?” 方立松道:“这么说来,都是空对空?” 此言一出,中年散修不禁冷笑:“我就知道,你们沆瀣一气,都是一伙的!” 旋即对围观者道:“各位,你们可都看见了,这些人是如何处事的!” 方立松顿时就有些坐蜡了。 说实话,他知道百宝阁的底细,当然得偏向于它。 但这种事情,不好明着表现出来呀。 连忙对中年散修道:“打住,这种事情你们自己协商解决就好,我来是提醒你们不要在这里闹事,不要堵塞交通的,别碍着其他道友往来了。”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碍着别人了?” “就是……” 有人帮腔道。 方立松无奈道:“总之,好自为之吧。” 他也只能向掌柜和里面的肖毅成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暂时躲到后面,先撇清关系再说。 那中年男子冷笑一声,也不管他。 什么灵谷长老,听起来牛气,还不是无能为力? 他根本就不怕对方,翻来覆去的讲了几遍自己的遭遇,确认好些修士和凡人都听见了,这才佯作不耐烦再多口舌,拂袖而去。 “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真是的,说了这么久竟然不打起来……” “当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想当年,前辈修士们可都是一言不合就作过一场的,我辈竟然堕落至此!” 围观群众大失所望,但见事情告一段落,也只能纷纷离开。 李柃笑叹摇头,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那中年散修也怕百宝阁啊。 百宝阁同样不好动粗,真要强行按住此人,当众搜身,找出之前出示的药材,倒是容易戳破此人谎言,但那另外一个污名可就坐实了。 你阁里要证自己清白,就强按客人,搜身示众,谁还敢去? 这事就连谷里都不好做,谷里维持秩序是靠情面与信誉,没办法像凡人官府那样强力管制。 散修们天性自由,行事又多百无禁忌,惹急了可是会翻脸的,就算对付不了百宝阁和世外谷中的坐镇修士,也可以对付凡人伙计和其他居民。 除非恢复法阵,立起规矩,有了足够的名望和威信作担保,才能改变这一局面。 “夫君……”九公主看向李柃。 李柃道:“无所谓,百年过后,这家店也是百年老店了,到时候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一句话就足以使人信服。” 这件事情想必会在短期之内对生意造成一定影响,但散修都是健忘的,同时也是聪明的,该做的买卖还是得做。 李柃开始有点儿理解大修士的心态了,许多事情不是他们无法解决,而是懒得解决,也没有必要解决。 话虽如此,他对那人来历还有背后的利益纠葛颇挺感兴趣,传音对九公主道:“左右也无其他事情做,不如跟上此人,暗中调查一下。” 九公主道:“夫君打算利用梦道神通?” 李柃道:“我的闻香入梦来来去去都是对普通人施展,还没有切实用在修士身上呢,你这边不算,你我互持梦灵凭依,不好检测实际的效果。” 第129章 草莽之中的暗流 此时已经是深夜,之前在百宝阁门口大闹的中年散修大摇大摆离开了人群,突然变得紧张谨慎。 他闪入小路,七拐八弯,行至墟会的角落,莫名就换了另外一张面孔,身形也似拔高两寸,面貌体格,乃至于气息都变作了另外一个人。 旋即快步走向对面街口,若无其事逛起贩卖日用百货的店铺。 突然,一股气息扑面而来。 “嗯?” 他似有所察,转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现。 原来,只是谷中流动的山风而已。 李柃拥着九公主出了山谷,衣袖一摆,放出紫金飞梭。 梭中光芒一闪,寄存其中的法力笼罩两人,将其化为灵光,然后破空而去。 不久之后,他们就回到了自己家中,降落在内苑小路,散步回清宁居所花费的时间都比此前从城外往回赶多得多。 这大概就是李柃此前曾经说过的苍鹰之逍遥了,区区几十里,简直就和在家门口没有两样。 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这些种种,李柃是不必再有共鸣了。 李柃与九公主闲庭信步,商讨着逛墟会所见,点评各种灵材价值和常见宝物,颇有几分怡然自得。 行至住地,九公主道:“我先去泡个澡。” 李柃点了点头,径自回房躺下,叫当值的丫鬟丽居和洁华轮换着给自己扇风纳凉,神魂却已入梦,来到了幽梦界中。 他的灵体出现在一片漆黑寂冷的宇宙虚空之中,四周上下,无边寥廓,完全没有其他星辰或者光亮的存在。 但是随着法诀催动,不一会儿,远方虚空之中,就有亮光冥冥的闪动起来。 它的光芒微弱之极,乍看之下,几乎隐没于漆黑背景之中,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但随着李柃法力感召,勾动了天地之间冥冥的梦道力量,又开始亮堂起来。 不一会儿,远方的星辰愈璀璨,形成了悬挂在这片梦界宇宙的唯一光源。 李柃一个念头瞬移过去,果见一个巨大泡沫内灰黑气雾翻涌,散着朦胧的光芒。 心神微动,一团灰霾竟然从里面流溢而出,把李柃的身躯包裹。 旋即,李柃身躯也化作气雾,渗透进去。 如同水波的涟漪传开,这个泡沫里面,奇异的光影变幻,浮现出乡间小屋和荒野山林的场景。 李柃所见,是一个乍看之下如同普通山民所居的低矮小房,位于村落边缘,孤零零的依山而建。 进入其中方可见到,内里装饰土豪之气扑面而来。 虎皮铺垫的太师椅上,中年散修闭目假寐,座前是个三尺见方的小桌,桌子对面的墙壁边,立着一个高达丈许的桐木大斗柜。 一份份虎骨,山参,黄精,紫藤等物凌乱摆放,下层则是大块大块的高纯度狗头金,未化开的大银锭等物,还有各色宝石。 修士耳聪目明,身手矫健,即便不修炼任何神通法诀,也能轻易深入荒山,探寻老林,对付各种蛇虫鼠蚁和凶猛野兽。 自修炼以来的这些年间,早已踏遍方圆数百里,寻获许多药材,宝矿。 这些都是大自然的恩赐。 平常他在乡民眼中,只是一个自幼失牯,又娶不上媳妇,逐渐变得沉默孤僻的精穷汉子,却不知他早已经遭逢奇遇,踏上修仙问道之途。 平日少有人去他家串门,利用幻阵稍加掩饰,也不怕凡胎肉眼能够察觉财物,没有家室之累,亲朋羁绊,自然少却许多烦恼,兴起之处,一入山中便是十天半月,偶或去往其他道友那里谈玄论道,品茗煮酒,是为逍遥。 只是这份逍遥之中,也有几分不尽如人意。 李柃看到他身前的桌子上摊着一本书,其名为《黄庭内景五脏经》,所述的是观想内视,调理五脏,运化五行的炼气法门。 和寻常淬炼五行,炼化罡煞诸法诀不同的是,此经重在养生,乃是一门可以延年益寿的功夫,具体效果视各人体质和参修方式而定,比寻常人延寿十年至甲子岁月不等。 中年散修已经年过半百,两鬓之间,难免带着几分斑白。 人会衰老,老朽之后,就会死亡。 这是最大的遗憾,也是最大的不自在。 所以他对研修此书的兴趣远远大于其他。 只是此为炼气功诀,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衰老的问题,还得铸就道基。 以他资质悟性,修炼多年都还只是炼气中期,参修此功的效果也马马虎虎,眼看着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复又见场景一变,城中某处幽深庭院内。 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房门两侧,屋内罗帐垂落,被翻红浪。 十余息后,中年散修大喘着粗气钻了出来:“可恶妖妇,非但无补,反损我元气!” 一名妇人带着不满钻了出来:“你这客官真不讲理,就才几两银钱,恁的多花样,什么呼吸吐纳,通关引气,听都没有听说过,半边烧鹅腿老娘就知!” 中年散修怒道:“老子花钱是要你配合修炼的,不是说什么姿势都懂么!” 妇人叉腰道:“老娘是懂啊,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从未听说什么脉气,胃气,筋气,肉气……一肚子气就真!” 中年男子抓狂:“无知愚妇,粗鄙浅陋,不懂修真大道,机缘在前都不晓得抓住!” 妇女叉腰怒喷:“抓你老母!竟敢说老娘粗鄙浅陋,想当年老娘纵横这江城风月界,哪个恩客不夸我金花娘曲径通幽,如今年老色衰了,瞧不起人是不?老娘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敢骂我,跟你这老货拼了!” 说着张牙舞爪,上来撕咬。 “泼妇,不知好歹,不可理喻!” 中年散修抱衣而出,落荒而逃。 不知不觉间,画面朦胧,如同水波荡漾之中,切换成为另外一个场景。 瓦罐之中,浓汤沸腾,汩汩冒着水汽。 中年散修把自己所寻药材一件件加入进去。 “血叶莲,翠玉果,无心花……” 这是他研读古籍,几经思虑,自撰之良方。 不知过了多久,种种药材煎熬成汁液,面对一滩红黑如血,散着莫名怪味的汤药,纵然是再如何延寿心切,也不禁迟疑了。 “这东西,当真能喝吗?” 他终究还是没有敢喝下这碗药汤,带着无比的肉痛,把自己花费多时,辛苦熬炼的药汁喂了一半给自己买来准备吃掉的大黄狗。 “呜……呜……” 大黄狗带着哀鸣,当场立毙。 中年散修冷汗直流。 自撰药方,果真风险极大啊。 画面一转,寒来暑往,复又换成以铜制丹炉炼制外丹。 “挣铅八两,山泽银四两,镕抡取花,得八两,朱砂八两,同研细,入神鼎,水火打经三转……” 这是他最近偶然淘得之物,乃是源自于一位散修道友的延寿良方,绝非自己那半吊子药理知识所能企及。 他吸取了教训,要汲取前人智慧。 一连三日,火炼真金,复又淬炼以自身灵元,终于丹成。 当炉盖打开,几枚黄澄澄,金灿灿,龙眼大小的丹丸浮于汞浆之上。 “成功了!” 中年散修喜不自胜,赶忙以神念驱物将炉内所有丹药取了出来,倒入葫芦装好。 很快,他就选了一个良辰吉日,面东盘坐,含笑而服。 “我命由我不由天……” 突然,中年散修身躯一僵,笑容如同冰冻般僵滞,体内气机乱涌,剧烈震动。 良久,才终于摆脱这种紊乱的状态,面如金纸。 “这……这丹有毒!” 噗!血水如雾,从口中喷吐而出。 …… 看着这些梦境,李柃不由得沉默了。 这个人,好惨! 不过这才是普通散修的真实写照。 草莽散修无依无靠,大多都是因着机缘际遇,误打误撞踏上修炼之途。 如若原本就能识文断字,理解经义,自身也足够聪明智慧的,那倒也就罢了,成年以后才逐渐逆天改命的,大多都没有什么墨水,修炼起来全靠口耳相传,连蒙带猜。 他们对于道途和修炼之法的理解远远不如仙门弟子,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极其有限,更不存在什么前途规划。 就李柃所见,这个人其实是当局者迷。 他获得了那卷黄庭道经,虽然只得炼气境界锻炼五脏的入门篇章,但只要按部就班,长久坚持修炼下去,延寿二三十年以上完全不问题,而若有了这二三十年,一定程度可以弥补资质上面的不足。 到时候达到炼气后期,乃至圆满以上,并不会成问题,还有充分的时间读书识字,增长见识阅历,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机会把这条道路走通。 但他选择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出成果便完全不予重视,反把有限的时间精力投入在各种旁门左道之上,还都不得其门而入。 直至如今,他已经蹉跎了人生之中最为关键的逆转机会,除非实在运气爆棚,得到莫大的机缘,否则断无筑基之理。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梦境又再一次生了变化。 李柃看到,一次偶然的聚会之中,他突然现一位和自己出身,年纪,修为都差不多的人,竟然达到炼气后期了。 这名散修震惊之余,虚心向那位道友请教,那位道友也没有藏私,大方的告诉他,自己是得到了贵人提携。 “我所服用者,乃是修仙界中大名鼎鼎的筑基丹!” 他不由得震惊了:“筑基丹乃是下品灵丹之中也称佼佼者的存在,往往有市无价,你这是在什么地方了大财,还那么好运能够买到?” “很简单,我受一位圣元国前辈引荐,为圣元国效力去了,说起来也是侥幸,顺利完成了好几桩任务,终于攒齐功德,兑换此丹。” “竟然还能这样?道友你以前不是说要做逍遥散修,不投效任何势力,自由自在吗?” “话是这样没错,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呀。” 说到这个,几名相识的道友都来了兴致。 “到底怎么回事,可否给我们说说?” “道友,你说到这个,我们可都不困了啊。” “实不相瞒,我可以介绍几位道友加入,大家一起上进,倘若你们持我所令牌而去,未来若立大功,就将会有一份小功积攒在我个人名下,但你们同样可以自行去找其他散修道友,引荐其加入,不出数年,同样可得机会……” 中年散修恍然大悟,一直都闭门造车的他,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此后他的运气仿佛便当真一下好转过来。 圣元国那边的组织自有高人,一眼看穿他如今所遇到的诸多问题,指点他调理元气,排除丹毒,切实的恢复了几分生机。 然后他便开始死心塌地的为组织卖命起来,只因前辈高人明明白白告诉他,筑基丹可以帮助他晋升到炼气后期以上,寻得千难万险之中,唯一晋升的渺茫机会。 以他如今的境况,除了借助此等物件,也的确便难有其他手段能够提升的了。 时间很快又再来到最近,有人找到他。 “组织给你一个新任务。” “韩前辈,你说。” “你以散修身份,去玄辛国世外谷处,随便找个地方挑起事端,试探他们反应……暂时而言,不需多做其他事情。” 那中年散修早就尝到了任务的甜头,还颇有几分意犹未尽:“不用我出手对付他们么?” “这只是一个简单任务而已,不要为了奖励节外生枝,若是闹出其他事端,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那名被称作韩前辈的半老修士严肃警告此人。 中年散修面露露出失望之色:“好吧,我记住了。” 韩前辈道:“你随我来,我交代你一些相关细节。” 李柃心中一动,知道戏肉来了,连忙跟随他们进去。 结果里面是个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内堂,一名身穿白衣,文士模样的修士坐在上,笑意盈盈看着他。 “卜芳道友。” 直至此时,李柃才知道,这人叫做卜芳。 “巫先生!”卜芳认出了上那人,连忙参见。 第130章 无意闲棋 “这不是圣元国龙主身边的那个谋士吗?” 李柃神色微凝,身化虚无,降临在了室内,更加贴近探查他们精神波动。 只可惜梦中窥私,实际上是以梦境主人的精神为基准。 眼前这个巫先生看似栩栩如生,其实是卜芳自己的精神力量所幻化,代表着其在对方心目之中的印象。 即便李柃控制住这个角色,夺取其梦灵,所获得的也只是卜芳的梦灵,而非巫先生的梦灵。 李柃暂时也未轻举妄动,耐心听他们讲述此行前往世外谷的种种。 果然,里面提及到了一些挑起事端,刺探反应的举动,巫先生和韩前辈还交代他,一旦被人袭击,便及时挑起舆论,进行反制。 这都是两国交锋的暗战内容,圣元国为了趁着老祖虚弱,多多占领一些玄辛国土,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自然也看得出来,世外谷那边的散修聚散之地为玄辛国提供了不少人才,如今伏山五友入驻,更意味着加强管控,有可能会凭空多出数十上百散修供奉投入前线的战场。 这些舆论暗战虽然不见刀兵,但却可以在无形之中削减征募的质量,减弱玄辛一方的实力。 如若再挑起草莽散修和官府之间的矛盾,那就更妙了。 “事成之后,你先在坊间留驻半月,至少月底无事,再返回玄辛国南的砚山城……” 李柃听到韩前辈的交代,心中一震。 “砚山城!” 好嘛,这就对上了。 双方之间果然有勾连,这些南边城邦纷纷起兵造反,也有外国势力在挑动的因素。 李柃神色肃然,认真听取对方交代接头联络的种种,一下就豁然开朗。 不久之后,因着李柃特意引导而出现的梦境再次变作其他,如同海市蜃楼,播放着其他剧情。 李柃心念微动,忽的催一种全新香魄,乃是他采取醉果等物所酿造的迷神香。 暂时不的糜钦枣,炼制不了糜钦酒,他索性先以醉果替代,同样萃取针对梦境的有效成分,消除其关于这次做梦的记忆! 凡人梦境原本就是朦胧不清的,醒来之后,极短时间内就会忘却曾经梦见的内容。 修士却不然。 修士精神强大,有可能清晰记得这一切,从而回忆起许多细节。 包括梦境之中不和谐的地方,不应该出现的人物。 拥有一定精神境界的修士,甚至能够做清明梦,于梦中自由掌控其展,亦或者演绎出梦中占卜等等神通法术。 这个卜芳但凡有点儿常识,就会知晓,自己可能被人魇镇,窥探隐私了。 虽然他此前表现得不太聪明的样子,梦中之灵也浑浑噩噩,并不清醒,但李柃还是不想留下这般破绽。 干脆试验一番这种醉果所炼制的迷神香,将其迷醉了事。 不久之后,气雾翻腾,泡沫之内的一切景象都像是喝醉酒般模糊与扭曲起来,又似荡漾水波之中的景物,不停摇曳,震动。 若无意外,他将一直陷入这般的迷醉境地,直至苏醒。 到时候,这些迷醉的梦境便会取代此前演绎过的多个场景,成为清醒之前,印象最为强烈和深刻的内容。 睁开眼睛,李柃现自己回到了现实。 偌大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幽香袭来,佳人跪坐,正在换上一件丝质刺绣睡袍,旋即依靠了过来,温声软语道:“夫君,我吵醒你了?” 这是话中有话,九公主知道李柃方才神游幽冥,跟踪那人去了,醒来是指办完事情回来。 “没事,我刚好睡了一小会儿。”李柃轻抚柔荑,淡然说道。 “夜深了,熄灯吧。”九公主看了看他,淡淡一笑,旋即对丫鬟说道。 躺下之后,当即传音李柃:“夫君,可有查出那人背后是谁在指使?” 李柃简单把自己所见的梦境告知。 九公主并无太大意外:“果真是圣元国在捣鬼!” 李柃道:“我虽然知道了他们联络往来的据点,但砚山城那边人生地不熟,不太好处理呀,除非现实之中也以本身赶过去,亲身接触他们。” 九公主道:“这倒是个问题,梦境连接须有凭依,要么是梦灵等物,要么就是现实之中的接触和感知……” 李柃道:“没有错,上次我们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入府中诸人梦境,然后又带你去哪个客栈小二的梦境,完全是因为我曾经接触过他们所致。” “就算如此,潜入这个卜芳梦境,也是借助了幽梦香之助。” “我是在墟会之中暗中施秘手,以香魄熏他,才得机会,否则修士自我防范意识比凡人高,幽梦界中,并不那么容易显现。” 九公主却是道:“我记得闻香入梦有个特性,那就是初时不闻香气,醒来后反而可以闻到。” 李柃无奈道:“这算是一个破绽,但这种香气实际上是一种幻觉,只有梦境主人自身才能闻到。 若说破绽的话,他自己做了什么梦,有可能记得清清楚楚,这本身同样也是破绽。 但梦境有一大好处,那就是因为此间涉及隐私,甚少有人会将其一五一十告知旁人,哪怕怀疑自己被别人魇镇了,也有可能秘而不宣,不告知外人!” 这不是修炼的经验,而是人性。 凡人不懂解梦,或许要求助于他人,但修士若知自己被人魇镇,如何肯相告? 除非信得过的道友,亦或确实能够帮助解决问题之人。 就算如此,也存在背锅负责的忧虑。 好比这个卜芳,倘若察觉不对,还能主动暴露自己不成? …… 就在李柃这么说的时候,世外谷客栈,灵洞中,卜芳带着一丝心惊肉跳,从梦境之中清醒过来,犹自感觉昏昏沉沉,如同喝醉酒一般。 “怎么回事,我睡着了?” 他面色数变,突然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 “糟了,难不成被人暗算?” 急忙朝桌上油灯看去,却见里面的灯油并没有消耗多少,睡觉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还好,只是打了个盹而已……” “但这是什么手段,我都十几年没有做过梦了,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魇镇之法?” 修炼这么久,一些该知道的常识,还是会知道的。 就算不知道,身为修士,精神敏感,也能察觉到几分异常。 他平常不做梦,今天招惹是非,无缘无故就做梦,肯定有问题。 这也是梦道神通的鸡肋之处,对于外人而言,隐秘无比,对于梦境主人,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卜芳想到这里,连忙努力回想此前生的事情,想要知道梦境之中究竟经历了什么。 呃…… 竟然毫无印象? 卜芳想来想起,都只感觉自己像是喝醉了酒。 难不成,梦到的就是喝醉酒的场景? 这没有道理呀。 突然,卜芳脑海之中灵光一现,回忆起朦朦胧胧中,闻到香气扑鼻,如梦似幻。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香气,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从而来,下意识的用鼻子嗅了嗅,才现这只是一种幻觉。 卜芳下意识就伸手入怀,扣紧了韩前辈所的传讯灵符,想要联络圣元国那边。 但不久之后,又放下手,转为犹豫不决的神色。 “若说我遭人魇镇,被人入梦窥探了什么隐私,到时候岂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推到我头上?” 负责这方面,负责是不可能负责的,这辈子不可能负责的,背锅又不会背,就是假装无事生,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只要我假装无事生,锅就追不上我。 我可是一直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完成任务的,又没有和不明人物接触过,也没有收受什么贿赂,谁敢凭空污人清白? 卜芳默默垂下手,重新恢复冥思入定的状态。 只是这一回,精神无比警醒,再也不敢有丝毫疏忽了。 油灯静静燃烧,人影静默,从始至终,都仿佛毫无变化的模样。 …… 李柃和妻子暗中一番讨论,现贸然以本体过去查探,或者神魂出窍到处找寻,实在有点儿冒险。 前者是没有什么正当的借口和理由。 堂堂玄辛国的驸马爷,玄辛宗的灵香匠户李柃,一个人跑到那里去,想要做些什么? 那地方可是叛军所在的实际掌控区域,无论被敌方现,还是己方现,都殊为不妙。 虽然危急关头,他可以展现出筑基境界的实力,轻松解决麻烦,但这仍然没有必要。 而已神魂出窍过去,那就更加没有必要了。 鬼知道圣元国人和砚山城在那边有什么密谋和布置,这件事情对自己影响又不见得很大,收获和风险不成正比。 想来想去,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不过就在此时,李柃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在那边,好像也不是全无根基……” “南方的散修聚集之地扶幽城,离血砚宫和砚山城好像都很近,往来只有几百里的样子?” 九公主道:“不错,砚山城地处玄辛南疆,地理上是更为靠近扶幽城那边的,那里的修士们,也多选择扶幽城作为聚集之地。” 她说到这里,不由一叹:“扶幽城虽然荒芜,但却胜在无人管辖,在散修们眼中是更为安全便利的所在,那里的黑市好像还颇为有名,短时间内就得以展起来。” 李柃道:“我对那赵无言有恩,当初顺手就让他走了,如今找他帮一回忙,总不算过份吧?” 九公主道:“夫君想要利用他帮你做事?” 李柃道:“不错,那些个大能高手们,不是都擅长下大棋,博弈天下吗?那我也来效仿他们,以这个赵无言作为棋子走上一两局。” 九公主提醒道:“那赵无言并不知晓你身份,只怕还是要以子虚真人名义去命令。” 李柃道:“这个我自然晓得。” 李柃如今也不知道赵无言身处何方,但因为曾经多次出入其精神世界,想要重新联系,还是有办法的。 接下来的几日,李柃就在驸马府中屡番入梦,静心感应。 突然,深夜之中,他终于捕捉到了赵无言一次打盹的机会,以幽梦界为中转,潜入其梦境。 赵无言似乎被突然出现的梦境吓了一跳,立在原地境界,忽的见到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降落在面前,不由惊讶道:“子虚前辈?” 李柃面露微笑,三只头颅,六只眼睛都盯着:“不错,正是本座。” 赵无言道:“前辈怎么会出现在我梦中?” 李柃道:“这叫做托梦之法……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找你是有事的。” 赵无言神色一肃,连忙道:“还请前辈吩咐。” 李柃对他态度颇为满意。 这个赵无言实诚啊,问都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就答应了。 李柃也不卖关子,即刻吩咐道:“你去这处地方取出一物,然后带上它前往砚山城的这处地方附近逛逛……” 没有错,就是逛逛而已。 李柃要他取的,是将以神通法术送往某处的幽梦香。 借助大粼江神的神力,他将可以轻松此物送到沿河某地的指定位置,到时候赵无言跑去旷野接收,不经前线战场,完全足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而得到此物之后,带上它跑去接头地点附近逛上一圈,危险性并不会太大。 李柃打算让他先看看情况再说。 如若砚山城和圣元国的修士要在那里举办什么聚会,又或者有修士常驻,赵无言一旦过去,有可能被察觉。 但以他身手,对付那些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找个机会逃跑就是了。 只要双方有所接触,李柃就有办法让他们沾染上此香,从而带上几分联系的凭依。 如若没有察觉,就让赵无言替自己监视一番那里的修士出入动向。 李柃也不打算坑赵无言,提前把可能遭遇的风险,还有应对的说辞都告诉对方。 赵无言听了,只道:“前辈吩咐,在下自当尽力完成。” 李柃呵呵一笑,对他道:“这件事情隐秘为上,你也不必过于看重,顺其自然即可。” 第131章 梦中有香 砚山城门,大道宽敞,一排披甲执锐的士卒押解粮草往外而去。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商旅驻足张望,目送着这一队赶赴前线的兵马离开。 良久,出入此间的通道终于才重新打开。 守卫呼喝着让众人过来排队,一个个的接着鱼贯而入。 “你干什么的?” “官爷,小人进城做点儿小本生意,这是我要卖的野果子。” “入城税十文,下一个。” “官爷,小人进城找人。” “入城税五文,下一个。” …… 突然,守卫停了下来,认真打量轮到的下一个人。 这是一名身材魁梧,气息深沉的中年男子,理着寸许的短,袒露在外的双臂鼓涨,一眼就知不是寻常平民。 守卫下意识的缩了缩:“不……不用钱。” 中年男子正是赵无言,闻言把微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看了士卒一眼,往前走去。 他的脚步缓慢,好久才走过城下的甬道,进入大街。 守卫不禁咽了咽唾沫,对旁边的同伴说道:“这是什么人,吓死我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这人绝对有古怪,不是异人就是修士,我看出来了!” “真是奇怪啊,最近怎么那么多奇人异士聚集在咱们城……算了算了,先不管这个,下一个来了。” “……” 赵无言微微侧头,耳朵动了动,继续往前走去。 “砚山城的招贤馆……”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目光有些迷茫,但却还是默默往前走去。 他性情沉闷,不想主动找人问路,干脆用自己脚步丈量城池,一条条街道找过去。 修士体力绵长,早上还大吃一顿过,有足够的耐心和体力。 …… 砚山城是玄辛国南疆的一处重城,自城主起兵,谋求自立之后,此城连同所属的麾下势力一下变得穷兵黩武起来,往来路人行色匆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事物在驱赶着一般。 走路慢腾腾的赵无言很快引起一些地头蛇的注意。 但看了看对方魁梧的身材,以及一眼就知并不好惹的形貌气质,街面上的流氓地痞,小偷小摸们都识趣的没有敢上去招惹。 他们充其量就是欺负一下进城做些小买卖的乡民,摸摸路人钱袋,对于奇人异士之流,还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赵无言也隐约察觉那些隐晦的打量目光,但却浑不在意,继续找寻自己的目标。 终于,花费了一个多时辰,他在靠近城主府的城池中心找到了一栋高近五丈的豪华木楼,位于街道尽头,偌大的招牌高高悬挂在上面。 “招贤馆!” 这正是砚山城主斥资兴建,用于招贤纳士的征募之所,内设豪奴美婢,各种享受,只为吸引民间草莽豪强与各路奇人异士投效。 在来报名,尚未获得录用期间,都可以暂时居住在这里等候消息,一旦成为正式的门客,待遇从优。 不过奇人异士并不是什么街市上的白萝卜,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有几个录用,倒是有不少鸡鸣狗盗之辈,或者习得三五年武功的厮杀汉前来碰运气。 砚山城图谋大事,也不嫌弃,只要有个几手本领,或者小有名气的,都统统接纳。 赵无言默默避开眼线,绕到附近放出神识探视,并没有现什么修士的气息,于是先行离开,到附近的一处客栈投宿休息。 夜幕降临,客房中冥思入定的赵无言突然睁开眼睛,悄无声息从窗户翻出,落在院中,旋即一路飞檐走壁,往白天探查到的招贤馆方向而去。 他虽然感知能力不强,行动也相对缓慢,但那都是对同阶修士而言,对于凡人和普通修士,还是颇为灵活快捷的。 一路上神识探视,视昼如明,也没有什么人能察觉,不久就顺利潜入招贤馆内。 楼中灯火通明,暂居此间的预备门客们饮宴作乐,阵阵酒肉香气伴随着丝竹弦歌的飘扬过来,间有男女嬉戏,欢声笑语。 赵无言面无表情,默默从后院无人注意处进去。 不过他来此间既不杀人,也不放火,只是默默找到仆役下人所居之地,凡有用香,皆行替代。 风雅场所必然用香,附庸风雅,更要用香。 尤其招贤馆中豢养着不少歌姬舞女,平常熏衣沐浴,梳妆打扮,都离不得香料的运用。 赵无言虽然对香事一窍不通,但有李柃指点,还是轻易完成这一任务。 无人察觉处,无形的香魄散开,化作一团类似神国法域,但却又与神国法域有所不同的灰色雾气。 朦胧之中,不断蔓延。 随后,赵无言把一方锦盒藏在了后院某个隐秘的角落,就离开了此处。 他回到客栈,也不打坐练功,直接躺下睡觉。 精神恍惚之间,赵无言梦见自己进入城中,漫步各处,找寻所在。 然后又是不久之前潜入招贤馆,替换香料,置放锦盒的场景。 “这是梦?” 赵无言清醒过来,呢喃自问。 “不错,我正在运用梦境查看你的记忆,你所见者,我亦如同亲历。” 李柃的声音在上空响了起来,赵无言猛的抬头,这才现,李柃所化的乌有化身安静悬浮,如同仙神俯瞰人间,观看着此前的一幕。 在赵无言的配合之下,他调动这些印象正深刻的记忆还是颇为容易的,这正是梦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体现。 “前辈,如此可以了吗?”赵无言问道。 “你做得很好,我交代你的任务都出色完成了,接下来就在这里多等几天,若有用到你的时候,再来找你。” “是。” 赵无言回应过后,便感觉一阵恍惚,突然清醒过来。 鼻间似乎还有一股香气萦绕,那是幽梦香的气味。 …… “这种能力,看起来还挺方便的。” 另外一处地方,李柃和九公主相拥而眠,实际上却已闻香入梦,借着缥缈清幽的幽梦香潜入寥廓的梦境虚空,然后循着方才建立的一丝精神联系来到招贤馆仆役的梦境之中。 此间的虚空,已经有数个各色泡泡出现,一个个演绎着不同的梦境场景。 那是凡人之梦,因着自身的杂念流转,自然而然演绎出来,如若不加干涉,就是正常不过的睡梦。 李柃和九公主隔空探视,也无法察觉里面究竟是什么,但逐一潜入之后,很快便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名精神力量较为活跃的帮厨杂役所在。 此刻这名帮厨已然化身成为富贵的大官,左手一个苗条妖娆的美丽歌姬,右手一个风情动人的江湖女客,不时用嘴喂着葡萄,酒水,极为享受。 不过和修士梦境不同的是,他这一梦境虚幻淡薄,如同水中倒影,仿佛随时都要自行溃灭。 李柃见状,不禁笑道:“这人长得丑,但却想得美啊!” 九公主唾弃道:“猥琐,恶心!” 李柃却是轻轻一叹:“做梦,可以算是弥补内心遗憾的一种方式了,又不伤人性命,谋人钱财,有什么猥琐恶心的?” 其实李柃对这种人是极为同情和理解的,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底层,没有什么上进方式,没有实现愿望的可能。 做梦,可以算是聊以**了。 “真正可悲的是,这种人连做梦,都做不真切啊! 凡人梦境是不可控的,根植于孱弱的精神力量之上,随时都有可能扭曲和溃灭,都说香梦无痕,总是意犹未尽的模样,实际上哪里是无痕,分明就是印象淡薄所致。” “不得力量……连做梦都做不稳,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九公主讶然,没有想到李柃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不过想想,也觉得有理。 俗人自有各种俗愿,但若只是自己奋斗争取,又或者在梦中体现,不伤害他人,不夺取他人利益,又算得了什么作恶? 之前的唾弃,的确是有些吹毛求疵。 她受李柃影响,也有些理解这种同情心了。 突然,梦中似有波澜荡漾,梦境主人自身的精神生了偶然的波动,快要把它搅混。 整个梦境顿时一片混沌,什么影像都看不清楚。 “夫君,这个梦境要崩溃了?”九公主讶然道。 李柃随手一挥,自身精神加持,筑基修士那强大的神念支撑着整个梦境世界维持了下去。 不过这一回,呈现出的是招贤馆中的日常琐事,那是李柃想要看的东西。 “小赵,把后院那头羊牵过来,咱们把它宰了。” “龚头,今日又宰羊啊?” “没办法,楼上的那些大爷们整天嚷着要吃全羊宴,难道还能不给他们吃不成?” “唉,大爷们天天大鱼大肉,日子真是好啊!” …… “小赵,今日又有两个大爷来了,好家伙,其中一个会喷火,一个力大无穷哩!” “啧啧,都是异人啊,我们过去瞧瞧热闹?” “我就是专门来叫你的,走,一起去开开眼界!” …… “小赵,听说了吗?今日那个会使黑风的异人大爷被征召入府,成为一等门客了!舞姬燕妮被他看中,点去做了妾侍!啧啧,听说城主还赏了他一处宅院,黄金百两,待遇真是好啊!” “什么?燕妮?”帮厨沉默了。 “小赵,小赵!你眼睛怎么都红了?哇,你不是偷偷喜欢那燕妮吧?哈哈哈哈……” …… 一场场,一幕幕,虽然细节各有不同,但却仿佛总是在重复。 砚山城主的野心并非偶然生起,举起反旗之前,这个招贤馆就已经成立了许多年。 帮厨小赵在这里干了近五个年头,日日看他人起高楼,看他人宴宾客,过的都是平平淡淡的凡人日子。 热闹是别人的,他不配有,因为他只是个凡人。 连清明梦都做不了的凡人。 李柃耐心调动精神,翻阅着他那潜藏深处的隐私记忆。 当中许多,就连当事之人自己都已模糊,但是大脑仍然担当着忠实的记录者,依旧把它们从记忆的深处挖掘出来。 人间百态,不断浮现。 九公主看得有些百无聊赖,借助梦境法门把自己隐藏起来,靠在李柃身边陪着。 她才没有兴趣了解那么多,所以也没有什么感触。 李柃闻着梦境之中的各种气味,却是仿佛也体会到了此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也是一个活人,一个拥有着自己情感和美梦的大活人。 “这样做好像有些不厚道啊,当中一些记忆,是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忆起的。” 李柃犹豫了一下,道:“他表面毫不在乎,但却真的暗恋那个舞姬。” 九公主讶然道:“这也能看出来?” 李柃道:“那当然,因为那一场梦境最为清晰和真实,几乎有清明梦的质感,只是他自己意识混沌,根本无法自控。” 九公主道:“原来如此,竟然还可以通过这个来判断。” 李柃道:“无意识的迷梦才好判断,若是清明梦的话,就不灵了,修士可以有效控制自己心神,哪怕九真一假,你也无法分清关键的假处在何方,所以清明梦无法作为梦中窥私,获取情报的依据。” 他趁机会和九公主交流梦境遨游的心得体会。 时间差不多,李柃也打算离开了。 这个帮厨小赵所能知晓的事情不多,仅仅只能作一个背景的参考,李柃无意在此继续浪费时间。 但在离开之前,忽的心有所感,一股类似信灵香香魄的精神力量分了出去,留驻在此人梦中。 与此同时,场景变换,倒回了他和舞姬燕妮初遇的一幕。 那是一个平常的清晨,小赵牵着两头羊,挑着一担菜,准备返回馆中。 这些是他给后厨进货。 招贤馆门口,一排歌姬舞女也正被牙婆领着,鱼贯而入。 那些是大管家给馆里进的货。 小赵驻足停留,人群之中,一个清丽少女似有所感,转过头来。 见着小赵痴痴傻傻,呆立原地的模样,少女忍俊不禁,掩嘴而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 小赵如遭雷击,意念深处,仿佛有股莫名的情绪激涌,蓦然化作浓烈的异香浮现出来。 “嗯?” 正欲离开的李柃突然停下。 第132章 算计 李柃奇道:“这是什么气味?如此凡人,竟然也能出这般强烈的气蕴!” “夫君,怎么了?”九公主见李柃停下,不由好奇问道。 “青丝,你等一下,我收集这些香魄或许会有用处!” 李柃驱御精神力量,将那杂役小赵所散的香气收集起来,具现成为一颗珍珠大小的珠子。 在梦境中盘了一会儿,他直觉上感觉它应对精神意念有影响之效,突然灵感大盛,想到了针对此前所设想迷神香的改进方法。 “我所设想之中的迷神香,或许不应是利用糜钦酒醉人…… 真正的迷醉,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糜钦酒或者醉果只能作为引子,想要让人沉迷其中,还得是靠他自身意愿! 如若以七情六欲入香,甘愿陷于香梦之中,岂止千日沉沦?简直就是但愿长眠不复醒…… 我终于明白了!这是冥宗的奥义大典啊!” 冥宗箴言,但愿长眠不复醒,留作泉台冥中仙,有参悟生死,看穿人世之意。 幽魂宗参修梦道,完全可以将其导入梦道,留作幽冥梦中仙。 这是修炼梦道的至高格言,也是使得红尘众生能够甘愿陷入梦境,长醉不醒的真正奥秘。 领悟到了这一层,才有可能问鼎修炼梦道的至高境界。 李柃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手赐给这个小赵一场清晰梦境,竟然能够换来如此的回报。 离开了杂役小赵的梦境之后,李柃很快又带着九公主潜入其他人的梦境,继续观看有关这个招贤馆的种种琐事,只余小赵一个人继续做着他的美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砚山城招贤馆,后院的杂役宿房内,一个年轻身影睁眼醒来,怅然若失。 “原来,只是美梦一场而已……” 然而香气宛然,如幻如真,却又如同醇酒,令他久久沉醉其中。 呆坐许久,方才感觉有莫大的空虚袭来。 小赵不禁抱紧了被裘。 好空虚,好寂寞。 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也就只有梦里还有几分温度了。 …… 几天功夫下来,李柃已经可以自信十足的表示,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个招贤馆了。 这是一种全方位多角度的认知,即便长久居住在此间,为着往来的奇人异士们效劳的杂役或者管事,也断然不会拥有这种深刻而全面的了解。 李柃顺带研究一番手中所得的那枚珠子,结果还真的从中析出香魄,化作一种飘渺虚无的精神意蕴融入迷神香中,产生微妙变异。 李柃好奇把这种迷神香对府中仆役使用了一下,这才现,它竟可以引精神共鸣,营造出相同情境之下的情感氛围。 李柃从杂役小赵脑海之中采集的是思忆之香,同样勾起了府中仆役的回忆,让他在梦中见到自己年少时的恋人。 然而他又现,采集此香,本质上是汲取部分精神力量,会对对方造成等同于摄取梦灵的损伤。 长久以往,效果并不逊色于魇镇。 魇镇之法原本就是针对忧思惊惧等等负面情绪的运用,魔道修士们利用了人心之中的漏洞,行威逼恐吓之事,收集相关方面的情感,而思忆之香,是同一原理的反向运用。 美梦同时亦是噩梦,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 “美梦亦是噩梦?”九公主得知这一点,不由得大为意外,没有想到李柃竟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李柃却是颇有几分感慨:“不错,我曾阅读乌姥姥笔录,还有幽魂宗内的诸多典籍……这些多与具体的修炼法门无关,反而是感想,思路居多…… 当时我就困惑于,为何说梦境之中,清醒第一。 只有清醒才能维持见性明心,掌握自身精神念头种种变化,不至于被其他梦灵蒙蔽,平白消耗自身力量。 不过……” 九公主道:“不过什么?” 李柃道:“正所谓物极必反,这些同样可以用来历练心境,磨砺精神,转化成为种种道心!” 九公主道:“那知晓了这些,有什么用处?” 李柃道:“用处大了,比如炼制一入红尘,五色皆迷的迷神香,可以迷惑强敌,与现实中的修为实力完全无关,只与自己精神和心性有关; 比如采集众生之愿,形成另类香火,成就梦中之神,或者天魔入梦**,专破道心; 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整个梦境的氛围,从而朝往自己有利的方向展,梦境斗法更占优势。” 李柃一下就想到了许许多多有关此物的妙用,无论修炼,悟道,还是战斗,侦察,都各有奇效。 一旦掌握这些用途,自己能够运用的手段无疑丰富许多。 但这时候,他忽的一叹,又对九公主说道:“只可惜,这是处在众妙化香诀第四重才能模拟催化的意根香,现实之中的物质根本调配不出来。 而若是没有相应的感知天赋,连采集都做不到。 而且,这种香和无胜香一样不分敌我,需当拥有见性明心的功夫才能抵挡,强行催之,就连自身都易被其迷惑。” 为何李柃不在此世展工业制香,流水线生产各种香品,借助外物大行其道? 那是因为,许许多多的香品,不是需要灵蕴,就是需要道蕴,乃至于深入精神,意根的层次方才可以解释。 李柃自己天赋异禀,掌握这些没有问题,但是就连教授他人都难做到,照方抓药都无济于事。 他没有办法把这个东西传授给九公主,让她得以掌握强大的梦道神通,否则的话,以九公主如今的资质,或许都可以确认主修道途和未来展方向了。 李柃笑了笑,倒是很快却又释然:“算了,我们不是幽魂宗的修士,不主修此道也无所谓。 我自己有众妙化香诀,也不需要辛辛苦苦到处采集,只需要自性具足,模拟催化就行了。” 九公主深以为然:“只要境界到了,寿命绵长,终归会有更多选择。” 李柃道:“不错,所以你眼下不是修炼什么梦道神通,而是筑基为主,神通法力,永远都只是次要。” …… 不知不觉间,已是月底到来。 李柃继续梦境出游,探寻各人梦境。 在意识到迷神香的作用和意义之后,他又再次从杂役小赵精神之中汲取数份思忆之香,制作成为类似法器的宝珠,囤积起来备用。 但每次采集,就相当于摄取梦灵,长此以往必有损伤。 李柃也不忍心伤害无辜,决定适可而止,以后都改为消耗自身的精神力量去制作。 他为报偿因果,还专门抽时间营造数次相同的梦境,提示他前往院中取出之前赵无言埋藏的盒子,获得足以成家立业的莫大财富。 但与此同时,又警示他种种钱财露白之后,被严刑拷打,各种审问的后果。 这个小赵不傻的话,完全可以凭此安排,在乡间过上富足安乐的生活。 这其实也是许多神仙托梦的套路,传授道术,兵法,都可以靠着托梦来完成,见识,阅历,也可以靠着梦境去丰富,把一个人从身到心俱皆改变。 如若被邪恶之人掌握的话,甚至可以植入虚假记忆,把心志不坚的凡人转化成为忠诚的奴隶。 但是李柃并没有那样去做,他如今所求,只是为了探知圣元国和砚山城的内幕交易。 又一日,他终于在招贤馆内一名仆役的梦境之中看到自己想要等的那些人。 “散修韩前辈,还有之前的那个卜芳! 他们果然都到这边来了,这里有圣元国的联络据点,两家合作看起来颇深的模样。” 然而很快,又一个身穿红底金纹法衣,娇颜如玉的女子出现。 “林柔娘!” 李柃灵体一震,精神之力引得这个梦境如同水体摇晃。 “竟然是幽魂宗的林柔娘!” 这就是完全的意外收获了,李柃也没有想到,以前久寻未果的林柔娘竟然会躲在这里。 李柃借着仆役的视角观察此女,现她的神情气质看起来比过往冷峻许多,似乎是乌姥姥的死也让她得以成长,多出几分沉稳。 不过,她那娇美的容颜之中,似乎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疲惫。 作为梦境主人的馆中仆役自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是李柃明白。 这是她和李柃的秘密,至今她的梦灵凭依都还落在李柃手中,只是一直强撑着不睡觉,才没有让他寻得再次魇镇的机会。 原本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应该放下心来,恢复如常的,但前段时日,子虚真人又再闹出了当众渡劫的壮举,消息传开,着实把林柔娘都吓了一跳,更加坚定主意,打死都不睡觉。 “难不成这次终于能有机会出手?” 李柃带着几分若有所思,跟随仆役视角,从梦境之中探查此女的下落。 结果却是让他颇为惊喜。 这个林柔娘真的打算在此暂住一晚,方便第二天和圣元国那边的来人商谈事情。 管事吩咐下来,这名仆役就去忙碌了,为此还腾出了整整一个独院供给她居住。 “这些人凑到一起,其中必有古怪,要不然干脆把他们一窝端了!” 李柃突然生出了一个有些冒进的念头。 但越多人受到影响,就越有可能暴露幽梦香的秘密。 这种香品气味并不出众,但若在梦中闻见,又和现实之中的事物对上的上,正常人都会起疑心的。 馆中后院的一个房间内,负责管理各类香品和风雅玩物的管事毫无征兆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身躯微晃几下之后,起身往外走去。 但没过一会儿,这个走到外面的人影就突然停住。 李柃的意念飘然无形:“不行,运用梦游之术控制这些仆役更换香品容易,但是事毕善后困难! 他们察觉不对的话,是会追查香品来历,连累到这些无故仆役的。 若非因我的关系,我也管不着他们死活,但若是因我的关系,就不得不管了。” 李柃自觉做不出那等无所不用其极的事情,至少平民百姓无辜,不能让他们太过冒险。 想到这里,李柃再次以梦游之术操控那个人影走动起来。 但这一回,不再是安排冒险的举措,而是把那些用剩的幽梦香收集起来,全部倒进后院池塘进行销毁。 做完这些,他才以过往的联系尝试起来。 幽梦界,茫茫虚空中,十余颗星辰出现,其中有明有暗,光亮不一。 但李柃已然知晓他们的身份,也懒得理会,径直感召其他未现的星辰。 林柔娘防备心强,精神警觉,并未在此浮现出来,但是卜芳原本就修为较低,来到此间之后,周围多出了许多高手,不免松懈下来。 一瞬间,李柃抓住破绽,强行闯入。 …… “卜芳,卜芳……” 卜芳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一个正在呼唤自己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 卜芳面上带着一丝警惕,但是精神恍惚,并没有现自己已经不在现实中的房间,而是来到一个空旷荒芜的原野。 四周被一股深重的灰色雾霾所笼罩,大雾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靠近。 卜芳心脏噗噗直跳,突然,眼睛猛的瞪大。 “你……你是……”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却本能的感觉如遇天敌,比面临龙主还要压力更甚! “卜芳,吾乃梦中神仙,你可以称我梦老。”老者开口说道。 卜芳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梦老继续说道:“我来此间找你,是知你印堂黑,衰气缠身,将有一场大危机,若不化解,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卜芳梦灵不甚清醒,但却依旧隐约感觉不对。 这套路,怎么听起来像是自己过去在城中坑蒙拐骗,佯装神仙算命搞钱? 白衣老神仙继续说道:“你若不想死,需以特殊之法化解。” 卜芳疑惑问道:“什么方法?” 白衣老神仙笑眯眯的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卜芳下意识就听从指令,凑了过去。 却见老神仙面容大变,清朗俊逸的神仙面容忽的变作狰狞鬼脸,一只尺许大小的恐怖大嘴猛张,啪嗒一声,直接把他脑袋啃得破碎。 “啊!” 第133章 一锅端 卜芳大汗淋漓,猛然惊醒,忽的现,自己好端端的坐在房间里面,什么事情都没有。 “吓死我了,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印象中,这颗脑袋被那个怪物一口咬得爆浆,此刻自是仍旧完好无损留在原地。 “不……这不是普通的噩梦!” 突然,卜芳僵住。 他这等修士,做梦本身就不太正常,更何况是噩梦? 卜芳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是上次麻烦未消吗?这样下去,得请教韩前辈和庄道友他们才行……” 就在这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皮沉重,不经意间就垂了下去,再次打了个盹。 “卜芳,都是你的错,都怪你!” “韩前辈,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争执之中,一脸恼然的韩前辈手提宝剑,把毫无反抗之力的卜芳身躯戳成了马蜂窝。 卜芳再次惊醒,开始坐立不安。 “好困……不对,我一点儿都不困!” 他察觉不妙,猛的挣扎而起,剧烈的动作甚至带动了桌椅,出嘎吱一声。 昏昏沉沉的感觉再次袭来,又一次陷入莫名的睡梦。 圣元国,圣龙江,龙主旗舰上,一群人征战归来,论功行赏。 眼见着,一名名道友都获得了满意的收获,卜芳自信十足,上前听封。 “……散修卜芳,无功无劳,念其劳苦,特赐黄金百两……” 卜芳神色僵住。 “怎么会这样,韩前辈,龙主阁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说好的筑基丹呢?” “哈哈哈哈……卜芳,你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竟然也敢跟我讨筑基丹,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不要问圣元国为你做什么,先问问自己为圣元国做过了什么!” “怎么可能,你们明明答应过我筑基丹的,我为圣元流过血,我为龙主立过功!” 一旁的庄道友阴恻恻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龙主疑惑道:“怎么,卜芳立过功吗?” 韩前辈赶忙道:“回禀龙主,他在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 卜芳道:“我有立功的,上次阵前斩将,分明是我拼死一搏……” “住口,这件事情明明是庄道友做的,怎么变成你的功劳!” 卜芳转头看了看,见着四周一个个好友,同僚,上峰俱皆面色古怪,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自己功劳被人冒领了。 只因自己毫无根脚,就算欺负到死,也没有人帮忙出头! 他不禁悲从中来,心口一痛,出了由衷的呐喊:“啊!” 然而,这才仅仅只是开始,卜芳意识浑噩之中,很快又再经历了恐怖的连环噩梦! 好不容易功成有得,服食筑基丹,然因年迈体衰,虚不受补,反爆体而亡! 好不容易受到认可,封官许愿,搬迁圣元,却被征战过程的仇家找上门来,遇刺身亡! 同僚谋害,道友欺压,上峰逼迫,仇家追杀,更有甚者,连凡人仆役都能欺负一番,偷偷趁炼药之时开炉撒了一泡尿进去,喝过之后,毒身亡。 更加扯淡的是,屡经磨难,千劫万险终于筑基成功,结果忽的天地大变,末法时代降临! 所有人都修为跌落,寿元大限重新变回炼气水准! 这一回,卜芳是被活活气死的! 卜芳自己都没有现,筑基已然成为他心底深处的执念。 而为圣元国效力,就是他在几经思虑之后所得,唯一能够切实有效接近这个目标的办法。 为了这个愿望,他已经偏离过去初心太多,不但甘心为圣元国驱使,就连坑蒙拐骗,冒死搏杀的事情也愿意去做。 过去的他,可是能够秉持安全原则,在小山村伪装普通凡民,一装就是十多年的谨慎散修。 一次次的惊醒,一次次的沉沦,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散溢而出,令得他精神恍惚,灵智不清。 到最后,竟是连是梦是醒,是幻是真,都已经难以区分。 …… 第二天,众人出来,各自活动,见到卜芳行色匆匆的从庭院走过,不禁吃了一惊。 “卜道友,你怎么了?” 卜芳一脸迷糊,根本没有搭理他们,只是匆匆离去。 几名散修供奉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卜芳怎么怪怪的,跟没有睡醒一样?” “嗨,都是散修出身,胡乱练功,胡乱吃药,还不是这样过来,理他那么多作甚,走,我们喝酒去!” “说得也是,连声招呼都不打,这个人也实在太孤僻了。” 没有人注意到,卜芳一路出了招贤馆,就往城外而去。 一开始还没有人理会他,毕竟往来此间的修士拥有人身上的自由,想要各处休整或者自己找些乐子,也不好多加干涉。 但在这个时节,贸然离开此城,却很快就被注意。 随后,两名圣元国修士跟了过去。 砚山城东郊,一个僻静无人的荒山野岭中,追赶卜芳的修士愈感觉不妙。 “他怎么来到这种地方,会不会有乍,要是中了埋伏怎么办?” 突然,一个倒地的人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什么人?” 两名圣元国修士喝问道。 那人幽幽转醒,带着几分摸不着头脑看向两人:“是我……嗯?我怎么会在这里?” “卜芳,你在搞什么鬼,给我老实点儿!” 两名圣元国修士大怒,都到这时候,还敢装蒜。 …… “人已经派出去了?” 招贤馆,高楼中,圣元国龙主麾下谋士巫先生,执事供奉韩忠明对坐商量,讨论着不久之前刚刚收到的消息。 “巫先生不必担心,那卜芳只是一个平庸不过的草莽散修,我们派去的却是国内好手,就算真有什么变故,也能第一时间擒下对方,将其押解回来!” 巫先生揉了揉眼睛,略带几分倦容道:“卜芳本身当然毫无威胁,但值此关键时刻,三令五申,不得擅离,却还是这么做,背后恐怕另有他人指使啊……” 韩忠明微怔:“巫先生的意思,是玄辛国人收买了他?” 巫先生道:“出去办事的散修原本就应该多人一组,相互监督,否则忠诚难以保证,唯独最近因人手紧缺,所要做的又只是投石问路的小事,才没有让别人跟着他,如今想想,这实在是个不小的失误。 这意味着,玄辛国人完全可以趁他前往世外谷期间将其擒下,逼问往来情由,甚至知晓我们的行踪。 如今突然难,不难排除,有人盯上了咱们……” 韩忠明闻言,心中一紧。 卜芳可是自己负责的人,如若卜芳出了问题,搞不好连自己都要受牵连,被排斥在这次的行动之外。 连忙说道:“没有必要担心,这里毕竟是砚山城主的老巢,他们家族曾有筑基修士,留下法宝底牌,各方往来结交的修士也多,真要在城中难,难以讨好。 而若只是把卜芳钓出去,探问其获得的情报,我们更没有把丝毫丰盛吐露,他们绝不会知,我们此行……与那物有关……” 突然,韩忠明微怔:“之前派出去的两人……” 巫先生神色带着几分莫名,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他们也不知。” 韩忠明自惭一笑,尴尬道:“是我多嘴了,巫先生虑事周密,又怎么会出这等纰漏。” 巫先生并没有把他奉承放在心上,只是心中默默存思,究竟还有谁知晓此事情由,又有谁最有可能露出马脚,连累整个计划。 结果数来数去,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虽然不少,但却绝大部分都是各方势力的领和经办人,像自己圣元国一方,只得远在国内的龙主和自己,还有眼前这个韩忠明。 砚山城一方,只有砚山城主,还有他派遣出来的护卫头目。 其他各城亦如是。 至于林姑娘…… 巫先生心思微动,忽的又暗自摇了摇头。 这个秘密原本就是她吐露出来的,那里埋藏的,也是她魔道前辈所遗留的东西,应该不至于。 这个时候,韩忠明却突然提到了她:“巫先生,事情之后,我们固然可以从中获得极大收益,但那个林姑娘,该怎么办?” 巫先生默默思虑了许久,方才应该:“此女身份来历并不寻常,手底下也颇有一些人手,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但我等身为仙门门下,与魔道合作,也的确说不过去,到时候说不得还需火并一场,各自交代……” 韩忠明听明白了,这就是找些人顶锅,造成争斗假象,把收获洗白呗。 两伙人马在那种地方遭遇,火并一场,各凭本事争取收获,是很正常,很合理的事情。 结果又等了好一阵,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也成功带回了违令出城的卜芳。 巫先生和韩忠明带着几分恼然,有太多的怒气想要撒在卜芳身上。 这个家伙,无缘无故在搞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 “我一醒来,就现自己躺在荒郊中了,若非广道友和邱道友告知,我都不知道自己出了城!” 卜芳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莫名所以回答道。 “你自己一大早就违令出城,难不成还能是梦游?”韩忠明实在受不了他这般推卸的态度,没好气说道。 孰料卜芳精神一振,恍然大悟道:“没有错,梦游,就是梦游!” “韩前辈,巫先生,我一定是被人缠上了,我昨夜连做好几十场噩梦,接连死了好几十次啊!”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在现实!我……我……” 突然,卜芳停住了,他面带惊恐,看着怒气冲冲的两人,额头一下汗如浆出。 他突然想到,这两个人会不会也是梦中人物,要找借口杀自己! 该死的,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还是在梦中,根本没有逃出来! “胡言乱语,莫名其妙!” 巫先生冷冷看着卜芳,这个人已经不可信了,说什么都是误导别人,他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寻找答案。 搜身,关押,细细的审! 枷起来拷打一番,甚至用上搜魂夺魄的秘术,不信这个人不老实交代! 一声令下,当即有人冲了进来,把卜芳全身财物扒下,仔细搜检起来。 之前他还是道友,不便这么做,但得到了巫先生指令,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然而卜芳只是个穷鬼,身上各种杂物一大堆,愣是找不出几样可疑之物来。 巫先生没有心情浪费时间,把手一挥,让麾下们自行检查去。 至于卜芳,眼下事情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短时间内,也不好妄动,先关起来再说。 不久之后,林柔娘打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变故,特意过来问了一趟:“你们这边出什么事了?” 巫先生道:“只是小问题而已。” 林柔娘冷然道:“我早就建议过你们,不要带那么多无关散修。” 巫先生道:“按照林姑娘描述,此行趟路,难免要费一些人命,自然是以那些散修作为投石问路的石子为妙。” 林柔娘目光微凝,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一包不起眼的药粉混在卜芳的财物中,被许多人搜来检去,始终没有被注意到。 审讯者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干脆直接问卜芳。 卜芳也带着几许疑惑,不知道自己行囊里面何时多了这般的东西。 但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以及回忆起连环噩梦之中的其中几场,他似有所悟。 “喂,问你话呢,这玩意儿是什么,闻起来还挺香的?” 卜芳目光微闪,回答道:“你闻不出来吗,这是助眠用的香粉。” “什么嘛,听起来就没甚用处。” 不多时,也不知道谁顺手牵羊,揣进了自己腰包。 当晚,夜深人静,无人察觉处,一团肉眼无法看见的灰黑雾霾蔓延四方,把卜芳和几名审讯者所在的城中地牢笼罩了进去。 与此同时,巫先生,韩忠明莫名的感觉有点儿困意。 另外一边,独坐房中,长久无眠的林柔娘忽然眼皮微垂。 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猛然睁眼之时,一道煌煌金芒忽然从天而降。 第134章 林柔娘的心灵破绽 林柔娘双眼微眯,下意识的感觉这光芒刺目之极。 金光照在了大地上,辉煌灿烂中,带着几许令人惊悸的压迫之意。 片刻之间,如同有灵,化为人形。 一个身穿长袍,剑眉星眸的年轻男子身影显露出来。 他的面容对林柔娘而言是陌生的,但是神情气质却又仿佛似曾相识,莫名的有种熟悉之感。 林柔娘神色凝重:“你就是子虚真人。” 李柃面含微笑,带着几分调侃之意道:“林姑娘,多日未见,你似清减了几分呀。” 旋即神色一肃,正色道:“今日本座就代表正义除了你这妖女,还人间一个太平。” 林柔娘面色忽的变得煞白:“究竟什么时候……” 她连自己怎么中招的都不知道,还以为是长久以来的熬夜使得精神不振,被抓住了机会。 失神间,李柃伸手一挥。 天地混蒙,如同浩劫般的雷云密布,在两人头顶凝聚起来。 这是他经历天劫之后,依仿此物所凝聚出来的梦境变化。 林柔娘感受着那股源自于天地大道的恐怖气息,俏脸骇得面无人色,心中绝望油然而生。 “不……” 转瞬之间,她的身躯就被天雷轰得四分五裂。 精神溃散之中,一道梦灵无处可逃,被李柃识破,迅抓在手中。 现实中,林柔娘紧闭着的眼皮无意识的动了一下,但却没能从噩梦之中醒来,反而立刻进入新场景。 这里是她的梦境! 李柃艺高人胆大,主动潜了进来,以致于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趁着意识清醒,为自己捏造一个有利的万灵山主场。 幽魂宗无数前辈高人花费漫长时间打造出来的养魂圣地万灵山,豢养着不计其数的凶灵和恶鬼,在护山大阵牵引之下,如同一杆天然的万魂幡高高竖立。 此山拘束着鬼魂和阴煞,本宗之人驱使起来,不但如臂使指,还因地利拥有着极大的增幅,乃是构成宗门防护的最后一道防线。 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大能高手,正道之辈想要挑战这一大阵,都领教了其厉害,更有甚者,自身灵魂都被剥夺,化作其中的鬼怪。 林柔娘以清明梦的精细构建还原出这一场景,随后更是祭出一面令牌,以血灵堂少堂主的身份统摄一方,掌控其中部分权限。 天昏地暗,万鬼呼啸,凄惨嘶吼之中,无边阴煞滚滚如潮。 “这是幽魂宗的梦道秘法,万鬼入梦!” 李柃神色微凝,也感觉到了几分棘手。 因为这些鬼灵的位格和品级全部都是真实的,林柔娘调动这一大阵的权限也是真实的,她在宗门许可和自己父母看顾之下,契约了其中部分强大鬼灵,观想了它们的形貌。 如若说自己的闻香入梦是梦道与香道相交的典范,这一万鬼入梦,就是糅合梦道与鬼道两大道途特性所汇聚而成的特殊杀招! 这是幽魂宗所开创的独门秘法,挥至极限,威能惊天动地。 这疑似林柔娘暗中所藏的底牌,即便上次身处险境都没有施展出来。 因为上一次,她还带着几分侥幸,并不觉得被抓住了就彻底完蛋。 但这一次,情况已经万分危急。 李柃再次变化,想要召唤天劫,但却忽的现,林柔娘的意志正在死死抵抗,一时半会竟然无法撼动。 李柃忽的一笑,催动精神流转,众妙化香。 度香! 香氛冲天,羽化登仙的力量冲刷着梦中万鬼的身躯,重重阴煞剥离,神魂归天! 林柔娘难以置信,失神般看着一道道鬼灵身影被宛若白烟的香云熏蒸,逐渐消失,直至李柃冲上来,伸手一挥,把自己身躯碾压成泥都毫无所察。 她对这一神通寄以厚望,但却没有想到,转眼功夫就被碾碎。 林柔娘再次重生,现自己已经被拉进了第三场梦境,危机远远未曾解除! 这一回,她二话不说就召唤出了自己梦想中的血河法相,波涛滚滚中,八大血灵飘浮,嘶声怒吼,一边移形换位,一边朝李柃扑来。 这些血灵全部都是身穿大红嫁衣的血灵神侍,头上披着红盖头,如同新娘。 李柃身化法相,三头六臂显现,刀枪剑戟挥砍招架,与之大战。 不多时,就将她们一个接着一个砍翻在地。 因为李柃拥有法力,精神意志也比她坚韧,倍化法则使得力量暴涨,六臂分神化念,混如一体。 林柔娘把血灵散开,想要通过分身之术围攻合击,同样为他所克制! 三头六臂者…… 最不怕的就是这般战法! 不久之后,童子天人相脚踏血波,身上蝉翼素纱绫高高飞起,如龙而舞,那血河也跟着猛烈搅动起来。 蝉翼素纱绫能够控制水元,相比过往的虚假幻象,如今更多了真实龙脉的加持,又是一大克制! 这一次,血河甚至未能坚持片刻,只是被轻轻扫过,就直接溃灭。 第三份梦灵被夺。 再次重演梦境的时候,林柔娘已然略感恍惚,但很快振作精神,继续抵抗。 这一次,林柔娘父母,血灵堂长老林鸿夏,元灵堂长老萧霖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梦境之中。 这是一对中年面貌的道侣,男的俊朗雍容,女的美貌高雅,林柔娘继承了他们的血统,把两者的优点都结合到了一起。 林鸿夏急切呼喊道:“阁下快快住手,只要放过小女,一切都好商量!” 这是两位结丹高手留在识海中的隐秘印记,寻常侵害,必定为其所阻拦。 李柃皱了皱眉,暂且停下,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气息。 不过李柃真正忌惮的并非这两人,而是忽然想到,血海魔尊会不会也在。 “应该不至于,那等大能高手,对手也是大能高手,万一散失精神,为其他化神大能所捕捉,岂不是要遭殃?” “他是不会冒着这种风险留驻梦灵在此的,其他手段还差不多。” 见李柃犹豫,两名幽魂宗的结丹长老心神略松,还以为他肯答应。 “子虚前辈,您究竟如何才肯高抬贵手?” 林鸿夏表现得异常恭谨,他已经从林柔娘的禀报之中了解过详情,知道自己女儿在异大6被这么一个棘手人物盯上。 他都开始有些后悔让林柔娘去那里冒险,不过宗门不养废物,想要上位,不参加历练也说不过去。 这都是她自己的命。 “高抬贵手?都到了这时候,还想让我抬手?” “这一次,谁来都救不了她,就算血海魔尊都不行!” 李柃冷笑不语,伸手一挥,罡锋四射。 林鸿夏和萧霖飞腾而起,无形力量横扫虚空,把这些罡锋拦下。 “阁下……” 林鸿夏大急,还想再说什么。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李柃最新掌握的另一秘法,迷神香。 一入红尘,五色皆迷! 五颜六色的香魄散溢出来,转瞬之间,就把这个梦境搅混,变作充满迷幻色彩的奇异世界。 众妙化香诀的催动之下,之前采炼的诸多精神香魄一起炸开,如同烟雾弹弥漫四方。 父母精神立刻变得浑噩不清,被李柃击散。 失去了这道精神印记,他们也无法再对林柔娘的精神世界施加影响,立刻就清净了。 林柔娘看到这一幕,简直心惊胆战。 连父母为了庇护自己所施加的手段都被扫灭,还能有什么倚仗? 但很快,她就连心惊胆战的感觉都消失。 因为她的精神不受控制,情绪开始陷入迷乱。 …… 十余年前,万灵山中,一座苍茫古朴的大殿中。 一团缥缈如雾,似幻似真的光影浮游,如同血色火焰。 “柔娘,如今授你血神秘藏,此为本尊所祭血神,你照此参修,当可证道!” 八年前,元洲大6,凡俗之地。 数名凡人哀嚎惨叫,身上血雾弥漫,如同气团被凭空摄出,缓缓凝为血珠。 旁边几名弟子模样的炼气修士满脸惊讶赞叹,对着一脸傲娇的少女林柔娘大加赞誉。 “小师妹,果然不愧是血魂道体!” 数年前,已然初长成的林柔娘盘坐房中,凝煞练功。 突然,她身躯一震,欣喜睁眼道:“我终于晋升后期了!” 画面一转,一名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欣然对她道:“柔娘,你果然没有叫我们失望,不过若想筑基,只怕还不是时候,以你资质,完全可以追求更高之物。” 少女林柔娘好奇问道:“爹爹,你有何安排?” “确实如此,她来此之前就已经拥有六大阴命血灵,想必是父母帮忙收罗,来到玄洲之后,自己借乡民献祭弄到两份,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份。” 中年男子显然早有计划,淡然一笑道:“你当九阴归一,铸就专属于自己的本命血神!” 挥手之间,四团宛若鬼火的红色血灵漂浮出来,隐隐约约,呈现出少女的人形身影。 “这是为父精心为你挑选的阴命血灵,都是上好的资质……本来可以一步到位,直接成就圆满的,但若你不得祭炼,反而有可能为其所反制,所以,还是得由你自己去历练,寻找……” 画面再转,炎炎烈日下,大地龟裂,池塘干枯,田地一片荒芜。 凡民百姓聚集于江边大堤之上,敲锣打鼓,抬着花轿,如同举办喜事。 涂脸穿裙,头戴高帽的巫师作法祷告,锣鼓喧天中,身穿大红嫁衣,如同新娘的女子被投入水中活活淹死。 无人察觉处,一缕精神运行于水域,把这名少女魂灵接引至某处。 “太好了,大小姐,这次所得的是真正的阴女,可以炼化为阴命血灵!” 乌姥姥拐杖一抖,惊喜提醒道。 一袭红裙的林柔娘亦面露喜色,隔空摄物,将其从神国法域之中取了出来。 …… “这个女子,难道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悲欢离合么?” 李柃潜藏梦境,静静观看着对方的经历和回忆,突然现,这个林柔娘的人生竟然如此单调枯燥。 除了修炼,修炼,还是修炼。 她作恶多端,掠食气血,神魂,几乎把这一切化为本能,仿佛那些平民百姓和女子阴灵天生就该是猎物一般。 即便在迷神香影响之下,激一阵阵的思忆喜悦,也多是与功力提升,或者得到自己想要的血灵有关。 恐惧,愤怒…… 从小到大,没有人能令她如此。 突然,梦境终于转到了印象至深的一幕。 那是深藏于林柔娘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遗憾。 乌姥姥自天空坠落,大粼江神被拒邪香拘束魂灵,生生剥夺香火,烟消云散…… 画面最终定格在童子天人相扬长而去,梁应龙和尹武明也相继离开。 “嬷嬷……” “是我害死了你,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柔娘失魂落魄的呢喃传了出来,响遍整个梦境。 紧接着,一尊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猛然浮现,于黑暗之中大放光芒,其气势之强,简直震撼整个梦境天地。 “这是我?” 李柃微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兜兜转转,原来自己就是林柔娘心中最大的破绽和魔障。 李柃身影一闪,梦灵夺舍,转瞬就和那尊林柔娘自己具现出来的法相合为一体。 这一瞬间,他终于成功彻底掌控对方梦境,视他人主场为自身主场! 这在梦境斗法中,是至关重要的一点,简直如同两国征战之中夺下了对方的国都! 就在此前,林柔娘心灵之中,父母所留下的精神印记浮现,都被李柃击溃之后就烟消云散,再也没有出现。 那是因为他们同样视此间为客场,自己的精神力量如同无根浮萍,无法重新生长。 然而,林柔娘心灵防线失守,自己在精神世界之种具现出这么一具李柃的法相,还让他成功占据,就立刻化为一道梦魇的魔种,迅生根芽。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条单向传输的通道建立起来,李柃的精神力量不断蔓延。 现实似乎也生出了几分神秘的变化。 无人能察的灰色雾霾四散扩张,幽梦香游丝形成了奇特的梦境领域,经过多时酝酿,已然开始酵。 不知不觉间,一股精神力量投射过去,如同神祇下凡,显灵在林柔娘所在的房间中。 李柃的化身,竟然从梦境之中钻了出来,降临在了此间! 第135章 血灵新娘 “原来如此,梦境竟然连通着现实,这和神国法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李柃看了看四周,向不远处的林柔娘走去。 此刻的林柔娘,已经沦为他的信徒,精神世界被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到处都充斥着道标与痕迹。 如同凡人授人于柄,供养神祇,维持着传输神力的通道,这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都是她自己主动所提供。 李柃操持江神权柄,对待这等神力运作和精神力量,乃至于法域的运用,都有着相当的经验,林柔娘同样富有运用神力的经验,无意识中主动迎合,更是使得他无师自通就穿梭梦幻与现实,来到这么一处神奇隐秘的所在。 结果现,墙壁和地面,乃至四周的景物都如同在浸泡在清水中。 随着波澜的微漾,光影扭曲,整个世界立刻变得不真切起来。 这是梦境与现实之间的间隙。 梦境的法域和神国法域性质相似,梦境之中也有通往现实的门路。 李柃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开始耐心等待景象恢复,法域的交叠重新变得稳固。 在这同时,李柃看向前方的林柔娘。 她正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假寐,不时娥眉微蹙,似乎陷入痛苦。 李柃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结果如同虚幻影子穿透过去。 眼前这个林柔娘也仿佛水中倒影被搅浑,一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但渐渐的,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是…… 血! 他的手指似乎触到了鲜血! 突然,李柃猛的把手一抽。 原本穿透林柔娘心口的手掌似乎抓出了一团虚幻的血影,隐约呈现出人类心脏的形态。 旋即,这个心脏如同烟雾在空中弥散。 物质的接触,瞬间击溃这份精神体,也把交汇的领域冲击得支离破碎。 林柔娘感觉一阵心悸,猛然睁开眼睛,惊醒过来。 四周并无旁人,只余一股淡淡的幽香。 “终于逃脱了吗?” 不久之前,林柔娘与李柃在梦境之中大战上百场,结果尽皆告负,接连被掠夺梦灵。 她都已经忘记自己崩溃多少次,被掠取几多梦灵了。 她只知道,那人把自己折磨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最后的逃脱,竟然不是自己当真抵挡住了他的侵袭,而是精神薄弱至难以维持稳定梦境,短时间内再难响应的地步。 “我……我得离开这里!” 林柔娘身躯抖,四肢瘫软无力,但想起之前在梦中的遭遇,仍旧心有余悸,面上带着几分苍白,强撑着行动。 刚刚站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就从心脏传来。 她低头看去,惊讶现,身前衣襟沾满鲜血。 “怎会如此?” 她衣裳完好,肌肤也无伤无痛,但却不知为何,心房之中一大滩血液被神秘带出,喷洒在了身体外。 温热血腥传来,林柔娘跌坐原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心碎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心碎,绝非文学的修饰。 天旋地转袭来,意识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 远方,万灵山,灵洞之内的石室中。 曾经于林柔娘梦境深处出现过的林鸿夏与萧霖尽皆肃立,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排排供于长桌之上的油灯。 供桌上面有木架,形如阶梯,各自在油灯下方贴着写上金字的乌木牌。 林鸿夏与萧霖两人的名字牌在第三排中间的其中两盏油灯下,下方第四排的位置,是一盏同样制式的油灯,下方木牌写着林柔娘的名字。 只是和其他仍然安静燃烧,持续绽放幽光的油灯不同,此盏油灯已然熄灭。 “柔娘……” 一声凄痛哭嚎传出,萧霖捂心而号。 林鸿夏同样露出悲痛之色,但悲痛之中,不忘冷静,安抚妻子道:“老祖曾经许诺,就算柔娘遭了意外,也能让她于血海重生,当务之急,是将此事禀报老祖,好接引她真灵回归……” 萧霖啜泣道:“可是柔娘方才攒得八大血灵,尚未筑基呀! 她若未能保住魂魄,就算老祖,也无能为力…… 早知有此一劫,就该让她早日筑基的。” 林鸿夏沉默了一阵,幽幽开口道:“天命阴女难寻……但不要忘了,她自己也是纯阴命格,五行俱全,先天道体兼备! 若她知机,抓住这个唯一机会,当可有望濒死突破。 只是如此一来,就只能堕入鬼途,大道无望了。” …… “林柔娘……” “林柔娘……” 这是一片被浓雾笼罩,显得昏暗幽寂的荒林,四周天地苍茫,难分昼夜。 一个身穿大红嫁衣,如同将行出阁的新娘凭空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她的头上遮着盖头,看不清楚面容,但是窈窕的身姿,显露出这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她的手脚仿佛藏身于宽大的袍袖和裙摆之下,遮得严严实实,身躯轻盈如羽,飘然浮起,似乎受到牵引一般,缓缓往声音的来源飞去。 这一幕被四周天昏地暗的场景衬托得仿佛灵异恐怖。 但转眼之间,就有一个通体灵光闪耀,圣洁如仙神的童子天人降临下来,拦住其去路。 “咦?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这条通往黑暗深处的小路,冥冥之中,似有讯念传来。 这是黄泉路! 魔道四宗同出一源,原本都是得自于冥宗的传承,而如今执魔道牛耳者,仍然还是四宗之的黄泉宗。 此宗大能之一的血海魔尊,更是林柔娘的先祖,林柔娘所修功法都不是幽魂宗自己所传,而是从黄泉宗来。 相比起来,她更像是一名黄泉宗弟子,而非幽魂宗弟子。 如此一来,林柔娘死后回归,去往黄泉而非消失在天地之间,实属正常。 但李柃却从这正常之中品出了几分不正常。 “这个世界不是没有轮回之道吗?又或许和我香道一样,已有相关法门,甚至大能证道,但却未曾融入天地大道,成为自然规律的一部分?” 他隐隐感觉,这条黄泉路并非自然显现,也并非万众生灵都能进入其中。 只有与黄泉宗密切相关,或者受到某些大能高手关注之人才会被接引进去,凡民百姓只能沦落在外,成为孤魂野鬼,甚至烟消云散。 修仙世界的不平等贯穿一个人的生老病死,甚至连轮回都泾渭分明。 鬼道被宗门修士嫌弃万分,但实际上,也是一门长生之法,最高可证五仙之末的鬼仙,许多人不得其门而入。 而若是被炼化为鬼,则意味着失去自由,林柔娘此前收集到的阴命血灵就是由此而来。 正在李柃思忖之际,这个身穿大红嫁衣,披着盖头的新娘似乎认出了他的气息,忽的停了下来, 李柃隐约感觉,这个身穿嫁衣,披着盖头的血灵新娘就是林柔娘,但不知为何,对方气息一下变得远比过去强大,竟然也达到筑基的境界。 忽然,血灵新娘身影急闪,以鬼魅身法忽的来到他面前。 李柃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六臂挥动,刀枪剑戟猛砍一通,直接把这血灵新娘打得趴下。 她身上血雾如烟,腾腾直冒。 但没过一会儿,身躯晃了晃,又如同烟雾重凝,飘浮而起。 李柃差点再砍下去,结果现,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在那里站着,竟然再无丝毫威胁的举动。 “这是什么套路?” 李柃疑惑间,忍不住伸手揭开盖头看了一下,果然是林柔娘。 “这竟然不是她的血灵,而是她自己! 她的那八个血灵哪里去了,合为一体了吗?” 李柃隐约生出了几分猜测,这似乎可以解释她为何突然筑基了。 林柔娘一直徘徊于玄洲大6,就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天命阴女,炼就无上道基。 忽的瞥见,黄泉路似乎生了几分变异。 弥漫在此间的雾气愈浓重了,一团难以言喻的黑暗如同狼烟弥漫过来,光影也似乎生了扭曲,有什么东西将要渗透过来。 李柃顾不上太多,直觉告诉他,这条路尽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 立刻摄住血灵新娘,几度穿梭,回到自己梦境主场。 就在李柃带着血灵新娘离开的数息之后,浓重雾气毫无征兆从远处蔓延过来。 一辆马车毫无声息飘行而来,拉着它的并非活马,而是两匹纸马。 再细看那马车,同样是以纸扎而成,虽然栩栩如生,但却带着几分莫名瘆人的意蕴。 马车在原地停留了一阵,不久之后,原地掉头,转了回去。 昏暗幽寂中,荒林小路依旧,仿佛亘古不变。 …… 李柃梦境中,光芒一闪,身影浮现。 守候在此的九公主急忙上前:“夫君,你刚才去了哪里,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气息!” 李柃神色凝重:“我原本是追踪林柔娘而去,不曾想进入了黄泉边缘!” 九公主惊讶道:“这里不是梦境吗,怎么还跟冥界沾边了?” 李柃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按照冥宗的典籍记载,出入幽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幽冥幽冥,古修把这两个字眼放在一起组词,并非没有缘由。” 他猜测道:“入幽为生中阴,入冥为死中阴,同在阴间,生死难分,有时候以长眠喻死,实在是智慧之言。” 九公主这才明白,李柃刚才竟然在黄泉路边走了一遭。 “对了,林柔娘呢?” “呃……”说到这个,李柃禁不住犹豫了一下,但想了想,还是伸手一摄,将其招了下来。 “她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看着穿上了一袭大红嫁衣的林柔娘,九公主忍不住吃了一惊,旋即现,林柔娘神色呆滞,眼神空洞,面庞更是苍白得如同纸人。 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死了一般。 李柃道:“她的确已经死了,准确来说,是转化成为鬼修了! 我猜测这和她生前所修功法,以及炼化过的血灵少女有关。” 旋即把八大血灵与天命阴女之事解释一番。 他也隐约猜测到了,林柔娘在最后关头选择以自身神魂作为根本,融合与驾驭那些血灵。 这是为了获得进入幽冥,渡过黄泉的力量。 但她没有想到,李柃竟然还能追踪过去,半路截胡。 只是去了那里一遭,她那失去生前意志的魂灵就迷迷糊糊跟着他走了,没能成功用上这一后手。 “实际上,要杀此女还是颇为困难的,现实中可能存在的法宝法器,各种手段且不提,精神世界之中,竟然留存两名结丹高手印记,还有幽魂宗的万鬼入梦契约权限! 更有此等死后化身厉鬼,成为血灵新娘的手段,真正做鬼也不放过敌人…… 不要看她如今安安静静,本质绝对是厉鬼以上的凶猛存在,若非事先在其精神世界留下印记,同等境界之人就算杀死了她,多半也得被这尊筑基境界的血灵新娘屡番入梦,不断追杀!” “但夫君你好像能够控制她……”九公主瞥了一眼,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结果看到李柃手中的红盖头,不由得恍然大悟:“夫君,你竟然掀了她的红盖头!” 说着有些恼然,又有些好笑:“这样一来,她不就成你的新娘子了么!” 李柃无可奈何:“这只是个鬼灵啊,我也只是为了验证其身份,揭下看看而已。” 说着随手把这盖头盖上去,结果现,竟然化作雾气,随风飘散。 “你看,人家还不乐意了!”九公主语气有几分酸溜溜的意味。 她曾经奉劝李柃买些家伎舞女之流,及时享乐,也不介意让李柃享用那些通房丫鬟,但本质上却是传统女性所讲究的大妇之风,并非因为真的不懂吃醋。 无论凡俗贵族,还是仙门修士的身份和经历,都让她保持着足够的优越,可以睥睨这些玩物一般的存在。 舞女,侍女……都不算人,犯不着争风吃醋。 但林柔娘可是曾经的天之骄女,魔道女修,如今更有筑基修为! 这般的出身和资质,甚至更胜自己几分,万一夫君移情别恋…… 不对,这个林柔娘……好像也不是人了! 九公主越想越混乱,结果醋没有吃起来,反倒把自己都搞糊涂了。 第136章 豢养血灵 九公主犹自还在纠结三人之间的关系,李柃却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善后。 “杀都杀了,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这个林柔娘也曾作恶多端,屡番掳掠少女,祭炼血灵,变成这副模样实属报应…… 关键是,她和那些受害少女不同,她家里可是有势力的。 一个处置不当,必然成为隐患!” 林柔娘可以肆无忌惮的动淫祀,收集血灵,而若是她自己同样沦落到这般的地步,就会有人帮其报复。 这对因果报应而言,不啻于一个莫大的讽刺。 但再讽刺,也是现实,李柃不得不重视起来。 结果想想,其实也没有必要过于担心。 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真身,入梦遨游,也是以子虚真人的名义。 只要低调隐藏,不主动对外暴露,外人极难得知此事的前因后果,也无从追查。 而自己阴差阳错之下成功控制这一血灵新娘,实际上是相当于成为御鬼者,掌握了一尊筑基级别的鬼将。 李柃甚至怀疑,她是厉鬼之上的存在,还兼修了黄泉宗的血魂秘术,转化成为血神! 倘若利用好了,堪称强大战力,不仅仅能够增强自己在梦境世界的力量,还能影响现实! 这也是修炼幽魂宗神通,万鬼入梦的前置条件,李柃甚至都已经无师自通,想到了一些相关神通法术的开和利用。 总而言之,仅仅只是担忧林柔娘父母和出身背景所带来的麻烦,就要他把这么一大笔已经到手的好处放弃,绝无可能。 修士若想长生不朽,成就非凡,总得要争。 无论天命,人事,都得靠实力。 这次的收获,就是本钱和实力! 想到本钱和实力,李柃不由得心中一动:“对了,林柔娘肉身所留下的东西…… 算了,那些东西搜刮起来麻烦,还有可能被留下后手,无谓那么贪心,还是交给砚山城和圣元国的人去头疼吧! 眼下该做的,是把卜芳放跑了,了却这桩因果之余,同时也是斩断线索。” 卜芳原本就没有几十年可活,一旦跑出去,找个荒山野岭隐居起来了此残生,完全足以让魔道中人无处追查。 而若当真有个万一,被魔道中人抓住了,也只能算他倒霉,顺势充当误导对方的棋子吧。 …… 当夜,巫先生和韩忠明等人睡了个大好觉。 因为李柃没有找他们的缘故,整晚安静祥和,毫无波澜。 但还没有等到天亮,一个急讯就从砚山城城主那边传来。 这一城主暗中和魔道有所勾连,而魔道潜伏弟子又能联络宗门,得知上峰下达的最新命令,很快就匆匆赶往林柔娘所居的独院,尽皆神色凝重。 “林姑娘在这里多久了,夜里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回城主,林姑娘整晚都在,夜里没有什么动静……” 仆役们看到城主亲自带着几名气机深沉的修士前来,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带着几分紧张回答道。 砚山城城主深深吸了一口气,越众而出,亲自上前敲门道:“林姑娘,你可还好?” 里面始终没有回应。 因为林柔娘房间里面布置了遮挡神识探视的简易法阵,众人也不好强行硬闯,因此即便猜测到事情不妙,还是踹开门后,先让一名侍女进去查看。 果不其然,侍女的惊呼传了出来:“啊!” “血……好多的血!” 砚山城主与巫先生让众人守在外面,并排走了进去,只见林柔娘倒伏在地,鲜血流淌满地。 “通知魔道的人来收尸吧,给我在房中设小冰霜阵,其他的一概不得乱碰。” 这是一桩麻烦,一桩大麻烦! 若非别人直接联络上门,砚山城主甚至都想要及时甩锅,想想看是否要偷运尸体出城什么的。 巫先生看了看砚山城主的神色,试探道:“血灵堂那边,好像知道凶手是谁?” 砚山城主道:“对方的确似有怀疑对象。” 巫先生暗松一口气:“城主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心,对方既然知晓真凶,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我等。” 砚山城主闻言,淡淡说道:“但愿如此吧。” 心中却不以为然。 开什么玩笑? 报复这回事,一定得找真凶实犯吗? 他们又不是官府! 至此,砚山城主等人已经顾不上此前密谋之事,第一时间处置现场,积极善后。 天刚蒙亮,巫先生和韩忠明就第一时间离开了砚山,把事情交给另外一名招募而来的散修供奉处置。 那散修供奉并不知晓内情,还以为自己机会来了,积极筹划,并卖力追杀起逃跑的卜芳。 …… “总感觉顺利得有些过头,卜芳竟然轻松逃了出去!” 李柃利用梦游之术引导卜芳从牢房逃跑,本以为将会遇到不少阻碍,但却没有想到,竟然出人意料的顺利。 他隐约猜测,这可能和砚山城主意图甩锅有关,但也正好乐得借此机会把自己插手安排的线索彻底抹平。 魔道势力远在外洲,结丹力量也并非元婴甚至化神,想要投射过来,有所不足,甚至可能因为事涉元婴而心生退却。 极大的可能,是不了了之。 李柃对此也是冷静以对,打算随着时间推移观其后效,以后有机会再作进一步打算。 在安排了赵无言回扶幽城继续潜伏,卜芳则远离玄辛,隐姓埋名之后,他索性在自己梦境里面测试起了新获的血灵新娘,知晓其种种能力。 至今已经可以确认,这血灵新娘的确是阴差阳错认自己为主,为自己所御了。 李柃已经达成了成为御鬼者的条件,只消得运用简单的神识指令,便可以驱策她对敌,害人。 此一血灵拥有着新晋筑基的修为,乃是以九大血灵合为一体的奇异变化成就血神,本质上是一种非常珍稀难得的魂道产物。 她可以出现在梦中,现实,乃至冥界等各处与幽冥之域相关的所在,并且自由在灵体与实体之间切换,神念力量亦异常强大,能以主体完全入梦,一定程度上,抵消别人的主场优势。 “正常而言,应当是林柔娘炼就血神之后,将其融入自身神魂,炼作法相的。 她自身才是主体,血神只是法相。 如今被迫抛弃肉身,以三魂七魄主动与之融合,化血神为鬼灵,这无形之中,就把自己位格降低下来,容易为人所操控。 或许,可以把她转交给你,让你取代过去林柔娘,夺其天赋和气运! 如若成功的话,你也相当于拥有了她的血魂道体,还有九阴合一所炼就的强大血神,直接晋升筑基! 而且,这种血灵是类法相的存在,筑基境界就能寄托魂体,出窍夜游,克敌制胜不在话下,更有远胜于常人的精神力量和阴煞能力,无疑是一种极品资质,对后续晋升极为有利。 不过这么做的弊端,是不知道林柔娘的精神意志究竟还有多少残余,今后有无可能在这一血灵新娘里面重生,恢复生前意志! 也不知道血海魔尊和她的父母为她设下多少后手与追踪手段,倘若追杀过来,只怕多有隐患。 虽然他们那么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为安全起见,最好还是谨慎为之。” 李柃和九公主商量起来,分析各种利用之法的利弊。 九公主想了想,道:“那就还是以御鬼之术控制,当成普通的鬼灵来用吧,平常没有必要放出去,为别人所见。” 李柃闻言,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关于此事,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利用香薰法宝的原理,引导她熏蒸度香和信灵香,不断改换性质,重塑灵体! 长此以往,保证改头换面,再施以变化之术,连她爹娘都不会再认得! 在此过程,我们也可以不断把自己的精神和力量注入其中,加深控制的联系,就算将来真的有什么手段被寻到,也有机会反制。” 说话之间,李柃意念沟通,将林柔娘所化的血灵新娘从识海深处召唤了出来。 此时的血灵新娘,又再恢复了披着红盖头的原貌。 原来此前那种状态是她的原貌,一旦被伤害,精神灵体会化作血雾崩溃。 但只要主灵不死,就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恢复。 李柃甚至可以利用食香炼魂之法,自行引导香魄助其恢复。 只可惜,这种血灵最快的成长手段是吞噬鲜血和生魂,乃是十足十的恶鬼手段,李柃并不允许她那么做,今后要另寻他法,慢慢改进。 这或许就是豢养筑基战力的弊端,想要利用这一战力的同时,也需要承担起供养和栽培她的代价。 “我可是个穷光蛋,自己修炼都不够。” 就在这时,李柃灵光一闪。 “要不然,找大粼江神借点儿?” “香火愿力供养此物,不知道会变成何等模样……” …… 接下来的几日,李柃想到就做,偷偷借用一番大粼江神的香火愿力和江神神力进行供养。 与此同时,信灵香和度香的熏染,洗练,也在同步进行。 他急于改变这一血灵新娘的气质,甚至本质,做起这件事情,也是不遗余力。 反正大粼江神又不会反对,借用一点力量并无所谓。 不过,相比大粼江神本身,李柃如今更担心的还是天道层面的因果,以及子虚真人这个身份可能带来的风险。 他对这些,也只是浅尝辄止。 结果却是喜人的,李柃成功验证了自己的想法,血灵新娘,的确可以改变! 于是他开始翻找起此前在五丰城外大金矿击杀幽魂宗弟子收缴所得的东西,准备修炼一些粗浅的御鬼之术和鬼道法诀, 九公主也应李柃提议,参修了一下这种法门,方便到时候有所制衡。 他们并不求精通此道,只要能够简单祭炼和施加影响,这就足够了。 又一日,梦境之中,李柃放出血灵新娘,看着她身影如烟,自行飘荡,已然是开始熟悉了在此守护的指令,不由得淡淡一笑。 旋即李柃便没有再多管她,径直来到九公主梦境。 九公主正在梦中练功,操演临阵对敌之法。 她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幻化出一名面目模糊的敌对修士,正祭运法剑,纵横闪烁,以凌厉的剑术进行攻击,不久之后,身影一闪,被自己祭出的飞剑击中,当场溃散。 她停在原地默默想了一会儿,不禁摇头:“不行呀,这本质上还是等于臆想,闭门造车而已。” 李柃道:“不错,梦境练功,的确是可行的,但只能巩固和习惯已经掌握的东西,或者沿着当前思路略作探索,无法推导出太多新物。 这是因为梦境是由你自己生成的,你所有一切的经验,见识,阅历,思维模式,都在里面。 倘若想要获得新的阅历和经验,还得在别人梦境。” 九公主略作沉吟,道:“贸然前往他人梦境还是太危险了。” 李柃道:“那你也可以在我梦境练功。” 九公主道:“这不会影响你探索外界么?” 李柃道:“你忘了?我的法相天赋可以一心多用,同时兼顾至少六方精细之事!” 九公主眼前一亮,不禁带着几分羡慕道:“天赋神通,还真是方便!” 不过她也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真正的天赋神通,还是颇为罕见的。 不久之后,九公主便转移到了李柃的梦境,开始把血灵新娘当做靶子来练功。 李柃怕血灵新娘不知轻重,伤了九公主,特意分出一个化身在旁操控。 与此同时,分出的神念则是在幽梦界的虚空探索,并且回忆起前些时日对付林柔娘时,从其梦境之中窥探所得的部分记忆。 对于能够维持清明梦的修士而言,想要梦中窥私,得知其秘密,颇为不易,李柃接连的战斗和收割梦灵之中,也是毫无所获。 然而在最后,李柃使用了迷神香,使得其精神迷乱,显露破绽。 也正是在这期间,他终于知晓了他们此行聚集在招贤馆,暗**谋商议的秘密。 原来,他们此行的目的,竟与过往林柔娘所曾提及过的龙魂果有关! 第137章 洞天秘境 不久之后,九公主停了下来,与李柃闲谈,李柃把自己探得的事情告知。 “龙魂果?那可是传闻之中的好东西呀。” 九公主得知,有些惊讶。 李柃道:“你知道此物作用?” 九公主道:“当然,老祖以前也曾经享用过一些龙魂果,借此延长了寿元。 说起来,此物最为直接的功效,恐怕便是增长寿元,只可惜多食无益,服用过一枚之后功效就大打折扣,三五枚后便几乎再也没有作用了。 我还曾听说,它有改换水性灵根,调整道体的作用,只可惜涉及到增长寿元,颇为筑基修士所看重,竞争非常激烈。” 李柃道:“确实,据我所知,龙魂果的出产和采集都是有定数的,玄洲大6上已经很少完全野生的龙魂果,不过大粼河龙脉润泽苍生,总会有一些不受控制的出产,这次便是魔道中人意外现了一处地方暗藏此物,想要借此机会共谋一番。” 九公主道:“夫君,你想要插手此事吗?” 李柃道:“看看机会吧。” 其实他对此物的态度是可有可无。 龙魂果虽好,但却不见得能够用来制香,也不见得能够对他提升修为法力有所作用。 获得之后,与人交换资源,倒也不错,毕竟此物本身具有一定价值,但…… 太麻烦了…… 不过李柃转而又道:“借此机会暗中对付圣元国,帮助老祖和玄辛国解决一些麻烦,倒是不妨为之,这也可以改善一下玄辛峰的处境,为将来做打算。” 李柃知晓了老祖的寿元机密,隐隐有些担心将来。 百多年,他连筑基中期都未必能够达到,还有些弱小,靠山却有可能倒下。 到时候,就得全靠自己了。 九公主道:“对付圣元国……还是从闻香入梦着手吗?” 李柃道:“不错,眼下我已经布下一些隐秘暗棋,若有必要,随时可以出手,只是担心贸然行动会沾上不必要的因果,此事还需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 此后的一段时日,草莽江湖暗流汹涌,但却出人意料的没有爆什么大事件。 暗中勾结的还是暗中勾结,密谋合作的还是密谋合作,就仿佛林柔娘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幽魂宗那边只是匆匆为其收尸,运回宗门了事。 圣元国和砚山城等谋逆城池的修士们消停一段时日,又再蠢蠢欲动,准备继续图谋龙魂果,暗中实行他们的计划。 虽然缺了林柔娘带路,但那处地方,他们强行闯荡也未必不能走通,少个人分果实反而更好。 李柃一边暗中关注此事,一边派赵无言前往那处,准备来个黄雀在后。 他对此物的态度是可有可无,也不一定非得拿到手不可,但若对改善未来处境有所作用的话,还是颇有几分兴趣的。 他在这期间,主要做三件事情,一是尝试修炼御鬼之术,训练和管教血灵新娘,二是不断修炼闻香入梦,熟悉这一神通法术之余,持续改进自己手底的香方。第三则是加紧了对手中乌姥姥宝囊的破解。 这时候他才得知,此物果然是件空间类的法宝,其名为百宝囊,较之低阶的法器级行囊不知要好多少倍。 结丹以上修士都能开辟自己的小洞天,储纳藏物不假于外,除非是像乾坤囊那种空间更大,实用性更强的专用法宝才值得一用。 因此,这种百宝囊几乎可以说是市面上流传的最顶尖的储物宝贝了。 李柃对藏在里面的东西,还是颇有几分兴趣的。 按照正常流程,他需以自身神念和法力不断祭炼,尝试破坏乌姥姥遗留在此的神念,这完全就是水磨工夫,这袋子被乌姥姥随身携带了不知多少年,祭炼了多少道神念和法力,摆弄起来还是颇为麻烦的。 李柃采取的办法是香供法宝,不断以香熏洗练其中神念力量,并运用自己三头六臂的天赋能力加这一破解过程。 他打的主意是,这样熏洗出来的法宝,破坏程度最小,以后还能祭炼来自己用。 这期间,李柃此前一直念着的共用法宝,终于得以完成了。 他和九公主一口气把炽云葫芦,黄金剪,镇魂埙,紫金飞梭,血元葫芦都重新祭炼,变作了两人都可使用的便利之物。 府邸内苑,校场中,李柃法力祭出,注入黄金剪中,然后把那剪子当空一抛,便见它化作丈许大小的巨大剪刀,朝着前方一个人形草靶剪了下去。 咔嚓! 仿佛有金铁摩擦的声音响起,那个人形草靶应声而断,当场化为了两断。 “很好,我果然能够操控此物了,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只要加以持续祭炼,一定能够如臂使指!” 这都是得益于道侣双修的功效,现在还略有气机不畅,造成类似讯号延迟的效果,偶尔还会卡顿。 但对于黄金剪这等粗暴简单的攻击型法宝,这点儿气机不畅并无大碍,完全可以接受。 更何况,将来还能更进一步祭炼,完美兼容两人的掌控之权。 在李柃测试这件法宝的同时,九公主也在不远处祭起炽云葫,滚滚洪流倾倒而下。 滚烫的炽云悄然无声包裹一座石墩,片刻之后,石墩就被融化,如同岩浆软了下去。 这同样是简单粗暴的法宝,操控精度影响的是炽云漂浮和移动的效率。 李柃指点道:“这个炽云葫擅长的是范围攻击,想要精细操控并不容易,所以平常还是我来使用,你依旧用单体攻击的黄金剪,作克敌防身之用,再熟练掌握镇魂埙,就可以搭配着震慑强敌了。” 李柃把镇魂埙交给了九公主掌管,这是之前就说好的搭配方式。 至于他自己,当然也需要类似镇魂埙这样能够控制敌人,阻碍行动的东西,但他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闻香入梦,再施以迷神香! “闻香入梦不能直接杀人,即便连续夺取梦灵,魇镇对方都无法即死,但有一点,我神念分化,一心多用是可以做到的! 即便不施展出法相变化,我的心神也可以同时分在梦幻与现实。 所以这闻香入梦,完全可以取代镇魂埙的用法,而且更为可控!” 九公主道:“那血元葫芦呢?血元葫芦,该装什么好?” 李柃道:“还是装茶芜香吧,如今我们并不缺乏攻击手段,反而需要一些防身保命之物,这种疗伤圣药能够有效恢复我们气血,万一真要受伤,就可以用来治疗,不过光有肉身上的恢复还不够,我正在设想一法,能够混合一些滋养精神,恢复灵元和体力之物进去,同时恢复神念,法力!” 九公主道:“夫君手头上有这种东西嘛?” 李柃肯定道:“我没有……但是大粼江神有!” 九公主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夫君恁的狡猾,趁大粼江神不在,总薅他羊毛。” 李柃道:“这也是为了削弱他,谨防将来继续为祸,我手中有拒邪香,又能以龙脉调动水元,汲取其灵性力量,装一些无妨。” 九公主道:“但是时时打开神国,接引龙脉,未免也太麻烦,而且还容易引人注意。 偶尔为之不打紧,这要是过于频繁了,总感觉不太好。” 李柃道:“其实我最近也在考虑改进,要解决这般问题,思路无非便是制造一储纳容器,能够长久汲取和容纳,但灵雨之中蕴含的灵蕴,需以水为载体,无法像茶芜香那样以香魄和香气的形式储纳于葫芦,只能想办法汲取其中灵蕴,转入云雾或者气雾类的载体。” 九公主道:“那夫君找到这种载体了吗?” 李柃道:“已有眉目。” 他这时候想到的,是一种名为象藏香的奇物。 《华严经》称此物若烧一丸,能兴起广大香云,众生闻之,各种疾病不侵。 又有《释氏会要》称,若烧一丸,兴大光明,细云覆上,味如甘灵,能够降下接连七日七夜的甘霖! 这物有点儿像是海绵,但又是香云气体一类的海绵,按理说来,能够塞进血元葫芦之中,使得它拥有储纳灵雨,但同时又不会影响其他香魄的功效。 如若直接把灵雨倒入,装满水体,其他香魄,气体,就无法兼顾了,而且血元葫芦并非空间一类的法宝,这种储藏灵雨的方式也实在效率其低,远远不及如此改进。 修仙世界无奇不有,天云宗又恰好是以修炼云法出名的宗门,连福地都建立在云上天的所在,各种云精云煞类的灵材,还真不缺。 他最近阅览群书,还真看到过一种名为壬云之精的东西,能够用来炼制这种东西。 这也可以作为仙门中人施展呼风唤雨法术的一种必要材料,增益云雾一类滋长。 由于是不入流品的常见灵材,市面上也有一些出入,李柃并不需要麻烦老祖就能弄到,已经在着手进行采购。 晚上,李柃持续关注圣元国那边的进展。 依例在自己的梦境世界感应了一会儿之后,他就确认了今日探寻的目标。 此刻,幽梦界中,原本漆黑空寂的背景,竟然多出了一些黯淡的星辰,这是李柃所能感应到的,已经建立起精神联系的人类。 当中绝大部分都是砚山城那边的凡人,包括招贤馆,曾经关押过卜芳的地牢的狱卒等人。 也有一些曾经闻到过幽梦香的修士,在对方毫无所察的情况下,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牵连。 不得不承认,梦中窥私,的确是一大便利手段。 此法如同神灵感应,无远弗届,根本不受距离和空间的限制。 这一回,李柃找上的是圣元国队伍当中,一名修为较低的散修供奉。 此人名叫广疍,也是和卜芳一样山野出身,后来被人找上门,为圣元国效力的散修。 他知道圣元国只是把他们当成炮灰,喽啰,平日里总是偷奸耍滑,捞取各种好处。 这次跟随着去往砚山城,得机审讯卜芳,他和几名同僚大捞好处,把卜芳搜刮了个精光。 结果好死不死,竟然拿到幽梦香。 如今幽梦香就被他贴身收藏,李柃不找他又找谁? 相比那些处在漆黑深空,黯淡难寻的小泡沫,他的梦境世界清晰强烈,如同一颗启明星高高悬挂,李柃毫不费力就凭借着针对香魄的感应来到了近处,然后潜入其中,启灵性。 顿时间,白日探寻的一幕幕如同幻影投射出来。 李柃看到他们跋山涉水,探访玄辛国内中南地区的名山大川,复又以寻龙点穴和观风望气之法确认几处水脉交汇的所在。 最终,他们于一处无名大峡谷找到了暗藏龙魂果的地方。 那里是因地龙翻身意外造就的地势,把一处连通着异域空间,号称幽冥鬼域的所在暴露出来,形成一个秘境入口。 秘境是小洞天一类的统称。 严格说来,幽梦界这样的地方也是一处秘境,但却是世人共享,拥有着无数出入口的大型广域秘境,一般都冠以某界的称呼。 他们此行去往的地方,连通的幽冥鬼域,是属于冥界的领域。 然而,就好比幽梦界中存在着一个个生灵自身的梦境世界,与外界隔绝开来,这也可以看作是单独的小秘境。 世外谷同样也是一处秘境,但和这里相比起来,不知要稳定多少,可以勉强称之为大秘境。 这种因着天灾,地震,或者其中种种原因而诞生,存在时间不知道能否过百年,到时候直接湮灭,不存存在的小世界,就是典型的小秘境。 有些小秘境中是无法容纳太大能量等级,无法使用法宝等等器物的,一旦动用,随时可能毁天灭地。 因此,高阶修士一般都不会进入其中,只能让符合条件的门人弟子进去探寻。 如今这个出产龙魂果的秘境,等级似乎就是在筑基上下,但凡有筑基修士进入,或者相同等级的法宝全力施为,都有可能崩溃。 到时候,运气好是被原地传送回来,丢在秘境入口之外,运气不好,则是被卷入时空乱流,不知丢到何方天地去。 草莽散修缺乏门路,许许多多奇遇得宝的传说,似乎就是从这种小秘境中流传出来。 第138章 恭请子虚真人显圣 就李柃所见,广疍一行人的探索进展颇为顺利。 他们当中不乏奇人异士,虽然修为不高,但却拥有着种种堪舆秘法和对敌手段,一路过关斩将,也是有惊无险。 在这里,他们遭遇了各种来自冥界的奇异物种,有长着人面,尺许大小的人面蛾,有外形如同菌菇,表皮溃烂,不断冒泡的阴魂菇,有鬼火一般的游魂,有积年瘴气所化的毒雾精。 种种光怪6离,尽皆呈现出来。 尤其让李柃在意的,是梦中所见的阴魂菇,不知为何,总让他联想到己土太岁。 但实际上,两者之间若有联系,不足为奇。 冥界也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天地暗面,冥宗依托于此界而存在,总舵都设立在里面,血海魔尊封号之中的那座无边血海,也有真实原型。 若说玄洲大6上有一些散修意外获得其中的天材地宝,完全说得过去。 窥梦之后,李柃催动众妙化香诀。 迷神香出,五色皆迷! 一股名为忧惧的情绪于心底深处蔓延,这名叫做广疍的散修猛然沉浸在李柃所营造出来的噩梦环境之中。 突然,他惊醒过来。 四周天昏地暗,同伴们聚集于篝火周围,借着光亮驱散寒意与雾气。 有人见广疍面色不好,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广疍略带几分呆滞:“我方才做了场噩梦!” “怎么?”旁人惊讶起来。 一名身材高大的炼气后期修士站了起来,认真询问道:“说来听听,是什么样的噩梦?” 广疍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无从解释。 他所梦到的,是自己一行人为争果实,自相残杀! 李柃的梦道造诣或许并不如何高明,但却懂得利用人心,人心深处,自有许多隐私和秘密不愿与人分享。 这般的噩梦,可以吸引梦境主人注意,转移期间重现白日经历的疑惑。 广疍果然不敢贸然把这样的梦境宣之于口,而是采取了谨慎的应对,传音告知领。 领听完,面色凝重:“你以前可有被人魇镇过?” 广疍肯定道:“并没有。” 领道:“那有可能是此间的什么邪祟存在释放力量,影响了你的心智。” 他并没有把广疍的梦境说出来,免得人心浮动,但却还是朗声对众人道:“各位道友注意一下,在此探查期间,尽量保持清醒!” …… 保持清醒,就能杜绝梦境影响? 若真如此简单,幽梦香不就等于白炼了么? 第二天,李柃再次入梦,探得广疍一行人如此应对之法,不禁暗自一笑。 其他人保持清醒或许可以有效应对,因为他们并未吸入过太多幽梦香,未曾建立起稳固的联系,但这广疍不但建立起了联系,还在噩梦之中被摄取梦灵,收割凭依过,李柃出入其梦境如同自家庭院,简直随心所欲。 这广疍精神修为不强,连清明梦都做不了,很快就被调动起来,再度翻阅经历。 末了,依旧营造噩梦,以及各种混乱思绪进行掩盖。 如若梦境只是单纯重现白日经历,稍有经验之人都能察觉到这是有人在窥探隐私。 但若浑水摸鱼,那就完全有可能掩盖过去。 人的梦境时而混沌,一夜之间,连续数场,不得清明之境,也无法悉数记全。 李柃对于此间的种种诀窍,是愈得心应手了。 李柃眼见着,这些人披荆斩棘,几经周折,终于来到这处小秘境的深处,把一株生长于高崖之上的异种果树砍下。 此树原本是寻常大枣,因时空错位,陷入冥界,得了天地日月之精灌注,竟也化生灵种,结出异果。 但一般而言,这种东西都无法自然繁衍下去,这一轮结果之后,便要枯萎。 除非是那些天生的真正灵植。 所以这些人的举动看似粗暴,实则理性之极,一口气就把成熟和不成熟的一批龙魂果都采集了。 通过广疍的视角,李柃见得,这是一种鸡蛋大小的红皮蜜枣,关键不在其载体,而是因着机缘巧合注入其中的龙魂能量,使得其化为灵果,成为灵材。 一众人等干咽唾沫,恨不得能够扑上去大快朵颐,自己也尝尝这种传说之中的天材地宝的滋味。 但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连此果的真正名堂都不知,领头人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这玩意儿可以增长寿元,获得动辄数十年的增益。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些亲自出手采集之人最终一个也没有吃上,都眼巴巴的看着被就地瓜分,各自装入准备好的囊袋。 魔道一方分了三个,圣元国也有三个,其他大小城主,高人各得一个,十多枚果实就这样分得干干净净。 倒是那果树砍伐下来,一片片枝叶,干柴,被抢得干干净净。 此物含有些许灵蕴,或许能顶几分用处,用来嫁接,熬汁,燔烧,总比凡物好用。 李柃见状,不禁叹息一声,退出梦境之后,即刻传讯给赵无言。 “他们已经得手,你可以赶往那边截胡了……” …… 天穹为帐,大地为床,赵无言于荒野之中独自架起篝火,旋即躺在那里呼呼大睡。 直至破晓时分,他才眼皮动了动,苏醒过来。 篝火早已自然熄灭,带着余温的灰烬散着些微的热量,但却还是没能把清晨的水汽驱散。 赵无言只得催运功法,热意蒸腾,把自己衣裳和肌肤烤干。 默然回忆了一番梦境之中子虚真人的交代,他稍作辨认,便沿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去。 李柃对赵无言下的命令是夺取龙魂果,尽量先朝魔道一方下手,然后是圣元国人。 赵无言实力高强,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只要对方不出动筑基高手,应该都足以对付,真正的难题是如何把对方一网打尽。 但李柃也并不贪心,就算杀人夺宝,只要杀那些魔道就足够了,圣元国人和那些反叛城主只是顺带打压。 他真正在意的是破坏对方合作,引起相互猜忌,同时也是彻底把局面搅混。 至于为何不抢在对方获得果实之前出手,当然是因为梦道也并非万能。 他所魇镇的广疍,出之前并不知晓具体的秘境入口,又不好打草惊蛇,强行魇镇带队的领,干脆退而求其次,等他们找到目标之后再动手。 数个时辰后,在家中闭目假寐的李柃忽的微顿。 他身躯半躺在自己钟爱的黄花梨摇椅上,手里抚着猫儿,旁边还有丫鬟扇风,瓜果伺候,神识却早已经潜入幽冥,跟随着香祷之法所感应的讯念降临在赵无言的所在。 赵无言此刻正处在一种放空心灵的祈祷状态,如同信徒诚心感召神祇。 在他手中,一柱特制的有求必应香燃起,人如薪柴,精神意念也随着袅袅而升,仿佛能够通天彻地。 周身出现了一个类似神国的法域,令得李柃目光穿透重重虚空,看见他所面临的场景。 李柃并未参修神道,也无法做到像大粼江神那样凭着多年积累的香火愿力就化出神国,能够于无人荒野随意降临,但有赵无言这么一个强力的炼气巅峰高手作支撑,还是成功生成了一个临时的所在。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令人略感意外的场景,还有一些始料未及之人。 “这不是祝师兄,还有异闻司的诸人吗,怎么对上了?” 久违了的邋遢道人祝明,还有国内异闻司司部的宫老等人,以及一大群为玄辛国效力的异闻司高手,玄辛峰弟子,供奉散修俱在。 甚至就连伏山五友之中的石垣,西门竹都被征调过来,林林总总三十来名修士,绝对称得上声势浩大。 李柃目光微凝,转向旁边,很快又看到,魔道中人,圣元国诸人及其各自部属也被堵在山谷力量,个个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他们人手较少,又经过接连多日的探寻和战斗,人疲马惫,可以说是处在绝对的劣势。 赵无言的突然出现,明显使得双方都投鼠忌器,不敢轻易行动,连战斗都被迫停了下来。 “他在干什么,装神弄鬼?” “不,我认得此法,这似乎是幽魂宗人改进过的香祷之法,他是在以焚香沟通神灵,就是不知究竟是哪一尊神祇!” “不是说玄辛国内的江神化身被击溃了么,还能响应信徒感召?” “未必见得是江神……” 在场诸人并不缺乏见多识广之辈,寻常之人可能要看得迷糊,但魔道中人和异闻司高层一眼就明白了。 “还真是巧了,这都能够撞上!” “这说明异闻司高层盯上他们已久,只是没有想到,还有我这么一方在螳螂捕蝉!” 李柃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此刻真正该惊讶,是他们才对。 他即刻传讯赵无言:“告诉玄辛国人,我们合作对付敌人,你只要魔道手中之物,其他的都归他们!” 赵无言略作沉吟,开口道:“我不想与你们为敌,我只要他们手中之物,其他的,你们拿去。” 说着一指数名魔道弟子所在的方位。 宫老沉声道:“阁下究竟是谁?我们并未知晓你的身份,无法信任。” 他已经认不得赵无言了。 赵无言微顿,沉声道:“眼下你们只有信任我一途,若是怕的话,就在一边看戏好了,少耽搁我做事!” 宫老皱眉不已。 但还不等他多说什么,就见眼前的赵无言身躯剧震,一股恍若云雾的阴煞凝炼成型,化作人臂状安插在背后。 紧随其后,又一对手臂浮现。 然后,脖颈的部位,两只头颅伸出,带着如同上半身的肩胛分向两半,各自占据左右两侧。 “三头六臂!” “这是请神之术的变化?” “他所请神祇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是了,这不是曾经在王城祈福法会出现过的那位吗的特征吗?” 三头六臂的法相绝非李柃一人所独有,但近些年来,玄洲大6,玄辛国内,也就唯有他这么一尊。 异闻司的情报工作是合格的,见到这副模样的瞬间就将其联系起来,猜测出部分真相。 而魔道一方,神色就有些微妙了,尤其当中一名穿着幽魂宗服饰的弟子,更是满脸狐疑。 “这分明就是御鬼之术当中的附灵诀,不是什么请神之术!” 请神和请鬼,多有异曲同工之妙,非专修此道者,根本难以区分。 而李柃本人所修更是斑杂,他自己都没有搞明白自己修的是鬼道还是神道,在行家眼里,自然是不伦不类。 然而再如何的不伦不类,神魂位格高就是能够为所欲为,这一法门竟然真的引得他神念通畅,源源不断注入虚空,附着在了赵无言身上。 赵无言的身外便像是披上了一层云煞所化的外甲。 “香自诚心起,烟从信里来,一诚通天界,诸真下瑶阶!恭请子虚真人显圣!” 说罢,猛一跺脚,头颅微抬,三头六臂齐齐舒展,罡煞所凝的刀枪剑戟便显现出来。 赵无言自己双手紧扣,护住手中棒香,目视前方,作虔诚状,脚却微微一曲,然后如同炮弹般射向人群。 “他真的自己一个人上了!” “宫老,我们该怎么办?” 玄辛国一方众人大惊。 宫老目光闪烁,暗自沉吟:“子虚真人?他和子虚真人什么关系?” 口中赶忙吩咐众人:“守住四周,谨防敌人趁乱逃跑……” “我们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对面却是如同炸锅,整个彻底沸腾了。 赵无言此举摆明了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各自举着刀剑,操控飞剑攻来。 赵无言周身罡元气劲流转,如有神助,无形劲力分别将其拨开,等闲之人丝毫近身不得。 他除捏香供奉的两手之外,多出来的四只手臂恍若各有生命,轻而易举破甲斩将,把一名名散修逼得连连退后。 他们都从中感受到了远炼气境界的可怖力量,只是短暂交击,便知自己不是对手。 不一会儿,赵无言就杀到持有龙魂果的那名魔道修士头目面前,阴煞如剑,透体而过。 第139章 再见阴长明 当那魔道弟子毙命,人群大乱。 在赵无言这等炼气巅峰顶尖高手面前,人数众多完全未能挥出作用,面对那种难以言喻的法相之力,更是茫然失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显神威,虎入羊群一般闯进敌阵,当众砍杀头目,然后一把搜出囊袋,转身跳离。 虚幻现实相交,灵香剧烈燃烧。 大量香魄弥散四周,形成的场域剧烈抖动,如同池水激荡。 力量的投射似乎变得不稳定起来。 有人现端倪,连忙趁势攻击,然而赵无言自己也非弱者,随手一挥,罡煞化形,就把袭来的几道剑影都当空拍飞。 其中一柄飞剑袭杀至近前,更是被他如同捉蛇般伸手抓住,在操控者见鬼般的震惊之中扬手一挥,猛的摔向附近山壁。 赵无言也是经历过茶芜香熏蒸转化之人,阳魄道体虽然不如李柃脱胎换骨彻底,但论肉身强度和所能挥出的罡煞之力却是丝毫不逊,因此李柃曾经展现过的肉身抗刀剑,他也同样能够做到。 他可是在凡人时期就能抵抗己土太岁侵蚀,并且因祸得福,踏上修炼之途的天赋异禀者,他的体内也蕴含着乎寻常的异人禀赋。 所有人看到这空手接飞剑的一幕,简直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宫老等人看了,不禁也大为感叹:“当真厉害,难怪敢独身来此。” 这时候,麾下忽有一人道:“宫老,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像一个人。” “哦?” 他们似乎传音说了些什么。 但这时候,溃败的敌人四散奔逃,众人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赶忙迎敌。 鏖战好一阵后,众人方才现,此前出现过的赵无言已经随着敌人的溃败自行离去了,负责监守那一边的人手不敢阻拦,追击的几名修士又自知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摆脱战局,扬长而去。 …… “原来国内人马也盯上他们,差点就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李柃这才现,国内那些人也不是当真反应迟钝,许多事情,都是需要周密部署,安排人手,才能做成的。 自己这次没有神魂出窍亲自赶往,而是利用赵无言代为出手,就被他们赶上,差点堵在山谷中。 不过赵无言实力非凡,又有自己所赐的请神术秘助,瞬间爆出过炼气上限的强横实力,成功摆脱混乱,火中取栗而归。 如此一来,之前的安排便算是顺利达成了,唯一所虑,是与子虚真人相关的身份暴露,赵无言这个可能会遭到些许追查。 不过这同样在他预计之中,即便利用赵无言来作为棋子行动,仍然免不了留存蛛丝马迹,正好趁此机会试探一番玄洲大修士们的反应,看看是否会有人注意到这边。 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彻底斩断这边的联系,不再牵连了。 驸马府,内苑中,李柃苏醒过来,带着几分若有所思暗暗想道。 这个时候,脑海之中隐约有赵无言的讯念传来:“前辈,我清点了一下,的确有三个果子在!” 李柃传音道:“你辛苦了,取一枚自用吧,算作是给你的酬劳。” 赵无言道:“前辈……” 李柃道:“不必多说,这是你应得的,而且从此之后,我们之间因果已了,也不必再为我效劳了。 倘若以后我再找你,你有权拒绝,或者收取相应的报酬。” 他从来就没有把赵无言变作自己奴仆的打算,此人潜力高深,有望筑基,天高任鸟飞,才是最为合适的状态。 赵无言沉吟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那其他东西如何处置?” 李柃道:“先在你那边放着,等风头过了再作打算。” 赵无言疑惑道:“风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从前辈口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李柃道:“这次我借你身躯请神显圣,有可能会引起玄洲大修士的注意,倘若有无法抵挡的高人找你问话,提及有关我之事,不必隐瞒,照实回答就是。” 他并没有在赵无言那边泄露什么根脚,从始至终,都是神龙见不见尾,也不怕那些高人询问什么。 玄宗是正道的天下,虽然高层争锋似有波澜,但赵无言这样明显只是个卒子的人物,他们应该也看不上,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一日过后,消息经由异闻司传出,玄辛国内,各方震动。 许多人都为那处无名峡谷外爆的战斗深感震惊,没有想到,无声息之间就有龙魂果出世,还聚集了数十修士在此展开交战。 仅仅只是这一场交锋,魔道派去的弟子和新晋爪牙几乎全灭,连特使级别的内院弟子都损失了一名,各叛军部属,散修供奉也死伤惨重。 圣元国那边,持着龙魂果的头目被杀死,其他人作鸟兽散,短时间内,应该是再难有在玄辛国内活动的能力了。 他们的人手也不是无穷无尽的,需要想办法再招募一批,恢复上下联系。 圣龙江上,喜欢常驻于战舰之中操演新军,与麾下精锐同吃同住的龙主得知,面色一片铁青。 当场就把显现字迹的传讯符纸撕得粉碎。 “可恶!” 然而,就连龙主也不知道,此刻正有一名元婴修士迅下凡,从天云宗所在的云上天赶往玄洲大6。 仅仅只是接讯之后的数个时辰,他就来到此前众人交战的所在,站在万丈高空,默然扫视下方。 他神念如炬,飞快探查过方圆数十里,但是赵无言早已离开原地,一时之间也无从追查其下落。 异闻司人同样没有办法追踪赵无言,当时他们还在面临大敌,根本顾不上这么一位高手。 那元婴修士只好降至云层,显露出面容,赫然是此前曾经于天劫现场出现过的赤云子。 修士和修士之间的能力不尽相同,这赤云子显然并没有李柃那般的天赋异禀,因此观望一阵之后,也只好转身离去。 在此之后,一个隐秘的指令传下,再度派人充实玄辛国异闻司,增加追索各方,调查线索的力量。 李柃等了数日,仍然不见天云宗反应,只知道国内异闻司似乎新得了什么指令,不由也是大为意外。 “看来宗门也并非我所想象那么无所不能……” 当自己也拥有着部分同阶层次的力量之时,过往弱小之时的许多神秘面纱也将揭下。 李柃并未等来劫难的生成,也没有大能高手的降临,甚至就连赵无言那边悄悄观察,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不由得心中大定。 于是决定前往赵无言梦境,转移这次暗谋的收获。 幽梦界中,李柃轻车熟路,入梦搜寻,借由此前所定的精神联络感应赵无言的所在。 …… “滴答……” “滴答……” 幽暗,封闭的洞窟中,赵无言独自一人呆坐,周围一片清冷。 李柃浮现在这样的场景,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四周,还好,并没有己土太岁的孳生。 这应该只是他心境的反映,并非心魔所导致。 “赵无言,若你有什么遗憾,何不在梦境之中弥补? 以你的精神力量,完全可以保持清醒,做清明梦?倘若你不懂得精细控制的话,我可以教你一些梦道法门……” 他看这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也实在太可怜了一些。 赵无言闻言,似有意动,但却还是摇了摇头。 李柃无奈:“你……算了……眼下风头已过,你找个机会前往大潾河边,以有求必应香祈祷献祭。” “我只要那两个果子,其他的东西,都归你自己吧。” 这等实物,需要借助大粼江神的神力才能传输,他自己还没有本领做到。 至于赵无言从魔道手中抢夺的事物,他不想过问,也没有兴趣过问。 赵无言闷闷的答应了一声,表示明白。 李柃传完讯,就准备离开,结果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气味传了过来,他竟然在梦境之中也生出似曾相识的感知。 “有人来过你的梦境?” 赵无言微怔:“没有呀。” 李柃道:“你可确认?” 赵无言道:“我一直都处在清明梦中,倘若有人入梦,必定能够知晓。” 李柃笑了一声,摇头道:“那可未必!” 他最近参修梦道颇为积极,对于梦道的种种了解远比过去要深,知晓有一种法门连清明梦都能够瞒过,那就是利用自身精神的隐匿之术,悄然融入这一方世界。 赵无言未曾修炼此术,也不知道梦中之阴的种种玄妙,以为自己保持清醒就能窥破别人入梦,殊不知,这远远不及。 梦境之中,距离是虚假的,的确不存在什么躲藏在远处就无法感知的问题,但有的时候,人的潜意识连自己都无法识破,高明者完全可以隐藏于梦境的深层空间,甚至借助虚实之交的间隙来隐藏自身。 唯有一点,见性明心,知晓自身精神意识的种种变化,心境澄明,无有晦暗,方可现。 这是极为高深的心境功夫,等闲元婴高人,乃至于化神大能,都未必能够做到! 当然,一般人也根本无法侵入他们梦境和心灵,无法与之抗衡就是,他们有其他办法守护自身,能够隐秘潜入的精神力量,一边也极其微弱,稍微一个震荡,就能彻底粉碎。 李柃也不让赵无言尝试观想天崩地裂之类的剧变,以暴力驱赶和毁灭潜藏的神秘力量。 如若没能驱赶和粉碎对方,反而有可能搅乱梦境,让对方藏得更深。 “你先不要胡思乱想,尽量维持梦境稳定,我试试看把它找出来……” 李柃吩咐一声,就开始运用自己的感知天赋闻香识人。 很快,他猛然一震:“原来是你,阴长明!” 这个老阴货,竟然偷偷下咒潜入,正在建立精神的联系。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柃一来此间,就把他所遗留的隐秘印记给寻到了。 随着李柃伸手一拍,地面猛然裂开,这座洞窟地下,地下数丈之内,一摊鲜血赫然呈现。 “阴长明在我意识中留有后手?”赵无言看到这情景,面色骤变。 李柃目光微动,幽幽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东西并没有什么活性,只是过往的残余,你曾经为他控制多年,有些印记一时半会难以清除不足为奇,这也只是方便潜藏入梦罢了,真要有所动作,还是会被现的……” 旋即却是对那一摊鲜血说道:“我说得可对?” “呵呵呵呵……”一个略带几分心虚的笑声响了起来,那鲜血渐渐立起,显化人形虚影,果然正是阴长明! 不过和过往满面溃烂,狰狞可怖所不同的是,此刻在赵无言梦境之中呈现出来的,是一个面容俊朗,颇具神仙风采的老者。 虽然所作所为和仙风道骨一点儿也扯不上关系,但毕竟是结丹修士,光看这副皮囊形貌,还是颇为容易让人心生几分敬仰之情的,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要以为是哪座仙山福地里面下来的老神仙。 只是这位老神仙,如今也是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垂帖耳,乖乖站在面前,朝怒目而视的赵无言解释道:“道友不必劳气,我只是好奇,一时好奇……哈……” 天地震动,雷霆轰鸣,幽暗山洞内部似有熔岩滚滚,火光从远处传透过来,仿佛处在火山之内,有岩浆将要喷。 阴长明见势不妙,连忙看向李柃:“子虚前辈,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我听说了你们夺取龙魂果之事,猜测之前那个神秘人物就是赵无言,所以利用以前留下的印记潜藏入梦!” 李柃只好看向赵无言:“你暂且息怒,等他说完。” 他在梦境之中才不怕这阴长明,而且对方也没有真的以强大精神投射于此,只是区区一个梦灵化身而已。 他倒还真有几分好奇,想要听听对方有什么可说的。 阴长明知道机会难得,赶忙道:“子虚前辈,你不知道,自从上次你当众渡劫之后,已然成为我辈楷模,我等散修钦慕之极,都想邀请你加入联盟,抗衡三宗封天之谋,不知你可有时间细谈,我们有许多事情想要请教和联络……” 第140章 梦幻岛 “你们散修的联盟……”李柃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阴长明目光炯炯,精神振奋:“不错,我们玄洲的散修不想坐以待毙,只有联合起来,阻挡封天这一途可走。” 李柃道:“道友有所不知,我并非玄洲本土所出的修士,而是来自海外。” 阴长明道:“我们晓得。” 李柃奇道:“你们晓得?” 我才刚刚胡诌的,你们就晓得? 阴长明道:“一名修士修炼上进,不可能从未有过事迹流传,但遍观玄洲内外,数千年间,前辈都无丝毫痕迹留下,必定不是我等本土修士。” “原来如此……”李柃暗道。 阴长明继续道:“但无论如何,既来此间,便可共谋! 相信前辈也已知晓,三宗有封天之谋,要断我等修士之根,一旦让他们成功,说不定会变本加厉,把天庭的势力推向远方海外,如同昔日之冥宗!” “如同昔日之冥宗?”李柃微讶,这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多了。 “不错,这些个宗门,无论仙魔正邪,一个个都想着壮大,扩张,以己道化天道! 孰不知我等散修之道包罗万象,亘古以来就长存于此世之间,如何能够让他们消灭殆尽? 我等修仙,不假于外,所求者也是自在逍遥,有何必要弄出一个劳什子的天庭来管束,他们又有何资格替天行道,定义因果善恶? 但凡有志之士,都应该加入我等的联盟,共同对抗玄洲三宗,前辈既来此间,还出手夺了他们一条龙脉,如今又谋夺龙魂果,想必也是有所谋算,不如加入我等,互为奥援,共谋大事!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联合有一群志同道合的道友,甚至就连宗门之内都不乏支持者,而且那人合道多年,仍旧还与天道分庭抗礼,根本无暇显圣,天云宗上下真正管事的也就那几位元婴高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合道,对抗,显圣…… 原来如此! 李柃眼皮微跳,没有想到,还真从阴长明口中听到一些重要消息。 他当然也不会轻信这阴长明所言,如有机会,自当各方求证。 但这种重要之事,应该不至于信口雌黄。 他口中的那人已然合道,这是处在化神之上,神秘莫测的终极境界,乃是取炼虚合道之意,羽而化之。 古修或以此讳言死,但对真正的大能高手而言,却还有机会保留自身灵智和意识,转为道境的存在。 不过李柃只是把这些当作传说来看待,还从来没有正经与人讨论过。 以前的交游层次实在太低,也根本接触不了这些事物,这还是在阴长明误以为自己是前辈高人的前提下,才会有所谈及。 李柃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无奈苦笑:“你们呀,想得太简单……” 阴长明虚心道:“前辈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李柃摆了摆手,道:“不必多说了,倘若你们之间真的有联络聚会,我找个机会过去看看就是,但我不会参与你们的任何事情。” 阴长明对此毫无意外,绝大多数人对这种事情都是谨慎万分的,能够松口答应过去看一看,那就已经是有所倾向了。 他也不指望能够一下就拉到人,只是问道:“前辈,那我们应该如何联络您?”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有几分幽怨:“上次我的传讯符诏,您随手就丢给小辈了……” 李柃道:“倘若能以梦境联络,或者其他通讯传话的手段为最好,我已经不在玄洲,往来多有不便。” “前辈,您已经离开玄洲?”阴长明略感意外,旋即恍然大悟,“也对,如今三宗之人都想找您,倘若不想成为他们的供奉长老,就得成为敌人,这的确是桩不小的麻烦。” 李柃依旧一副风轻云淡,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期盼阴长明多说一些。 这些事情他也不好主动开口询问,一开口就破格了。 结果阴长明竟然不提了,似乎担心正好触了前辈的霉头,惹得他生气。 李柃也只得作罢,听阴长明提及联络方式:“我们有一位主修梦道的结丹道友,人称莫老,当然,前辈称他小莫就是…… 此人炼制了一件名为清梦枕的秘宝,持续数百年为我等提供交流论道之所,如今已是小有名气,只要持有他所炼制的信物凭依,都可以轻松进入。” 李柃问道:“那凭依何在?” 阴长明道:“此物并不鲜见,就连市面上的墟会都偶有出售,这次我来得匆忙,未曾带上,明日这个时候再于此交给前辈。” 李柃忍不住道:“就不能现在去取来给我么?” 阴长明怔了一下,尴尬道:“晚辈入梦不易,这还是仗着过往留有精神烙印在此间,方才得以找到,这一时之间,连续入梦,恐怕……” 李柃道:“不必如此麻烦,你这缕精神回归就是,我跟你过去。” 阴长明大奇:“前辈擅长梦道?但即便如此,我还真未曾听闻,能够凭着一缕神念就自由出入他人之梦的,梦界浩瀚,若无凭依,如何寻得?” 李柃道:“你未曾听闻的事情多的是,只管回去就是。” 阴长明有些神色莫名,撤去神念,飘散无踪。 片刻之后,意识回归,来到了与现实中一模一样的血砚宫中。 在此他精神强悍,浩瀚如渊的力量得以维系,立刻就现了异常。 “怎么有股香气?” 梦境之中,五感浑蒙,知觉能力远远低于现实。 少数人能够做带着颜色和清晰触感的梦,那是特例,大多数情况还是视觉与听觉占优,而且以黑白颜色与缥缈幻音居多。 这些都不是真实感官之中而来,而是依赖意识运行过程之中产生的记忆和想象。 常人回忆和想象形状,声音容易,回忆和想象触觉,嗅觉和味觉困难,尤其嗅觉,几乎与大脑皮层无关,这是一种极为原始和深层的感知能力,现实中都不缺乏嗅盲,更遑论梦中? 可这一回,阴长明却确确实实闻到了这股香气。 正当疑惑之时,一股宛若水波的涟漪凭空浮现,身穿玄青道袍的身影飘然而现,正是李柃的乌有化身。 “子虚前辈!”阴长明大吃一惊,震惊说道。 李柃道:“你可以带我过去了。” 阴长明道:“好,好……”明显有些失神。 他的内心的确震撼无比,这位前辈,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一些! 阴长明并不知道,此刻李柃浑身冒烟,精气神意不断化作香气,飘散于他的梦境。 不一会儿,就在此间留下了一大团幽梦香。 梦灵之中所携带的精神能量也因此消耗了大半。 但这些幽梦香熏染阴长明的梦灵,使得他也身带香气,只是自身感知远远不及李柃,又被周围变异吸引注意,一时不察罢了。 阴长明按照李柃所言联系梦界,很快感知到了那名梦道修士的道场,先行过去,李柃这一梦灵很快感应,也从原地消失,遨游于无边梦界。 一颗宛若玉盘的光团突兀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李柃心有所感,距离拉近,立刻就来到附近。 这是一个巨大的梦境世界,透过淡淡的薄膜向内看去,宛若一个天圆地方的小世界,内有方圆百里大小,诸般宫殿,楼宇,山水俱皆颜色分明,清晰可见。 和其他自带屏障的梦境世界格外不同,这个梦境世界竟然毫不设防,李柃找到它的所在之后,还未牵引已经先行进入的阴长明梦灵所携香魄,就立刻受到一股引力牵动,向下坠落而去,径直穿透了薄膜。 壮丽山河的图景,愈清晰的呈现在了面前。 李柃心念微动,瞬间挪移至阴长明身边,只见到他已经进入内里的宫殿,一名白苍苍,貌如寿星的老修手拄拐杖,站在那里与之说话。 看到李柃,两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那苍髯皓的老修面上惊讶之情毫不掩饰,明显震惊一下,方才见礼道:“久仰子虚前辈大名,今日得见,实为大幸,不知前辈驾临,有失远迎……” “你就是莫道友?”李柃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见的梦灵气机,只感觉对方形象真实生动,周身上下似有一团浑蒙灵光内敛,凝而不散,的确和此前见过的其他修士梦灵,包括自己和阴长明在内的梦灵大不相同。 老修忙道:“不敢,在下莫清平,忝为南海散修,如今在玄洲南端的海外自据灵岛,作个梦幻岛主。” 李柃道:“我对梦道知之甚少,但也知晓,维持这般稳定而真实的梦境不易,道友数百年来坚持不懈,当真是难能可贵。” 莫清平道:“都是道友们抬爱,助我修行罢了,我所修道途需以梦中证道,建立此间道场,原本也是为了方便自己。” 李柃与他说话之间,放出神识感知四周,现了前所未见的清晰实感,甚至能够感受到从脚底传来的踏实引力,不由得暗自点头。 这种梦境,的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怕原本浑噩无觉的梦灵,来到此间,都能立刻被刺激得清醒过来。 这已经颇有几分虚拟现实之感,是比清明梦还要更高一层的存在。 其立足的根基,恐怕不止是要打造一个视听嗅味触五感俱全,还连水火风雷,万有引力等等外界环境都浑如真实的小洞天。 难怪莫清平愿意开放梦境,广迎各方修士,因为这就是他的根基,这就是他的道途。 李柃隐约感觉,这里面的法力运用有其独到之处,他的梦中世界构成和梦灵体的存在都与法力息息相关,相较之下,自己和常人的梦灵体只是一缕神念投射,这就远远不及。 突然,李柃想起了自己击杀林柔娘之后收服的血灵新娘。 那似乎也是蕴含着法力的筑基级灵体,难怪拥有着异于常人的实感,原来是她全副心神倾注,已然抛弃肉身,进入梦境。 她的真灵和法力都在那一身梦灵之上,蕴藏于主魂之中,自然和那种虚幻之物有所不同。 莫清平主动向李柃介绍了一番此间的种种,这个时候李柃才了解到,莫清平所开设的这个梦境道场,就是玄洲境内大名鼎鼎的梦幻岛。 一些精神特质异常,适合于梦境修炼的修士可能奇遇得宝,获得他亲自制作的法器信物。 认识的结丹道友之流,也多持有出入此间的凭证,可以感知和往来。 对于不知晓其中奥秘之人,则是神秘无比的所在,只有隐约些许传说流传。 莫清平道:“子虚前辈,我们每月十六,定期于此举办墟会,交流论道,以及互换情报消息。 再过两日即是本岛的墟会举办之日,若您有兴趣,还请大驾光临!” 阴长明也道:“眼下临时通知各位道友多有不便,但墟会之日,不少道友会自己前来,到时候可以互为引荐。” 李柃干笑一声。 他来此间是为了拓宽渠道,增长见闻,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混进高阶修士的圈子。 好在梦境世界不比现实,他天生魂异,对此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于是答应下来。 时间一晃就是两日过去,李柃如约而至。 这时候他已经与莫清平的梦幻岛建立起初步的联系,再次来此,已经不用阴长明带领。 果不其然,墟会之日的梦幻岛热闹了许多,宫殿楼宇,山川林谷之间都似有人活动。 但那些多是因着奇遇而闯入的凡人或者低阶修士,结丹以上高手们都汇聚在中央的大殿中,林林总总,共计十二人。 李柃一进去,所有人都主动出迎:“见过子虚前辈!” 李柃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面上含笑,心里却如有波涛翻腾。 “老祖怎么也来了!” 李柃心中暗暗叫苦,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老祖,明明身为宗门长老,竟然也来此参加这种散修聚会! 在场十二修士,他知道的就有三位,除阴长明和刚刚接触的莫清平,自家老祖黄云真人也在其中! 第141章 满堂大佬只有我一个菜鸡 李柃看到黄云真人的瞬间,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带妻子过来。 黄云真人熟知九公主的气息,即便转化道体,依然有可能辨认出其精神特质,这一看到,恐怕当场就得露馅。 再由九公主的身份推及自己,子虚真人的这张虎皮都有可能被看破。 但是心虚归心虚,李柃这一副含笑而立,从容不迫的样子,无疑相当唬人,神魂之中所独有的元婴位格更是展露无遗,令得在场众人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高人气息。 只见他手结法印,不卑不亢的微微点头,温言道:“各位道友,有礼了。” “果真不愧是日游高人,这种道蕴……只怕已经触及化神之境!” “我感受到了几分阳神的气息,是因前段时日渡劫所致?传闻子虚前辈历劫之后躲起来养伤了,如今一见,方知其谬,这根本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嘛。” “罢了,这种前辈高人原本就深不可测,神识探视,多有失礼,万万不可再窥视!” 修士之间神识一扫,基本讯息就互有了解,完全可以确认,这就是那位传闻之中的前辈高人。 阴长明精神亢奋,似乎是因他为引荐人,颇有几分骄傲,对李柃道:“子虚前辈,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此间梦幻岛的岛主,清梦道人莫道友……” “这位是凫山洞主肖道友……” “这位是天云宗的玄辛峰主黄云真人…… “这位是甘泉山居士梅道友……” 众人知晓眼前这位是真正的前辈高人,都谦逊有礼的与之见礼。 等到阴长明把众人连同他自己都介绍一遍,方才由莫清平出面,请众人宾主分座,在殿中坐了下来。 李柃被众人抬举,共同了上的尊位,就在此间东主莫清平的左边,也实在无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环顾四周,满堂结丹,都是道龄至少千岁以上,各有基业和门徒的大佬,低阶修士们眼中的前辈高人。 只有自己是假大佬,假高人。 所以李柃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淡然,寡语少言,一副不甚热切的模样。 众人只道前辈自矜,也不在意,按照往常的流程闲谈起来。 “今日趁着前辈在,我在此讲讲梦幻岛之事。” 莫清平显然有意给李柃普及一下这里的常识,特意挑拣了一些与梦幻岛基本情况相关的内容来交流。 “正所谓人生如梦,造化游戏,通过法宝构筑稳定梦境,接引神魂入梦,便可营造出似幻非幻的人生体验,只要根基足够踏实,完全可以模拟现实五感及声色味触。 我最近正在禅修神魂之道的深层奥秘,尝试梦中之梦,倘若能成,当更进一步增加此间的真实之感,于我个人道途也有莫大裨益。 众所周知,低阶修士往来各方不便,想要增长阅历,见识,往往只能从书中得来,贸然去往各种险境游历闯荡则有折损之虞,故而我曾效仿古修,在此设立历练之场,提供梦中秘境,低阶修士可以在此体悟各种对手和神通法术。 不过鉴于器灵有限,无法提供爱恨情仇之根据,只能尝试让参与者结成梦友,自行交流……” 李柃听得有些愣。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修仙世界被人普及虚拟现实和线上交友。 对此他也只能感叹,修为高深,果真可以为所欲为。 从莫清平的述说中,他已然了解到,这是一个基于法宝的梦中秘境,依靠着法宝的持续运转,造就连绵数百年不停歇的连续梦境。 此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依靠着精神之力和法阵禁制的共同作用具现出来,已经从个人之梦逐渐演化成为幽梦界的一部分。 这也是合道,合的是幽梦之道,融入梦界之中。 只是莫清平始终未能触碰到支撑整个幽梦界和梦道神通运行的法则之力,无法脱离法宝或者自身法力与精神的存在,造就永恒梦境。 据传幽梦界的深处,隐藏着一些从古时流传下来的永恒梦境,人入其中,如在神国,能抛弃现实的身躯,得以长生不朽。 能够营造出这种永恒梦境的存在,称为梦境主宰,亦称造梦主,至少也得是化神以上的梦道大能。 他所提及的梦中之梦,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梦道造诣。 可能有一些凡人都会产生梦中做梦的错觉,但那只是错觉,并非真正做到了从底层基础构筑起来的衍生梦境,那是元婴以上境界,掌握相当法则之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依靠梦道的法则推演出梦中之梦,还能多层嵌套,循环往复,是达成永恒梦境的必要条件,届时便可以脱梦幻现实,把自身法相转化成为梦境存在,亦或者从梦中营造通往现实的法域,对现实层面有所影响。 李柃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微动。 自己营造法域,攻击林柔娘的手段,似乎就与此息息相关。 或许自己神魂位格太高,已然触及到了这一梦境的造化法则。 凫山洞主听完莫清平讲述,接着说道:“我今日也讲述一番我的道途,我所主修是丹道,能够炼制筑基丹,紫金丹等灵丹…… 窃谓金丹大药,上全阴阳升降,下顺物理迎逢。圣人所谓格物致知,大盘不过子母相生,夫妇配偶之理。须藉水火无私之力,结构铅汞二物之精。要得真土擒铅,真铅制汞,加以手法火候,故能凡入圣,返老还童……” 这是一位主修丹道的大佬,能够炼制修仙界中大名鼎鼎的筑基丹等物。 虽然李柃曾经从老祖黄云真人口中听过,筑基者道足法自生,外丹无功,但亦知晓,不知多少人寻求一丹而不得,他能炼制,就是本事。 自古以来,外丹之术都是求长生的一**门,古修时期,甚至有一服而升仙之说。 根本不必什么炼气筑基结丹循序渐进,凡人也可以一步登天,直接成仙。 值得一提的是,结丹非金丹。 金丹大道乃是修炼之极境,需得丹性圆满,方才可证。 此丹凝合真丹,元神,法力而生,聚则成形,散则化炁,有不朽之义,故曰金,有圆融之性,故曰丹,乃是位比化神巅峰的一大道果。 紫金丹类灵丹,可以为体内真丹添加金性,成就不朽,这是借外丹修行之法,若不用此丹,则需依靠证道不朽法门,一步步从虚空之中炼就道真,参悟不朽金性,融入真丹。 此人能够炼制筑基丹,紫金丹,下赚低阶修士,上赢高阶修士,必定是散修界中一大富豪! 甘泉居士梅夫人则是一位风韵动人的美妇,接着开口道:“妾身出自草莽,所修道途不值一提,就是个普通的闲散野修……” 莫清平笑道:“梅夫人自谦了,若论福缘深厚,我们在座的哪一位比得上你。” 原来,这美妇坐拥海外福地甘泉山,山下有座甘泉洞,能产五灵琼浆。 配合她巧手炼药,成就非凡,能出产各种灵丹妙药,更有那漫山遍野的草木精怪与妖修甘为驱使,成就一方妖王。 这个时候,李柃方才得知,她竟然不是人类,而是一株梅树化形! 这还是李柃此生头一回见妖,若非为了保持前辈高人形象,说不定要多看几眼。 早就听说此世有妖魔精怪了,没有想到,当面一个妖王在,自己竟然都认不出来! 自家老祖黄云真人更不必说,结丹之中的顶尖存在。 她出身仙门,资质不凡,百日筑基,百年结丹,至今已有三千余年,一直都是屹立于当世的风云人物。 她在宗门内的身份是结丹长老,而且还是诸多长老之中最为贵重的嫡系正宗,与其他几位共号天云七子,若非天妒英才,当中修行还有着些许妨碍,说不定千年前都已经晋升元婴! 其他的散修同样不差,修仙界中,能够修炼到结丹以上境界的,当然不会是简单之辈,就算草莽散修能够动用的部属和凡俗力量远远不足,单只依靠自身,也足以抗衡宗门长老。 他们同样有自己的本领和底蕴,这些都是靠着大浪淘沙淘汰出来的剩者。 好比阴长明,南疆之地一个小势力的领,研究己土太岁失败,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实际上也极富野心,在探寻肉身长生之术,还对黑魔僵等魔怪拥有着极深的造诣。 又有另外一名叫做林逖的结丹散修,表面看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有过斩杀海上妖王记录的强悍高手。 他道龄八百哪一年,就曾仗剑除妖,单枪匹马把别人拥有接近两千年法力的黑鲨王和麾下一众妖兵妖将屠杀殆尽,保了南方海国千余年太平。 至今他已经很少去往南方活动,但是威名仍然震慑海域,始终再没有妖孽敢兴风作浪。 但即便是这样的结丹修士,名声也只传扬一方,并不为大众所知晓。 只有特定圈子里面,应该知道他们名声的人才会有所了解。 原因无他,交游层次和关注领域不同。 修仙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阴长明和梅夫人这样有固定势力的还好,其他人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时常闭关潜修数十年,甚至接连上百年都没有个确切的消息,不是至交好友也难知道他们生死下落。 好比此间的主人莫清平,如今所掌控的海岛上面,已经没有凡民知道他的存在。 甚至就连炼气修士,老一辈曾经听闻过这位前辈的,也大多都已经故去,新生代中,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身。 李柃在此听着他们谈玄论道,实际上就是闲聊之中交流一些平常修炼的经验心得,或者四处游历所探听得来的消息,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这些都是大佬,真正的大佬。 至少在炼气境界和筑基层面看来,全部都是高不可攀的前辈高人。 我怎么就稀里糊涂,被阴长明拉进这样的聚会了呢? 这万一要是有人向我请教修炼经验,或者海外的种种消息,该怎么办? 究竟是要装傻呢,还是维持高冷呢? 李柃神游天外间,忽然听到阴长明吹捧道:“各位道友以为我是如何逆转生死,解决己土太岁的弊端?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无甚奥秘,一切都拜子虚前辈所赐。” “哦?子虚前辈还对己土太岁有所研究?这是一种来历不明的异种,可能是由冥界传来,也有可能是其他外域秘境,灵植又不像灵植,动物也不像动物,阴宫主曾经就它诸多问题请托于我,只可惜我才疏学浅,未能帮上任何忙,不知可否请教,前辈究竟是如何处置的。” 甘泉山的妖王梅夫人妙目生辉,带着几分颇为热切的态度问道。 黄云真人闻言,似有关注,毕竟她也曾经从中得到过好处。 其他人同样精神一振,各种目光看了过来。 李柃只觉头皮麻,暗怀幽怨看了阴长明一眼,后者毫无把李柃架起在火上烤的自觉,反而略带几分莫名的得意。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个顽疾难治,天不假年的垂死之人,好不容易得遇神医,延寿续命百余年,多多少少是个安慰。 这还不得把帮助了自己的前辈高人往天上吹,好让各位道友们也知晓其厉害? 更何况,茶芜香此物当真潜力巨大,他就算自己用不了,也想要求一些给麾下门徒和子孙后代使用,说不定就真的有人因此而长生了呢? 这般挑开话题,也是帮前辈扬名立万,好叫大伙知晓前辈高人的本事。 李柃只得谦逊道:“都是侥幸,侥幸而已。” 旋即简单编造了个海外仙山奇遇得宝,获得正好克制此物的茶芜香的故事。 说话间,不经意看了黄云真人一眼,却现黄云真人神色莫名,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儿意味深长。 她突然传音道:“子虚前辈,你是不想透露此物的真正来历吧?实不相瞒,我也曾从一个门下小辈那里获得制作之法……不知我那小辈李柃究竟是前辈什么人?” 第142章 何为香道 黄云真人早已经从侧面了解过子虚真人,对这位神秘高人的来历身份只怕早已多有猜测。 李柃面对这一问题,也不敢大意,把自己设想多时的答案告知:“颇有渊源。” 这是典型的废话,好像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黄云真人却颇有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味:“据我所知,此物好像是我家小辈的明,但前辈如此心安理得坐享成果,想必最初苗种与研究所需是由您所提供。” 这是一个合理不过的猜测,正常情况下,炼气境界的小辈是没有可能独自完成这种研究的,李柃背后,必定有前辈高人支持。 若真如此,玄辛峰得到了茶芜香的秘方,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因果。 但这是别人自愿给来,她也不介意接下,堂堂黄云真人,还不至于那么胆小,她真正在意的,是李柃和子虚真人的关系! 这种开门见山的追问方式,似乎也是一种试探,可以从子虚真人的应对态度看出几分端倪。 “老祖嘴上不说,但心里面果然一直都念着这件事情……” 李柃心中暗自苦笑,想要帮帮玄辛峰,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按理说来,炼气弟子李柃,是没有那么大的本领和机缘帮上这等大忙的。 因此他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这是我送给他的回报,也是了结因果所用,道友不必疑虑。” “了结因果?”黄云真人眉头微挑。 李柃传音道:“道友大可不必担心我的目的,毕竟我和他身上所流,是相同的血脉。” 这句话几乎就是在明示,李柃的确就是子虚真人的血脉后裔了,甚至就连李柃所具的异人天赋都是源自于他。 但李柃也没有说谎,他和子虚真人原本就是同一个人,不是相同的血脉又是什么? 黄云真人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有些释然,过去种种疑惑都终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相同的血脉……” 李柃不敢再多深谈,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要怎么散思维,是她自己的事情。 他停止私下传音,转而朗声对众人道:“各位道友,实不相瞒,我所参修者是为香道。” 梅夫人美眸微动,带着几许疑惑道:“何为香道?” 李柃道:“气正为香,道而化之,即为香道!我有众妙化香诀神通,法生万象。” 李柃既是在回答着梅夫人和众人的问题,也是在自我总结。 《佛说五蕴皆空经》对此有过论述。 五蕴是色受想行识,色从四大假合而有,从想行识由妄念而生,故此五蕴诸法,如幻如化,从因缘生,本无实性,当体即空。 自己天赋异禀,越过修为境界,从神魂出窍开局,如同香气寂然来入鼻中,因证非木、非空、非烟、非火之法,灵魄中阴去无所著,来无所从,这是因缘际会,效仿香严童子菩萨的证道之法,当证香道。 而在意识到自己的天赋能力与感知有关,表面为香,实证唯心想象之后,更是深入到自由意志与灵魄心性的层面。 香者气之正,这是天地之间种种美好与洁净的事物。 人心诸念,唯心诸识,也是以仙神圣贤为伟岸光正,这是心证大道的境界。 凡人只有虚假的自由意志,但在一丝灵性的影响下,追求和转化为真正的自由意志,因而见性明心,成仙成圣,这就是证道。 此种转化,各有凭依,本质上都是借假修真,只不过,有人假托刀剑,证的是剑道,有人假托炼丹,证的是丹道,而他李柃假托的是香…… 故而,证的是香道! 正所谓,大道殊途同归,各道本质并无高下之分,但对于他而言,这是一条能够最为快捷和方便的道途,这也是为何他以香为引,能够旁通神道,梦道种种,激出其他诸多分岔路线的原因。 这也是李柃次在众人面前显露出道途根脚,说话之间,天地似有所感,一股冥冥的幽香弥漫四周,整个人都好似香气寂然,充满了虚无缥缈的意味。 众人讶然,尽皆下意识吸了吸。 “怎么有股香气?” 梦境之中难闻香气,这是一个常识,这和嗅觉这种感知能力的原理有关,也和有情众生的鼻窍生长有关。 但此刻,无论何种修为境界,道途取向,天资禀赋,都闻到了明晰的气味。 这回是真的不信子虚前辈所言都不行了。 “香道啊……” “这似乎是颇为小众的道途,证道大能并不多见。” “传闻妖族有香狐一族,不知道会不会和前辈有所渊源。” 各人议论着,有种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听起来好厉害的神秘之感。 李柃这时候又坦白道:“我能炼制信灵香,生云香,返魂香,茶芜香,幽梦香诸品,各自功效不尽相同,方才阴长明道友所提及的己土太岁相关香品,便是茶芜香之功效……” 他趁机会打了个广告,把自己掌握的一些东西透露出来。 黄云真人拢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抖,心中暗道果然。 李柃懂得炼制的香品,子虚前辈会炼制。 李柃不懂得炼制的香品,子虚前辈还是会炼制。 那个李柃只怕暗处也有诸多奇遇,从子虚前辈那里获得不小好处! 黄云真人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为何李柃连返魂香这种明显是元婴前辈才合用的香品也能炼制了。 其实李柃刚刚拿出此物的时候,仙门也曾大为震惊,暗中调查好一番。 因为此物用材简单,却却偏偏难以仿制,需得极为精细和准确的调和才能炼制出来,大家都有些不相信这是区区一名灵香匠户能够自行研制成功,倒像是拥有神魂出窍经验之人才能炼制的。 如今,终于有了完美的解释。 这个子虚真人当真不余遗力在栽培李柃,各种价值不菲的香方秘法尽数相授。 这算是什么,投资布局,还是了结因果? 李柃却没有黄云真人想得那么多,他决定趁此机会开拓一下资源变现的渠道。 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遇到难处,就用得上了。 上次仅仅只是一份茶芜香,就从阴长明手中换得一件法宝,倘若处置得当的话,还是颇有几分机会争取到自己和妻子展所需的。 反正到时候暴露出一些香道相关之物,也有可能会引来关注,被有心之人注意到李柃才是真正的麻烦。 要吸引火力,就用子虚真人吸引好了。 李柃已经把信灵香,生云香和返魂香交给天云宗,也无谓再惹麻烦,但是茶芜香和幽梦香都还没有,完全可以自由转卖。 尤其是有着阴长明作活广告的茶芜香,更是引得众人纷纷生出兴趣,想要试着订购。 李柃手里头正缺乏材料,也没有那么容易炼制,于是推说此物炼制不易,需要容后再议。 阴长明对此倒是深以为然,他曾经尝试过仿制此物,可不就是炼制不易么? 黄云真人见到,却是突然想到了自家灵峰所产的茶芜香,或许可以找机会浑水摸鱼出售。 她现在也是偷偷的闷声大财,瞒着宗门搞点儿副业,为子孙后代谋福利。 这时候,莫清平突然私下询问李柃:“子虚前辈,你方才所说的幽梦香,可是以幽梦花炼制之物?它有何等功效?” 不愧是主修梦道之人,对这些相关事物异常敏感,李柃只是随口一提,他就注意到了。 李柃也没有打算隐瞒,实言相告:“不错,此物的确是以幽梦花为主材炼制,我不确定你们能否仿制成功,但我有心将其秘法卖,助益梦道修士修炼!” “它的功效是安神固梦,助益梦境稳定运行!” 李柃并没有说话,实际上,这的确才是幽梦香原本的正经功效。 但他也没有主动告诉莫清平,他拥有闻香天赋,还能够调动香魄,令得其接引自身闯入他人梦境。 实际上,这也可以成为闻香入梦的辅助材料。 李柃在这里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意图通过这位梦道修士把此物传播出去。 莫清平果然对此生出几分兴趣:“不知我想要得到此一香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李柃其实把此方白送给他,花钱拜托他传播都无所谓,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然也不能这样说,于是道:“我想要从道友手里换取一些梦道相关之物,比如梦境神通与助益灵材。” 莫清平了然,当下道:“我有一门名为衍梦诀的神通,虽然不是什么**或者秘术,但却也是梦道必备的主修之物,平常散修若不的此诀传承,还真难以踏上梦道之途……” “如若前辈需要此诀的话,我可以用它来交换。” “衍梦诀吗?”李柃也从幽魂宗的资料当中听到过此一法诀,只可惜,就连林柔娘都没能给他收集到,幽魂宗更为擅长的还是魇镇之类害人的邪术。 当下拍板道:“好,我们就用此二物进行交换。” 私下约定之后,两人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这是他们之间的交易,并没有必要到处宣扬。 又过了一会儿,黄云真人,甘泉山梅夫人,还有另外几个独行侠的散修相继离去,准备变化形貌,潜入此间的墟会逛上几圈,找寻自己想要的各种宝物。 莫清平的梦境虽然还做不到交易实物,但各种消息,情报,功法秘籍,都是可以流通的,也可以在此间定下契约,然后由现实货。 这时髦程度,丝毫不给李柃这个穿越者半分指点江山的机会,也令得李柃对这些修仙者颇有几分刮目相看。 李柃李柃此刻也无心墟会,他和阴长明等几个留了下来,是另有要事相商。 他看了看周围,就只剩下他自己,凫山洞主,梦幻岛岛主莫清平,剑修林逖,还有刚刚请来的子虚前辈等几人了,当下对莫清平道:“莫道友,请布下禁制,以防万一。” 莫清平淡淡一笑,伸手一挥,如同清水的光幕笼罩四周,当下把整个梦中宫殿遮蔽得严严实实。 这是类似外界洞天界壁的物质,乃是以精神显化,能够极为有效的防护窥梦之法或者其他精神刺探的手段。 阴长明道:“现在留在此间的,都是我等联盟的道友,如今子虚前辈也在场,有些事情,就不妨直说了…… 三宗封天,意在建立天庭,并推行道籍制度,约束修士,对我等散修极其不利! 尤其将来,不知几许道友应劫,剩余之人还得仰赖他们鼻息而生存! 各位试想想,倘若真的有那么一日,一名太监奉旨上门,我等堂堂真修都要摆案亲迎,谢主隆恩,这岂还有天理? 当然,我天不假年,怕是见不到这么一天到来了,但为子孙后人计,亦不得不为他们争取一二自在逍遥的机会。 各位道友还有大把年华,相信亦不想将来有一天游戏人间,想要化身个道人入城游玩,都还得担心自己凭证带上没有,有无去道籍司注册登记,再有门人弟子,稍微展露一下神通法术,就被那些个县官,将军凭人道气运镇压……” 阴长明的话语略带几分危言耸听,但亦不得不承认,是人道大昌,仙道式微的末法灾劫,对于许多修士而言,将会失去最为宝贵的神通法力和自由。 无论是门派领,还是闲云野鹤的逍遥散人,都不得不面对这一问题。 李柃不由道:“三宗封天,当真如此严苛么?” 众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在意,只把这个当作一时的感慨。 却不料李柃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结合自己所知种种,解释起来。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地天道,道天地人,层层递进,缺一不可。 以人道气运牵动地仙之脉,再以政通人和,社稷封天,可助天道之力。 那人倘若当真有志于合道炼真,绝仙兴人,的确不失为一大捷径!”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看向他,尽皆震惊莫名。 第143章 前辈始终是你前辈 域中四大,道天地人! 人居其一,人道洪流…… 隐隐然间,如有洪钟大吕,振聋聩。 阴长明等人俱皆联想到了三宗多年以来的谋划,顿时感觉豁然开朗。 “其实我等早已知晓,三宗目标是为建立天庭,封天合道。 但除替天行道,统摄群伦种种,并未细究其内里详情,也无从合并总结,以高屋建瓴之言概述其机理。 总感觉此间有诸多未尽之意,无论如何描述,都难以概括其道。 而今终于明白,那人所修,绝非仅仅只是劫道而已!” “不错,诚如前辈所言,那人应该是在借劫合道,替天行道! 道天地人,人是根基,道是终图,就好比那土石所垒之塔台,根基部分总是毫不起眼的基石,越往上,就越高绝,但每一步都需事前铺垫,循序渐进而行。 先证人道,再证地道,方可证天道,证大道!” “难怪,难怪,玄洲一统,人皇归位,江山社稷和洲6地脉尽归调度,方才可以染指天道的权柄……这绝非为了个人趣味或者单纯的执念而生出,这是一种修炼规仪,道之境界的上层设计!” 阴长明,莫清平,凫山洞主,林逖等人尽皆如遭雷击,冷汗涔涔。 其实他们并非不知此理,只是过去没有人总结概括,总是模糊糊糊,难以抓住要领。 而今李柃借着自己感悟,用简单而又准确的言语将其描述出来,立刻让他们脱离局部,窥见全貌,从而对整件事情有了更为深刻和全面的了解。 这就是理论和总结的作用。 “前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阴长明带着一丝凝重道。 “我渡劫的时候,曾与天道有所接触,当时便在想着这件事情……”李柃实言相告。 渡劫是一次难得的感悟机会,能够上体天心,感知到许多冥冥之中的讯息。 至于那些概括之言,当然是来自《道德经》的论述。 道天地人,微言大义,李柃感觉其正好用来概括眼下三宗封天之事,于是拿来就用,倒是没有想到,阴长明等人对此反应如此之大。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散修们的联盟,其实是一个非常松散随意的团体。 他们只是隐约感觉到了三宗封天会对自己不利,将来事成之后,没有好处和位置。 但三宗为何要封天,封天具体步骤如何,天庭如何建立,都没有个清晰的概念。 这也不是一两代人能够完成的事业,对于许多人而言,都是事不关己。 他们并不缺乏斗志,也不缺乏资源和神通伟力。 缺乏的,仅仅只是这么一个提纲挈领的理论和前瞻的智慧。 这种层次的大道争锋,绝非逞着一时意气就可以完成,那位正在以越常人的耐心和毅力推行此事,如若无法识破其布局,根本无从下手。 甚至于,对方已然合道,世间都无真身的存在,想要以力破局进行对抗都找不到本尊。 正所谓道高一尺,法高无涯,就好像寻常修士见不到神魂出窍之后的李柃,想要见天道化身,实在太难了。 李柃道:“这才是长生大能真正的可怕之处!” “天劫降下,岂是唯一手段?这个计划贯穿成千上万年,覆盖了许多修士毕生的时间,倘若不能跳出自身局限,纵览历史长河,以前瞻智慧深谋远虑,根本无从察觉,更加无从抵抗。” 阴长明面色一白,他总感觉,自己的心事被隐隐说中。 别看他嚷嚷着什么联盟,什么抗衡,实际上,三宗封天,关他血砚宫屁事,关他阴长明屁事? 他只有百多年可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也管不了太长远。 便是有何神机妙算,长远图谋,也活不过那人,伸手不到未来的时代去…… 莫清平同样在考虑着这件事情。 他道龄不如阴长明高,倒是还有好几百年可活,运气好的话,甚至可达上千年。 但作为旧时代残余下来的结丹高手,他完全有信心苟延残喘。 晋升元婴,这原本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名义上是断天梯,绝了更进一步的道途…… 实际上有何影响? 绝大多数修士,原本就是得过且过,这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林逖和凫山洞主同样在思忖,他们名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子弟门人,各自孑然一身,自在逍遥。 他们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如此看来,抗衡三宗封天的散修联盟…… 简直就是个过家家式的笑话! 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组织,也没有领头人,更没有行动的纲领和如一的信念,只是依循着本性联合起来,跟宗门势力作对而已。 以散修的本性而言,也基本不可能存在这种组织机构。 大家充其量就像是江湖豪侠,有名望有实力的大哥站出来嚎两嗓子,要干大事的时候,临时凑在一起,并肩子上就是。 能够修炼到他们这种境界的修士绝非等闲之辈,转瞬之间就把这一切都想通了,不禁沉默下来。 散修……难成大事! 好在大家聚在一起,也不是除了这件事情就没有其他可做,还是很快找到彼此之间利益契合的节点,互换资源,交易起来。 不久之后,众人散去,各自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离开了梦幻岛。 阴长明回到血砚宫后,仍觉意犹未尽,干脆取出几枚符诏,把李柃所言的“道天地人”之说散布出去。 很快,其中一枚符诏亮起,有修士的讯念在其中跃动:“道友,这是何人高论?” 阴长明道:“这是子虚前辈所言,如何,是否能让毕道友你耳目一新,重新认识当前局势及我等散修的处境?” “振聋聩,人深省啊!诚如前辈所言,如今我等所处阶级,应为地仙一层,而那人想要引的,是人道洪流,皇朝气运,镇压地仙之脉!” 阴长明道:“若无此等见识,我们连自己是怎么逐渐失去未来都不知道,后世散修,自在逍遥将成绝响,至少玄洲大6一地是如此!” 毕道友道:“此事绝不可等闲视之,我等应该把前辈智慧之言散出去,唤醒更多志同道合的散修道友!” 阴长明深以为然:“不错,前辈高人想必也是殚精竭虑,才总结出这么一番理论,此为大道之言,直指本质,让我等认识到了那人的道途和根基所在,接下来几乎可以预判一切行动,还有未来的形势!” 莫清平同样联络道友,他也有自己的交游圈子。 听得此言,他的朋友们同样震惊无比。 “道天地人……这是子虚前辈总结出来的理论?” “不错,子虚前辈名不虚传吧?” “岂止名不虚传,简直高山仰止啊!” “传闻渡劫之时,修士可以上体天心,感悟真理,我等也曾渡过一次天劫,为何却无甚感悟?唉……” “人和人的资质不能一概而论,我以前也曾在挨天雷轰击的时候,思虑过借此参悟雷法……不过说来惭愧,自己境界层次还是远远不如前辈啊,当我还执着于神通法术的时候,前辈已然在思考道天地人种种关系。” “何止是四大之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同样字字珠玑,微言大义!” “不错,前辈在挨雷劈的状态还能思索道途,修为造诣远远不是我等所能想象……” “还有无知之辈诋毁说前辈装完逼就跑,殊不知人家渡劫就是渡个寂寞而已,真正重要的,是借此机会思考这一方天地的未来——什么是境界?这才是境界啊!” “是我们错了,我们错得太离谱,前辈始终是你前辈,高人……他果然有高的道理啊!” 一时间,草莽之中,风起云涌。 无数的思潮,无数的暗流在激涌。 …… “为何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李柃也结束了次的梦幻岛墟会探寻,返魂归窍。 他并不知道阴长明和莫清平等人正在宣扬他的思想和言论,从他的视角看去,就是自己说出那一番话之后,直接冷场了。 没有错,就是冷场。 因为道天地人之说,一语道破了三宗封天和那人证道的布局,使得阴长明等人暗自震惊不已。 李柃其实也就是心有所感,随口那么一说…… 见阴长明等人反应不大,兴致寥寥的模样,还以为自己露馅了,贻笑大方了。 李柃心想,冷场就冷场吧,随便找了些理由转移话题,然后结束这次名为论道交流,实则喝茶闲聊的聚会。 没曾想,阴长明等人居然还当真了! 他们其实是怕,怕自己思维浅薄,贻笑大方。 同时也是敬,敬那前辈高人智慧如渊,思想境界深不可测。 学而不思,不得真理,还是等于零。 干脆先和同等境界的各方道友交流讨论,品出个其中三五味再说。 于是,当李柃离开之后,立刻行动起来,各方惊讶赞叹不绝。 李柃神魂位格奇高,能够隐隐感觉到一些人正在议论自己,也能察觉到一些天道反馈的资讯。 但他修为毕竟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元婴层次,没有办法像那些真正的高人一样,掐指一算就知天机,甚至只是提个名讳都能知晓。 那起码也得是主修卜道的元婴,或者主修其他各道的化神大能才能做到。 这种感觉就像是知道一些人在窃窃私语,暗中谈论着自己,更有甚者,还指指点点。 但走过去后,寂然无声,大家突然默契安静下来。 一言以蔽之,就是我知道有人在八卦我,但我却没有证据。 所以,没法掐指一算的他,也只能暗自纳罕。 “罢了,不管那么多。” “先看看这次的收获。” 这一次,李柃是满载而归。 他解决了自身渠道和交游层次的诸多问题,见识了玄洲大6这边的修士圈子,并用想要传播出去的幽梦香方子换取了梦道的主修神通之一,衍梦诀。 “衍梦诀?这是做什么用的?” 九公主见李柃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就得到一部极为完善的神通法诀,不由得大为好奇。 李柃道:“这是专门用来经营建设自己梦境,衍化秘境洞天的法诀。 常人做梦,多是一时的精神波动,无意识间自行推演显现。 但修士做梦,有可能达到清明之境,能够意识清醒,精神自主。 这个时候,身下世界还是混沌无序,时不时随浮动的念头变化,就显得有些凌乱了,如此一来,调动的精神力量不强,还是容易被人攻破。” 九公主听到,深以为然:“这倒也是,如今我们虽然能做清明梦,但是梦境世界太过凌乱,场景总无定数。 如此虽然变化多端,但却的确不利于精神的稳定,也无法调动太强的力量。 倘若被人攻进来,抵抗能力不强,充其量只是靠着主场,精神力量源源不断罢了。” 李柃道:“有些修士掌握功法,便懂得利用自身精神或者法宝的力量构建固定场景,此物也与结丹修士的内景洞天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在于,一个根植于真丹和实体,一个根植于神魂和精神。” 李柃翻阅着自己手中的书本,又对九公主道:“它还能够用来衍化这种物体,把多余的精神力量化作梦中之物……” 李柃所带回来的《衍梦诀》典籍,就是莫清平以此法造就出来的。 这本质上,也是一种梦灵体,但却并不包含凭依,因此能够放心给人带走,翻阅。 九公主见状,不免惊叹:“我们也懂得随意捏造各种事物,但都无法长久,当时查阅或者战斗过后就烟消云散了。” 李柃道:“学过此诀,就能跨越多场梦境长久保留了,此诀博大精深,想要增加拟真程度和延长保持时间,是一条近乎永无止境的道路,达到极致,便是永恒…… 这也意味着自身元神和精神力量的永恒,属于梦境证道之途。 所以暂时而言,不必强求效果,随便参照着修炼一下就好,甚至当成稳固精神的冥想法诀来修炼都无妨。” 第144章 幽梦香的奇效 由于修炼衍梦诀最好在自己梦境进行,九公主不一会儿便离开此间回去,李柃也于原地盘腿而坐,参修起来。 正如李柃所言,此诀种种口诀,窍门,运行路线,多与引导精神之力有关,乃是注重于引导精神的法门,甚至当成稳固精神的冥想法诀来修炼都无妨。 他以精神之力揉捏梦境之中的神念,只感觉像是一团稀烂的泥水,需要不断填注精神之力,化为泥塑,方才逐渐稳定下来。 然而即便达到这般的泥膏状形态,依旧远远不足,还需更进一步注入精神之力,营造成固定。 似乎填注在其中的精神力量越多,性状越为凝实,也越为稳固。 大体摸索清楚这些规律之后,就是不断的调和与尝试,掌握各种物性了。 然后又是按照自身理解,为其添加各种现实之中的物质属性,此即为拟真。 李柃花了数日功夫,方才建立起一个尺许见方的花岗岩方石。 这是第一块。 好在万事开头难,当他掌握要领之后,建立第二块只用了数个时辰的功夫。 然后又花一个时辰建立起第三块。 一刻时,第四块…… 百余息,第五块…… 效率不断提升。 等到李柃确认自己已经明晰制造此物的全过程,伸手一挥,就是一团白芒分出,法力如同精灵萦绕在一团巨大的神念气流之上,自动演化起来。 源源不断的花岗岩方石,以数息一块的度诞生。 “法力竟然还能帮你自动完成,这可真是方便!” 九公主参修此诀的度并不比李柃慢,这会儿功夫也已经成功炼制出好几块。 只不过,她仍然需要投以注意,不时看顾才能做到,而且往往是时快时慢,效率随自身精神状态各有起伏,远远不如李柃使用法力代刷较为稳定。 自己修炼之余,她也不时关注李柃进展,看到李柃这般典型的筑基修士操作之后,不由得惊叹不已。 这实在是太方便了。 李柃闻言,不禁微微一笑,当场施展法相变化,六股精神意念主导制作。 “这不算什么,倘若我以天赋神通主导炼制,还能更快!” 然后九公主便见,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于空中掐诀持印,源源不断的精神之力灌注,调动梦境空间内部的精神之力转化起来。 如若说,法力自动运转与炼制,九公主未来还能期许一二,那么这种分神化念同时操控精细运作的手段,就当真只有羡慕的份了。 这是源自于法相变化的天赋能力,九公主连自己的道基是什么都未曾得见,更加无从判断未来所能修出的法相。 九公主再次赞叹:“眼下模拟这种结构简单之物,法力里面所携带的灵性都足以应对,等到未来精细程度提高,无法胜任,夫君这种能以六倍全神贯注效率运行的天赋,重要性就会凸显出来,出产当真可观!” 李柃面露笑意道:“这的确是好用的天赋神通。” 九公主道:“我并没有这样的天赋,也就只好踏踏实实,按部就班的修炼了。” 李柃安慰道:“你拥有着纯阴之体的加持,对于此道,也称得上是如鱼得水,不必心急,等到豁然贯通之后,自然会水到渠成。” 他说这句话,还是颇有几分根据的。 九公主一开始的资质只能说是中人之姿,能否筑基都在两可之间。 但是自从改换纯阴之体,又与自己共参秘录,筑基的机会已经大了许多。 以纯阴的精神力量来修炼梦道,更是如鱼得水。 这一步,就已经走在了许多人面前。 此后两人又讨论了一番衍梦诀的实质。 李柃道:“我觉得此一法诀,本质上是精神塑形和拟真之法,能够在自己识海之中构筑梦境洞天,形成秘境。 如今我们所制作的一件件梦境物品,都是以自身认知为根基,模拟出来的虚幻之物,故而只能在梦境的世界里面显现。 假以时日,能够化作精神的武器,带到别人的世界去征战,甚至在现实之中投射,此即为梦幻成真之道!” 又道:“梦境之中有种种光怪6离,扭曲夸张,但也终究逃不过一个真字。 这第一层境界所演化的都是各种基础之物,如若这些底层的基础之物都能够做到拟真,今后模拟地风水火,元磁引力同样不成问题,甚至可以借此机会模拟现实之中难以进行的尝试……” 修仙者们是富有创造力的,神通伟力就是他们挥这些创造力量的关键。 李柃在此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也对造化游戏这四个字拥有了更为深刻的体验。 只可惜,眼下还没有合适的法宝可用。 否则的话,借助法宝的力量,他或许能够越过当前的修为,把这一梦境世界构建得更加丰富多彩,也更为接近真实。 …… 梦幻岛,莫清平的道场中。 莫清平身影在原地消失,退出梦幻岛,在一个简朴的石洞之中醒了过来。 这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山洞,内里并无丝毫奢华装饰,但却用简易的临时搭配各种材料,铭刻了一个可以杜绝灰尘与污垢的法阵。 与此同时,桐木制作的床榻之上,一个外形朴素,但却通体散着微微荧光,表面光洁如琥珀的玉石枕头显现着不凡的气息。 这正是整个梦幻岛的根基,莫清平花费了数百年之功制作和祭炼的梦道法宝清梦枕。 因为主修梦道的缘故,莫清平自性具足,不假于外,各种各样的灵材和宝物需求极小,大半的家当都集中在这件玉枕法宝里面了。 不过近日因着炼香之故,倒是托一位相识的筑基修士送来材料,好生的捣鼓了一番。 主修梦境的莫清平也针对李柃所给的香方研究起来。 他如今已经是真心信服了这位前辈高人,对其所给的秘方拥有着不小的期待。 “幽梦花,醉果……” 一番繁琐而又细致的调配之后,莫清平再次把手中准备好的各种材料混合起来,然后运用法力加以催化。 片刻之后,他眉头微皱。 “好像又失败了。” 幽梦花是灵材,各种主辅材料之间的搭配能否成功,从成品的色泽和灵蕴气机就可以品鉴一二。 莫清平手中拥有一份李柃亲自炼制的成品作为参考,很快就能确定,自己这一番炼制的确是有所偏差。 “应该是混合的时机和配比都有细微差别,再来!” 在这个时候,他和李柃之间的差距体现出来。 他并没有那种精细调控香魄的天赋能力,以前也没有大量运用这种灵材,所拥有的经验不足,因此仓促之间,只能凭着本能的感觉去尝试。 好在只要大体正确,就算有着些微差别,都可以制作出劣质的幽梦香。 他通过强大的神识将其甄别出来,同样收集得到了数份性质相近的成品。 莫清平考虑了一下,感觉以自己的能力,想要稳定出产并非容易之事。 他猜测这种配方原本就是如此的特性,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与这相比,还是实际的用处更加要紧,如若用处大的话,再多花费些许代价也不算什么。 这可是子虚前辈所赐的秘方,一定会大有用处的。” 不久之后,清幽烟雾升起,淡雅的暗香在石洞之内四散弥漫。 莫清平又再一次枕着玉枕睡下了。 他是当真沾着枕头就睡,不一会儿,甚至打起了鼾。 梦境中,苍髯皓的老朽莫清平浮现,仔细感受着梦境的变化。 “好像没有什么用处……” 他并没有李柃那样的天赋能力,甚至都无法确认,此香的功效是否能够透过现实,刺激到精神的运用。 “不,不可能没有用的,前辈说它能安神固梦,助益梦境稳定运行……” “对了,固梦!” “难不成,应该这样使用?” 莫清平尝试催运衍梦诀,以自己的法力揉捏精神,制造出了一大块坚实的大理石方块。 顿时便见,一个栩栩如生的石块漂浮在面前。 莫清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躯剧震,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看向这块石头,陡而迅以神识探入其中。 “这拟真度!” 不一会儿,这名苍髯皓的老朽竟似孩童,乐得手舞足蹈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大用,当真有大用!” “这拟真度,当真绝了啊,竟然直接提升到了九成以上,几乎达到亦幻亦真之境!” 似乎听到这边的动静,宫殿下方,数道光芒飞了上来。 “师尊,何事如此高兴?” 这几人都是梦幻岛中拜其为师的亲信门徒,莫清平虽为散修,但也收过几个记名弟子,打算把自己衣钵传下。 他看向数人,朗声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此石与我过去所造有何不同。” 几名弟子也都已经是筑基境界的高手,颇有几分见识,很快便陡然一惊。 “这石头,拟真度奇高!” 莫清平道:“不错,凡人所造,是普通梦境,修士倘若精神不弱,达到炼气中期以上,一般便能够做清明梦。 然而,这才只是主修梦道的起点,清明梦本质仍然还是流动不稳的缥缈幻梦,唯有达到更高层次的拟真之梦,方才能够登堂入室。 衍梦诀,就是这一登堂入室的阶梯!” 他看向自己的弟子们,目光炯然:“梦道博大精深,几乎所有梦道修士终其一生都在与这拟真之梦较劲,无限接近,但却又始终无法做到完全拟真。 初始之时,脱离幻梦,有个二三成拟真,都可以说是小成,有个五成拟真,便是中成,七八成以上便是大成! 我借法宝之助,能够营造出五成拟真的梦境,本以为此生再无更进一步的机会,不曾想,竟然借助这等奇物,达到了八成以上拟真! 此物似乎还有未尽之意,如若继续挖掘下去,潜力深不可测啊!” 梦境之中的真实度判定是非常严格的,不会动不动就是九成九以上。 它需要以模拟物质的特性多寡,刺激精神反应的交互能力作为依据,因此,有个数成都已经可以说是不错。 但是如今,莫清平运用幽梦香,在闻香之时调动精神之力塑造材质,竟然一下达至八成以上拟真的水准。 这意味着,整个梦幻岛都能凭此迎来一场全新的剧变,真实程度大幅增长! “为何会如此?师尊所说的奇物是什么?”有弟子忍不住问。 “问得好,为师是从一位元婴前辈那里得了机缘,才有此收获!它的名字叫做幽梦香!”莫清平不无得意告知众人,“从今开始,你们注意搜集市面上的幽梦花和醉果等灵材……” 他说话之间,不断有各式各样的石块,泥土,花草树木从空中掉落下来,堆积在大殿前面的广场上。 与此同时,甚至有一些飞禽走兽,蛇虫鼠蚁带着白芒浮现。 这些都是他认知之中的事物,同样以精神之力衍化创造,本质上和之前的那些土石,泥块并无不同。 又过了一会儿,数位人形的角色也出现。 这些都是男俊女靓的拟真仆役,肌肤带着动人的光泽,宛若真实。 莫清平仿佛灵感大,不停的催动自己的法力和精神创作起来,不知多久过去,这种灵思如泉涌的感觉消退,以同样法门创造出来的材质和人物,灵光明显暗淡不少。 那是现实之中的幽梦香燃尽了,并不足以支撑他长期创造。 莫清平略带几分遗憾,看着前方五色斑斓,明显比周围景物明艳和真实许多的造物道:“只能如此吗? 不过,精神的消耗似乎减少了许多……” 他大致了解此物的用处了。 在闻香入梦的过程之中,灵感如泉,精神活跃,能够将香气之中的某些特质融入梦境世界之中,取代部分消耗。 如此一来,支撑大型梦境,将会变得更加轻松简单。 李柃闭门造车,自己修炼衍梦诀,还不知道莫清平那边生了如此的变化,直至一个月后,再次降临此间的墟会,这才吃了一惊。 “安神固梦……竟然还可以这样运用?” 第145章 铺垫后路 “莫道友,你这边怎么好像有些许不同了?” 再次来到此间参加墟会的阴长明等人同样感觉到了异常。 他们都是梦幻岛的常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从此间一些明显画风突变的事物之中看出些许端倪。 好比说,秘境中央,这座山上宫殿的琉璃宝瓦,雕栏玉砌尽皆熠熠生辉。 地面的砖石,内里的摆设,各人身下的座椅同样多出了几分不同,如同使用灵材打造而成。 甚至于,殿内还多出了一些赏心悦目的侍女,亭亭玉立,仪态万千。 以前梦境之中也颇有一些精神营造的生物,但看起来就黯淡虚假,没有如今所见这般的真实。 莫清平目光迥然,看向李柃:“这还是多亏了子虚前辈指点,前辈赐我以幽梦香,果真拥有安神固梦之效,结合衍梦诀能生大用。” 李柃面上含笑,心里也震惊莫名:“竟然要结合衍梦诀来使用? 我这一月以来就光顾着修炼,没想过如何结合运用,当真是灯下黑了啊!” 其实再给李柃一段时日,终究也会自行现,但由莫清平这样的主修梦境者验证,更能确认,这种功效并非他的天赋异禀所导致,而是幽梦香本身的特性使然。 它能普及到广大修士身上,大利于所有梦道修士。 “恭喜莫道友造诣再进!” “恭喜恭喜!” 众人回过神,相继对莫清平道贺。 不过谈及幽梦香功效并非此次聚会的重点,众人当中,少了黄云真人和凫山洞主等好几人,但却多出了另外一些同为结丹的散修。 他们都是慕名而来,想要见识见识那位传闻中的子虚前辈。 亲眼见证着莫清平从其指点之中获得好处,不由得尽皆目光炯然,望了过来。 一名身穿玄色道袍的中年散修暗中传音道:“子虚前辈,久仰大名!在下毕霆,本为玄洲北境一散修,蒙诸位道友抬举,公推为负责联络通气诸多事宜的联络人,上次得幸聆听高论,方才知晓,我等所做之事的确贻笑大方。 然而我等一心抗衡宗门,争取自在逍遥,拳拳之意,天地可鉴,还望前辈怜我等散修修行不易,本着守望相助之义加以指点……” 李柃听得此言,不由得暗自苦笑:“毕道友,我知你求真心切,但这等事情问我,无疑是病急乱投医呀。” 毕霆道:“怎么会,以前辈见地,必定能高屋建瓴,尽析三宗封天及玄洲一统之大局,届时我等应该何去何从,也正需要前辈这般的高人指点迷津。” 李柃仍旧摇头:“我也实在不是谦虚……将来的路,应该如何去走,各位道友自己抓主意才是,怎好来问我?” 毕霆微怔,沉默一阵,终是道:“是晚辈冒昧了。” 李柃看了看他,其实也颇有几分理解他们的心情。 这些散修们各自分散于玄洲大6上,偶有串联,通气,彼此约定一些事情,想要共谋前路。 但毕竟各自利益和诉求不一,相互之间也难有铁一般的情谊和契约,怎么可能联合起来做事? 这般一来,难免就会惶惑无助,许多事情大受掣肘,不得进展。 如此茫然之际,骤然闻悉有这么一位前辈高人可以请教,的确容易迷信。 可是李柃自家人知自家事,要从概括总结的层面上,指点江山一番,还有几分名著可以拿来就用,具体到相关事务的分析,以及更加精细的应对,就万万不可了。 他现在甚至连三宗的具体部署都不知道,又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这种事情,根本无法投机取巧,他也不敢贸然多说,当真给这些结丹修士们指点迷津。 一番座谈之后,毕霆等人带着些微的遗憾,自行离去,另行商讨去了。 但是此间主人莫清平没有过去,他单独请李柃留下,真心实意感谢道:“不曾料到前辈所给秘方还有如此大用,如今想想,单只一个衍梦诀来交换,着实是我孟浪了,还望前辈万勿见怪。” 李柃道:“不必如此,我们也是公平交易。” 他也有私心,想要推广一番幽梦香。 莫清平道:“前辈,我知道您高义,可是衍梦诀它再怎么说都不是秘法,有心之人总能寻到,而您的幽梦香方子,市面上闻所未闻,必定是秘方无疑…… 这样好了,我再补偿您几份梦道法诀,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若非专修此道之人,到处搜寻,也颇为不便,干脆凑个齐整好了,想必前辈也正需要这些东西。” “哦?”李柃看了看他,不禁微微一笑,“莫道友何以猜测我需要这些东西?” 莫清平一脸自信道:“前辈修为高深,造诣非凡,但既主修香道,想必于这梦道也是初窥门径吧,若非如此,手里头不会连衍梦诀都没有。” 结丹修士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可欺的,只是简单一场交易,就能推导出不少东西。 李柃暗暗警惕,这次被推算到一些底细并没有什么,毕竟术业有专攻,元婴高人不通梦道实属正常。 但倘若在一些公共的领域,甚至基础知识上面犯错误,难免就要惹人怀疑了。 这对自己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看来还是要秉持低调神秘的原则,尽量少露面,少接触。 距离产生美,也产生敬畏,这样的聚会,子虚真人是暂时不宜再来参加了。 不过李柃也不是无缘无故来此冒险,他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有些事情,还是要趁此机会完成的。 于是略作沉吟一番,对莫清平道:“莫道友盛情难却,既然要给我凑个齐整,那就尽如你意好了,不过,实不相瞒,我要那衍梦诀和梦道法诀,并非为了自己修炼所用。” 莫清平有些意外,但又感觉理所当然:“哦?难不成前辈是为了给别人修炼?” 李柃道:“不错,所以你若真的想要补偿我,也不必直接交给我,到时候另寻机会赐一小辈一场机缘就是。” 莫清平道:“这种事情好办,实不相瞒,我也时常在梦境之中畅游,偶有微服私访,化作普通人与低阶修士交游之举……” 这是神仙中人的保留节目了,哪位前辈高人没有这样干过? 全都这样干过。 修仙界中,许多奇遇得宝,机缘际遇,都是由此而来。 李柃道:“除此之外,我还想托付你一件事情。” 莫清平略感诧异,但同时也感觉非常高兴。 他并不觉得这样麻烦,前辈高人能托付事情给自己,这是多好的机会? 当下忙道:“前辈,您说。” 李柃道:“我之前说过,我已不在玄洲,许多事情往来不便,也不好再频繁露面……” 莫清平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点头,就他了解到的一些消息,的确是如此。 “所以,我想托你暗中照看一番一名后辈,若有不虞,求你办事,只要不是太过分,尽管先行答应,将来我另有报答!” 莫清平听到这里,不免惊诧,心中如同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样,可以做到么?” 莫清平连忙点头不已:“可以,可以,还请前辈放心!” 开什么玩笑,这哪里是前辈托自己办事,这分明就是自己的莫大机缘啊! 只是照顾一名小辈的话,能有什么麻烦,但却让子虚真人这样的元婴前辈都欠下了人情。 不说他未来晋升化神,成为万寿无疆的大能高手,就是以如今的修为实力,都完全足以给予回报了。 不过莫清平也实在好奇,连子虚真人都如此看重的小辈,究竟会是何许人也。 莫清平不由得试探问道:“前辈,敢问那人何在,可需要我派人将其接至我现实中的道场来生活?” 李柃道:“暂不需要,我会传授他入梦之法,教他来此探寻,你也最好不用亲自露面,免得拔苗助长。 至于如何确认对方身份,也不必我多说,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莫清平是越来越好奇了,但还不及话问出口,就听得李柃道:“这件事情,我暂且不想让别人知道,不知道友可否保密?” 莫清平心中一凛,连忙道:“当然可以。” 他作为逍遥散修,又是以梦道立足,现实之中各种利益纠葛极小。 能够开设梦幻岛,长久经营数百年,终究还是讲信誉,重承诺的。 不该过问的事情,不必刨根问底,这种道理,他也懂得。 …… 安排完这一切,李柃便隐秘离开,悄然返魂归窍了。 期间自然免不了一番小心提防,探知各种有可能出现的跟踪盯梢,或者其他探查手段。 但莫清平心怀敬畏,当然不敢跟踪,其他人也大多没有察觉到他的离开,亦或没有办法跟来,一切风平浪静。 回去之后,李柃把自己和莫清平说定的一番事情告知九公主,九公主忍不住便笑:“夫君,你这是要把子虚真人的名望都折现,靠着莫清平和其他结丹散修给我们当靠山么?” 笑过之余,又免不了有几分悲哀。 老祖天不假年,一旦事有不虞,他们就会迅从豪门大户破落下去。 到时候,就算能够在宗门之内寻得其他靠山,也未必能够讨好。 要知道,老祖在时,他们是嫡系的血骨,是受宠的子弟,老祖不在时,就什么都不是。 见九公主笑容迅黯淡下去,李柃不免轻轻一叹,把她搂住,安慰道:“你不要多心,我也只是事先做个铺垫而已,更何况,我们还要靠梦幻岛的墟会渠道做些事情。” 其实他还真就是为防万一,事先把子虚真人的人脉变相折现。 “对了……”李柃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手中还有两枚龙魂果,此前为避风头,悄悄藏了起来,一直都没有去取,改天找个机会取过来,你我一人一枚享用了!” “这可是传说之中能够延年益寿的宝物,虽然各人服食功效不一,但多多少少,总有个二三十年以上,甚至还有增寿一甲子的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九公主闻言,不禁一叹:“只可惜,老祖早已经享用过此物,如今再用也没甚用处……” 李柃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们若能成长起来,将来亦未必不能代老祖看顾玄辛峰,实在不行,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听闻龙魂果还有增强精神力量之效,一服之下,说不定连修为法力都能增长,这才是我等所需之物!” 第二日,李柃果然就暗中运用大粼江神的神力,把龙魂果从远方的藏匿之所取了回来,在府中与九公主服食。 这种异化的灵果,口感也无甚奇特之处,但一口之后,蕴藏在其中的一丝法则化为道蕴,很快就如同热流顺着喉咙而下,然后流遍全身。 顿时间,奇异的感觉生了出来,李柃不由自主的伸手虚抓,顿时便见,一团朦胧的水雾于空中凝现。 云从龙,风从虎…… 这是龙族掌控水行的法则力量! “夫君,我们好像拥有异人化的控水能力了!” 九公主妙目生辉,同样凝聚出一团雾气,于掌中化作水珠。 “只可惜,这只是微量的水元,当中运行的道蕴似乎还不足以凝炼大规模的力量。” 因为老祖也曾经吃过这种东西,玄辛峰内自有相关资料流传,九公主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遗憾之余,并没有太多的感想。 李柃却是微愣,忽的感觉,这种力量和自己识海之中的蝉翼素纱绫形成了奇异的共鸣。 蓦然之间,光照幽冥,蝉翼素纱绫如同活了过来,剧烈颤动起来! “这是……” 李柃下意识的握住此绫,就好像握住了一条蛟龙的尾巴,还真生怕它突然自己飞出去跑掉了。 但就在身躯与之接触的瞬间,忽的感觉此前的异能暴涨,一股仿佛能够沟通整个天地的浩瀚伟力随之涌来。 冥冥之中,许多资讯流传,他的目光仿佛透过无尽的虚空,拔高到了天穹背景之上,俯瞰人间,看到了一条通天彻地的庞大蛟龙虚影。 第146章 遁去的一 身如蛇,鳞如鱼,爪如鹰,头生尖角,马脸兔眼…… 这是龙的特征。 李柃脑海之中浮现的这一尊身影似乎是头蛟龙,其爪只有前面一对,角直而尖,鳞润而幼。 然而其峥嵘已现,身负白芒,腾云驾雾,庞大的实体外裹一道长达数十里的真龙法相虚影,万丈法身横亘于天地之间。 茫茫暴雨宛若天倾,瓢泼般坠落下来。 江河肆虐,波涛激涌,大潾河两岸,无边水浪吞噬房屋和田舍。 一道充满戾气的青年男子尖叫响彻云霄:“哈哈哈哈,**,你奈我何?” 李柃微微皱眉。 他感觉自己仿佛穿越时光长河,看到了万千年前,曾经真实生于天地之间的这一幕。 然而让人诧异的的是,那蛟龙声音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凭空抹去一截,明显消隐无踪。 蛟龙飞腾,呼风唤雨,亿万水芒化作剑光狂卷向天空。 李柃没有在这画面之中看到任何对手,但蛟龙却似正在与人搏斗,不但法相变化施展出来,就连全身法力和气血也鼓荡,出手之间,毫无保留。 蛟龙仿佛在和空气斗法,各种声势浩大的神通法术轰击不止,动辄洪流激涌,山崩地裂,不知多少山河林谷遭殃,平民百姓受难。 轰隆! 突然间,滚滚雷声从天际传来。 天地之间,宛若台风的巨大黑云盘旋,千百雷蛇乱涌,白芒亮起。 肆虐多时的蛟龙微顿,声音之中终于露出些许惧意:“我乃天生神祇,岂有天劫加焉! **,你竟然敢欺天,引天劫对付我,你要沾无上罪业,不得好死!” 蛟龙急忙转身,想要逃离,可是四周的虚空已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封锁,任他如何飞腾变化,头顶劫云始终不散。 不多时,一道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蛟龙身上电光带火,仅仅只是一轮,便鳞片纷飞。 很快,又一轮九道天雷劈了下来。 这一次的雷霆,已经隐约带上几分微红,如有火芒蕴藏在其中。 第三轮…… 第四轮…… 足足七十二道雷霆把蛟龙轰得遍体鳞伤,他浑身带血,连叫骂的力气都仿佛已经失去,带着绝望抬头仰望。 “不……” 呐喊之中,第七十三道雷霆轰然劈下。 此刻的雷霆已经彻底转为紫色,粗达十余丈的雷电充满着不祥的气息,只一下,庞大的法相就被凭空湮灭一大片,其声势恐怖如末日。 后续的几道巨雷继续轰下,蛟龙带着火光急坠而落,猛然砸在了下方的山谷中。 似有无形力量切割,蛟龙的身体四散分开,头,身,尾,爪飞向不同方向。 在这期间,一道黑影趁机飞出,仓皇逃回如同黄龙咆哮的洪水之中,消失不见。 …… “这是大粼江神的前身!” 李柃福至心灵,冥冥之中的直觉让他明白了这一切。 可是,斩杀恶蛟的究竟是谁,为何从始至终都没有身影显露? 李柃仔细回忆着,突然感觉,蛟龙好像说了那人的名字,但又好像没有说,一时之间,他的记忆就似开始模糊,不甚确定是自己没有听清楚,还是当真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屏蔽了。 异样的感觉逐渐消失,李柃重新把蝉翼素纱绫收了起来,只感觉此宝并未产生变异,自己所获得的也是正常的控水异能,但两者之间相合,就似有乎寻常的扩大效应。 他暂时也不得而知,这是否就是大粼江神神力的来源。 “青丝,我问你。” 九公主正诧异于李柃突然的举动,闻言看向李柃。 李柃道:“你可知道,万年之前,斩杀大粼江神的那位元婴高人,叫做什么名字?” 九公主怔了一下:“这……” 李柃道:“你不知道?” 九公主笑了一声:“我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李柃道:“仙门传习功法,也要兼修历史,了解各地风物。那恶蛟是万年之前的顶尖强者,虽是元婴修为,但却天生神祇,连接地脉,拥有着堪比化神大能的地仙位格,按理说来,能够斩杀他的高手名讳,应当有所流传才对。” 九公主道:“确实如此,可能是我不曾留意,不如查查看?夫君不是从老祖那里得了个书精吗,此事应该有被收录在《万国风物志》玄洲卷,大粼江神篇之中。” 她刚刚服食龙魂果,对这种事情也颇为好奇。 于是两人来到书房,一起翻书查阅起来。 让两人颇为意外的是,从始至终,书中只着重记载大粼江神如何如何兴风作浪,天怒人怨,然后就是一句话,“有高人出焉,仗剑斩龙”。 再然后…… “下面没有了?” 李柃翻向下面一页,结果是全新的篇章,讲述某古国风物人情去了。 九公主取来一本书,展开之后,萤火光芒升了起来,以精神意念与之沟通,一会儿之后,也略带几分差异,对李柃道:“没有相关的记载。” 李柃道:“这就奇怪了。” 九公主道:“可能是史料浩瀚,什么时候就丢失了吧。” 李柃摇摇头:“这也没有道理,凡人生命短暂,才会说什么史料丢失,玄洲的前辈高人们,还有好些从那个年代活到现在的呢。” 九公主道:“化神大能万寿无疆,最长可以活过一个元会,才能从万年之前活到现在,元婴的话,应该都已经作古,不过从前代元婴,甚至前几代元婴口耳相传之中得知这些,修正史料,应当不成问题。” 李柃道:“青丝,你想过没有,倘若那位斩龙高人还能活到现在,是否也已经炼神返虚,证道化神?作为当事人的他至今仍然存在,也是有可能的。 九公主微微一笑,却是道:“夫君这就想岔了,修成元婴本已不易,就此终结才是常理,听说整个洲6,化神大能数万年一出呢,就算十洲合并以记,也得万年才能一出。” 李柃道:“说起来,我至今还未了解过玄洲大6上有什么化神大能,那些高人们好像始终神龙见不见尾,未曾在大众面前出现过。” 九公主道:“这个我也不知,仙门并未特别传授这些知识,不过我猜测化神大能都已经开始炼神返虚,要斩断尘世因果,渐渐淡出世人视线,他们追求的是天地大道,也没有兴趣与低阶修士有所交集了。 宗门之中,结丹真人是长老,元婴高人是太上长老,并未有化神大能的位置,化神大能也不必再享宗门供养。” 李柃道:“老祖是否知情?只是一时好奇,也不好直接就问,等下次有机会再讨教一番吧。” 这个问题李柃也只是兴起所致,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想到就问,说不定还要被老祖说不叫人省心,整天就琢磨这些东西。 在老祖眼中,李柃和九公主仍然还是炼气境界的孩子,问这种问题,纯属吃饱了撑的。 只是有些东西,你不去深究还好,一旦深究,就会感觉,愈心痒难耐。 李柃还是借着自己手中的书精继续查询,从浩若烟海的各种史料和传说故事之中找寻答案。 结果那位斩龙高人的名讳没有查出来,却是意外得到了故事之中,另外一位主角的名字。 原来,那头被斩的恶蛟叫做“烛兀”。 李柃根据这个名字查询一些年代更为久远的资料,结果却突然有了意外的现。 “青丝,这些史料并非没有记载过那斩龙高人的名字!” “夫君,何以见得?”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字数不对,语句也颇不通畅!” 李柃把书精意念传讯的语句默写出来,供九公主参阅,果然,只见其是凌乱的“斩烛兀”,“烛兀作恶,斩之”,“与烛兀说”等等记述。 “这些出现过恶蛟名字的史料,应当可以认作是时代较为接近当年的记载,它们乍看起来语句不通,但实际上,都是同一个毛病,缺乏主语!” 李柃紧接着,把这些记述的前后语句也默写出来,顿时便见,当中有空! 李柃意识到这些语句之中,原本应当是有主语填充的,前后对照,甚至可以确认,那主语是两个字。 所以,它们的原文应当是“**斩烛兀”,“烛兀作恶,**斩之”以及“**与烛兀说”,只是不知何故,那作为主语的两个字莫名其妙就缺失了。 后世之人见之,以为病句,或者排版错误,又有不求甚解者自作聪明,自己更改补全,后人再抄录之,逐渐多有缺轶。 李柃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脑海之中,忽的灵光一闪,把桌上的香炉取了过来,用香勺在里面挖了一下。 平铺在内的香灰,顿时缺去指头大小的一块。 李柃看着凹陷的灰面,若有所思,复又轻轻抖动香炉,借着重力的作用将其摇匀。 香灰如同水面,逐渐恢复如初。 …… 接下来的数日,李柃又再静心冥想,以及查阅各种资料,确认龙魂果之于自己和九公主的意义。 这时候他才知道,这东西果真不愧为玄洲地脉所出产的上品灵材,其中最为珍贵的东西,竟然不是什么二三十年,三五十年的寿元,而是当中所蕴含的法则资讯 两人的神念驱物力量都各自有了不同程度的增长,更为奇异的是,它似乎还契合了天地大道之中某些奇异的波动,能够略微感知到法则的力量。 控水能力,就是由此所带来。 它其实只是一种法则运行的副产品,或许对于炼气境界,乃至筑基境界的修士而言,这只是寻常的控水异能罢了,他们对法则之力的感知极弱,也不理解这种东西,但李柃神魂位格奇高,是修出过法相之人,一下就记住了这种变化,同时也体验了结合龙脉沟通天地的异常。 他如今只要触动龙脉的力量,精神意识就仿佛能够举形升虚,来到一处越当前时空的所在。 这让他可以看到许多过往所不曾察觉的东西,也可以翻阅一些恶蛟烛兀的记忆,了解些许过去曾经生过的事情。 虽然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恶蛟戏耍一般肆意作恶,兴风作浪的画面,但亦让李柃从中了解到了一些天地大道记录事件的原理,甚至让他隐约生出几分错觉,那就是只要自己有心,将精神意念的变化融入天地大道,也可以达成这种留存记忆画面的效果。 然而当真尝试起来,却又觉,根本毫无头绪。 龙魂果中蕴含的力量似乎是残缺不全的,这种感悟所带来的体验也同样缺失了许多神通法术不可或缺的变化,暂时还不足以造就那等效果。 李柃甚至隐约察觉到,服食再多同类的果实也没有用,这种东西是玄洲地脉结合恶蛟残魂所析出的法则之力,每一份蕴含的力量都是相同的,法则力量只有参悟与否的说法,没有大小强弱的说法。 法则止于此,力量也就止于此,需当以不同资讯补全,而非简单的复制。 甚至于,有些人的精神力量原本就不适合这种力量,服食之后也不会产生控水异能。 这个猜测最终在书本里面得到了证实,李柃遍阅典籍,现普遍的说法是此为随机馈赠,可能和各人自身的神魂本质息息相关。 同样的龙魂果,已经没有丝毫用处了,它所蕴含的法则信息就那么些。 经由九公主测试确认,这种异能也的确没有什么用处,只能用来操控拳头大小的水球,打湿衣裳的样子,甚至连作法施展一场小雨都做不到。 它就像是给了人一个从江海湖泊里面打水的勺子,但却只得汤匙大小,瓢泼起来,都是有定数的。 或许还可以凝聚这种水球砸人,但那砸人的力量,就是和神念驱物,和其他神通法术有关了,与控水本身无关。 倒是与之关联的水中呼吸,感知水元等等能力,比这控水异能本身还要实用的样子,李柃甚至现,自己比妻子多觉醒了一种号令水族的能力,能够驱策一些不过手掌大小的小鱼小虾行动,可算是个意外的收获。 第147章 老祖的期许 府邸内苑,水榭花楼上,有微风习习,荷香飘漫,带着几许怡人的清新。 李柃按着古色古香的木栏俯瞰水面,只见各色鲤鱼浮在下方换气觅食,游动之间,自得其乐。 九公主穿着一袭微粉的广袖流仙裙,衣带飘飘,如同仙女下凡,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鱼,忍不住贴在他身后,借着臂膀枕头,笑言道:“夫君,你怎么也学那白狮和花豹,一大早跑来看鱼?” 说话之间,目光移向旁边,嘴角微微翘起。 两人脚边不远处,一白一花两只猫儿蹲在那里,果是正在聚精会神观看锦鲤,乌溜溜的大眼珠子不时追随鱼儿游动的身影。 “这两只傻猫,能看整个上午!” 李柃笑道:“我等修士一练功就是整天,在猫儿看来,岂不也是傻人?” 九公主道:“那不同,修士练功,气机交感,不知有多舒畅……” 说到后面,却是抱着他的手,催促道:“好了,夫君,不要看了,我们修炼去。” 眼下李柃都已经筑基了,她却还没有,修炼起来是愈的勤快了。 九公主并没有什么迫切的向上动力,但若长久无法筑基的话,就连神仙眷侣都当不成,这是她万万不可接受的。 李柃只好从善如流。 他其实不是看鱼,而是在尝试控水异能和号令水族的能力,感觉自己吃个龙魂果,就像是吃了个寂寞。 至今他仍旧没有搞明白,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然而,就在入房之后,一个灵感突兀生了出来。 “如若龙魂果出产不是如此稀少,而是数年一结,随处可得,意义不可同日而语……” 九公主道:“这怎么可能,山川河谷所产灵蕴本有定数,便是倚仗地仙之脉功能,也支撑不起这般的消耗,不过,若要把它视作化神大能的亿万分身,又或许……或许有几分可能?” 九公主原本是下意识的感觉不可能,但说到此处,不由得有点儿矛盾。 李柃道:“龙魂果对我等裨益甚少,但对凡人而言,无异于开启神识修炼的钥匙,控水之能亦与神念驱物相类,更重要的是,吃下此果之后,能与玄洲地脉相呼应,获得调动山川大地之权柄…… 很有可能,凡人吃下此果才有意义,这是为凡人王者准备的东西,那个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九公主微怔,道:“夫君所指的是?” 李柃道:“地灵人杰,造化神秀之传说!” “地仙之脉,灵蕴福缘,乃至于气蕴,都是可以加持于人身的,倘若此等灵材的产量能够提升上去,根本不必玄洲的每一位子民都能享用,只要有个百分之一,十分之一,几代人后都可以轻松实现人人如龙了。 龙魂果是个好东西,能够把山川大地的灵蕴析出,化为果实,分享于人,这是把地和人联系了起来,成就道天地人的踏实根基。”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一说法。 “或许,也没有这么简单。” “屠龙分果,后者比前者更难一百倍。” …… 平静之中,玄辛国与圣元国的争端却未平息。 因着上次争夺龙魂果而起的风波未平,新的战争已经打响,双方围绕着玄辛东部江河下游的各城镇展开激战,一时间,你争我夺,异彩纷呈。 但李柃等人并未来得及关注这边的战况,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分去注意。 因为灵峰来讯,告知他们将要割让国土予渚元国! 李柃从新王那里得知这个最新机密,连忙取出传讯灵符,向老祖求证。 “老祖,这是真的吗,玄辛国要把东南之地和西南三郡一起割让给渚元国?” “不错,我已经和青云子说好,割让国土予他,未来无论形势如何变化,至少保我玄辛一个公侯之位,也算不负慕家所托了。渚元国那一家上下就没几个叫人省心的,但灵峰的弟子却颇有能力,足以抗衡圣元国。” 李柃喃喃道:“何至于此……” 黄云真人冷哼一声,道:“何至于此?要不你来做主,说说看该如何办?” 李柃道:“这个……” 黄云真人打断道:“我黄云一生好强,若在全盛时期,才是真的何至于此,但如今也累了,还得备着百年之后的变局,你以为将要割让出去的独有世俗国土?灵峰这边,才是重点。” 李柃冷静下来,询问道:“难道老祖想把门人托付给青云真人看顾?” 黄云真人道:“青云子与我年岁相差无几,也将面临千年大劫,如何能够托付?再者,灵峰传承实为豪强世家割据,未来宗门公家兴盛才是趋势,我也不打算叫谁帮忙看顾,宗门就是最大的靠山,趁着自己还有几分情面和本钱,帮他们谋取宗内位置才是正经!” “老祖,你准备把灵峰归公?” 李柃瞬间就明白了黄云真人的思路,仍然还是狡兔三窟,多手准备那一套。 不过她似乎把重注压在了宗门公家兴盛,公职和权柄才最重要那一边,话里话外,隐约透出想支持公家把灵峰收回的意思。 这就不得不提及天云宗的展历史,还有天云七子,以及各家派系的由来了。 宗门也不是从天上掉下,一气直接生成的,宗门的前身,也是一群草莽散修或者世家豪强。 有大能高手奇遇得宝,方兴未艾之时,需要建立宗门势力引为奥援,收集资粮,庇护自身和亲朋好友。 就好比世外谷,倘若有一天,谁能筑基结丹,甚至晋升到元婴以上,又获得了什么洞天福地的传承,说不定也能开宗立派,招揽一大批高手充作长老之流,把山头立起来。 届时,伏山五友这样的老友,或者谷中长老就会成为开宗功臣,在宗内享受极大的权柄。 有些甚至能够成为所谓的修仙世家,对宗主一脉造成极大的掣肘。 灵峰福地一般是在开创之初分封出去的,无论哪一家哪一派,想要维持正常的运作,最后趋势必然是过河拆桥,杜绝世家豪强私相授受的影响。 如若不成,宗门就会不断分裂,世家和山头林立,然后在不断内耗之中衰败下去。 这样的规律并非绝对,但就李柃研读修仙界故事和凡俗王朝诸多历史,大抵都逃不过福地流转和公私之争。 天云宗成立万年多,是一个非常年轻的正道大宗。 按照正常的展规律,如今就该是到了清算功臣,兼并灵峰福地的时候了,峰主传承掌握于公家之手,由公中任命才是正途。 黄云真人的思路是支持宗门大政,换取弟子任职,说不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让出了灵峰峰主之位后,反而能够让自家的弟子门人真正融入公家,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李柃迅思考了一下,如今灵峰之上,罗沐师叔祖并未在宗门任职,一直都担当着灵峰大管家的角色,但若老祖舍下本钱去为他铺路,轻而易举就能得享六院三堂的重要实权。 另有当代的第三弟子韩佩泉,六弟子于兰馨镇守魔渊,功勋卓著,韩谷生,林立二人精明干练,也适合当个办实事的管事长老之流,假以时日,宗门必有重用。 其他几位真传弟子没甚出挑之处,但是彼此帮衬之下,总比其他无门无派的宗门弟子容易上位,各种基层和中层的肥差要职都少不了。 老祖道龄三千,积攒下的敌人不少,但是人脉和交情同样不少,做到这份上,谁也没有办法同时针对所有弟子,算计到分散于不同山头,不同势力所属之下的人身上去。 结丹修士的敌人也是结丹修士,她无论把这些弟子门人托付在谁手里,都不能确保万全,但是如此一来,就真的万全无忧了。 “不错,我算来算去,也是如此安排为最好。” 老祖并不知道李柃一下想到了这么多,但她素来知道李柃叫人省心,所以有些事情,也不必多解释。 她只是在向李柃述说她的打算,微微一叹间,似乎带着几分落寞。 “先不说那些了,我如今倒是想要问问你和青丝,究竟打算何去何从? 你们如今只是炼气修士,于宗内宗外都不起眼,还有很大选择的余地。” 李柃犹豫了一下:“老祖打算任由我们选择?” 黄云真人冷哼一声,道:“我再怎么油尽灯枯,也还有至少百年可活,看顾你们不成问题,所以你们无论继续做世俗的清贵闲人,还是正经入宗门籍册,甚至想要争取一番王图霸业,都没有问题。” 李柃闻言,不禁有些感动。 老祖对待自己和青丝,当真是仁至义尽了,这也足以证明,自己当初并没有选错人…… 只是造化弄人,自己终究还是没能寻得一个真正长久安稳的大靠山,当时怎会知晓,竟然会有如此的变故。 他思忖了一下,还是试探着询问道:“不知老祖有何指教。” 黄云真人道:“其实我此生之志,只为求道,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灵峰割据,建国称雄。” 李柃好奇道:“那老祖怎么会建立起玄辛国?” 黄云真人道:“还不是慕家的那个死鬼坑我!” 话虽如此,她却似乎没有什么后悔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追思。 “当时我们年轻气盛,一心也想要建功立业,就利用子嗣后人在凡俗布局,图谋封国之位,没曾想那人竟然连筑基都没有达到就死去了,我为完成他的遗愿,含辛茹苦把玄辛建立起来。 你可能也看过玄辛立国的官方传记,当年的玄辛只不过是一座统辖方圆百里的无名小城,这数千里江山全部都是子孙们打下,我为老祖,又怎忍心看着它匆匆百年烟消云散,只好一直照看下去。 谁曾想,王室人丁越来越兴旺,各支各脉,都成王成侯,几乎把这些玄辛江山占尽,甚至还开枝散叶到了其他国家去。 我也没有想到,当年一时好强上了这条道路,然后又为子孙后代谋,占据着福地资源和凡俗封国不放,沾染不少因果,得罪不少人…… 如今想想,有些事情当真是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抓紧修炼自身,不要学我。 如若你们能够筑基,也没有必要仰赖仙门,我等修士终究还是不同于凡人,离开了势力庇护就寸步难行,修士是可以自性具足,不假于外的,也不必依赖什么资源和福地,只凭一己之力晋升突破即可。” 李柃讶然道:“老祖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当散修?” 黄云真人道:“散修自在逍遥,有何不可?但那样一来,有件事情需当谨记。” 李柃道:“老祖,您说。” 黄云真人犹豫了一阵,似乎也在斟酌着,终究还是严肃认真道:“未来的玄洲大6,恐怕难有散修的容身之地,你若以筑基为最高目标,还不必考虑如此长远,但若有越筑基的野心,说不定还需远走高飞,到海外,甚至其他洲6去!” “那样一来,前程渺渺,我亦难以安排和看顾……” 九公主也听到了老祖的话,不由得面色微变:“老祖为何会这么说?” 李柃摇摇头,道:“不必胡思乱想,老祖所言,都是在我们双双筑基,能够能够自立门户的前提下。 到那时候,我等拥有更进一步的展潜力,的确需要更为广阔的天地。” 其实他隐约感觉,老祖对自己的期许可能还要比筑基更大。 因为在老祖心目之中,自己身上所流是和子虚真人相同的血脉,子虚真人费了不小功夫暗中栽培,说不定让老祖生出了什么误会…… 事实也的确如此,李柃自转化纯阳道体,得以逆天改命之后,一路顺利晋升如今都已经渡过劫难,成就筑基,证明她并没有估算错误。 李柃甚至忍不住想要告诉她,自己和九公主已经筑基,只是为免惊世骇俗,或者被灵峰上的诸人误以为老祖偏心,暗中拿出过许多资源支持,才决定继续隐藏。 第148章 老祖也坑人 一番密谈之后,迎接渚元国使者,落实封国变动的事情就定了下来。 老祖决定把南方交给渚元国,一口气就割让了几乎半壁江山,这件事情还没有传出去,如若传出,必定会引来国内哗然。 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民族意识,也没有什么家国情怀,除非是已经结下死仇的敌国,否则分分合合,相互兼并都是非常普遍的事情。 会感觉不安和躁动的都是那些当地的豪强们,他们把玄辛峰视为靠山,为玄辛进贡,效力,也算是付出了不少,死忠份子也颇有一些。 但是老祖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的贡献和忠诚放在欣赏,这些始终只是一些外人,转头就全部打包卖给了渚元国。 老实说,就连李柃都感觉,此举甚不厚道。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办法置喙,更不可能去阻止。 恰恰相反,他还要帮着隐瞒消息,协助进行一些接待的工作。 渚元国的使者将会以凡人居多,这种封国变动的事情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具体的交易的条件,需要锱铢必较。 或许两家的老祖们都不太在意细节,但若能够从谈判之中争取到那么一两份产业,都足够一家老小过上百年的富贵生活了。 对于普通的国内贵族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利益。 李柃和九公主作为门下要人,身份和实力都足够参与其中,可以有效确保密谈顺利完成。 这期间,一些征兆已然开始显露出来,祝明等一众门人弟子也被调度回来,准备回王城充实此间的人手。 李柃得知,特意出城接他,远远见人群之中,邋遢道人依旧一身孑然,坐在随军的平板马车上灌着水酒,把脸都喝得通红。 “祝师兄!” 李柃挥手喊了起来。 祝明看了过来,打了个酒隔,面露意外之色。 他跳下马车,向这边走来,意外说道:“你怎么来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禁上下打量了李柃一眼,颇有几分意外之色:“你竟然踏上修炼之途了?” 李柃此刻是以元婴境界的神魂力量隐藏自身,所以在寻常修士看来,拥有着一定的神识和念力,但却不似如何强大。 只有真正动手较量,才会绝望现,此人竟然深不可测。 饶是如此,这件事情本身也足够让人吃惊了。 他一直都没有回过灵峰,并不知道李柃已经开始修炼。 “祝师兄,上次不是说过,李师弟助力老祖恢复,高兴之下,赏赐法宝吗?那时候他就已然能够修炼了,对了,这好像是从元婴前辈那里得来的机缘呢,就是那位子虚真人!” 祝明的身旁,一名背负长剑的玄辛峰外院弟子走了过来,向他解释他。 这是官方的公开说法,也是玄辛峰人所熟知的版本。 “嗯?还有这种事情?” 李柃得赐法宝,他当然听说过。 子虚真人,他当然也听说过。 但没有人专门告诉他,李柃都已经逆天改命,能够炼气了啊! “李柃,你数年来一直寻仙问道,想要追求逆天改命,踏上修炼之途的方法,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啧啧,这可真是造化!” 愣了好久,祝明总算是回过神来,啧啧称奇着。 这时候,他目光落在旁边笑意盈盈的九公主身上,顿时又是一愣:“慕师妹,你已经是炼气后期了?” 实际上九公主都堪称炼气圆满,巅峰之境了。 她日日和李柃共参秘录,道侣双修,在筑基修士带动下,进展是非常快的。 如今所缺,只不过是道足法自生的心境感悟,还有一时的契机罢了。 筑基对她而言,并非什么镜花水月,而是努力一把就有可能水到渠成的事情。 九公主也不多解释,只是笑言道:“是呀。” 祝明连酒都似乎醒了几分,忍不住连连点头:“好极,真是好极了。” “嗯?”就在这时,李柃突然闻到了一股酒香之中带着馊酸的味道。 酒酿成醋,也是可能出现的事情,这似乎是祝明的心境之中生出几分变化,一时心绪难平。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立刻明白这是为何了。 没有办法,自己和妻子实在太光鲜,太出众了。 如此年轻,如此幸福,如此的前途远大,何人看了能够不羡慕嫉妒啊。 炼气境界,恐怕没有几个能够无动于衷的了。 对照自身,一大把年纪了都还在为前程而奔波愁,这原本就是一件悲哀之事。 如若祝明也是老祖的子孙后代,也是嫡系的子弟,说不定现在留在城中接人的就是他了。 老祖这人什么都好,但有时候,也是好过头了,对外姓子弟就难做到公平公正。 自家嫡系享受,总得有人受苦,南方开战,除却镀金熬资历,或者其他主持大局的嫡系子弟之外,就数祝明这些人战斗在第一线,承担最为凶险,最为关键的重任。 不过这些思绪只是一闪而过,人之常情的落寞之后,更多还是相逢的喜悦。 李柃对众人道:“祝师兄,方师兄,叶师兄……你们刚刚才从前线回来,小弟在府中摆宴为你等接风洗尘,以作劳慰。” 其他历练弟子,供奉散修之流,自有管家招待,但玄辛峰的弟子,李柃还是有必要出面一番的,接下来也有一些机密需要按照老祖授意告知。 几人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层在等着他们,都欣然答应。 等到盛宴过后,李柃屏退左右,挽着酒樽,对几人道:“抱歉了,各位师兄,有件遗憾之事不得不通知你们,老祖打算和渚元国和解,并达成战略盟友……” 此言一出,几人神色皆变。 “李师弟,这,这可开不得玩笑!” “我们前一阵子才和渚元国人打生打死,这怎么就变成盟友了呢?” 李柃惭愧道:“我也知道说出来大家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峰上的意思,的确就是如此。 说着看向祝明:“祝师兄,还记得去年三月份的时候,我曾被渚元国人觊觎,差点被掳掠而去,逼迫香方,当时我还未曾踏上修炼之途,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你出手解救……” 祝明点点头,无奈说道:“当时我还杀了对方的两名弟子。” 祝明杀过他们一些弟子,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之后的南方战场上,渚元峰人也没有少对玄辛的同门下手。 但大家始终都还是同为天云宗的弟子,上头话要和解,也不得不遵从。 这些东西,就只能够暂且揭过一边了。 祝明很快也明白了李柃说这句话的意思,闷闷的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李柃轻叹一声,看向其他几人:“未来的主题将会是友好合作,万望大家明晰这一点,力促两家之合作。” 不久之后,众人离去,始终保持低调,甘为陪衬的九公主询问李柃道:“这些师兄们真的能够放下心结,顾全大局吗?” 李柃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的老祖嫡系在后坐镇,不涉风险,当然可以心平气和,顾全大局…… 但那些人在前线出生入死,说不定还经历了和同门亲友之间的生离死别,要怎么顾全? 还有,什么是大局,凭什么又要顾全? 不过都是无能为力之人安慰自己的话语罢了,如若有修为,有实力,自己就是大局,自己就要别人来顾全!” 九公主道:“夫君何出此言,眼下玄辛峰的利益为上。” 李柃道:“你放心,我明白的,我只是想说……从某种意义而言,老祖也的确是在坑人。 这些门徒弟子的生死存亡,情感意志,全都被当成棋子,一笔抹消了。 可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棋子,而是人…… 活生生的人们啊! 对于此事,我其实是矛盾的,我既不希望有这等不当不平之事生,又难抛舍自身立场和利益,苛责老祖什么。 或许老祖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说出要我们远离宗门,做个逍遥散修的话语吧!” 李柃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成为散修,自在逍遥,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都明白。 但她一面安排其他弟子门人宗门展,一面又让自己和她最为宠爱的后裔青丝为着成为散修而准备。 这种自相矛盾,也是她内心的反映。 …… 八月底,渚元国人秘密来访,先行护送的是数名渚元王族和一批奇人异士们。 因为圣元国势力深受打击的缘故,短时间内,对玄辛王城这边的监控力度大幅减小,他们伪装商队前来,还是颇为顺利的。 人到玄辛王城之后,也未去使馆或者王宫等显眼之地,直接就入驻了他们以前设立在此间的商行,也即是曾经试图掳掠李柃,想要把李柃绑架到他们国家去的那个霍家商行之中。 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霍家商行在上次事件之中,竟然没有被彻底清算,还是保留了几分种子下来,如今两家从敌对转为合作,立刻便生根芽,重新焕生机。 李柃得到消息,当即依照老祖指令,函邀请这家商行的老板过来会谈。 名义上,是李氏香坊和香事局需要扩展,准备展到外国去…… 如若他们有心,这种借口,当然也可以成为真实,趁此机会展国际商贸,大捞特捞。 不过如今的李柃眼界非凡,更加在意的是梦幻岛之类的渠道,搭上的是莫清平,阴长明等等高手,这点儿凡间的利益,就丝毫都看不上了。 他并没有操心这方面的事务,只是召来香事局的裴侍郎,准备让他全权负责。 与此同时,祝明,方师兄,叶师兄等几名玄辛峰弟子也齐聚驸马府中,秘密参加这次的会谈。 晚间,玄辛峰的使者,老祖所指派的一名血脉后裔慕泰到来。 此人也是一名老修了,论辈分,称得上是九公主的的叔祖爷,因有修炼资质,早年便被征募上峰,成为弟子,然后在杂役总管的位置上一干就是数十年。 他也和祝明一样蹉跎了大半辈子,临到头筑基无望,甚至修为更低几分,只是最近几年才勉强晋升炼气后期而已,但在峰内的差使和职位,都远远不是祝明可以相提并论的。 因此,这个时候,是由他所携几名王族使者全权负责谈判事宜,李柃等人作陪,当做历练。 至于祝明等人,完全就是看家护院,以防不测的用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渚元国使者也在峰上执事的陪护下到来,双方于南苑正堂展开次的会晤。 由于老祖已经定下大体基调,双方使者并没有什么废话,很快就最为核心的几件事务洽谈起来,并顺利达成共识。 这是不存在任何误解和讨价还价的,双方老祖私下里确认了的事情,理解要执行,不理解同样要执行,才不管世俗王国的利益纠葛,恩怨情仇。 然而在此之外,就是一些附带的合作了。 结丹真人手底下漏下来的一些残渣,都有可能保得一些凡俗家族上百年富贵,一座铜矿,一些工坊的归属之权,就是兴旺达之根源。 哪些需要交接,哪些可以保留,还有相关编户齐民,制度变迁的保障…… 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计较了。 不过,这些始终都只是凡人们的事情,修士们在旁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他们在此也只是防范对方耍弄一些蛊惑人心,甚至操纵使者签订协议的无耻花招而已,应该不至于担心什么外敌前来破坏。 就在这时,对方队伍之中,一名身材魁梧,背负长剑的中年剑修似乎注意到了祝明,走了过来,面上露出一丝莫名的意味。 “你就是祝明?” “不错,道友是……”祝明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闻言不由得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对方。 “我叫卫言,卫笃的亲生弟弟,卫言!” 祝明微怔,立刻想起来了。 卫笃,不就是那个曾经杀入驸马府中,想要为他师兄报仇雪恨的那个渚元国修士吗? 第149章 玩笑与残酷 “卫言,你待如何?” 祝明很快想起了卫笃的事情,看向此人的神色不禁变得肃然。 “如何?”卫言冷冷一笑,对他说道,“杀兄之仇,不可不报,你说我待如何?” 祝明道:“既然如此,动手吧!” 卫言却没有动手,只是道:“我还没有那么傻,就在这里动手……” “那你还说个屁!”一个声音打断了卫言的话语,李柃走了过来,“值此两国结盟,商谈合作之际,说这些话,是否可以认为你心怀怨望,目无大局?” 卫言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李驸马,这与你无关。” 李柃道:“如何与我无关?卫笃的事情我也亲历,当时他来的是我这座府邸里面刺杀,事后被击伤逃亡,然后才被击毙,你若真的想要为兄报仇的话,尽管来找我便是,和我祝师兄说这些有何意义?” 卫言闻言一滞。 祝明道:“李柃,你……” 李柃道:“祝师兄,这桩因果,自当由我担下。” 说罢,毫不示弱的看向卫言。 卫言大怒,一股神念无形延伸,如同手臂抓向李柃。 但是李柃立刻感知,同样神念驱动,挡住对方力量之后,生生将其压制。 “你们怎么回事,为何动起手来?” 这边神念交锋,其他人本来没有留意的,立刻看了过来,纷纷传音道。 渚元峰上的一名内院弟子走了出来,目光凌厉,盯着李柃。 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看向卫言,似乎神识传音。 卫言眼神阴骘,道:“好,你担下是吗?别以为当真有人撑腰就了不起,咱们走着瞧!” 他从李柃身上感受到了不弱的气息,一时也有些凝重,强撑着说完场面话之后,便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夫君,方才那人……真的是卫笃的亲人?”九公主带着几分凝重走了过来。 李柃道:“是不是真的,还在两可之间,就算是真的,这个人早不寻仇,晚不寻仇,偏偏这个时候来,也是故意挑事而已。” 祝明道:“你方才不必接话的,那人是冲着我来。”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难预料,双方之间打出火气来后,有些恩怨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除。 老祖们要和谈,是老祖们的事情,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心怀不甘,又或者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李柃道:“祝师兄,我说这桩因果由我担下,是认真的,我也可以猜到,他们大概是以为当真闹出点儿什么动静,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大局为重,殊不知这一点对他们而言是相同的,真要他们吃亏,同样得大局为重!” 祝明看着他良久,感慨道:“没想到才年余不见,你就已经足以独当一面,难怪老祖安排会谈在你府中举行。”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李柃也没有打算找他们带队的管事告状,把这一切摆到台面上来说。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会如此简单就算了。 “卫言,你做什么,不是早已告诉过你,要克制隐忍,大局为重!” 这时候,渚元峰的管事师兄也把卫言叫到一边,严加训斥。 卫言闻言,咧嘴一笑:“甘师兄,你还不明白吗,王上派我来此,就是让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如若当真要克制隐忍的话,当初为何要把我选入使团?” 甘师兄听到,只感觉一阵阵头疼。 卫言所言……确为事实! 这使团人选,原本就是王上所定,虽说无法预料怀有恩怨的对头刚好也要参加会谈,但既入玄辛国,碰上的可能还是不小,就算卫言没有遇到仇家,其他几人也有可能遇到的。 接下来的数日,会谈仍在持续进行。 双方的使者已经就许多问题展开了实质的讨论,最终把问题归结到主要几点之上。 先是割让国土境内的一些世家豪强所属矿产和财富。 有些世家豪强是灵峰弟子的后代,有些则是玄辛慕家的旁支,他们都是玄辛峰的附庸,并不会随着割让国土而转移所属关系。 去年洪灾导致了不少地方荒芜,正好交由他们填充地方,维持统治根基。 但世家豪强必有生存之基,他们能走,许多矿产,田地,都不能走,还有动迁过程之中的开销,这些无形的损失应该由谁来承担? 玄辛国想要推到渚元国头上,渚元国却认为玄辛方面有求于人,有必要自行承担。 除此之外,还有渚元王族想要趁机会提出一些战争赔偿和合作代价。 虽然双方老祖一直心怀默契,但双方的弟子在边境作过一场,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回转为同盟关系了,正好趁此机会索上一笔,把过去的损失弥补回来。 但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一笔糊涂账,玄辛国才不可能认下。 他们的要求当中,涉及到了十余件以计的法器,上百件灵材,各式符箓,宝物,都可以用来征募十多名炼气前期的草莽散修了。 让李柃颇感意外的是,这些条件当中,竟然还涉及到了自己。 “什么,连我也得交出一批制作灵香的香坊管事和熟手工匠?” “不错,李师弟你所开设的香坊已经驰名国外,其他灵峰都开始有所耳闻,眼下这信灵香方子,应当是被老祖作为交易条件卖掉了的。” “老祖会卖方子,这个我倒早有预料,但……总不能连熟手工匠也卖了吧?” “渚元国接触香道时间太短,便是有了方子,短时间内难以开设工坊,大批生产,当然还是直接向你要人最快。” 李柃摇头不已:“我自家生产信灵香也指望这些人手,更何况,两家都能生产之后,就会形成竞争关系,他们倘若自己培养,那倒也就罢了,还想要从我这里挖人,那不是把我当成软柿子捏吗?” 李柃清楚明白,信灵香香方是早已上交老祖,上交宗门的,流传出去不足为奇。 但核心技术仍然掌握在自己手中,香坊的管事,熟手工匠们,也是保障出产的关键。 谁掌握了这些东西,谁才能够真正掌握这一行业,占据凡品灵香的市场。 抛开那些拥有灵蕴的香品不论,凡品信灵香,也是有助于冥想入定,有助于炼魂的。 说不定,早也已经有人现了香供法宝的用途,正在闷声大财。 “其实我已经不靠这些东西安身立命,也无谓抓着不放了,但与其交给渚元峰,还不如直接上交宗门,利用这一产业换取优待…… 宗门的公家才是真正的大靠山,为何还要被中间商赚差价?又不是没有直接联系宗门的渠道。” “是这个理,但渚元峰就是一心想要,这不,去年都还把歪主意打到李师弟你本人身上,对了,渚元国的王上,似乎还有意收买你呢。” 李柃闻言,不禁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前来告知李柃的师兄神秘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结果很快,李柃就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了。 当天下午,渚元国使者秘密来访,竟然提出了一个让他有些目瞪口呆的条件。 “李师弟,我家王上有意招您为婿,许以清悠公主婚配,条件是您迁往渚元国,成为我渚元国驸马!” “这位师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使者肃然道:“我家王上金口玉言,岂有玩笑之理?” 李柃摇头苦笑:“可我已经是玄辛峰的驸马。” 那使者不以为然:“在我们渚元国,大丈夫三妻四妾视之为平常,只要您接受就可以了。” 李柃道:“那还真是抱歉,我与青丝感情甚笃,也无意再娶,多谢王上美意了。” 使者道:“我们家的清悠公主也不是凡人,与玄辛国长公主一样,都是仙门弟子,甚至修为还要更为高深。” 李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凡人与否,并无区别。” 使者闻言,不禁有些恼怒:“李师弟,你这是想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柃奇道:“阁下难道不知,强扭的瓜不甜?” 使者冷哼:“我只知瓜熟蒂落,只要摘得下来,它就甜得很!” 好吧,其实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但问题是,这般搞法未免也太儿戏了? 李柃有些头疼,总算稍微明白,老祖口中所言“那一家子都叫人不省心”是怎么回事了。 从去年的派人绑架自己开始,对方好像就没有怎么干过稳当事,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主。 当李柃把这件事情告知九公主之后,九公主神色莫名,不禁看了他一眼。 李柃问道:“青丝,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会心动,答应他们吗?” 九公主幽幽道:“夫君,我当然相信你不会,但若你并非修士,而是过去那个凡人,说不定这件事情就由不得你做主,而是两家老祖共同决定了。” 李柃微愣:“这是什么意思?” 九公主道:“就是把你作为枢纽,结成两家之好的意思,如此一来,渚元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香方和技术,玄辛国也保留了面子,就连你自己都左拥右抱,没有什么不满的。” 李柃愕然:“那,渚元国的那位公主,总不会愿意吧?” 九公主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对人家来说,也只不过是多了一场凡间夫妻的因果,又不是结成道侣,相互扶持,如若只是区区数十年名义夫妻的话,她应该是等得起的。 而且夫君也不必妄自菲薄,当真以为修士必配修士,其实修仙界中仙凡之配并不鲜见的,双方之间都是修士的,那叫道侣,是要相互扶持长久度日的,反而才要慎重以对。” 说到这里,她不无促狭道:“如若对方不想要个道侣,只想找个丈夫,像夫君这般年纪的青年才俊,其实颇受欢迎的,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可人儿,或以糕点,甜品代称呢。” 李柃一脸嫌弃:“什么鬼?” 九公主道:“忘了告诉夫君,咱们玄辛与渚元各论各的,代数不一,但那位渚元国的清悠公主,我似乎有所耳闻……应该是年纪五十多以上的上代长辈了!” 李柃瞪眼:“啊,这……” 九公主笑道:“夫君不要这般表情嘛,民间不是有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抱江山……” 李柃捂脸道:“还女大三百送仙丹呢,这要是换个三五百岁的筑基女修岂不更好?” 这本是玩笑话,但九公主却认真道:“这也不鲜见啊,莫非夫君心动了,想叫他们换个配得上你的筑基女修?” 这大抵就是凡人和修士之间的理念差别了,若非重情之人,修士嫁娶数任实属正常,而且莫说年纪相差个三五岁,三五十岁,就算三五百岁都照样配得的。 低阶的弟子没人权,要接受灵峰安排,高阶的……她可能又不在意。 堂堂筑基女修,弄个凡人丈夫,聊解数十年寂寞,有何不可? 李柃忍不住弹了弹九公主瑶鼻:“心动个鬼,你我成婚就是夫妻,双修就是道侣,怎么帮着别人对我说这些话?还有,你哪里学来这许多东西。” 九公主嘻嘻一笑,老实交代道:“都是以前在仙门里面,师姐们告诉我的趣事儿。” 李柃道:“天云宗的教育,很有问题啊。” 玩笑过后,却还是得认真严肃,对渚元国表示拒绝。 李柃是不会答应把自身和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作为条件,应付渚元国的狮子大开口的。 老祖对他和九公主偏心,也还不至于出卖他。 但在这时候,渚元国那叫人不省心的高层,忽又横生事端。 既然这不答应,那不答应,干脆作过一场,赌斗决胜好了。 弟子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生死荣华都靠各自手段去争取! 这也是为了平息国内一些人的怨气。 这个条件一提出,李柃不禁愕然。 和他还可以笑着和九公主讨论,非议,峰上也没有丝毫逼迫之意截然不同的是,玄辛峰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下来。 赌斗的第一场,就是那卫言主动挑战祝明,要报杀兄之仇! 第150章 你说得很有道理 府中校场,闲人退避,只余数名修士来到此间,共同见证这一场赌斗。 祝明没有任何废话,按着腰间剑囊走了上去,神色淡然如常。 “来吧!” 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挑战的准备,了结这所谓的红尘因果。 卫言面露冷笑,拔出背上宝剑,缓缓朝他走去。 此剑通体血红,一看就不是凡物,乃是法器之中的顶尖货色。 “慢着!”站在旁边的李柃突然开口。 “李驸马,你想做什么,这是你我两家老祖定下的事情,莫要阻拦。” “不错,如若误了大局,你担当得起吗?” 渚元国众人看向李柃,尽皆面怀不满。 祝明神色略带复杂,也看向李柃:“你不必管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李柃传音道:“祝师兄,你是替我承担了因果,若我不管,于心何安?” 祝明苦笑,也传音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明白,但我深受灵峰隆恩,久食俸禄,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 李柃身躯一震,好一个心甘情愿! 可是情理交织,恩义缠绵,连他都不知道,这心甘情愿四个字究竟是对是错。 扪心自问,倘若自己遇着玄辛倾覆,慕家灭族的大祸事,会不会也因着妻子的关系,心甘情愿为羁绊所束缚,甘愿赴汤蹈火? 人活于世,总有羁绊,有羁绊,就有因果。 斩不断理还乱…… 但很快,他又回过神,目光迥然,看向祝明。 心甘情愿,或许符合因果之道,但不符合他心目之中的公平和正义。 这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心甘情愿,不过都是随波逐流而已。 李柃目光炯然,看着他道:“这本不该是由你来承受。” “为何不该,人是我动手杀的。”祝明不以为然道,“你不必多说,我对上这个卫言,未必会败,当时是如何斩他兄弟的,如今也如何斩了他就是,人劫是可以以力破局的,这亦是我证道机会。” 李柃摇了摇头,道:“祝师兄气魄非凡,这原本是件好事,但你还是低估了渚元国人,据我所知,他们为赢赌斗不择手段,借取秘咒与丹药加持,一心就要谋算你,也就是法宝祭炼起来麻烦,不便相借罢了,否则他们定然会以法宝出手,专欺你等身无倚仗之人!” 祝明奇异道:“你如何知道?” 李柃含糊道:“我自然有消息渠道。 实际上,这几日间他并没有白白浪费,专门挑了使团之中的几名凡人暗中下手,入梦窥探其隐私。 对方虽然对各种蛊惑人心和精神控制的手段有所防范,但却还是抵不过李柃的手段莫测,叫他成功得知一些内情。 祝明听了,淡淡道:“无甚打紧,各凭本事罢了。” 李柃坚持道:“我曾说过,卫笃之事,尽由我担,这也不是强自出头,我自己清楚在干些什么,你不妨退至一旁,看我解决好了。” 说话之间,一件拳头大小,外形似木鱼的法宝漂浮起来,正是从圣元峰赵毅手里夺取的法宝镇魂埙。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得讶然。 渚元国甘师兄怒喝道:“李柃,你想做什么?” 李柃冷哼道:“干什么?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说话之间,神念一摄,镇魂埙如同飞石冲向人群。 呼呼…… 古朴,悠长,如同烈风嘶啸的声音传了出来。 众人只感觉这声音之中蕴含着特殊的韵律,空中灵元流转,心神共鸣,形成了一股浩瀚的威压。 顿时间,头皮麻,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卫言见李柃开口叫停,本已做好防备,但他没有李柃那般对抗此宝的手段,如同被埙声的魔力摄去神魂,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 李柃神念轰击,猛的一掌拍在身上。 噗! 狂喷鲜血之中,卫言五脏六腑俱伤,身躯重重抛飞出去。 其他人稍微习惯,终于强撑着回过神,挣扎着各自行动起来。 镇魂埙的缺点是不分敌我一起攻击,只要身处范围之内,都难免受其影响,而且短时间内持续承受埙声,是能逐步适应的,只是头疼眼花,眩晕难受。 渚元峰一方不乏炼气后期高手,强撑着祭出飞剑,歪歪斜斜朝李柃斩了过去,祝明等人也反应过来,各自出手帮忙。 李柃把镇魂埙一收,无形神念如同重锤,又是一记劈空掌轰向对方。 甘师兄终于把自己持有的法宝祭了出来。 那是一件外形如同铁胆,拥有着巨大罡元的法宝,其名为铁镇山,如同一块巨石横亘于众人身前,及时阻在掌罡前方。 此物看起来厚实一块,沉甸甸的难以驾驭,李柃那自控着收敛力量的掌罡轰在上面,竟然纹丝不动。 “李柃,你好胆!” 甘师兄驱策铁镇山砸落下来,如同铁球。 李柃避开,哈哈一笑:“我当然好胆,因我就算惹出祸事,也有老祖罩着,但是你们没有,倘若不顾大局,破坏和谈,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所有人尽皆色变。 就连被他帮忙的祝明都有几分无奈。 是了,李柃和他们不一样…… 失神间,寒芒一闪,李柃神念驱剑,震慑四方。 九公主也趁机会出手相帮。 她接手了此前由李柃操控的镇魂埙,在众人以为李柃不便控制之时,再次将其奏响。 在此过程之中,两人气息相同,与埙声的韵律暗合,竟丝毫不受其影响。 转眼功夫,李柃驱动飞剑闪逝,架在了对方甘师兄的脖子上。 “住手,你想干什么?” “快放开甘师兄!” 众人大惊失色,就连玄辛峰一方的弟子们都紧张无比,生怕李柃一不小心就热血上头,当真把他给杀了。 好在李柃很冷静,只是动口道:“大家皆是沦落人,同为炼气弟子,半点不得自由,何必苦苦相逼,成为彼此的业障? 卫言,我知你心中并没有那么仇恨,只是为一己之私,搏个上进前程,但你要想清楚了,节外生枝是国主的意思,未必见得符合你们老祖心意; 甘师兄,你为他们领队,也没有必要跟着胡闹,尽快促成和谈,解决此间之事才是正紧; 其他诸位,在这里看好戏是轻松,等轮到你们被安排上场,了结一番旧账,我相信你们也不会那么乐意。 既然如此,何不各自退让几分,大家和和睦睦,寻求更好的解决之法?” 甘师兄沉吟良久,终是开口道:“李师弟,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可否先把剑收回去?” 众人:“……” 李柃道:“抱歉,甘师兄,我这个人一说话就容易激动。” 当下顺势收起飞剑。 甘师兄也收起铁镇山,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正在挣扎着爬起的卫言,下令道:“我们走!” 当渚元国人走开之后,玄辛峰弟子们一片哗然,难以置信看向李柃。 “李师弟,你手里头竟然还藏着这般的法宝?” “这次当真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非那姓甘的识相,你一个人就可以宰了他!” “听说此人是渚元国当代炼气当中的佼佼者,个性好强,实力非凡,还从没有听说过吃如此大亏的时候。” “你这可真是给我们玄辛峰扬眉吐气一番啊!” 不久之后,慕泰闻讯赶来,打听了一下之前生的事情,却是大为光火:“李柃,你为何这么做?” “叔爷,那帮人不过是借着由头惹是生非而已,他们所仰仗的无非就是渚元国主,不必担心。”李柃淡淡说道。 慕泰训斥道:“胡闹,就算此事当真是渚元国主自作主张,我等有求于人,如何能够如此强硬?” “哦?”李柃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那要不然我叫他们回来,跟叔爷你赌斗较量一番,再来计较?” 慕泰一滞:“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柃道:“是啊,上阵赌斗的又不是叔爷你,那我如何处置,跟你有什么关系?” “简直没大没小!搅和了这件事情,就是坏老祖大计,我看你如何收场!”慕泰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李柃却懒得理会他。 这个慕泰虽然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但也是个怕麻烦,躲是非的主儿,一心只想着早早签完和约,完成任务拉倒。 他害怕的是变故,当然不愿意看到李柃横生枝节。 他并不知道,李柃早已摸准对方底线,取消的是无理取闹的要求,又不至于当真有违大局。 更何况,他之前所言,也并非打肿脸充胖子。 就算老祖知道,也是偏向他和九公主更多一些,如何会在意这种事情? 不久之后,灵峰那边就知道了这边的变故,特意通过传讯灵符询问。 看样子,是有人暗中告了一把黑状。 但李柃跟罗沐师叔祖解释一番,也就说服了对方。 罗沐师叔祖这个人的性情,李柃也有所了解,比老祖公平公正多了。 他本心上也是不愿意出卖那些弟子,通过牺牲他们来委曲求全的。 听了此间的变故,非但不批评李柃,反而还表扬一番,颇为赞赏。 只是末了,也免不了为他担忧道:“渚元国那边的情况我也不甚了解,不过从他们去年就敢下手掳掠你就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守规矩的角色,说不定还得闹出什么动静。” 李柃道:“这个无妨,王城这边,还轮不到他们撒野。” 筑基修士应该还不至于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炼气修士,他又有什么可怕? 不过见招拆招而已。 实力带来心态上的然,如若对方不肯消停的话,他有的是办法炮制他们,只有他们害怕李柃报复,而不是李柃害怕他们才对。 罗沐师叔祖虽然不知道李柃自信何来,但听到他这么说,也不禁笑叹一声。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请师叔祖务必帮忙。”李柃这时候又道。 “你说说看。”罗沐谨慎说道。 李柃道:“祝明师兄他们下山历练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该结束历练任务,调回灵峰去了吧?而且从促成和谈的角度来看,换些没有背负恩怨的弟子也更为有利。” 罗沐道:“你倒是替他们着想,但有没有想过,促成和约,也是一桩功劳?” 李柃微怔:“这……” 罗沐道:“这样好了,暂且还是让他们留在那里,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尽快调回。” “多谢罗师叔祖。” 李柃真心实意感谢。 …… “那……那李柃竟然以一己之力叫停赌斗……坏了父王计谋?” “千真万确,就在他家府邸之中展露实力,远比预计之中还要强大得多,事后奴婢派人收集到柒水关处的情报,方才得知,他手中那件法宝镇魂埙竟然是从圣元峰的赵毅手里强夺而来,是件二甲法宝。” “如……如此说来……哼……他手里头至少也有炽云葫与镇魂埙两件法宝?” “是的,公主殿下,之前奴婢还听说,有人看到其手里另有一口红色葫芦,也疑似法宝,这个人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玄辛国,官道上,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辘辘疾驰,一名尖声细嗓的宦官轻轻述说着,隔着车帘和坐在里面的人对话。 帘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子声音。 这声音乍听起来柔媚动人,带着几分成熟女子所独有的风韵,仿佛能够勾挠到人心窝里面一般,但再细听,却又似乎带着几许无法描述的意味,断断续续。 不久之后,随着一声冷哼,一个傅粉涂脂的花样美男被踢了出来,哀嚎之中,坠落在车轮滚过的路面上。 带着些许气急败坏的叫骂从车厢里面传出:“没用的东西,当真是废物!” 驱车的宦官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一般。 美男捂着挨踢的裆部,一脸惨然,对路过的车马道:“等等我,等等我……我还没有上车啊!” 车窗掀开,一个长相明艳,鬓微乱的熟美女子探出头来,杏眼圆瞪道:“都不准停,没用的东西,简直扫本公主的兴!” 于是,车队呼啸而过,只留下没能上车的美男绝望哭喊。 第151章 清悠公主 数日之后,时间已经来到月底,李柃突然得知一件事情,渚元国使团已经加派人手,将会再来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那是渚元国的王族成员,青云真人的血裔弟子,曾经被渚元国使者提及过的清悠公主。 渚元国国主似乎有意以此女招揽李柃,同样视之为驸马,但却没想到,李柃暗中打听一番,得知此女竟然已经年过半百,比自己大了足足三十岁。 这事整的…… 李柃是越来越认同老祖所言,渚元国那一家子上下,就没几个叫人省心的了。 回想起去年自己险遭掳掠,被带去渚元国的经历,他愣是至今都没有闹明白,对方国主究竟是想招揽自己还是恶心自己。 如若只是为了故布疑阵,迷惑自己,那只能说,他们已经赢了。 “驸马爷,渚元国使团递来帖子,告知清悠公主将于午前抵达王城,第一时间便想前来府上拜访。”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会在此恭候。” “还真的要来呀?”九公主有些不喜,本以为对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连美人计都用上了,难不成对那公主十分有信心,能把夫君的魂儿都勾走不成? 李柃闻言,却是若有所思。 “一名拥有修炼资质的王族成员,必定获得最佳栽培机会,年纪上去之后,达到炼气后期,甚至巅峰之境不成问题。 如若再赐予一件甚至多件法宝,在凡俗世间,完全足够坐镇一方了。 不要被渚元国此前表现出来的不靠谱蒙蔽,他们或许恣意妄行,但办起正经事,应该也是雷厉风行,姓甘的他们已经被我力压一头,若不派出个把真正能够镇住场面的角色,谈判准得吃亏。” 不过凭空猜测无益,李柃和九公主还是耐心等待,直至午间,对方真正到场,才目睹了其真容。 和想象之中不同,对方是一位气质成熟美艳,但是面貌依旧年轻的女子,身穿一袭鎏金白纹的流苏长裙,香肩微露,风韵迷人。 她仿佛同时兼具着少女的娇美与贵妇的成熟,明显也曾享用过驻颜丹,把自身的容貌保留在了最为美好的二十多岁年华。 “妾身渚元国霍青青,见过李驸马,见过镇国长公主。” 霍青青规规矩矩的给两人行礼,仪态万方,丝毫挑不出毛病。 “公主殿下,在下李柃有礼了。” 李柃回着礼,却是暗运自己天赋能力,闻起了对方的气味。 一股腥臊飘扬,如狐似麝的怪异味道传出,令人暗自恶心。 李柃几乎立刻就断定,这是一名性情开放的浪荡女子,虽然初次见面,明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但光是那股子腥臊,就让李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先王的教诲。 仙王曾言,骚情女子不可信,不可依。 她们眼中只有贪图享乐,能够满足之时,固然千依百顺,但若一旦露出疲态,无法满足了,便将翻脸无情。 不知多少祸事,都是因着放纵而起,贪图享乐,便容易自私自利,只知索取,不知贡献,然后逐渐转变成为唯利是图的心态。 这些并非绝对,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联结在一起的取向。 先王自己就是一个放纵不羁之人,所以他对同类拥有着深刻的认识,甚至知晓,一旦获得常人所难掌握的权柄与力量,容易变本加厉。 李柃闻着这股气味,心里想的是,这女子厉害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先王,只怕面都要过百了,真要听信了渚元国国主之言,去当个什么渚元国驸马,还是不要卖什么灵香了,改行批帽子算了。 这东西,凭空而现,源源不断,简直应有尽有啊! 九公主也跟对方回着礼,与霍青青闲聊着无关紧要的话语,然后众人转至正堂,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慕泰和甘师兄会晤,便算是结束了次的见面。 霍青青来此坐镇,具体的事务,当然也不用她插手,依旧还是凡人们处置。 不久之后,李柃让府中的管家安排她在内西苑的独栋小楼住下,自己却和九公主回去,议论起此人。 “这个人不行,不是什么好货色。” 李柃第一句话,便为自己的印象定了性。 九公主深以为然:“我也总感觉她怪怪的,看着夫君的眼神,好像要勾人一样……” 她虽然没有李柃闻香识人的本领,但对于狐狸精,还是非常敏感的,是不是好人,一眼就足够分辨出来了。 她不禁带着几分担心,对李柃道:“夫君,你可千万不要被她沾上什么机会独处。” 李柃闻言,不禁调笑道:“怎么,你怕我被她勾引去了?” 九公主轻轻捶打了他一下:“人家在和你说正经的呢,这个人只怕心机也不简单,到时候闹点儿什么暧昧绯闻出来,还不得让灵峰上下都以为夫君你和她有什么内幕交易,到时候夫君的名声可就全都毁了! 我以前在仙门的时候,可是曾听师姐师妹和前辈们说过外面那些狐狸精的手段,不小心提防的话,很麻烦的。” 李柃冷笑一声:“那都是凡夫俗子,力量对等的情况,你我都已经是修士,该用的是修士手段!既然她闻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干脆今夜潜藏入梦,去她那里看个究竟。” 当夜,李柃和九公主神通入梦,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幽梦界。 此刻的他们,各自经过一段时日准备,衍梦诀已然初窥门径,也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制造了一批材料,凌乱的堆放在宽阔的平地上,暂时没有去整理。 不过这时候,他们并不是来此修炼,而是入梦探查,侦知对方的,当下借着精神的感应,开始遥感起对方的存在。 由于对方住在自家的地盘,所用寝具,熏香,房间之中的各种物品,都已经被暗藏手段,李柃并不担心会无法锁定目标。 果然,花费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等到对方似乎冥思入定,稍微平静之后,李柃立刻就抓住机会,潜入对方的梦境世界。 让李柃感觉意外的是,当自己来到此间之后,对方竟然已经自的掌控清明梦,甚至控制梦境,形成了一个绝美如天宫的广寒清逸之所。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天上宫阙一般,满地都是如同白云的仙雾流淌,行走之中,随风卷动,缥缈无比。 九公主吃了一惊:“她似乎也懂得控制梦境?这处地方,好像真实程度不小啊!” 李柃略作沉吟,道:“这似乎不足为奇,毕竟若有天赋的话,她想要参修什么神通法术,都是有那条件去追寻的,不像寻常散修,还要受限于所居的环境。” 资粮的意义就在于,能够充分掘修炼天资所应具有的潜力,原本应该达到某个高度的,都能顺利变现。 而若没有这些资粮,或许拥有着相应的天赋,都无从挥。 至少第一步,修炼功法,就要卡住九成九以上的散修。 一法难求,这不是夸张,而是几乎散修都要面临的现实。 “她既然能够做清明梦,我们潜进来就要小心了,好在我们也懂得伪装变化之术,只要稍微隐匿自身的精神波动,就能暗藏于意识深处……” 李柃提醒九公主,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僻静之所,远远观望这处梦境之中的仙宫。 突然,一串银铃般的轻笑传来,似乎有人在嬉戏逐闹,带着几许欢畅。 “我的心肝儿,今日怎的如此精神,你的梦境,似乎都清晰了几分。” “我也不知呀,今晚一入睡,我也现不对,似乎整个梦境都变得真实了许多。” “是不是你神念再次有所突破?” “可能是吧,我本已达到炼气巅峰,正待有朝一日,顺利筑基呢……” 李柃和九公主过去之后,方才现,那清悠公主竟是在和一个星冠羽服,形貌甚伟的男子玩闹。 那人身上气息不弱,竟然隐约带着几分筑基修士所独有的法力质感。 李柃见到,顿时便吃了一惊。 梦境世界,果真深不可测,随便一个什么人,梦境里面也有可能存在越现实本应具有的强大实力,如若当真有炼气修士窥探此女梦境,说不定一进来就被其现了。 九公主惊讶说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人?莫非是……是这女子的野男人?” 李柃道:“渚元国那边的说法,似乎是此女尚未婚配,暂时也算不上野男人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回过神来,顿时大怒。 “好个渚元国主,亏我还当真以为他好心婚配,不惜牺牲女儿施展美人计来招揽我,没曾想竟然是想找人接手!” 他隐约明白了,公主性野,开朗奔放,这件事情在渚元国高层似乎是个公开的秘密。 只要清悠公主一日没有筑基,玄辛王族就一日还有掌控其婚姻的权利,总会想着把她的价值最大化,用来招揽些许青年才俊之类。 但清悠公主又根本不把世俗的安排放在眼里,只管自己风流快活。 这不,非但现实之中豢养面,各种放纵,就连梦境里面,都开始召来相好。 不过这一次,他们似乎有正事相谈,没过一会儿就坐了下来,相拥着嘀咕起来。 李柃和九公主远远看得糊涂,一时也不好靠近接触,不禁愈好奇。 “夫君,你有办法探听到吗?”九公主传音道。 李柃想了一下,撤去化身,以神魂出窍的本领化为无形灵魄,堂而皇之走了过去。 这是元婴境界的手段,两人果然没有丝毫反应,甚至在来到咫尺之近后,精神共鸣,把低声交谈的内容都显露了出来。 “今日我已经见到了那个玄辛峰的驸马李柃……” “我的心肝儿,难道你见了俏郎君,就忘记我了么。” “别闹,人家有正经要事呢,想让你帮个小忙,引导我入他梦境,看看他都有些什么秘密……” 李柃听了,心中暗叹。 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自己到处入梦窥私,也终于有人想到要反过来以此手段对付自己了。 不过他内心毫无波澜,根本没有把这种程度的威胁放在眼里。 因为抛开元婴位格和闻香入梦的底蕴不谈,单只修士食香炼魂,增益神识感应的能力,就决定了自己能够做清明梦,拥有着基本的抵抗之力。 能够做清明梦之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那么容易任人宰割。 除非境界和神魂本质相差实在太大。 果然,那人听了霍青青要求,顿时就面露迟疑之色:“心肝儿,你有所不知,梦道法诀不是这么运用的……” “怎么,你连这点儿小忙都不肯帮我么?”霍青青不满道。 那人道:“我虽主修梦道,在梦境之中拥有筑基法力,但也并非无所不能啊,若无凭依,怎能找得到人家梦境?” “而且那等修士,精神修为想必已经不低,清明梦起码也应该能做了,万一我潜入之时他是清醒的,非常容易就会被现,又谈何的窥探?” 霍青青当场就面色都变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平日里跟我胡吹大气的本领拿去了?” 那人满脸苦涩,一时竟无言以对。 李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是个也不知道是否当真现实中也如此,都是个白白净净,面容俊朗的年轻小生。 只可惜,好像陷在霍青青精心编制的美色陷阱里面,无法自拔了。 他小意温存的讨好了几句,终于还是咬了咬牙,道:“我以前曾经获得过来自前辈高人的奇遇,有一符箓招魂符,能凭常用事物或者身上毛,皮屑,指甲等物追踪索求,只要你能把他气机摄到此处来,我梦中施法,应该便能做到。” 霍青青顿时就露出崇拜之色,一阵恭维道:“亲亲相公,你果真是本领高明啊,竟然还有这等奇物……” 那人得意而笑:“也不算什么,侥幸而已。” 霍青青道:“你以前似曾说过,得了不知名的前辈传承,难道那前辈是一位筑基散修?若是常人的话,恐怕难有这等秘宝吧。” “我也觉得应该是……” 李柃略带同情,看了正在被套话的男子一眼。 这家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套出奇遇,所有机缘气运掠夺一空,彻底完蛋了。 第152章 梦境惊魂 李柃探听一阵,对方梦境变得非礼勿视,于是带着九公主返回自家地盘,告知现。 九公主恼然道:“她怎能如此?” 李柃道:“出头那一天,我就料到会有今日了,渚元国人也不是瞎的,看着我力压群雄都毫无反应。” 九公主道:“那该怎么办?” 李柃道:“顺其自然吧,我藏拙是为了安全和省心,可不是为了憋屈来着。更何况祝师兄待我不薄,总不能明明自己有能力都眼睁睁看着他应劫吧?” 九公主道:“那倒也是。” 第二天,霍青青借故接近李柃,装了好一阵的淑女,东拉西扯的说些闲话。 外人只道她有意勾引李柃,找机会接近,李柃却知她是为取得自己贴身之物,索性故意露个破绽,让她寻得机会开口,送出一串香木手链。 这东西是香事局的官员所送,自己时常把玩,应该算是满足要求。 其他物件断不可能随便送人,身上毛,皮屑之类更要慎之又慎。 修仙界中不乏利用这些咒人的邪术,就像魇镇凭依那样授人于柄。 更何况,他道体已成,也不会掉头。 霍青青离开后,九公主忍不住道:“还真是不要脸,竟然想要夫君你佩戴的香囊。” 李柃闻到了一股酸味,不由微微一笑,安抚道:“那是青丝你亲手所做,我怎会舍得给人?” 九公主道:“夫君,你说那人晚上会不会真的作法找过来?也不知道他怎么隔空摄取气机,感召入梦,这似乎是一种不同于你闻香入梦的法门。” 李柃道:“我也实在好奇,若非如此,不可能明知对方想要对付我还故意配合一番。” 九公主道:“可千万得小心应对才行。” 李柃道:“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当夜,李柃和九公主在房**参秘录,气机不断流动于彼此身体之内,相互融合,忽的感觉一阵异样袭来,似乎有什么自身躯流失,飘向茫茫无际的幽冥虚空。 这是一种宛若失重的体验,陡而神魂出窍,如同在水中陷入了深邃的漩涡。 他猛然惊醒,就现自己飘荡在浩瀚无垠的幽梦虚空之中,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如同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一般。 这是被人以秘法强行摄取梦灵,召唤过去。 李柃尝试动弹了一下,还好,自己神魂位格奇高,并非完全我没有抵抗之力。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弹,任凭这股力量把自己继续拉扯过去。 霍青青正站在一座如同古城的梦境之中,看着自己相好一袭古朴乌衣,手执纸幡,如同民间风俗之中招魂引鬼那般踱步转圈。 这轨仪似祭祀,似巫舞,充满着荒古的遗风。 霍青青罕见的露出几分凝重之色,颇有几分心机的观阅记忆。 突然,男人停下,对她道:“他来了!” 霍青青微怔,旋即笑道:“我先躲起来。” “嗯。” 不久之后,空中光芒一闪,李柃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李柃张望四周,但见古城荒败,残垣断壁之间杂草丛生,显露出几分时光荏苒的痕迹。 那男人走了出来:“这里是我的梦境。” 李柃道:“你是谁?” 那人意外道:“你看起来并不慌张,难道也懂得梦境法门?” 李柃微微皱眉:“我在问你话呢。” 那人神态自若,自信而笑:“想要知道我是谁,先从这里逃出再说吧。” 说话之间,他的身躯高高飞起,李柃却感觉脚下似有一股巨力传来,无形的禁锢加持在身上,使得自己寸步难行。 李柃从中品味到了熟悉的套路,都是先行消耗对方梦灵,使得精神混沌,失去自主的意识。 如此一来,就陷入了对手的节奏。 对方可以凭借主场优势不断磨灭和剥离梦灵之中所蕴含的精神之力,从而有效针对,甚至掠取梦灵,化作凭依,形成继续魇镇的依据。 然后,就可以再次作法,重复这一过程了。 李柃暗笑一声,他在梦中谋算别人多了,还真是头一遭遇这种事情。 四周的残垣断壁开始移动,古城似乎活了过来,如同一头荒古巨兽开始有所动作。 李柃衣袖一摆,香氛飘散四周,茫茫幽香自梦境散出来。 “众妙化香,幽梦香!” 灰色气雾弥漫之中,充盈周身内外的香魄四溢。 随着这股精神化香,原本应为对方所属的精神之力似乎一下就被冻结了。 他把这股香魄掺入了对方的精神主场之中,使得自己稳稳站立在原地,无论四周街道和房舍如何移动,自身始终毫无变化。 “怎会如此?” 飘浮在上空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由怔住了。 但是李柃没有理会他的震惊,携带着那些香魄一起向外移动而去。 灰色的雾霾萦绕于他身遭,奇异的力量仿佛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法域,拥有着类似神国法域与自身元婴法域的质感。 梦幻现实,虚拟真实,在这里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李柃自身的精神就是稳定的道标,以自身的认知为标准,紧紧锁住了此间的变化。 那人不信邪的继续催动力量,试图影响眼前所见的场景,结果仍然还是毫无变化。 李柃仿佛已经不在这处梦境中,而是出现在与之重叠的虚空。 凭着这一手段,李柃毫无阻碍的走出古城,来到一片尚未来得及设立物体的空旷原野。 那人终于回过神,彻底放弃了想要用来困住李柃的古城,转为运用其他手段。 只见旷野之中,黑雾凝聚,一只又一只恶犬模样的异兽浮现,个个身躯微躬,出如同猛虎的低沉咆哮。 这是他以精神之力观想出来,结合衍梦法门所化的梦魇,李柃最近参修衍梦诀,也对此等运用有了切身的体会。 但李柃并没有跟着利用精神力量召唤异兽之类,而是略微一顿,又一股香气飘散。 拒邪香! 这种拥有着场域性质的香气弥漫四周,形成了厚实的坚墙,毫不留情的把恶犬异兽阻拦在外。 它们獠牙尖利,扑击撕咬,但却根本无法穿透。 大团香魄就仿佛罡气所化的铜墙铁壁,彻底阻挡了对方的侵袭,这本质上是精神力量的交锋。 那人面上终于露出慌乱之色,惊愕的同时有些茫然,一时竟不知何以为继。 李柃却没有停下动作,精神散间,连接冥冥虚空,把一抹血红色的身影召了过来。 大红嫁衣,红盖头,身躯飘行,轻若烟尘…… 这正是林柔娘死后所化的厉鬼,九大阴灵合一凝炼而成的血灵新娘! 随着这道身影的出现,一股阴冷的煞气弥漫,筑基境鬼灵所独有的恐怖气息笼罩四方。 梦境主人和霍青青同时感觉汗毛倒竖,本能的生出了极其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血灵新娘身影如烟消散,化为血雾从原地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不知何方所在的宅邸中,一名俊朗男子猛的惊醒,看着房中灯火愕然无语。 他竟然从自己的梦境之中脱出,醒过来了! 不,好像也不对…… 呆坐一阵,男子突然把目光转向窗外,但见一个人影漂浮于半空,如同冰霜的森白寒意蔓延,迅侵蚀窗纸。 他面露惊异之色,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箓,化作拳头大小的火团抛了过去。 嘭! 火团急膨胀,随后炸开,把纸糊的门窗点得熊熊燃烧起来。 烈火驱散了些许寒意,那人影也似一下被惊跑。 男子壮着胆子起身,走上前去查看,却没有现丝毫冰霜的痕迹。 猛的一脚踢开门,警惕看看向外面庭院,同样空无一物,仿佛之前所见只是幻觉。 男子默然越过火墙,看着火势越烧越大,心里不免有些迟疑。 “方才所见究竟是何物,怎么有种阴灵鬼祟的感觉?若真如此的话,还需雷火之法应对……” 就在这时,一股寒意突然自背后生出。 一只纤细,惨白,但却肌理细腻,明显为女子所拥有的手臂伸了出来。 男子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低头看了看。 这位置…… 怎么好像在我心口里面出来? 刺眼的殷红映入男子的眼帘,直至此时,他才猛然意识到,那是血。 自己的鲜血。 “啊!” 男子惨叫起来,捂着空洞的胸膛无力瘫软在地。 天旋地转之中,景物如同镜面裂开,彻底变得支离破碎。 下一刻,男子再次惊醒,带着淋漓的大汗猛的坐起。 “那是梦?” 他猛的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又下意识的摸向心口。 还好,心脏还在…… “我怎么会梦到那种脏东西,感觉还如此真实!”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无比苍白。 “那不是人……” “那是鬼!” “真正的鬼!” “它已经占据了我的梦境,潜藏在我识海里!” …… “竟然自行衍化分身,跑到意识深处去了?” 看着四周血雾缭绕,一抹鲜红色的身影飘行游荡,原本荒古,苍凉的城市遗迹变作鬼城,李柃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由于御鬼之术修炼还不到家,他也无法精细控制血灵新娘的具体行动,只能大致作出停止,跟随,保护,攻击,返回等等指示,不曾想到,她竟然是以这等方式对付敌人。 这是一种类似法相的存在,虽然位格不如法相,但却也着实拥有着筑基境界的修为,本质是以九大血灵合为一体的变异血神。 她可以出现在梦境,现实,乃至冥界等各处与幽冥之域相关的所在,如同魇镇奇术那样,不断于梦中袭击,侵扰,然后加深联系。 她的主体似乎寄存在自己识海中,平常以梦灵体衍化分身,遨游外界,加深联系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把主体都挪移过去,在现实中杀死对方! “那个人,已经被盯上了!” 平常梦魇,消耗精神。 这种鬼灵,却是要命! 李柃权衡了一下,并没有取消血灵新娘的行动,因为他打算给此人一个十足深刻的教训,现在就停下,未免也太便宜对方了。 算计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若非自己本领高强,落入他的掌控,有可能被邪法魇镇,陷入巨大麻烦。 不过李柃也明白,罪魁祸并不是这人,他充其量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帮凶。 那个霍青青,才是正主。 想到这里,李柃梦灵遨游,越过空旷的幽梦界,转移到了对方梦境。 让李柃颇感意外的是,这处地方竟然也同样血雾缭绕,充满了幽冥鬼域的气息。 “她也被血灵新娘盯上了?” 李柃恍然意识到,方才那霍青青极有可能就躲在旁边偷看,精神上沾染了鬼灵的印记,也跟着被盯上。 在梦境之中遇见鬼怪并不一定是坏事,有时候也是吉兆。 然而,这绝对不包括血灵新娘这一类存在。 因为她本性属阴,又是天命阴女被杀死之后含怨所化,拥有着极强的煞气。 即便幽魂宗修士,对待这类鬼灵也要慎之又慎,一不小心就被其反噬。 李柃能以事先留下的印记慑服她,并且不断祭炼,加深联系,并不意味着能够改变她的本性,见血之后,她将极其凶猛,难以控制。 因而李柃来到此间之后,现原本仙雾缭绕的梦境已然全无半点阳间气息,就连院墙,石椅,石桌,都仿佛充满了光阴荏苒的颓败。 荒芜宅院之中,霍青青神色凝重,满怀警惕的催动着自己的精神力量,试图改变这一切。 她的精神如阳光,不断照向四周,被触动之物即刻转化起来。 但片刻之后,血雾飘来,又把她的努力化为乌有。 随着雾气的浓重,脚下砖石甚至都变得古旧起来,如同斑斑血迹的污垢浮现。 毫无征兆间,她突然瞥见,一个双脚离地,飘行无声的身影闪过。 是血灵新娘! 霍青青惊惧站起,还未反应过来,就忽的感觉身后寒意袭来。 “啊!” 驸马府,房间中,霍青青猛然惊醒,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心如刀绞! 第153章 嚣张跋扈的代价 雄鸡唱晓,旭日东升,震慑一切阴灵鬼怪的阳气笼罩人间。 幽梦界中,群星暗淡,林柔娘所化的血灵新娘终于沉寂下去。 李柃出窍入梦,不在乎什么白天黑夜,因为他都已经能够日游。 但即便如此,白天出行也会感觉暴晒难受,直接照在阳光下行动久了,同样得头晕目眩。 在这幽梦界里,难寻各路阴神,于是退了出来,暂且作罢。 转头间,温香软玉依偎过来,等待已久的九公主问道:“怎么样了?” 李柃把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并道:“这个血灵的实力好像比预计之中还要更强,不及时度的话,恐成大害。” 九公主道:“我曾听闻,鬼灵心怀怨气,以养鬼之术炼之,便为鬼修,拥有着成长的潜力,那个林柔娘原本就是血魂道体,又残害了许多无辜少女,汲取她们的神魂化为怨灵,最后就连自己都糅合在一起,的确不是一般的鬼灵可比。” 李柃道:“我也曾经研读一番幽魂宗的典籍,现子母鬼,血怨,魔灵等物就已经堪称难缠,这种纯阴血神更加难得一见,是堪称绝品的修炼资质。” 按照自古以来的分类方法,这一血灵新娘可以归在怨灵类,血灵一属,但同时也兼具着黄泉道的血神特性,因而是个特殊品种。 说话之间,他在自己的神识之中催化度香,尝试洗炼血灵新娘。 这种事情他一直都在持续进行着,为的是改变原本属于林柔娘的气息,不被人认出来。 但却没有想到,气息的确有所改变,怨气却没有消除多少。 这是一种无法度的血灵,恐怖程度难以想象。 李柃不由得想起了大粼江神。 虽然两者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但论麻烦程度,却也有着几分相类之处。 霍青青苦熬许久,终于等到了白天。 她带着几许惊颤,用灵符联络自己的相好修士,结果现,对方久久没有回应。 “难道出事了?” 霍青青美艳的面庞上显露一丝狰狞,看向内苑之中,李柃和九公主居住的地方。 不久后,她走出房间,连洗漱都顾不上,就往清宁居而去。 “公主殿下,此为内苑……” 驸马府中仆役连忙阻拦。 “滚开!” 霍青青衣袖一挥,神念重击,把阻拦的仆役推开。 她这一击势大力沉,数百斤的力量集中在拳头大小的罡元之上,当场就把仆役打得胸骨断裂,身躯都明显凹陷一块,狂吐鲜血,眼见着是难活了。 “公主殿下……” 护卫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硬着头皮上来,用自己身躯挡住去路。 “你们敢拦我?” 霍青青杏眼圆瞪。 “殿下,这里是我家主人的寝居,私密之所,非请勿入。” “找死!”霍青青大怒,一柄飞剑自囊中飞出,径直朝护卫砍去。 “啊!” 惨叫之中,一人半边脑袋都几乎被削落下来,当场倒毙。 另外一人反应快,避开了要害,但却仍然手臂掉落,鲜血如注,喷洒而出。 “殿下,请你自重!” 护卫头领头皮麻,语气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意。 “你也想死是吗?” 霍青青余怒未消,顺势一剑朝对方劈去。 当!护卫头领举刀挡开,其他人也纷纷拔刀出鞘。 “区区凡人,也敢拔刀!” 霍青青冷笑,祭运神念,飞剑高悬,绽放灵光。 转眼之后,劈斩而下。 几人连忙抵挡,但却尽皆感觉虎口镇麻,瞬间的接触就险些让他们手中的兵刃都脱手而出,完全无法与之相抗。 霍青青不依不饶,泄般驱剑直刺,轻易击穿其中一名年轻护卫身躯,将其斩杀。 那人是最先现和出来阻挡她往里走的,被记恨上了。 “住手!” 眼见着飞剑将要再次展开攻击,李柃和九公主终于赶来。 其实李柃对霍青青飙来寻,也是有所预估,对方明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展开反击,不可能不从现实寻找解决之法。 然而当他来到现场之后,才现自己低估了此人的嚣张跋扈。 仅仅只是耽搁片刻功夫,府中之人就两死两伤,其他诸人也手臂震颤,虎口肿,难握刀剑,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被她斩于剑下。 “清悠公主,你这是何意,一大清早的,故意来此挑事吗?”李柃面色沉了下来,充满寒意道,同时挥手示意那些护卫赶紧退下,先给伤员处置好伤口再说。 “怎么,你们终于舍得出来了吗?”霍青青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狐媚般的明亮眼眸中闪过一抹寒意,却是冷哼道,“李驸马,长公主,我是专程来此找你们的,这些不长眼的奴才竟然敢阻拦!” “若有事情找,大可以叫人通传一声,何必如此?”九公主气恼道,这人简直太不把她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了。 “若说寻常事,通传也就通传了,但眼下我心急如焚,他们还来火上浇油,这不是自己找死吗?”霍青青恨声道,“废话不多说,李驸马,快给我把你所使的手段解除吧!” 李柃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霍青青眉头微挑,道:“不就是个误会吗,反正你又没有什么损伤,何必如此小心眼?” 李柃气极反笑,都快要被她的嚣张跋扈逗乐了。 “清悠公主,我看你是睡迷糊了吧。” “你……”霍青青几欲恼羞成怒,但转眼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强忍着怒气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谈谈看该怎么解决吧。” 李柃不言,懒得跟她多说。 霍青青却似心底自有一本明账,飞快算了起来。 “我谋算你在先,引你阴灵入梦,这个算我错处,但我已经吃亏,难道你们玄辛峰还能揪着不放?若是找上你们长辈那里去,也是责令你乖乖给我解除,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至于那些奴才,若非我刻意留手,还能有人活命到现在?之前杀了伤了的,各赔一笔钱就是,你看他们家人和本人乐不乐意!看在李驸马你的面子上,死者我等同一颗脑袋等重的黄金,伤者赔一条手臂的黄金,汤药休养花费另计!” 霍青青自感这样计算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她方才的确留手了,若非如此,单凭修士神念驱物的本领,挥动数百两飞剑劈砍,当场就能穿膛破肚,焉能留得命在? 莫看那些护卫还招手抵挡了几下,只是简单的兵器碰撞就已经耗尽他们大半的力量,李柃不来,迟早得遭殃。 她完全可以把所有拦她的人尽数斩杀,只弄死一两个,是考虑到这里毕竟不是国内,杀鸡儆猴了事。 而赔偿…… 那些死者家属何止满意,简直欢天喜地才对。 以人头重量六斤四两而计,正好百两,普通百姓根本不敢想象,即便是在驸马府里做护卫的,若非异人出身,而是普通好手的话,完全称得上是天降天降横财。 失去手臂之人,同样可以靠着这条手臂所赚钱财归家养老,更何况,驸马府中肯定还会另有抚恤,根本不必担心未来生计。 这也是一个再清楚不过的逻辑,伤人者以损害畜牧财产而论,伤及李柃府中之人,等同于损害他的财产,解决办法,当然就是赔了。 九公主闻言,立刻略带担忧看向李柃,果见李柃神色平静,但是眼神已然微变,隐隐闪过一丝杀机。 “夫君……” 九公主暗中传音,想要劝慰,一时半会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李柃凝视霍青青,目光凝重,忽的朗声道:“不必了,驸马府里面的人死伤了,自有我来赔偿,我会自己办好善后事宜,也不缺殿下你这么一笔钱。 只是为防再伤及无辜,还是请搬出我府里吧,你这般的恶客,我可招待不起。” 霍青青道:“走就走,真当本公主稀罕住你这里不成?但你还没有说如何帮我解决。” 李柃冷冷一笑,也不回答。 霍青青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当真非要逼我?” 李柃冷笑传音:“这是你自找的,不给足你苦头吃,当真还以为我玄辛无人!” 霍青青面色豁然大变,她的性情好强,也不是能忍欺辱的人,要她低声下气来求李柃,根本不可能。 因此,哪怕明知道自己识海之中还遗留着鬼灵入梦的隐患,仍然还是转身就走。 此间的主人都开口赶人了,她也不会死皮赖脸再留下来。 至于隐患…… 另寻高人解决就是。 她才不信了,偌大个渚元国,还找不出几个驱邪镇鬼的奇人异士。 霍青青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的时候,李柃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嘴唇默然翕动,无声说道:“那笔钱,就当是你买命钱,留着自己花吧!” “我本来不想杀你,是你自己自找的!” 九公主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看向李柃,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杀心:“夫君,还不至于如此吧?” 这种事情有可能破坏两国和谈的大局,就算老祖再偏心自己和夫君,也未必能保。 李柃却是呵呵一声,释然而笑道:“我当然不会傻到咋咋呼呼,到处嚷着要杀她,也用不着亲自动手……我与她何怨何仇,何至于此?” “但反过来亦成立,她若自己暴毙,把性命丢在这玄辛国,至多就是自己倒霉罢了,难道还能赖上我不成?渚元国又岂能因她一人之事坏了大局,反悔两国和谈?” 九公主闻言一滞,猛的明白过来。 是自己的身份和实力限制了自己的思维,处处小心,处处维护,就会处处受限。 而若跳出玄辛国的格局,放眼天下,就会现,无论炼气巅峰修士也好,渚元国公主也罢,在修仙界中,实际上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微末角色。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难道还真的有人能够追究,像那传奇话本,故事里面,打了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来老? 根本不可能。 再说了,夫君和自家也是有靠山,无凭无据,胡乱攀咬,他们想干什么? 连林柔娘都不明不白死在这异大6了,这个渚元国公主身份地位和修为实力都比她要低得多,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简单,很多人高估自己,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李柃收回目光,却是轻轻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两国之人很快听闻了这边的冲突,直至此时,他们还不清楚究竟生了什么,只是隐约听说霍青青一大早就去找李柃,想要讨个什么说法,然后直接翻脸。 渚元国人对自家公主的脾性是有所了解的,因此并不多言。 慕泰有心打探,倒是想要知晓详情,但李柃和九公主名义上叫他叔爷,实际上根本不熟,也没有什么亲近和尊重可言,愣是以不便多说搪塞过去。 慕泰除了吹胡子瞪眼,也无可奈何。 他总不可能抓住两人来逼问。 至于府中之人,目击者当然不在少数,但修士手段,他们又怎会知晓?尤其是生在梦境之中的事情,更加没有人能够说清。 倒是清悠公主那边的人自己传出了风声,说是霍青青搬去使馆居住之后,立刻派人前往世外谷,并且传讯国内,到处寻找驱邪镇魔之人。 再结合此前霍青青取得李柃手链,想要魇镇的举动,不难猜测,是作法谋算,惨遭反噬了。 这已经非常接近实情,从本质而论,也可以说是揭露真相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数日,霍青青心绞痛的症状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使馆中,她满脸苍白,鬓凌乱,如同连续多日熬夜,眼眶都带着几分微红。 医者询问道:“公主,你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霍青青挣扎哀嚎,满床打滚:“没用,根本没用……还是痛!我感觉这里好痛,好像有人攥着我的心一样……” 甘师兄忍不住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如此严重了?” 听到他这句话,霍青青猛然抬头,如同女鬼,死死盯住他。 “是那李柃……那李柃……他在害我!” 第154章 散修方镜 “我的公主,你要讲点儿道理啊,这种时候,就不必再说这种话了。” 甘师兄闻言,心中暗暗苦,却是莫名的有点儿烦躁。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霍青青究竟吃错什么药,老是想要诬陷人家李驸马。 “你们帮我逼问解除之法,叫他不再驱鬼来害我!” “好好好,你放心,你在这里好好休养,我们去问问看……” 甘师兄只得安慰道。 离开了公主的卧房,几名渚元峰弟子面色莫名,带着几许迟疑,问甘师兄道:“甘师兄,我们真的要再去找李驸马吗?” 甘师兄瞥了他一眼,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带点儿脑子,这关人家李驸马什么事?清悠公主她什么秉性,你以前又不是没有听说过!” 旁边一人闻言,道:“确实如此,公主她这个人该怎么说……有点儿偏执吧,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认定那李驸马的,一口咬定就是他。” 有人幽幽道:“说不定是因着国主曾经提过一嘴,想要把她许配给人家呢?” 甘师兄面色一黑:“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那是国主他老糊涂,总以为可以借此谋夺灵香产业,把宗内所得的香方和营生攥在手里!” 甘师兄冷静分析,稍加思索,很快识破:“与此相比,我更愿意相信,是公主那个不知从那里找来的情夫有问题!” “怎么,有可能谋害公主的人,不是都已经被控制起来?” “公主这趟来得急,路上也就掠了一个民间美男而已,还半路就踹下马车,没带进王城来。” 甘师兄感觉这事有点儿难以启齿,毕竟他是堂堂炼气修士,又不是抓奸的亲夫,但还是不得不提醒众人道:“不是这个人,是另外一个。” “厉害了,还有另外一个?” “是谁,我们见过没有?” 甘师兄摇摇头:“我问过公主身边伺候的侍女,是个懂得魇镇邪法的方外之人,常与公主在梦中幽会!公主也承认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是个散修,名叫方镜!” “方镜?那个人如今何在,可能找到?” 甘师兄道:“已经联系不上了,自从他们主动招惹李驸马,想要魇镇他那一天,就仿佛人间蒸,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这种事情?” 甘师兄闻言冷笑:“公主还说方镜已经被害呢,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不成,哪里有什么梦境法门可以短时间内杀人,如此轻易把一名同阶修士魇杀的?莫说李驸马只有炼气修为,就是筑基……他也未必能够做到! 与其说是这个人遇害了,倒不如说,有心谋算,趁机消失!” “那这个方镜图什么呢,对付咱们公主,对他有好处吗?” 甘师兄道:“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凡世间的那些个痴男怨女,争风吃醋,因爱生恨的,难道还少见吗? 这次公主她一来就赖上李驸马,说不定也有这些纠葛在里面,都把情夫翻脸无情的账算到人家头上去了,实在过于离谱。” 他是全然不信李柃会谋害自家公主的。 不过……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该做的防备,也要做足。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甘师兄接连找借口夜中请出李柃,讨教问题。 李柃似笑非笑,对他说道:“甘师兄,你们这是怀疑我不成?老实说,我对此事深表遗憾,但我是个有道侣的修士,不像你们单身寡人,整宿整宿都不用睡觉。 你们修仙是天天熬夜,我和青丝却是要早睡早起的。” “夫君,说这些做什么?”九公主有些羞恼,掐了他一下,歉然对甘师兄等人道,“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甘师兄愧然道:“关于和谈契约诸细节,麻烦二位一起连夜商讨,实属抱歉……” 这当然是个借口,但是对玄辛国有利。 既然都熬夜商讨了,渚元国不做让步,怎么也说不过去。 李柃当然也明白这一点,索性并不点破,就奉陪到底。 使馆中,霍青青所在的房间里,一名面上带疤,看起来有些面目狰狞的女子披头散,护着一盏油灯对她说道:“公主殿下,此为燃魂灯,乃是以深海鲛油熬制,配以乌血及诸多珍贵药材精制而成,作用是可以使得人之精神意志活跃,通过加剧消耗保持清醒!” “按照您所述,您的梦灵已经开始被对方摄取,意识开始模糊,这样的状况下,是极为容易受到蛊惑和欺瞒的,保持清醒之后,才可看清对方真正面目,从而加以识破!” “我也将会陪你入梦,一起到您梦境之中对付那鬼怪……” 霍青青闻言,稍微平静下来,沉声应道:“好!” 这是渚元国人加紧从国内请来的一位奇人异士,乃是主修魂道的炼气后期修士,也兼修这梦道,对各种咒术,压胜,魇镇之法都有研究。 由她出手的话,虽然未必手到擒来,但至少不必像霍青青那样,连究竟是谁在害自己都不清不楚。 不久之后,两人盘坐房中,意识模模糊糊,进入梦境。 一入此间,带疤女修就眼皮猛跳,下意识察觉不妙。 霍青青的梦境里面,好多雾气,而且还是带着猩红颜色的血雾。 这绝非等闲之物,而是凶悍厉鬼或者其他邪祟之物行动的残余,也意味着,她的精神早已经受到极大的污染,连新生成的梦境都不可避免受到其影响。 霍青青皱眉道:“我这几日总是睡不好,一旦闭眼,甚至冥想之中,都要被牵扯进来,强制入梦!所见所闻,尽是这般带着血雾,如同幽冥鬼域的存在……” “这是您被魇镇,摄取了凭依所导致……看来对方非常凶猛,梦道修士异常之高!” 霍青青道:“我连对方的全貌都没有看见过,每次都是不经意间瞥见鬼影,似乎有什么阴风飘过,然后就被掏心脏,猛然惊醒!” “杀人的方式,是背后掏心么?”带疤女修皱眉道。 霍青青道:“袁道友,你可有眉目?” 带疤女修道:“暂时没有,不过大致可以断定,那鬼怪遵循着某种固定的行动规律,今夜若是再来,应该还会再用同样的方式出手。” 霍青青道:“可以先行退出梦境,始终保持清醒么?我听人说,只要一直不睡觉,又或者呆在隔绝内外的清静福地,诸邪难侵,对方就没有办法。” 带疤女修道:“最好不要这么做,您一直不睡,的确可以杜绝平常的梦魇影响,但若对方已经摄取到了足够多的凭依,稍有疏忽,都有可能再次中招,那时候无所防备,就更加糟糕了,我们主动入梦,是为了从源头解决根本问题……” 她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当然,倘若遇上不可力抗的对手,强撑着不睡,始终不再给丝毫机会进入梦境也是可行的,或者说,那是唯一的应对手段。” 霍青青隐约明白了。 她虽然不是太懂梦道的东西,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也是明白的,主动出击能够解决的问题,不妨主动大胆去做。 而真要被逼到不敢再睡,那就是实在手段用尽,完全没有办法了。 但这也只是把问题延后而已,真正高明的人物,还是有可能找到机会强攻的,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岂不更惨? 两人就在这里准备起来,准备借由彼此的监视,切实捕捉鬼怪行踪,好真正看清,那闯入梦境里面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夜渐渐深了,两人没有等来血灵新娘,却是等到了一个无形的灵魄。 甘师兄并没有想到,李柃表面仍然坐在堂上,当着他们的面指点江山,划分割让之地诸多田地矿产的利益,实际上分神化念,以一心两用之法出窍夜游,潜入了对方的梦境。 “以为派人盯着我,就可以确认是否我在捣鬼?” “这些炼气修士想法,简直跟凡人一样天真!” “还有这所谓的奇人异士,看起来倒像是有几手本领的,也通晓一些梦境应对的基本常识……” “只可惜,修为和见识还是太低了一些,修为实力不到,我就是当面站在你们面前,又怎能现?” 李柃堂而皇之站在对方面前看了看,又来到霍青青背后。 精神变化,催生香魄,幽梦香,拒邪香,迷神香,齐齐施展。 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霍青青的梦境世界,以悄无声息的方式隐秘改造,复又隔绝精神,把她和那名所请高人相互之间隔绝开来,紧接着,是迷神香迷惑她们感知,混淆意识和情感。 两人恍惚之间,如同醉酒,一时竟失去了清晰应对的能力。 她们并没有看到,一抹殷红的鲜血自脚下地砖浮现,雾气之中,仿佛因着森然阴气笼罩而变得有些恐怖的庭院开始往上冒血,死死血迹在地面汇成大滩。 然后,一个身穿大红嫁衣,如同厉鬼的的身影爬了起来,悄悄把手伸向霍青青的后背。 “唔!” 现实中,两人猛然惊醒,霍青青大喘着粗气,骇然惊叫。 “好痛!” 疤脸女修如梦方醒,快上前,银针连扎,好不容易才将其缓解下来。 霍青青畏怖道:“又是这样……就是这样!你看清楚了没有?到底何人在害我!” 疤脸女修犹豫了一下,其实她刚刚也被迷惑了,精神恍惚之中,并未留下深刻印象。 但突然,一个身穿玄衣的年轻男子身影莫名浮现在脑海。 她福至心灵,下意识便道:“看清楚了!” “是谁?”霍青青尖叫着,怒气冲冲道,“敢暗算我,我定叫他不得好死!” 疤脸女修当即把那人形貌简单画出,复又以精神意念辅助投射,呈现在霍青青的脑海中。 霍青青看到,如遭雷击,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方镜,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她似乎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心气一下就泄了,捂着心脏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几乎在此同时,另外一处所在,霍青青的情夫,那名叫做方镜的年轻男子上天入地皆无门,只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仓促之间,他躲入一间毫不起眼的房间内,忽的见到,李柃就在里面笑眯眯的等着他。 “方道友,如何,你服气了没有?” 方镜喘着气,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但见庭院中,鲜血如油,正在不断的从地面往上直冒。 砖缝间,泥土里,草根下…… 尽数都像是如有涌泉,以令人心颤的恐怖度直冒而起。 一个模糊的人影蜿蜒浮现,如同水中倒影。 方镜定睛看去,顿时感觉连呼吸都快要停止。 又来了! 方镜梦道修为不低,旁通的魂道亦造诣不浅,自然明白,这种等级的鬼灵究竟意味着什么。 红衣厉鬼…… 不,这是比厉鬼还要更加恐怖的东西! 他并不知晓血神的存在,但却隐约感觉,此事并不简单。 李柃趁着他惊慌,却是略带几分好奇,向其头顶看去。 在方镜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虚空深处,如同香烟袅袅的惧意化作香魄,正在不断从精神意识之中析出。 李柃神念微动,轻轻将其扒至一边,收集起来。 这几日,他所受到的惊吓,已经足够多了,也着实为李柃贡献了不少的七情六欲源泉,让他为掌握迷神香更添几分进展。 不过李柃感觉这些都是意外收益,真正重要的,还是他竟从此人梦境之中知晓了,对方本名叫做方镜,竟然也是个有运道,掌握奇遇和机缘的存在的! 他曾经从一位不知名的前辈高人手中获得过遗产,掌握着一处梦中秘境的道标! 而那个道标,极有可能是一处不逊于梦幻岛的所在,甚至包含了结丹以上修士的遗产。 “你到底想要怎样?” 方镜面色非常难看,他也察觉到,自己无意识间做梦,暴露了一些个人的隐秘。 但他没有办法,这几日被红衣厉鬼追杀得上天入地无门,早就已经心力交瘁。 李柃对付他,可不像对付霍青青那般讲究章法,而是不分昼夜,见着机会就下黑手。 他简直欲哭无泪。 但奇怪的是,李柃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杀害他的念头,哪怕他实际上已经可以杀人夺宝,把整个机缘据为己有。 第155章 恐怖变异 李柃略作沉吟,对方镜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非但饶了你一命,还救你出苦海,让你免去被人暗算和盘剥! 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你受人蛊惑,无缘无故想要魇镇我,套我秘密的,如今我反制你,挖出奇遇机缘线索,算是了却一桩因果。” 方镜闻言,不禁垂头丧气,但很快,又忍不住抬头争辩道:“梦儿她不会暗算我的,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李柃好笑道:“你叫她什么?” 方镜道:“梦儿呀。” 李柃道:“你看,你连她真名都没有搞明白,还相信她不会暗算你?还有,做人要懂长幼之序,什么梦儿,没大没小,叫梦姨!” 方镜也不是真傻,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突然变作煞白:“不会的,不可能的……” 李柃见状,不禁暗自摇头。 也不知该说这方镜幸运还是倒霉,初入道途就意外探索到霍青青闲着无聊时所做的艳梦,接下来自然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霍青青自己不懂得外出遨游,连接他人梦境,对这个能够闯进她梦中世界的修士也颇感珍惜,好生笼络了一番。 不过她很快就看出此人似乎非常好骗,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不断榨取价值。 李柃分别魇镇方镜和霍青青多日,无意之中窥见这些秘密,复又以闻香识人的天赋确认这个方镜本质还不算太坏,决定像安排上次的卜芳那样,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方镜并不清楚这些前因后果,只是带着些许难过道:“你不要再说了,你想要道标的话,我给你就是。 不过那个地方并非掌握道标就能进入,我曾经尝试过,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抵达,有可能是我修为不足,也有可能是它的根基并不存在于这一大6之上。 你也应该知道,幽冥之域虽然号称无远弗届,实际还是受到现实限制,尤其是一些被特意藏匿起来的所在。” 李柃道:“这个你不必多管,我自己会处理。” 方镜道:“那好,你饶我一命,我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你,很公平。不过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将来若能筑基,同样得捷足先登,探索那个秘境。” 说完,他当即分出一缕精神,以衍梦诀的方式制作出梦灵符纸,交给李柃。 这东西本质和李柃制作过的那些花岗岩石块一样,都是精神之力的变化。 只要在梦境之中燃烧符纸,就能通过他的精神引导,把一丝意念送向那处秘境的所在。 这就是所谓的道标。 李柃艺高人胆大,也不怕对方耍弄什么花招。 他手里还掌握着对方的凭依,如若道标有假,随时可以找正主算账。 相比之下,方镜就处在劣势。 他并没有办法保证李柃不会过河拆桥,只能寄望于李柃信守诺言。 …… 神魂归窍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甘师兄等人突然接到使馆通知,匆匆告辞离开。 李柃和九公主回到清宁居,不禁相视一笑。 九公主传音道:“夫君,没想到你算计起人来还挺高明的,如此轻松就把他们耍弄得团团转。” 李柃道:“这你可就说错了,不是为夫我高明,而是修为高深,手段也多。 那些人没有元婴修士神魂出窍的手段,注定了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世外谷中,那些修士们要亲自摆摊,而不是委托凡人们做这件事情,也是源于同样的道理。” 他说到这里,不禁一叹,半是提醒妻子,半是提醒自己:“修仙界中,修为境界才是根本,所谓智慧和手段,都是先有了这些才能保证,当然,反过来似乎也成立,倘若没有智慧和手段,很难与人争命,一步步从芸芸众生当中脱颖而出。” 九公主闻言,若有所思:“大能高手受到威胁,可能会有心血来潮的反应,甚至直接从冥冥之中获得启示,这是把运算过程都法则化,与天地大道连接在一起了。” 李柃道:“确实如此,凡人遇到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说理去,还好我天生魂异,似乎也已经触动到这种境界的边缘,自从上次渡劫之后,直觉就变得灵敏许多,以后光凭上体天心都能指引选择的方向,说不定等我真正元婴之后,还会掐指一算这种高人必备的时髦手段。” 李柃没有告诉九公主的是,从一开始他就是靠着闻香识人来选定靠山,选定婚姻的,这是用鼻子代替了脑子。 天赋神通,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说不定,非但能够闻到阴谋的味道,还能闻出具体的内容。 这乍听起来有些玄乎,但李柃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分辨七情六欲当中的忧思惧愤了,梦境之中,最容易感受到的刺激也是这些。 当他把一切种种情感变化摸索清楚,光凭闻味就能知晓一切人心变化,模拟他心通都应该不成问题。 “对了,我从方镜那里得到一个道标,可能是深藏于幽梦界中的遗迹,涉及到一名散修前辈的传承。” 九公主道:“那些散修当真有那么好心留下传承,造福后人吗?” 李柃道:“这个说不准,有些可能是假的,但肯定也有真的,不然坊间那么多奇遇是从何而来? 推己及人,倘若我修炼一世,满身神通本领或者宝物无人传承,也会感到遗憾,与其跟着自己带入坟土,不如藏之名山传之其人,这是长生之下,延续生命意义的寄托,重要性并不亚于血脉传承。 甚至因修士生命远比凡人绵长,看重道途传承要比血脉后裔更重几分,许多修士毕其一生都不找道侣,不生子女,但却往往都有传人。” 九公主道:“散修并没有灵峰福地,也没有势力之累,一时挑选不到称心如意的传人,的确有不小可能想到以奇遇授之,因缘择人。” 李柃道:“将死之人还是颇为大方的,坊间一些假奇遇,害人陷阱都是活人造出来的,为了谋算贪心之人,但我有一个预感,那就是这个方镜所遇到的是真实的奇遇,有前辈高人留下了道统,想要找个传人。” 九公主笑道:“既然夫君有预感,那八成就是真的了,你的神魂位格恐怕比留下传承的那位散修前辈还高。” 李柃道:“没错,那方镜的机缘似乎不错,不过从现在开始,它是我们的了。” …… 话是这样说,李柃暂时也没有办法加以探寻,只能按照方镜的所述,利用精神感应进行遥感,先行建立起微弱的联系。 等到这份联系变得稳固起来,才能够召唤梦灵,以出入幽冥的方式真正进入其中。 这个时候,霍青青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渚元国的使者们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就连玄辛峰都加以过问。 “李柃,那个霍青青究竟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在暗中捣鬼吧?”罗沐对此深表怀疑。 李柃当然是死不承认:“没有的事,我与她只不过是寻常冲突而已。” 罗沐道:“如若真的是你做的,最好及早收手,她只不过是杀了你府中两个奴才,不至于如此。” 李柃道:“渚元国人不是已经查出,是她在外招惹的修士所为?” 他也不和罗沐争辩,各人成长的环境不同,价值观念当然有所差异。 但按照强者为尊的逻辑,他能杀得了霍青青也是他的本领,大不了到时候赔渚元国与人等重的黄金就是,这都算是命贵了。 信奉尊卑贵贱有序,没有毛病,关键是自己处在卑贱不利的位置时,不要反悔才好。 罗沐干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没有。 但他也明白了李柃的意思,渚元国人自己都已经查出是在外的散修所为,玄辛方面自然用不着把事情揽上身。 就当是看一场热闹好了。 如若真的不是李柃做的,玄辛峰也不可能放任他们强行攀咬。 如今李柃也展现出了一定的潜力,没有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道理。 使馆中,房间门窗紧闭,密不透风,四周的帘幔,装饰被收拾的一干二净,全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可以躲藏的余地。 如若有人观察细致,更是可以现,此间完全没有丝毫红色之物。 最近霍青青对红色过敏,一看到就会联想到有血水从地砖里面冒出来,然后飘出个鬼灵来索命。 她所请来的修士也不是吃干饭的,虽然没能亲眼目睹,但却还是通过**,扶乩,问仙种种方式隐约窥见几分鬼影。 “公主,该喝药了。” 侍女把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 霍青青此时已经没有了初来之时的明媚美艳,而是如同重病之人,满脸憔悴。 她恹恹的坐起,准备喝药,冷不防看见汤汁里面有个如同女鬼的身影,不禁双手一抖,险些把药洒在床上。 “青青,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门外一个带着痛惜的男声响起,霍青青转过头去,却见是渚元峰上派来的使者,也是一位历练弟子前来慰问。 “朱师兄,你来了。” 霍青青有气无力的招呼了一声。 “我是来此看你,以及探问具体详情的,你一直都说是那玄辛峰的李柃害你,想必不是空穴来风,但这种事情需得有真凭实据才行,不能听信你自己的一面之词。” 朱师兄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有证据的话,峰上还是非常愿意帮她出头的,甚至可以借此机会达成一些有利的条约。 但没有证据,也不能胡来。 霍青青沉吟许久,不得不承认道:“我……没有证据!” 梦境之事原本就隐秘,李柃出手又神不知鬼不觉,哪里来的证据。 或许来个结丹真修,甚至元婴高人出面能够察觉几分端倪,逼问之下,更是一切都清楚明白,但她哪里去找这种为自己出头的高人。 实际上,就连筑基修士都不好出手。 筑基修士一般都是灵峰的二代弟子,插手小辈之事,容易授人于柄。 “既然如此,那些话就不要再说了,你要懂得顾全大局,不可任性。”朱师兄无奈说道。 “我知道了。”霍青青也不是当真任性刁蛮到愚蠢的地步,什么时候要认栽,她还是知道的。 等到前来探望的师兄离开之后,霍青青沉吟良久,忽然招了一名亲信到床头,吩咐道:“你去驸马府中告诉李柃,我愿意用一桩机缘换他出手相助。 只要能够帮我度过这场危机,到时候还另有重酬。” 到了这种时候,仍然纠结是否李柃干的,已经没有丝毫意义,霍青青不得不假设不是他。 但就算不是李柃,他懂得一些入梦之法,甚至抗衡方镜的本领,这也是她亲眼所见的。 霍青青决定诱之以利,以这种方式寻求问题的解决。 但她才刚刚吩咐完,就猛的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公主,公主?” 心腹大惊失色,看着霍青青按住自己的心口,嘴巴张大,如同搁浅的鱼儿一般。 随后,生机迅消逝。 “她死了?” 李柃这边很快就知道了霍青青的结果,丝毫不出意料,是死于心梗。 但是渚元国人秘密回顾一番,还现了贫血,以及精神异常的症状。 而李柃这边,精神世界之中,血灵新娘似乎也产生了几分莫名的变异。 她身上的大红嫁衣似乎变得更加鲜艳动人了,掀开衣袖,原本带着几分纸人般的苍白,不似人类的手臂也似多出了几分红润,开始有股血气流转的质感,甚至还能隐约从中嗅到几分血腥。 “真的有所不同了!” 李柃心中一寒,他也没有想到,血灵新娘的杀人方式竟然如此奇异。 这与自己当初击杀林柔娘时,以梦境影响现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问题在于,血灵新娘并非直接摘取敌人心脏了事,而是以更加诡秘难测的诅咒之法侵蚀其心脏,暗中抽取血元。 甚至从精神的层面影响神魂,汲取她的灵蕴。 她的恐惧,怨恨,惊怒,种种负面情绪都在成为血灵新娘的食粮,甚至连寿命都被夺去。 第156章 怨念缠身 李柃面色不太好看:“我似乎做了一件错事,鬼灵原本就是以怨恨和煞气作为内在动力,长此以往,必为大害,不能再让她找到机会杀人了!” 九公主也在李柃梦境中,对比了一下记忆之中血灵新娘的模样,面露忧虑之色:“确实如此,杀人似乎会让她成长。” 他们说到这里,不禁朝旁边的血灵新娘看去。 她仍旧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红盖头遮着容颜,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端庄贤淑的传统姿势。 只是身躯轻飘,悬空而立,裙摆之下只有寸许的绣花鞋尖露出,莫名的带着几许瘆人的意味。 李柃突然伸手一抓,按在她肩上,以神念摄物将其从自己识海里面带了出来。 外面阳光正盛,血灵新娘暴露在太阳底下,身上血雾立刻如同沸腾,剧烈反应起来。 转眼之后,她凭空消失,原地只剩下一抹轻烟。 李柃定神一探,竟然回到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再次将其抓出,同时催动拒邪香。 这一回,血灵新娘彻底被困在了里面。 嗤嗤嗤…… 宛若东西焦糊的声音传了出来,血灵新娘受阳光照射,身上阴煞丝丝消退,带着剧烈的反应。 但这种阴身毕竟不同于单纯的阴灵,久经阳光照射之后,竟然在表面形成一层阴阳平衡的罡煞。 大红嫁衣变得黯淡了许多,如同褪色。 血灵新娘也逐渐不再挣扎,呆呆站在原地,如同被晒晕。 李柃道:“果然,阳光可以削弱她。” 九公主道:“再这样晒下去,莫不是要烟消云散?” 李柃道:“没有那么容易,我感觉她体内怨灵自生,拥有着强大的内禀,不同于一般鬼类。” 九公主突然想起一事:“此前她似曾经历过大粼江神香火熏陶,并窃取神灵权柄!” 李柃道:“有可能和这相关。” 当晚,血灵新娘果真又再恢复如常,李柃甚至隐约感觉,她吸收了不少阳煞,对阳光的抵抗力更强了。 试着烈火焚烧,倒是杀伤力更甚,但同样不能快消灭,不久之后,又于血雾之中重生。 “不能再刺激她了,若是一时半会没有消灭,不知道会造就什么怪物出来!” “而若真要下狠心消灭,又白白损失一个可能用于对付敌人的筑基战力,还是拥有不小成长潜力的那种!” 李柃感觉有些左右为难,最后现,保持现状才是最为妥当的。 …… 使馆中,渚元国人神色肃穆,把清悠公主的尸体装棺封存,准备带回国内安葬。 他们所能做到的,也就是如此了。 这件事情与两国和谈的大局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因而无论是谁,都只把它当作突的意外,依照病逝来处理。 或有人手被派遣出去,暗中找寻怀疑的目标,也有亲近之人心怀怨恨,并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 但一切都正和李柃所料那样,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 炼气后期的修士就已经是凡俗世间的巅峰,她所有的亲人,朋友,大概率都还不如她,就算上头有祖宗前辈,也不大可能为其出面,只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就为难李柃。 当然,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 这件事情过后,李柃已经在渚元峰众人那里挂上了名号,有心之人都会记得,他和这件事情脱离不了干系,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坑他一把都会非常乐意。 不过,时间可以冲淡这一切。 几十年后,炼气修士们换了另外一批,就只有筑基修士还能记得这件事情。 玄辛峰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调拨了一批灵材出来慰问,毕竟事情是在国内生的,而且死者之前还与李柃有过矛盾,不表示一下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真正受益的甚至都不是渚元国的王族,而是来此负责处置的甘师兄和灵峰使者朱师兄等人。 和谈很快继续进行下去,甚至连地点都没有更换,仍然还是在李柃的府上。 他们才不担心李柃暗中捣鬼,就算为了摆脱嫌疑,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到接连对渚元国人出手。 而若不是他干的,凶手另有其人,同样得为保护渚元国人而努力。 所以,他们也只是略微提高几分警惕,但是基本一切都照旧。 又过了几天,时间来到夜晚。 万籁寂静,清宁居中,李柃和九公主按时作息,保持着惯常的共参秘录之后入梦遨游。 他们在此既是修炼也是休息,各自都把衍梦诀修炼得初窥门径,九公主拥有纯阴之体,擅长精神力量,甚至都掌握了多种材质的拟真之法。 不过李柃也不差,他结合着从莫清平那里所知的幽梦香妙用,成功将香魄融入精神力量之中,作为粘合剂来使用。 这或许在性质变化上面没有什么助益,但对维持形体,却是有着神效。 这样调和出来的梦境物品结构稳定,持续长久,甚至能够拿出到对方的梦境里面使用。 李柃叹道:“这都已经达到衍梦诀小成的地步了,此诀的奥秘就是在于利用精神来模拟事物,没有自主意识参与在其中,仍然可以让梦境物品保持形状和性质,这原本就是法力才具有的特征。” 九公主手中把玩着一块自己制作出来的玉石,也是若有所思:“这就是所谓的借假修真吗?一些主修梦道的修士就是通过这样不断制作梦境物品参玄悟道,然后得以晋升!” 如果我们掌握了这些变化,好生经营自己的梦境,甚至可以造就像梦幻岛那般梦中秘境。” 李柃道:“对了,之前没有敢带你去梦幻岛,是怕被老祖认出气息,但若找到合适的借口,还是可以去那里一趟的。 我们如今也已经开始修习衍梦诀,完全可以找个机会把梦境经营起来,听说那里的墟会有一些修士出售精神之力,就是把自己富余的力量转化成为梦境物品,供给他人使用。” 九公主道:“这样不会授人于柄吗?如若有人在精神力量之中掺杂别的事物,有可能做到以此为凭,攻入梦境的。” 李柃道:“这个隐患当然存在,就连我卖给梦幻岛主的幽梦香,别人若是利用它掺杂进梦境造物之中,我也可以循着香魄气息进入其梦境。 但是固化的香魄并不散,我追踪起来还是颇为困难的,这么做的难度,其实并不逊于其他做法,所以真正能够攻入梦境的还是各凭自己本领。” 在李柃看来,这并不足以成为隐患。 梦境之中的这些交易由来已久,如若随便什么人都能通过寻常的精神之力为凭的话,梦境世界早已乱成一团。 与此同时,以自身精神之力衍化梦境物品,也有可能把自身的精神特质遗留在其中,同样存在着被人反过来追索的可能。 双方的解决之法是运用衍梦诀这样的法门进行处理,分离出去的精神之力,和自身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乃是运用一种特殊的阴煞能量形成生中之阴,并固化下来。 那样斩出的精神力量,就和现实中的元气没有什么两样了。 九公主听到李柃的解释,明白过来,翻了翻他从梦幻岛中得到的功法,果真如此。 这部功法的载体是一件外形栩栩如生的书册,也是梦幻岛人的精神力量所化。 那些人都不怕别人通过这本书来魇镇他们,又何必怕他们以此为凭依潜藏进来? 就在李柃和九公主讨论之时,现实中的房间里,偌大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一道血红的身影凭空浮现。 朦胧的雾气萦绕于两人上空,很快就偏向了李柃所在的方向,悄然降了下去。 朝姝和洁华当值,都在趁机打着瞌睡。 李柃和九公主待她们宽厚,平常的夜里也没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时常都有机会趁机打盹。 不过作为奴婢,依然不敢真正睡着,很快就似有察觉,看了过去。 这一看,顿时把两人都吓得花容失色。 只见李柃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身影,软绵绵的压了上去,如同女子趴在他身上。 但是这一幕没有丝毫旖旎可言,反而充满了惊悚。 两人只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失去思考的能力。 血灵新娘伸出手臂,皙白之中,指甲鲜红,猛的往李柃心口扎去。 那手臂竟似毫无实体,如同穿透水波,径直没入其中。 梦境中,李柃忽然感觉心中一阵惊悸,连忙神魂归窍,睁开眼睛。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个染血般的身影。 身躯冰寒如冻僵,仿佛失去了行动之力,后背也仿佛有种锥心的刺痛传来,直透入骨。 如若是凡人,这一刻只怕就已经死了,但是修士还有神念可以运用,转瞬之间,罡煞护体,如同一层薄膜把压在身上的那个血灵新娘推了出去。 轻若无物的触碰之感传来,对方转眼化作一团血雾,当空散开。 李柃大喘着粗气坐了起来,仍觉后背一阵阵疼痛。 他的心脏,受伤了。 好在修士体魄强大,他修成道体之后,更是拥有着远凡人的恢复能力,当下咬牙忍住,运转御鬼之术。 伴随着一股隐秘的精神联络牵扯,血红色的身影凭空凝现出来。 “啊!” 朝姝和洁华终于惊叫起来,畏惧的看着那个红艳的身影,缩在角落瑟瑟抖。 李柃一把掐住血灵新娘喉咙,单手将其按住,死死压在床头。 “夫君,怎么回事?” 九公主看到李柃忽的从梦境消失不见,顿时就意识到现实出事了,见状之下,不由得大为惊异。 李柃神色严肃道:“她竟然开始袭击我!” 九公主道:“怎会如此,你不是用御鬼之术控制住她了么?” 李柃道:“没有这么简单,就是正统的御鬼之术,同样存在反噬的可能……” 李柃一边说着话,一边驱运拒邪香,香魄如同牢笼,把整张床都笼罩起来。 虽然他可以感觉得出来,自己和血灵新娘之间的精神联系仍在,但异变的征兆显现,也不能听之任之,很快便凝香为域,把整个房间都充盈的严严实实。 这一下,终于可以暂时放心,不必怕她到处乱跑了。 直至此时,李柃才放开血灵新娘,带着几分警惕观察对方。 似乎感受到了李柃的目光,血灵新娘重新飘起,幽幽的悬浮在半空,安静无比。 “竟然又没事了?”九公主看得大为惊讶。 “你们不用怕,都过来,告诉我刚才究竟生了何事。”李柃肃然对朝姝和洁华道。 两女战战兢兢,颤声说道:“驸马爷,她……她突然就出现了!还压在你身上!” “她用手扎你心口,还穿了过去……” 李柃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道:“去取拒邪香过来点上,从今开始,没有特别吩咐的话,房间中都点这种香品,内苑各方也多用此香。” “是。”或许是受李柃的沉稳感染,两人渐渐平静下来,但是依旧带着几分心有余悸。 那位还在床头飘着呢! 李柃也意识到这一幕对凡人而言冲击太大,太惊吓了,将其收了起来,重新镇压在识海内。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血腥之中混杂怨恨的气味,似乎还带着几分似曾相识的质感。 “是那霍青青的怨气!我明白怎么回事了。” 九公主看向他,带着几分疑惑。 李柃解释道:“她吸收了霍青青的怨气,不得消解,于是受本能驱使谋害人命来了,好在之前是我用阳光晒她,用烈火烧她,因此第一时间以我为目标,要是袭击朝姝她们,只怕已经出人命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心生几分庆幸。 好在没有生那种事情,要不然,他也回天无力。 “改天得用度香再消几分怨气,继续压制这种害人的本能,不过再用阳光或者烈火之类削弱是不可取了,要不然非但怨气难消,反而还会有所增长!” 第157章 莫清平的机智 直至此时,李柃才算是真正领教了修炼魔功的弊端。 有些魔功乍看之下威力非凡,能够使得修士成,短时间内就形成战力。 然而,倘若自身过于弱小,毫无依仗,稍微反噬一下,也就死了。 李柃心脏难受了一整夜,天亮后才得以恢复,不复疼痛。 九公主提出要给他揉揉,李柃同意了,但一边揉着,还是一边安慰道:“我没有事的,而且,我已经大致摸透她的特性,能够防住这种攻击了。” 九公主闻言,不禁白了他一眼:“这是防不防得住的问题么?” 李柃想了想,失笑道:“那倒也是,再让她这么突然跳出来扎上几下,没有毛病也吓出毛病来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一丝怨气已经被驱散,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再作,拒邪香同样可以有效压制住阴灵行动,令她不得逾越。” 旋即却是神色微肃:“只不过,朝姝和洁华的确吓得不轻,该让她们好好休息了。但若解雇了她们,这种依附主人才能存活的附庸也没有去处,只能继续养着……” 李柃此刻想到的是,随着自己修为实力提升,那些凡人侍婢都已经有些难以追随了,自己和九公主也不再需要人贴身伺候。 莫说夜间诸事,就是平常洗漱穿衣,吃喝,整理,也不见得能够派上用场。 修士可以接连多天不睡觉,也不用洗漱,吃喝拉撒,依旧保持精神饱满,肌肤洁净。 这才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 既然都不食人间烟火了,也不需要凡人仆役。 但李柃也明白,贸然解雇她们并不可取,没有足够的权势和力量,也难以带着自己所赐的财富回乡自行过活,这件事情,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还是慢慢的顺其自然来解决才妥当。 两日后,夜中,一切平静如常。 李柃带着九公主入梦,对她说道:“今夜是墟会之日,我带你去梦幻岛看看,顺便也是印证当日对莫岛主所说,建立起联系。” 九公主道:“夫君,你准备以现实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么?” 李柃道:“没错,我如今经营的是子虚真人看重后辈这个身份,疑似血脉后裔,莫清平和阴长明等人都将不吝攀交,多加照顾,暂时而言,完全足以成为新的靠山了,到时候再展露一些自身独有的价值,成为对他们有用之人,就会有往有来。” 九公主道:“那她怎么办?” 目光向旁边看去,血灵新娘身影浮空,安静无比的呆在那里。 李柃道:“放心好了,我已经分出一道神念在她身上,若有异动,随时可以回来镇压,而且房间里面充满拒邪香,已经把活动的可能压制到最低。” 顿了一下,他又沉声说道:“这次去往墟会,同样是打算利用一番那里的渠道,找寻解决之法。” 九公主道:“那好,我们走吧。” 李柃当即携着她飞出自己梦境世界,往感应到的梦幻岛穿梭而去。 宛若天旋地转般的挪移之中,两人梦灵跨越无限时空,来到了那处天圆地方的梦幻岛。 和上次相比起来,此间的景物已经大为不同。 外层的诸般物件还好,内层的中部山头上,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尽皆焕然一新,都换上了全新的材质。 那是拥有着高拟真度的梦境造物,一个个熠熠生辉,带着清晰如真实的质感。 不过,似乎是限于制作成本和时间精力的缘故,即便莫清平是结丹高人,也没能在短时间内将此物大规模应用到整座梦幻岛上。 他决心全力打造的是他自己所居住的山峰,以及特定的几处功能建筑之上。 而且,即便是在自己所居的山峰上,各物件所含香魄浓度也并不高,他所凭借的,仍然还是自己衍梦诀上的造诣。 就在李柃观察此间的同时,居住在此的梦幻岛居民,还有莫清平的弟子们也在观察他们。 因为梦幻岛是结丹修士的私人领地,往来出入之人都是有数的,突兀多出的生人,精神气机大为不同,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李柃并没有展露元婴高人神魂出窍的本领,他们自然看得到。 “那个人怎么好像有些奇怪?” 集市的街道上,一名巡卫模样的执事弟子看着路过的两人,把目光锁定在李柃身上。 另外一名同样执事弟子模样的同伴郑重道:“对,好高的拟真度!” “他的梦灵体清晰得如同真实躯体,这都已经不是寻常梦灵,而是达到阴身的程度了!” “待我用法眼看看……啊……好强烈的灵光!” “这定然不会是个普通的散修,走,过去问问看。” “等等,莫要如此孟浪,先通知真人再说!” 他们口中的真人,自然便是此间的主人,清梦道人莫清平。 很快,莫清平便得知了李柃来到的消息。 他此时与李柃素不相识,闻言生出几分好奇,分出神识感应了一下。 结果看到李柃的瞬间,不禁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名梦幻岛弟子好奇问道:“真人,为何笑?” 莫清平道:“上个月子虚前辈托我照看他的一名后辈,我问他对方何人,他还告诉我此事不必多说,到时候自然就明白…… 如今方知,果然是不必多问,一看就明白了。 此人身负幽梦香香气,乃是闻香入梦而来,如今天下除了我等和子虚前辈相关之人,还有谁会有这种香? 更何况,他所穿衣裳的制式,明显和子虚前辈一模一样!” 这的确是李柃刻意为之,好让莫清平确认他的身份。 这个时候,阴长明恰好也进来,见着莫清平就道:“莫道友,你为何把神识乱扫,我还在半山腰就察觉到了。” 莫清平微微一笑:“我在看子虚前辈所说的那位后辈呢。” 阴长明神色一肃:“子虚前辈托你照顾的后辈?在哪里?” 结果一看,顿时哑然失笑:“那不是玄辛国的灵香匠户李柃么?我明白了……果然如此!” 他的符诏,如今可是还留在李柃手里呢! 阴长明自然是知晓李柃存在的,他甚至知道,李柃手里掌握着茶芜香的方子! 想到这种对自己有用的香方,他不禁心痒难耐,但转念一想,子虚前辈没有明示自己什么,贸然与之接触,恐怕适得其反,又只好按捺下来。 莫清平和阴长明是老相识了,一看对方如此神色,又感受到其所散出来的精神波动,顿时便全明白了。 不过他也不点破,只是召来一名岛上弟子:“注意一下,看看他们此来墟会,都在做些什么。” …… 莫清平和阴长明的神识虽然隐秘,但作为以感知力量为天赋的神通者,李柃自然也有所察觉。 “青丝,这边,我们看看他们都在卖些什么东西。” 他暗自一笑,也不点破,只当浑然不知。 他的神识感应范围是远远不及结丹修士的,虽然筑基之后,这种感应的范围暴涨,达到了近百丈以计,但在同阶之中都还属于新晋,更何况,对方还依托着掌控整个梦境的法宝清梦枕,如同整个秘境洞天的小天道。 因此干脆不予理会,带着毫无所察的九公主往集市的深处走去。 “二位道友,来看看我用衍梦诀制造的梦境造物?新鲜轧制的方砖,触感真实!” “二位道友,这里有五行法诀数份,平价甩卖了,用梦境造物或者同类功法都可以交换!” “二位,有无兴趣知晓草莽江湖消息?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只要是在玄洲大6生的大事,我们都包打听,这里还有准备好的历年年报,以及各地异闻司所收集而来的情报消息,量大从优!” “现实中的各类灵材和法宝有售!万里之内,免费送货上门,担心成色的可以申请梦幻岛代为担保……” 一路上,各方修士颇为热情的招呼着。 梦境之中各种光怪6离皆有,那些明显是草莽散修者为自己捏造的梦灵体都一个比一个唬人,个个看着相貌堂堂,衣着光鲜,仿佛有道真仙干出的却是沿街摆卖的低端事,甚至主动吆喝起来。 反而这里也少有人认得他们真实身份,大多数人是经过伪装,秘密来此交易的。 李柃很快就对草莽江湖消息生出几分兴趣,上前询问了一下,结果得知,此间的交易是借由梦幻岛中提供的玉钱完成的。 这是一种利精神之力制作出来的梦境造物,代表着梦幻岛中最为高端的技术,乃是莫清平本人亲自催动法力所炼制。 他规定其等价于外界的一枚灵石,因梦幻岛信誉卓著,运行稳定,常年都保持着稳定的币值。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们初来乍到,都没来得及兑换,不如回头再说?” 听到李柃这么说,摊主也不着恼,反而热情指点道:“你们沿着这里往前走,找到山脚下的钱庄就可以了,现实中的各种造物,梦幻岛求购的灵材,功法,还有相应的梦境造物,都可以兑换,灵石和四海商会的符钱等物也是认的。” 虽然明白这笔生意可能要黄了,但他们在这里做买卖,靠的是回头熟客,可不敢随便得罪人。 李柃当即和九公主一起往钱庄走去。 九公主边走边说道:“这种梦境墟会钱币价值不定,都是由自己所定,也是一种挣钱的门路啊,看来这位岛主还兼修着金钱之道,利用此法货殖生利……” 李柃道:“我手中有些灵材,还有世外谷中的资产,先兑出几万来用。” 结果到了钱庄,一名管事模样的弟子就主动迎上来:“二位可是玄辛国的李驸马和九公主?” 李柃道:“我们是。” 九公主讶然:“你怎会知道我们?” 那管事弟子矜持笑道:“我们接到通知,说是您二位要来,可能需要兑换玉钱,已经准备好二十万玉钱,尽管先拿去用了便是,若有质押,典当,往来交易不便,颇费时日,也不必再麻烦了。” 末了又道:“二位不必疑虑,这都是那位前辈为你们准备。” 李柃笑了笑,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从钱庄出来,九公主忍不住感慨道:“没有想到,此间的主人还挺上道。” 不过转念一想,不禁又笑道:“这都是子虚前辈的名头好使啊,我看他们若非生怕殷勤过甚反而使得我们疑虑,只怕百万千万也敢借出。 而且这种梦境造物只有在梦幻岛才能使用,也算是防止过度套取资粮的控制手段。” 李柃道:“确实如此。” 这是一桩好事,这意味着,他李柃能够在此混得开了,以后往来,有着诸多的便利。 不久之后,回到之前所在的街市,摊主和颇为惊奇,没想到两人一下就换好钱财回来了。 接下来,交易自是顺利完成。 李柃又逛了一圈,专门寻找自己所感兴趣的各类功法和修炼秘录,当中包含着许许多多散修见闻以及各种见识。 李柃特别问了一下有关御鬼之术和鬼灵之事,结果散修之中人才济济,各类奇遇和机缘也不少,还真有人通晓这方面的知识,花费上万玉钱换到。 岛上灵峰处,暗中关注李柃和九公主二人动静的莫清平很快也得知了此事。 “御鬼……鬼灵……” “这两个小辈,怎会玩得如此野,难不成在偷偷修炼魔功?” 不过莫清平很快就放弃了猜测,召来一名弟子,吩咐他把自己过去曾经收集的一份笔录拓印过去。 他是此间主人,有的是办法安排李柃买到这份笔录。 “前辈托我暗中照看那后辈,这应该也算是照看了吧,我总不能当真傻乎乎的等着他有事求告上门,才来出面……” 莫清平感觉自己机智透了。 只是,如何不失矜持,而又自然的让那两名小辈知道,自己帮了他们呢? 莫清平深深思索起来。 嗯,不能太过刻意,有失前辈高人风范。 一定要很自然……很自然的让他们知道才行。 第158章 方外志异 李柃和九公主继续在这个梦境里面闲逛,寻找自己所需。 九公主仙门弟子出身,其实是不缺什么神通法术和修炼功法的,她现在之所以掌握的东西不多,是因仙门传统上认为贪多嚼不烂,筑基之前主修打基础的炼气法诀就行。 一言以蔽之,重道不重术,崇尚道高一尺,法高无涯。 仙门以筑基为真传弟子,筑基以上,修出法力,只是修行路的起点。 散修筑基则有可能是修炼的终点,达成毕生之成就。 因此散修每有神通法术都先学到手再说,他们闯荡江湖,需要应对的情况复杂,从实用的角度而言,也是多才多艺更具优势。 因此经常可以看到,草莽江湖里面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各种胡里花俏。 这个市场里面,散修常用的各种旁门小术并不少,甚至还有一些涉及到法力运用的筑基法术。 “纸鹤术?” 李柃很快便现了一个奇门类法术,不在五行之列。 摊主见李柃捧起书卷,不禁眼前一亮,对他道:“道友真有眼光,此术能够以法力变化纸鹤,虽然度慢了一些,但却毕竟是个代步之法。 试想想,别人都只能化光飞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您却可以驾鹤遨游,欣赏大好河山,是何等的自在逍遥? 除此之外,您买此书我还附赠纸鹤传信的法门,这可是真正的买一送一……” 九公主听得暗笑不已,传音李柃道:“这个人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纸鹤术是那些不舍得炼制遁器的散修借以代步的工具,又慢又不方便,还说得好像很潇洒一样。纸鹤传讯也仅限于一些安宁之地短程传讯,或者在凡人面前卖弄手段,根本就不实用。” 李柃笑着传音道:“确实如此,此术还非得是筑基以上才能修炼,炼气散修耍个五行法术也就是极限了,根本修炼不了这等奇门法术。” 这东西对于没有法力的炼气修士而言,基本上就是没用。 不过李柃明面上是炼气修士,暗地里已经筑基,倒是符合修炼要求了,还是将其买了下来。 旋即又见一些裁纸为人,撒豆成兵,隐身术,穿墙术,变化术等等,同样需要达到筑基层次才能修炼的奇门法术。 另有喝水,知时,识地,辟谷,望气些许法门。 喝水不是喝的动作,而是喝问,呵斥,能以法力让江河断流,算是一种控水法门。 知时则是调节自身生物钟,使得神魂与天地大道在某种程度上进行同步的感应,看似无用,实际上是天人感应的一种运用,不然修士常常闭关潜修,不知昼夜变化,寒来暑往,要有诸多不便。 识地可以记住大地元磁和自身方位的变化,增强方向感,否则的话,修士以神通法力到处乱飞,时不时迷路,那还怎么自在逍遥?光是找路就有得找了,等达到结丹以上,掌握挪移神行之法,甚至出入幽冥,遨游太虚,更加需要这一类型的定位本领。 辟谷更不消多说,修行之人必备的食气之法。 炼气境界之时还好,到了筑基,凡俗饭食就真的是味同嚼蜡,不复享受可言了,也没有什么裨益,还是享用灵气才能供应身体机能,维持道体所需。 望气则是把法力注入双眼,观望气机的一种法门,小成可以望见五行元气,中成可望精神信念,大成可望气蕴化象。 有些前辈高人游戏红尘,给人卜卦相命,靠的往往就是这种法门,法眼一开,某人肝火过甚,身必有疾,或种种脾性导致邻友不和,再结合自己所知的其他信息辅助,基本就能把命运轨迹说个**不离十。 又或者游历闯荡,寻幽探秘之中,能够望见宝气,知晓某方某地有异宝出世,或灵材成熟,妖孽横行。 这些东西对于炼气修士而言深奥如天书,除非拥有相应的天赋资质,否则很难通过主动学习加以掌握。 但达到筑基,修出法力之后,就是烂大街的小术,只要有心,学习起来颇为容易。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仙门的思路,筑基之后,学习这些就是水到渠成,那为何还要在炼气时期苦学? 一些旁门左术而已,又不是打基础的大道法门,无谓浪费时间精力。 修仙界这么多年展下来,这类东西早已广为流通,就连炼气修士手中也常见有抄录的版本,往往都是买一送一,或者买其他东西所附送,李柃很快收集到十来份。 “我如今新晋筑基,正需要这些东西用于增长阅历和见识,将来青丝你晋升,同样用得上。” 仙门当然也有这些东西,可供筑基真传免费参阅,不过筑基以下境界是没有什么机会看到的,更加不可能提前去抄录。 李柃也不在乎买贵了,还是买便宜了,买得起的都一口买下,先弄到手了再考虑要不要去学。 实际上,这当中的许多也只是基础的法力运用窍门,比如当中的变化术,他早就已经无师自通有所掌握,能够捏造不同化身;再如辟谷,干脆就是筑基修士的本能,学习只是为了更加规范与高效利用。 真正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前人经验,以及将其原理格尽的归纳总结。 他的众妙化香诀也更接近于天赋的神通本领,如若想要开宗立派,还得将其化成为法门才行。 就在这时,两人来到街尾,忽的见到一名锦衣青年坐在摊前,叫卖一份书卷。 此人似乎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不但衣着和神情气质不同,就连摊上,也是孤零零一份物件,并不像其他修士,恨不得能摆满身前,好展现琳琅满目,赢得更多交易机会。 见李柃和九公主走来,锦衣青年面露笑意,对他们说道:“二位可愿看看某手中这份《方外志异》?” 李柃好奇道:“《方外志异》?这是什么书?” 锦衣青年道:“此为前辈高人所整理的奇闻怪谈知识,多涉鬼修,灵异,怪诞之说,或许道友正需要此物。” 李柃略带诧异看了他一眼,忙问道:“可否让我先看一眼。” 那人道:“前几页未曾封印,道友尽管试阅就是。” 李柃翻了翻目录,顿时现,此书涉及种种鬼灵怪异之事,甚至还附带了一些魇镇,魇祷,请仙,通幽的旁门小术。 此世修仙,广为流传的神通三十余种,法术百余种,不涉及任何门派,势力,人人皆可修得,但是同为通传的神通法术,也有主流,小众之分,这些魇镇,魇祷,请仙,通幽的旁门小术,就可以说是通传当中的秘术了。 等闲散修收集这些不易,倒不是说什么敝帚自珍之类的想法,而是机缘际遇的问题。 修仙界中没有人做慈善,消耗自己的时间精力去整理,刊印,行这些东西,就算有,也未必能够做到规整齐全。 李柃问了一下怎么卖,那人竟然道:“此书只送不卖,赠予有缘人。” 李柃道:“何谓有缘?” 那人道:“相遇即是有缘。” 李柃微愕,旋即就见那人身影化烟,当空散开,连同着前面的摊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一阵,李柃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是个萝卜坑啊,这是在此等着,把书送给自己呢。 这时候,此书的封印已经解开,可以看到后面的内容了,李柃迫不及待翻阅起来,大致浏览一番。 这本书内容很丰富,他先跳开许多东西,只看自己感兴趣的血怨内容。 “怨灵分咒怨,血怨,煞怨……血怨以血为凭,乃是以气血精元化为载体,需祭炼源血,而后有成……” “竟然还有具体的择取条件和炼制手法?” “邪法,这是真正的邪法!” 李柃身躯一震,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九公主站在身边,也跟着看了一眼,讶然说道:“竟然记载得如此具体?” 虽然未有真正的法诀内容,但这里既然有相关原理也注意事项的记载,几乎是把相关神通法术掰开了揉碎了来讲,从根本上交代了此类的来源成因,炼制之法,控制之法。 天下神通法术都是由人创造出来,真正天资高绝,悟性奇佳之人,未必不能通过这些记述自创相关法术。 结合过去所知的林柔娘相关种种,李柃终于明白那些祭祀仪式和择取少女的意义,也终于明白了,此前那一血灵新娘为何会失控。 “果然不出所料,前天是那清悠公主的怨气作之日,遥相感应,影响了血灵新娘…… 但一般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会错误追寻到这人身上去,试图从渚元国那边探寻根源。 真正的根源,其实在幽魂宗……不,应该说是黄泉宗那里!” 九公主听到李柃的传音,不由问道:“怎么说?” 李柃叹气道道:“你看这里所述,源血之说……这种血怨,实际上是黄泉宗试验的人造之物,已经偏向于血神一类,它的本体寄托于黄泉血海之中,在血海魔尊掌控之下! 难怪当初林柔娘身死,魂魄会归于冥界,险些被接引回去,原来她留下的精血凭依,已经化为源血,那是转生为血神子的关键之物! 血神子,源血不灭,血神不死,这是模仿血海魔尊血海不枯,元神不死的特殊禀赋。 如若我所料不差,林柔娘和此前那些少女的尸体也是关键,当初当真不应该让她得以被魔道中人带走的,控制在手里,多少能对此物多持一道控制凭依,干脆回去,则能让她朝血神转生的蜕变之路多出几分阻碍。” 九公主惊道:“这么说来,血灵新娘岂不是非常危险?这实际上是黄泉宗试验转生血神的一种造物,她拥有着不死的特性,只要不能捣毁血海之中所藏的那份源血,就能不断重生,化为诅咒纠缠宿主?” 李柃冷声道:“不错,之前的安静是一种假象,她只是新生之初,和我一样法力不强罢了,假以时日,必定会越变越强,等到过我后,就会反噬! 我们所用的御鬼之术其实根本无用,不能控制她,倒是生前在其心灵深处留下的印记有几分用处,但也治标不治本,必须取得源血,才能彻底进行彻底的掌控。” 九公主道:“可是那东西藏在黄泉宗的血海,在化神大能手里……” 李柃道:“这种事情,暂时就不用想了,还不如考虑如何封印或者摆脱她。 但这种寄宿的原理,本质其实是一种诅咒,当我从冥宗手里截胡林柔娘的魂魄,就已经被盯上了,这是杀她的因果。 还好,知晓了这些事情,终归还是能够有所应对,因果也不是不可化解的。” 李柃一下便想到了许多。 他先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修为实力不能弱于她,倘若弱于她,容易失去控制,产生各种问题; 其次,需以度香,拒邪香等有用的香品多加熏洗,转化性质; 此外,还要防范幽魂宗人和黄泉宗人以源血为凭找来,但若想要真正化解,却又不得不在未来强大之际主动找上他们…… 由此来看,炼气修士甚至普通的筑基之流击杀林柔娘,都将会是一个无解的死结,有可能被生生的咒死。 李柃神魂位格奇高,动手之时也已经拥有了筑基的法力,这就达成了压制的条件,让许多隐患暂时没有显露出来。 但没有显露出来,并不意味着不存在,冥宗之人是玩弄生死和诅咒的好手,此间因果恩怨,并不会因为林柔娘的死亡就那么容易一了百了。 她可不是霍青青那样没有的普通弟子,而是结丹真修的直系亲属,也是化神大能的血脉后裔,还先天道体,资质奇高,拥有着非凡的价值。 李柃忽然的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或许哪一天,林柔娘被其父母炼尸转生,要来找自己报仇雪恨,夺回魂魄,都不足为奇。 还好自己真身没有暴露,对方仍然以为击杀她的是子虚真人。 第159章 化烟之术 不久之后,两人带着所得之物回归,很快又苏醒过来,准备进行抄录。 梦境造物的一个缺陷是难以长久,它为精神念力所化,需以精神滋养,巩固下来。 想到这里,李柃来到桌前,取过自己此前制作的幽梦香,轻轻一握,便碎裂成块。 法力绞磨,片刻功夫,化为粉末,然后在神念驱物的操控之下,精准落在一块银叶片上。 李柃取来香炉,用意念之力拨了拨,挖出碳孔,盖好香灰,复又以阳火将其由内而外焚燃。 只是片刻功夫,香炉就变得温热起来,银叶悬空,缓缓落在其上,然后盖好,放至旁边。 随着清幽暗香袭来,李柃的精神仿佛进入空明幽寂之境,进而闻香入梦,在里面引导香魄灌注其中。 这可以极大减小精神的负担,使得梦境建设更为顺利。 果不其然,随着这一番操作,那些从梦幻岛带回来的梦境物品立刻变得鲜活起来,仿佛形体也更为稳固了。 此后的一段时日,李柃继续参阅《方外志异》,增长自己见识之余,尝试寻求解决血灵新娘隐患的方法。 正所谓祸福无门,惟己自召,这次的因果是自己沾染到,这没有什么可说。 但人的常理是趋利避害,若有前知,必定不会如此草率。 因此福祸根源,本质上仍然还是知与不知。 这隐约有梦境清醒之义,正所谓人生如梦,认知越清晰,越正确,就越强大。 这本《方外志异》让李柃知晓了血灵新娘的种种,让他在这一领域彻底清醒过来,可以说是这次墟会之行最大的收获。 他打算活用其中所载的知识,结合自己手中掌握的各种香品,尝试改造血灵新娘。 天赋在于闻香异禀,能够控制香魄,将来未必不能把这一怨灵炼化,真正得以掌控。 这时候,李柃也现了,自己手中掌握的香品大多牵涉精神变化,但却未必见得能够和这种灵体共鸣。 梦境之中所呈现出来的血灵新娘只是其投射在此间的一种体现,并非真正本体,若想熏陶对方,使用信灵香都可能会比幽梦香更为恰当。 然而信灵香又有可能增益其精神信念,使得怨念强化。 用香火愿力熏陶,度香度,同样存在种种问题。 思来想去,还是得结合实际,制造出对症的香品,这样才能够作为供祭血灵新娘所用。 …… 时日飞快过去数月,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年底。 经过这段时日的磋商,玄辛国终于和渚元国达成了联盟协议,共抗圣元国的大局已经成型,世外谷也在冷淡之中艰难维持,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 驸马府内苑,含香阁中。 “穿墙术!” 李柃法力加持肉身,自我感觉良好之后,往前扑去。 顿时间,一股大力传来,结结实实撞在上面。 带着几分郁闷摇了摇头,忽的听到妻子轻笑,竟然被她瞧见了。 九公主正从门外走进来,见状不禁调笑道:“夫君,我怎么一来就看见你在撞墙?” 李柃道:“哪有的事?修士的事,能叫撞墙么,我这是在修炼。” 九公主双手各拢指诀,很是潇洒飘逸的比划几下,面带笑意,往前走去。 但见她身影穿过墙壁,竟然轻而易举就走了出去,仿佛穿过的只是一道幻影般。 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突然现,自己颇为适合修炼这种法术。” 李柃见此,毫无意外:“你也已经修炼出法罡,只待最后一步就能筑基了,再加上天资适合此类虚无变化,做到这种程度不足为奇。” 他说话之间,再运法诀,这一次找到感觉了,终于也成功穿透墙壁,走了出去。 外面是庭院,九公主正站在墙边,面含微笑看着他。 李柃若有所思道:“阴阳和合谓之道,天下道理大多都分不开阴阳二字,但不能把它归咎于字面意义上的阴阳,而是要散开去。 男女是阴阳,虚实是阴阳,左右是阴阳,往来也是阴阳。 据此而论,这些奇门法术一言以蔽之,无非阴阳变化而已。 纸鹤术,撒豆成兵种种是实化,而穿墙术,隐身术种种是虚化,本质上都是对于法力虚实的运用。 我因纯阳道体之故,对于实化的种种拥有着莫大便利,但穿墙术,隐身术,修炼起来进展缓慢。 当然,这种缓慢也只是相对而言,完全是草莽散修里面中人之姿的水准,仍然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而且,在我神魂出窍之后,一切似乎又颠倒过来。 我神魂拥有缥缈道意,香严体空,因而又具虚化天赋。”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注入法力,往前抛去,便见一只三尺来高,栩栩如生的白鹤出现在庭院中。 这远比功法秘籍当中所描述的小成形态更具实感,乃是因为李柃尝试过捏造化身,而且对自身的精神塑形拥有相当的经验。 九公主看着这只白鹤,不禁感慨道:“这个我就不会了,这种实体变化并非我所擅长,或许等到筑基之后仍然多有不便。 好在我们道侣双修,法力性质会彼此接近,到时候你可以汲取我的阴气,利于虚化,我也可以汲取你的阳气,利于实化,最终虚实相间,阴阳平衡,接近大道。” 李柃道:“这的确是一个办法。” 九公主看向他,双颊生晕,面若桃花:“那,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房修炼吧。” 李柃道:“先不忙,我最近参修各类神通变化,研习法术,又自创了一门与香道有关的神通,与众妙化香诀相类,你看看能否修习。” 九公主妙目生辉,略感兴趣道:“哦?是什么样的神通?” 李柃微微一笑,身影变化,似乎轻盈几分,脚下的影子也黯淡下去。 九公主疑惑道:“正立无影?不,好像又不是,你的气息仍在,只是身形幻化,如烟似雾。” 她口中的正立无影乃是一门能够收敛先天精气的法诀,修炼到极致,脚下连影子都不会生出,拥有鬼神莫测之效。 但李柃此刻展现出来的,似乎并非这一法。 李柃道:“你用飞剑攻我看看。” 九公主闻言,从随身携带的剑囊里面抽出飞剑,悬浮在身前尺许:“夫君,那你可小心了。” 李柃道:“放心,你尽管一试。” 九公主试探着把飞剑往前刺去,为免不慎伤及李柃,取的是肩膀部位。 原以为李柃会利用罡元气劲之类的手法挡下攻击,然后利用那莫名的法术反击,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李柃非但不避,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还没有等她回过神,剑刃就刺了进去。 但惊诧之中,九公主立刻就又现,飞剑竟似没有刺中实体,凭空穿透过去。 “这是穿墙术?不,好像也不是。” 穿墙术虚化无形,持续时间太短了,古修时代甚至听说过有人卡在墙里活活憋死的惨剧,故而有前辈专门对其改良。 当代的穿墙术,需要先以神识贯穿墙体,把穿透距离从未知变作已知,法力运转之间,始终保持至少一半的余量用于保证安全,一旦失败,就有可能会被反弹出来。 剑体穿身和敌人攻击的情况之下,未知之数太多了,穿墙术根本无用,因此不可作为躲避刀剑的术法来使用,充其量只是借鉴其原理而已。 李柃并不卖关子,主动揭开谜底:“此乃香形术!” 九公主疑惑道:“何为香形?” 李柃道:“香有其形,烟可证之,故云烟乃香之形,香乃烟之魄,香形之术,实为化烟之术!” 香者非木、非空、非烟、非火,从科学的角度论证,它还涉及到分子结构种种。 然而在修仙世界,注入道蕴,那就真的是缥缈无形,不可捉摸了。 燃烧必有烟,即便是号称无烟之香者,依旧存在凡人肉眼不可见的分子散。 故而李柃说烟乃香之形,香乃烟之魄。 这也是一对阴阳,香为阴,烟为阳,恰正对应肉身与魂魄的关系。 此间种种,化为真意,凭借着法力流转与精神感悟的变化,可以使得当体空寂。 李柃一直以来所长的都是神魂出窍,以无形灵魄躲避凡人视线,感知。 他的肉身为纯阳道体,甚至连修炼穿墙术都有几分妨碍,无法和神魂一样虚化。 这是道体本身的特性,一般也不会贸然改动。 神通法术的意义便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修士们可以运用法力临时改变这一特性,从而千变万化,无所不能。 李柃参悟香之形体,使得自身法力朝烟香之性转变,从而使得肉身道体拥有了如烟虚化的能力。 九公主听了李柃一番解释,不禁问道:“这一法术能够持续多久?” 李柃道:“这个我还真没来得及测试,不过依照我的感觉,可以长久持续,把这种形态作为常态来使用。 当然,这也是因我法力属性与之契合,天赋神通更是相得益彰的缘故,如若换成别人来修炼,可能效果要略差。” “竟然可以长久持续?”九公主惊叹道,“那这岂不意味着,凡人再也无法伤你?” 李柃道:“不错,此法最适合应对的便是凡人拳脚和刀剑弓弩,我就算筑基,神念力量至今也仍然不过数百斤,跟数人拔河都未必能赢,但正所谓道高一尺,法高无涯,凭借这种神通法术的变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筑基修士的依仗并不是蛮力,而是道体和法力所带来的种种变化。 李柃的纯阳道体拥有数千斤力量,远远大于神念,法力撬动天地之力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这是凡人的数十倍,乍听起来好像不多,但是集中在一人身上相当之可怕。 而且筑基修士还会真正的肉身飞行,凌空踏在数十丈的空中,居高临下对付地面,莫要说凡人,就连炼气修士都没有还手之力。 而若是加上隐身术,或者各种神通法术,那就更加不可力敌了。 这种香形术能够使得肉身化烟,彻底无视拳脚和刀剑弓弩的攻击,就不需要飞起来作战了,直接站在人群里面正面相抗都行,只有他打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打他的份。 李柃又解释道:“但是这种变化也不是毫无破绽,因为烟气体空,容易被吹散,霹雳弹等物是有可能造成伤害的。” 九公主道:“炼气修士的五行法诀也是同理?平常的罡煞变化似乎不容易造成伤害,但若转换成为水火雷电,还是能够直接攻击神魂,而借风之术,更有可能把形体都吹散。” 李柃道:“不错,但是我这一变化之术除了不畏刀剑,还有体空的妙处,长时间赶路可能要难受罡风吹袭,但短距离的闪躲腾挪非常方便,倘若有心的话,完全可以神出鬼没。” 他说话之间,身影如鬼魅,飞快飘动起来。 果然如同他所言,度快捷之极,过了平常肉身状态之下的行动。 九公主尝试着以飞剑劈砍,结果连衣角都摸不着。 她这时候不再担心会伤及夫君,运用了自己炼气巅峰修士的全力水准,仍觉难以捉摸。 肉眼是无法准确捕捉这种烟气形体移动轨迹的,需要以神识去感应,但即便神识念头,同样有所不及,每每察见之时,已经移动到了另外一段。 而这还是李柃刻意压制在炼气境界所展现出来的度,如若全力施为,还能达到更快。 嗤! 不一会儿之后,飞剑一闪而过,擦着李柃的身影刺入不远处的地面上。 九公主略带几分懊恼,以神念驱物将其拔出,道:“不来了不来了。” 李柃哈哈一笑,撤销变化,恢复肉身,上前搂住她道:“好了,不要恼了,回头我把这门法术传给你修炼就是。” 九公主生出几分意动,但转念一想,还是拒绝道:“不了,眼下我最重要的还是筑基,筑基之后,自有大把时间修炼这些法术。” 李柃道:“也对,你就全力筑基,筑基之后再来考虑这些。” 第160章 探索秘境 回到清宁居中的房间,已经是深夜。 丫鬟们早已经为两人铺床叠被,伺候着入寝。 两人依例是共参秘录,修炼一番,然后入睡,在梦境之中继续参悟各种玄妙。 李柃最近做的事情不少,但都是紧紧围绕着经营建设自己梦境,以及防范血灵新娘。 就在他入睡之后的不久,床铺上血雾氤氲,化为一团模糊的影子浮现。 守夜的丫鬟们带着几分惊骇看着这一幕。 九公主却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指挥道:“驸马爷又被不干不净的东西压住了,检查一下拒邪香有无问题,不要让她成功现形。” 似乎是她的淡定感染了丫鬟,朝姝和洁华连忙检查香炉,很快回复道:“没有问题。” 九公主道:“没有问题的话就不必担心,熄灯睡觉吧。” 房间很快陷入昏暗,只余魅影飘浮,不断的改换着形状。 李柃的眼耳口鼻似乎都被血水浸透,那雾气堵住他的耳朵,塞住他的鼻孔,捂着他的嘴巴。 心口更似有一股血雾笼罩,无形念力压迫着心脏,使得其难以跳动, 但他身为筑基修士,体魄强横,短时间内不用呼吸,心跳停止跳动一时半会也无所谓,大不了明天早上醒来腰酸背痛,四肢麻木而已。 折腾了好一阵,这股血影才渐渐散去,始终还是没有成功出现在现实。 从始至终,李柃都没有惊醒过来。 最近这段时日,血灵新娘时不时就要闹腾一下,规律是大概七天一次,他都已经习惯了。 随着度香的熏洗,还有各种香魄的注入,李柃感觉自己已经逐渐找到了对付她的办法,而且只要自己够强,什么妖魔鬼怪也难侵袭。 对付这种情况,唯二字而已:淡定。 李柃也不打断血灵新娘的闹腾,而是在其遵循某种神秘规律行动过后,才在梦境之中,逐渐将其用拒邪香封印。 果然,她又变得安安静静,温驯之极。 如若是自的怨气作,出来闹腾,可以得到一时的消解。 如若有林柔娘的父母,甚至血海魔尊在幕后施术诅咒,也有可能蒙蔽过去。 他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但都以不变应万变,打算条件成熟之际再来一劳永逸。 过了一会儿,九公主进入他的梦境。 李柃对她道:“青丝,我继续感应那处道标所在的秘境,你在我这边修炼,顺便为我护法。” 九公主道:“好。” 李柃旋即盘腿而坐,遥感起来。 幽梦界,漆黑幽寂的虚空之中,一颗宛若星辰的光点隐约闪烁,散着朦胧的气机。 那正是当日方镜给李柃道标,让他感应到的所在,疑似前辈高人所遗留下的梦境。 经过这段时日的努力,李柃不断将自己精神传递过去,慢慢建立起了一定的联系。 然后他又凭借这种联系传输更多的精神之力,凭空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道标,然后不断加强。 突然,那个光点不再闪烁,而是变得稳定下来。 李柃精神一震:“终于成功了!” 九公主道:“成功了?夫君你打算今夜过去吗?” 李柃想了一下,道:“也可以,正好林柔娘今夜才刚刚闹过,短时间内不会再出问题,我过去查看一下。 倘若一切顺利的话,甚至有可能将其趟平,取得其中的传承,如若事不可为,也可以另做打算。” 九公主道:“这样也好,那你小心一点,若有不对的话,及时回归。” 李柃道:“不必担心,就算是结丹前辈的梦境也困不住我。” 他说这句话还是颇有几分自信的,如今的他法力虽然不强,但却已经拥有一定的变化能力,这在梦境之中,几乎就是真正的元婴力量。 不过梦灵所能携带的精神力量不多,也没有真正的法力可以运用,在别人主场的话,还是需要小心行事的。 费了一番功夫调整心绪,稳固精神之后,李柃便开始行动起来。 他轻车熟路的通过刚刚建立好的精神联系,把自己梦灵投射过去。 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挪移之后,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如同幽暗森林的荒芜之所。 李柃看了看四周,没有现任何人工的建筑,也察觉不到鸟兽或者其他修士的存在,感应之下只有草木。 短时间内,他也无法确认这里的状况,只能尝试着移动起来。 “外层好像被一股力量包裹着,这是梦境的边界?” 梦境大多都是泡沫一般的洞天世界,沉浮于幽梦界中,李柃记下这处边界的所在之后,开始往里而去。 他并没有老老实实的脚踏实地,而是朝着上空飞去。 但很快,一团深重的迷雾袭来,视野似乎被遮盖了。 梦境之中的视野并非真正的视野,而是潜意识中的认知反应,这说明这里的法则抗拒从高空进入。 李柃想起了神魂出窍之时,天地苍茫的景象,也没有丝毫慌乱,而是依照着大概的感觉,继续往里飞去。 在这里,知时识地的神通法术都仿佛失去了意义,因为梦境不是现实世界,未必支持这些时间和空间法则的运行。 他要对抗这种诸感蒙蔽,如同黑暗之中摸索而行,全凭自身心灵之光照应的恐惧,并且凭借着自身的第一感觉,找到此行所要到往的目的地所在。 如若按照梦境主人的设置,规规矩矩的往里走的话,恐怕还需多番周折,经历重重考验。 李柃对此倒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而是感觉没有必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柃突然停了下来,猛的朝下方坠去。 因为他竟然在这里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气味,这是别处所完全没有的。 很快,梦境把他所进入的区域投射出来,现是一个森林之中湖泊的所在。 四周仍然有黑暗迷雾笼罩,但奇异的是,眼前的花草树木自己在散着微微的朦胧光芒,神识探视之下,十余丈内外都清晰可见,然后才逐渐变得朦胧不清。 李柃向前方看去,见到了一个平静如镜泊的小湖,雪白的月光从天而降,明明此前还见着一片漆黑的背景,从下方看去,竟是月朗星稀的晴空夜幕。 短时间内,难分湖泊面积,但见波光粼粼之中,月华如霜,散着静谧的氛围。 此前闻到的气味似乎是从湖边的草地传来,李柃在这里看到了一朵又一朵的紫色小花,如同现实之中最常见的那种无名野草所开放。 它拥有着姹紫嫣红的颜色,鲜艳无比的开放在那里,形状似极了蝴蝶,乍见之下,就像是张开翅膀的蝴蝶停靠在枝叶上。 “这是什么东西?这种气味,好香啊……” 李柃放出神识感应了一下,但却毫无意外的现,这种香味并没有香魄可言,它只是一种虚幻之物,并不是现实层面的东西。 李柃对自己天赋神通还是颇有几分自信的,他所感觉到的真实香气都有香魄,只是多寡和活性难定而已。 如若连自己的感知都无法察见香魄的,那必定是假香,不在梦境世界之中。 暂时不知这究竟是何物,李柃也不打算深究,沿着湖边往里走去。 忽的现,前方视野开阔,自己似乎越过森林,来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山坡下。 突然,一块丈许大小,竖立在山坡下的山石映入眼帘,这块山石被雕刻成为不规则的长条石碑形状,上面用凹陷的阴文刻着三个大字。 “梦蝶谷!” “这个地方,叫做梦蝶谷?” 李柃看到,隐约有些失神,忽的猛然一惊。 “梦蝶谷?” 不知何时,四周的花香似乎变得浓郁起来,点点姹紫嫣红的粉末状香魄如同幻梦之中的烟尘漂游浮动,带着些许迷乱人眼的意味。 李柃暂时没有察觉到这种香魄的用处,但让他震惊的,却是自己竟然察见香魄了。 此世之中,能够透入梦境的香魄唯有自己精神所化之香,以及幽梦香一种而已。 而今,竟然又有第二种。 而且,还能够在虚幻和真实之中变化…… “对了,梦蝶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似乎是《万国风物志》里面记载过的东西,梦蝶谷似乎也曾有涉略,这是传说之中梦界与冥界交汇,介于梦幻和现实之中的所在,是梦界的核心所在!” 修仙世界的时空观念是迥异于凡俗世界的,此间的宇宙如同太极阴阳,带有相反的两极,混沌太虚如蛋清,物质世界如卵黄,阳间和冥界各自在这卵黄的两极当中。 梦幻现实亦然,梦界其实是诸天暗面的所在,位于混沌太虚之下,和冥界毗邻之所。 它也有对应的地理方位和固定位置,虽然这种位置,经常没有实际意义…… 然而,倘使有人能够遨游太虚,来到这么一处所在,那就意味着,来到了真正的梦界。 这并非是承载于某位修士,或者某件法宝的所在,而是承载于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所在。 又或可以说…… 它是天地大道的梦境,是亘古以来,长久存在的所在,和冥界,人间等等物质世界并无本质的区别! 它和幽梦界只有一字之差,实际上也可以说是此界的6地,幽梦界位于梦界外层,属于太空一般的存在,生灵的梦境是悬挂在天上的星辰! “我竟然来到了这种地方?” 李柃大感意外之余,也不由生出些微的欣喜。 平常想要抵达这种地方,是极其不易的,起码也得元婴以上大修士才能横渡幽冥,或者借助各种手段穿梭挪移。 常人若想进来,必须先有凭依,也即是前辈高人引路所得的道标…… “难怪那个方镜说他有道标也感应不到,这何止是距离远的问题,这是相隔了整个物质世界的层面,处在不同时空维度!” “进入此间即是机缘,这里的一切受梦境法则感召,既是真实,也是虚幻,若有足够悟性,当可凭此引证虚实幻化的梦道变化,同时证得诸般梦境道果!” 梦道大能所遗留下的永恒梦境,几乎就是梦道修士心目之中的圣地。 而这种天地自然所生成的梦境洞天,位格上当然也毫不逊色,只是资源和机遇有所不同而已。 但在此间运行的相关法则,世界的构成,生活的物种等等,都是独具价值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从这里挖一大堆沙石草木回去,都可以作为最高等级的梦境造物在梦幻岛那样的地方贩卖,莫清平这样的修士都愿意出钱买下,将其作为建设梦幻岛的材料。 因为如此一来,有助于他合道炼真,以及提高整个梦幻岛的拟真度。 普通的沙石草木都如此,更不要提天材地宝了。 此间倘若能够现什么天材地宝,也将会是独具特色的梦境宝物,用来炼制法宝或者作为增益精神的灵材来使用,必定是效果非凡。 李柃猛的想到了此前所遇见的无名小花,心脏莫名的剧跳起来。 “那还真的是梦蝶,能够自由穿梭于梦幻和现实之中,引人入梦的灵物!” “不好,我怎么记得,那东西好像有些危险!” 梦蝶能够啃食生灵的精神,它是以精神为食! 正念想间,一团姹紫嫣红的云雾飞了过来,定睛看去,那哪里是什么云雾,分明就是千百只蝴蝶。 这些蝴蝶飞行无声,翩翩起舞间,颜色流转,在这种万物都散灵光,如同童话世界般的山野之所,颇具梦幻色彩。 乍看之下,还颇为赏心悦目。 但李柃却陡然生出了危机之感。 这种蝴蝶飞行的度似缓实快,不待他有所行动,就落了下来。 香粉挥散,万物朦胧,这时候李柃方才察觉,此前感应到的香气竟然是来源于它们翅膀上的鳞粉。 “若被击溃梦灵,我花费数月之功才建立起来的精神联系也要告破,甚至有可能失去道标!” 闻到这股气味间,精神意志昏昏沉沉,脑子都似变得不清醒起来。 关键时刻,李柃只来得及做了一件事情,就仿佛陷入沉睡,彻底呆立在原地。 第161章 彩虹花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李柃幽幽转醒,这才现,自己竟似睡了一觉,在梦境之中失去了意识。 周围景物依旧,宽敞的山脚草地上落着一圈紫红梦蝶,彩锦般铺陈于草叶之上,甚至还有好些落在了自己身上,如同花瓣洒落。 然而在这梦幻而又唯美的景象之中,蕴含的却是险些断开连接,乃至丧失道标和精神意念的危机,因为就李柃所知,这种名为梦蝶的梦境生物拥有着吞噬精神,消化梦灵体的能力,如若遭到它们啃食,将会生不妙的变化。 有一种说法,是由此而在梦境之中丧生之人,现实里也会遭受对应的伤害,多次过后,同步死亡。 这与梦蝶本身的特性有关,也与此方天地的特性有关。 “它的鳞粉之中似乎蕴含迷醉精神的成分,我竟然差点着道了。” 李柃晃了晃身躯,现自己身上衣物都破了几个洞口,身上,手上,肩上各有一些如同虫蛀的伤口。 “这处地方的天地法则似乎大有问题,是梦境,但又不同于梦境,我的梦灵受到极大压制,竟然都被蝴蝶迷倒了!” 目光落在那些梦蝶上面,现它们如同迷醉,落在那里不动,李柃神色微变。 “还好我被迷晕之前施展了众妙化香诀,以精神催化迷神香,七情六欲感染其心! 这种梦蝶虽然不是有情众生,但却偏偏能够连接有情众生的精神,以情绪为食。 忧思惧愤兼具的迷神香足以令它们陷入我所精心准备的梦境陷阱,困在梦中之梦。 如此一来,也就无法趁我睡着,把我梦灵啃食殆尽了。” 这次互相伤害,似乎是自己赢了。 李柃略微思索,催运法诀制造出一个外形似鸟笼的捕蝶笼,然后把附近散落的数十只迷醉梦蝶全部捡起,装了进去。 之前的梦蝶数量大概上千,似乎感受到同伴的迷醉,惊散飞走了。 不过这样正好,李柃原本也没有指望能够捕捉到更多,只想着先带一些回去,研究清楚再说。 梦蝶醒来之后,随时可以啃掉笼子,需以迷神香继续熏陶才能压制。 这处地方的规则有些问题,倘若捕捉的梦蝶太多,他也没有信心压制。 在恢复清醒的瞬间,李柃身上的伤口就开始自行恢复了,梦灵体的精神状况也似保持良好。 于是,李柃越过山坡,来到对面的小山下,果然有个通往里面的狭小山路。 联想到小谷的名字,李柃面色数变,稍微明白了几分。 “这里必定有前辈高人前来探寻过,还留下了警示,那些梦蝶时常跑到谷外空地来,如若在谷口竖立石碑的话,只怕看到的时候已经太迟。” “但现在它们似乎离开了,要不要进去?” 里面可能是梦蝶的老巢,贸然闯入的话,还是存在几分危险的。 但若错过这么一处所在,似乎又说不过去。 “来都来了……” 最终,李柃还是决定冒险入内一探究竟。 他以神念驱物操控着捕蝶笼飘浮在自己身后,如同萤囊跟随,往里走去。 山谷幽深,小径曲折,蜿蜒之中,通往未知的深处。 不多时,一个芳草萋萋的谷中林地出现在面前。 百余丈见方的矮丘上,开满无名野花,尽皆绚丽多彩,盈盈有光,把整个谷地渲染得如同迷梦幻境。 看着这些五颜六色,散梦幻灵光的野花,李柃神色微凝,忽的想起了《万国风物志》当中,一位前辈高人关于梦境的记载。 “有草焉,其状如葌,短枝长叶,其色如虹,故名彩虹花。” 按照那位前辈的记述,这种叫做彩虹花的异草所开花朵呈现出奇异的彩色,梦蝶以其花蜜为食,能炼化其中精神。 这是一种蕴含着精神念力,与有情众生相类的奇花异草! 它又有一个别名,叫做七情花,对应着人类情感之中的喜,怒,忧,思,悲,恐,惊种种情感。 据传,人若得其花瓣服食或者冲泡,能在梦中体验相应情感与思绪,回味悠远而深邃。 这是一种能够唤醒精神意志之中相应情感,重现深刻体验的花朵,李柃一进来就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异香,犹如酸甜苦辣的气味质感交混,合成与自己所炼迷神香极其相似之物。 但是这种异香毕竟有所不同,它的香魄未经调和,呈现出的是一种宛若七色云雾的絮状形态,看起来又有些像是云朵。 这个时候李柃才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放出迷神香之后,并不是立刻迷倒梦蝶,而是仍被它们啃食了几下,受到些许伤害。 然而,自然奥妙也在此体现出来。 这些梦蝶原本是以彩虹花的花蜜为食,闻到迷神香后误以为是食物,结果却被熏晕。 无形之中,也就让李柃安全度过了沉睡的一段时期,从而得以顺利来到此间。 它们的灵体似乎能够极为有效的消化这种香魄,而且性味和食物相近,也不会刻意去抵挡。 这就好像平常吃食物并不会出问题,但是酿造为酒之后,暴饮一番,却要醉倒。 自己的众妙化香诀,成为了酿造此物的关键。 “按理说来,炼制迷神香不易,须当以自身情感为原本,模拟七情六欲,又或者从梦境之中采到别人的心灵力量方才能够炼成。 这当中的无论哪一种,都得费时费力,而且产量有限。 如若换成采集这种彩虹花,像处置其他花香一般进行炮制,产量和质量都能获得极大的提升!” 李柃当即上前,采集了一些散着香气的彩虹花,准备带回府中研究一番。 如若能够确定它的功用,以后炼制迷神香就方便多了,自己也可以凭此祭炼出一门堪称厉害的神通。 突然,山谷上空有一团姹紫嫣红的云朵飘来。 “好像是那些梦蝶回来了,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李柃想起了刚才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就被晕迷的情景,不由得面色微变,忙催运拒邪香,化为香氛笼罩自己全身。 这种香魄所形成的场域能够有效抵挡各种各样的精神力量侵染,对于神力或者鬼灵之流都有特殊之效。 然而当那些梦蝶靠近之时,李柃闻到它们身上所散出来的特殊香气,顿时又变得迷迷糊糊。 拒邪香竟然也无法完全抵挡这种迷人的幽香! 李柃再次确认,这的确是梦蝶翅膀上的鳞粉所造就,它散在空中的气味闻起来微甜,有种蜜糖和花香混杂的蜜香,又仿佛精酿的美酒。 只是片刻功夫,头脑就开始昏沉起来。 在自己被迷晕之前,李柃催运无胜香尝试了一下,结果现,似乎因为对方并非有情众生的缘故,这种香品也没有用处。 下一刻,他挥手之间召出火苗,凭空烈焰升腾,把***退。 但片刻功夫,那些蝴蝶竟然冒着烈火冲了出来。 李柃要留力量应对其他意外,也不想和它们硬拼下去,转身就走。 过了一会儿,他找到一条通往后方的小路,回头看去,那些梦蝶已经不见踪影,看样子是暂时得以安全了。 “看来这处山谷和周边地带都是它们的栖息之所,停下来探寻的话,得万分小心才行。” 李柃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时时刻刻关注周围,真正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结果还当真让他好几次提前现那些梦蝶飞来,得以躲避。 在这时他也终于确认,那些梦蝶的感知能力并不是太强,好像是凭着嗅觉追踪过来。 自己可以控制精神力量之中的香魄,只消刻意避免它散出去,又或者提前留滞一方,加以误导,就能够把那些梦蝶引开。 如此一来,虽然仍旧不断遭遇梦蝶,但却竟然让他成功穿出此谷,进入了较为宽阔的盆地所在。 从这里看去,一条往下走的宽阔坡面呈现在眼前,下方是个森林模样的所在,郁郁葱葱,长满各种植物。 这处地方的植物非常奇特,大部分都是五颜六色的存在,当中甚至有一些像极了之前所见的彩虹花。 但奇怪的是,它们都没有散出任何的香魄,就仿佛像是虚假的幻象一般。 而当李柃不经意间转到另外一边,再次见到此前所见的一些彩虹花之后,却又现,之前已经确认是真实之物的彩虹花,同样如同梦幻泡影,不再散香气。 “怎会如此?同一事物有时能够散香气,有时又不能,这岂不意味着,它们正处在梦境与现实的缝隙之中? 难怪说梦界光怪6离,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可能生,这处地方的天道本身只怕就是扭曲畸形的。 也不对,梦境原本就是这样,梦境的世界始终不如真实的物质世界稳定,如若要达到完全拟真,化虚为实的话,恐怕只有梦界中心的少数地带才能做。 但那里应该是梦界核心之中的核心,短时间内也无法看到。” 李柃思考着这些现的意义,也在想着该带一些什么样的战利品回去,才能体现出真正的价值。 至今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山谷里面的花丛处在偏向于真实的区域,在那里采摘的彩虹花至今都仍保留着香气和香魄。 还好,他紧紧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闻起来有气味,能够察觉到香魄的,应该就是真的,而那些没有什么气味和香魄散的,倒也未必就是虚影,有可能处在不同的时空维度,被不同的法则之力支撑着。 李柃想了想,干脆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开始提炼彩虹花当中的香魄,把它们融入自己的众妙化香诀之中。 他并不知道,此行的前路将会遭遇什么意外,干脆先行准备一番。 如若接下来还有什么危险之物,使用这种彩虹花炼制而成的迷神香,应该会有些作用。 至于梦灵体本身的力量,暂时而言,补充不易,也没有必要胡乱动用。 提炼彩虹花香魄的过程是繁琐而复杂的,这种七彩云朵一般的香魄竟然能够抽丝剥茧,分离出截然不同的香气和香魄,这就要求李柃仔细分辨当中的每一种,然后对应不同的情感意志将其分离开来,然后重新拧起。 这就等于是把一团乱麻抽出,绞成真正的绳索。 在这过程当中,李柃自己也不可避免的吸收了一些香魄,陷入喜怒哀乐种种不同的情绪之中。 他一会儿甜蜜开心,一会儿又忧愤怨恨,品尝到了种种滋味。 “这种花香具有一定的迷幻效果,如若短时间内吸收太多,会影响梦灵的自主意志!” 即便在清明梦中,梦灵也是脆弱的,它并不能像本体那样随时得到源源不断的精神供应,只能断断续续的通过远程遥感补充些许能量。 随着香魄的堆积,七情六欲也将影响梦灵的性质,从而将其扭曲。 无论是这当中的哪一种,都不利于保持清醒,因此只能趁着自己还能自控先停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柃继续上路,往下方的森林走去。 这个时候开始,似乎离开了梦蝶谷的范围,不知不觉进入到全新的区域,李柃甚至能够从地面的植被看出些许端倪,原本充满着梦幻色彩的山谷重新被荒寂肃穆所替代。 突然,一道阴影掠过。 李柃抬头看去,只见到一尊丈许来高的巨人飞翔在天空。 它的外形与人类相似,腰间围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皮毛所制造的短裙,上身涂着黑白二色图腾,像极了蛮族之民,但是面上无眼,只有额头处大眼竖立,带上几分妖魔精怪的神秘色彩。 独眼巨人很快就现了李柃,似乎也有些意外,哇的叫了一声,猛然俯冲下来。 直至此时,李柃才感受到了他身上拥有的强横气息,冲击之中,泥土飞溅。 李柃面上露出微讶之色,旋即却是陡然惊喜起来。 “智慧生物?” “这里怎么会有智慧生物的存在,是梦魇一类,还是梦幻与真实间隙流窜进来的探索者,和我一样到此寻幽探秘?” 第162章 交叠节点 李柃把所携之物化作光球,融入身体收好,然后飞了起来。 顿时间,一道罡煞化形的剑刃袭向对方,并以无形香魄潜涌,迷神香熏染之。 独眼巨人动作敏捷,轻松躲过李柃那半桶水的剑气袭杀,但转眼功夫就僵立原地,当场显现出几分醉意。 迷神香不可知不可察,也无从躲避,立刻就中招了。 这才是他真正的对敌手段。 李柃趁机出手,刹那之间,当场见血。 这也是他不知对方底细,没有贸然全力出手,不给自己余地,否则光凭这一下都是个重创对手的好机会。 不过在剑气刺中对方身体时,李柃也惊讶现,竟似有股远不同于梦中之灵的实体之感传来,自己准备将其制服的一剑竟然只得没入寸许。 “好强悍的体魄,这在现实之中绝对可称是刀枪不入,寻常刀兵无法伤害! 不过他看起来不太会效用神通法术的样子,这种身形外貌,有可能是修仙界中某种特殊的种族。” 李柃惊讶之余,猜测着对方的跟脚。 他在玄辛国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异族,不过得益于各种奇谈怪诞,还有书上的记载,也知道此世的确存在着一些精怪和异族,并不至于看到非人类的智慧生物就大惊小怪。 独眼巨人吃痛惊觉,叽里呱啦的怒吼几声,提着拳头朝他轰来。 李柃动作敏捷,连忙躲开。 巨人拳如重锤,重捣之下,虎虎生风,结果李柃身影再次移动,以远对方的快捷不断躲开。 在躲避攻击的同时,他不断催运众妙化香诀,散溢的香魄在四周形成了如同烟雾的场域,异香扑鼻间,七情六欲所化的种种思绪涌来,独眼巨人眼神微迷,晕晕乎乎的晃了一下,脚步都似开始有些虚浮。 这种香似乎对有情众生都有用,只要他能够理解什么是喜怒哀乐。 李柃伸手一挥,剑气如虹,刺向对方右腿。 独眼巨人应声受伤,再次划开一道数寸长的血口。 紧接着,李柃再次祭炼罡煞之力,化为剑气斩下,这独眼巨人连连受伤,终于露出些许畏惧之色。 他晃了晃脑袋,跌跌撞撞的冲开灌木,往丛林深处逃去。 李柃得势不饶人,乘胜追击。 过了一会儿,独眼巨人逃到丛林外面,出现在李柃面前的是一片如同戈壁荒漠的碎石旷野,天穹漆黑,衬托得上方的明月更显清幽。 独眼巨人似乎对李柃的追击倍感苦恼,但是始终无法逃脱,也是无可奈何,等到李柃再次追上他,祭炼剑气攻击的时候,只能鼓动气血,化为一种类似罡元的斗气与之碰撞。 金铁交击之声传来,独眼巨人碰碎了剑气,又在连施战技,展现出高明的武艺。 李柃的道体并不弱,单凭着身体素质也能勉强与之抗衡,时不时的以神念力量侵扰,更是逐渐占据了上风。 一时之间也无从判断对方真实的修为与实力,但单论体魄的话,根本不是凡俗物种可比,也亏得李柃神魂位格奇高,加持于梦灵之上才能压制对方。 不过在这时候,李柃也惊讶的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的实力并没有在之前的梦境那么强了,元婴境界的加持,似乎被大幅削弱!” 梦境光怪6离,只要拥有相应的位格和潜意识支持,就能驱动相应的力量,再配以自身主场的精神念力,把自己想象成为仙神都没有问题。 但若有其他人加入梦境,这种随意操控的权柄便将大为削弱,因为它需要双方之间相互配合或者妥协才能顺利运转。 梦境就像是一场游戏,而游戏是需要讲究规则的。 规则如天道,不同的洞天世界,拥有不同的表现。 这个地方是传闻之中的梦界,乃是幽冥之中最为核心的所在,真实程度几乎与现实的物质世界没有两样,在这里运行的天道,自然也是趋向于真实。 只有如此,才能最为轻松的兼容各种各样的生灵。 然而梦界毕竟还是梦界,李柃的神魂位格相当于一个作弊的工具,能够钻许多空子。 因而在此前的梦蝶谷时,他还是能够随意施展各种各样神通法术,模拟法宝威能。 直至来到此间,才现自己的梦灵体受到了限制。 虚幻现实相交,法则混沌,天威莫名。 初时还只是香魄时隐时现,到了这里就渐渐趋向于现实,抹消他所未曾掌握的神通法术了。 与此同时,对方的肉身却是变得越来越强大。 这是支持物质运转的法则占了上风,肉身道果更易挥了。 一开始李柃还能用自己的剑气在其身上留下伤口,但是随着气血鼓荡,所受的伤害逐渐自愈,体内似乎也多了一股斗气,聚散驱动之间,灵活自如。 在这种奇特的力量支撑下,独眼巨人越战越勇,无论力量度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提升着,展现出了远此前的实力。 李柃似乎有些明白了,之前的梦蝶谷和后山是属于梦界的领域。 遭遇这个独眼巨人的森林边缘,还有森林里面则是交界之处。 而这里已经开始倾向于现实。 说不定,继续往前,就真的抵达现实…… 这竟然是一个进入了梦境会遭到削弱的种族,他似乎知道此间的规则特性,也拥有一定的智慧,懂得诱敌深入。 就在李柃这么想的时候,对方似乎体力有所不济,开始往戈壁深处撤去。 其实李柃隐约察觉到,他这是在故意引诱自己追击。 说不定继续往前而去,都不用他动手,梦灵就自己崩溃消失了。 李柃并没有把梦道修炼到以假化真的程度,梦灵是无法出现在现实的。 但他还是如同不知,迅冲了上去,全身力量凝聚于自身,打算做最后一搏。 独眼巨人突然停住,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口中喊了一声听不懂的话语,额头上的独眼灵光大盛,突然绽放出红色烈芒。 紧接着,一道光柱照在了李柃身上。 李柃顿时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禁锢,彻底无法动弹。 “难道是天赋神通?” 李柃倍感惊讶,独眼巨人此前没有展现过任何神通法术的手段,没有想到还留着这么一手在这里等着自己。 这种红光蕴含着紧固性质的能力,仿佛只要罩住敌人,就能使得其身躯无法动弹。 李柃尝试着挣扎了一下,现身上负担如逾万均之重,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不过与之相对应的,是自身内部的气机流转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电光火石之间,李柃施展出了自己自创的神通香形术。 身化虚无,飘渺如烟,当面被对方的拳头直接砸下,仍然毫无所动。 独眼巨人隐忍多时,突然难,几乎可以说是志在必得的全力一击当场就落空。 李柃默然看着他身躯踉跄,失去平衡,一把栽倒在地,锁定自己的红光也因目光移开而戛然中断。 趁此机会,他立刻施展法相变化,手中战戟朝其脖颈扎了下去。 噗! 独眼巨人肌肤绽裂,灵光如血,喷涌而出。 李柃自己也几乎瞬间消耗大半梦灵力量,但这时候,毫无顾惜,立刻就又是接连数击,刀枪剑戟齐齐砍下。 一瞬间,形势逆转,原本应该是李柃遭殃的局面,就变作了独眼巨人重伤濒死。 “唔……唔……” 独眼巨人出惊恐的呜咽,挣扎了几下,不久之后,梦灵开始溃散,身躯渐渐化作如同萤火的光芒,朝着天上飞升而去。 李柃喘着粗气,只感觉自己全身力量溃散,也几乎在出手的瞬间就消耗殆尽了。 凭借着精神上的联系,本体处的力量仍旧还在沿着道标源源不断涌来,但毕竟如一时半会无法弥补完全,仍旧感觉自己形神溃散,几有崩溃之象。 他连忙当空盘坐,冥思入定,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这才略带几分遗憾看向下方的独眼巨人。 “居然没能留下灵体,不然的话,还可以趁机拷问一下,获知他来历的。” 但这种事情也不是他所能够控制。 对方实力并不弱,还懂得各种示弱诱敌和扮猪吃虎的套路,想要活捉,获取凭依,从而建立起魇镇的联系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也就是自己实力还算得以保留,如若换成其他人,说不定真得栽倒在此间了。 能够战胜他已属不易,也不知道现实之中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存在,拥有何等修为与战力。 然而就在李柃以为这次将会白忙一场,毫无所获的时候,独眼巨人那正在溃散的梦灵体上,剩下的精神之力凝聚起来,渐渐化为红芒,收缩成一团。 脑袋部位,一枚鸡蛋大小,色泽红润,质感像极了珠玉的血色宝石浮现出来。 此物看起来有些像是宝石,李柃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 “这是他的眼珠所化?” “这种东西被击溃之后,竟然还会留下这等事物,难不成是他的精神凭依?” 天生万物,各有秉性,即便化神大能也未必能够做到全知全能,稀奇古怪的未知事物是非常多的。 李柃一时半会无法判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到了此前这个独眼巨人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又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希冀。 以眼下掌握的情况来看,这种独眼巨人拥有着入梦的特殊本领,而且熟悉附近的地形,能够找到这等虚幻和现实交汇的所在,必然不会是简单之辈。 他的独眼之中蕴含着能够禁锢人身,甚至就连自己元婴位格都难以抵挡的奇特力量,虽然也有自己受到此方天地削弱,不复元婴实力的缘故,但足可证明,其堪称强大。 说不定,这将会是某种类似龙脉和龙魂果的上品灵材,蕴含着其所独有的法则之力! 不过按照李柃的猜想,并没有达到真实龙魂果的程度。 这是从梦灵体身上得到之物,充其量,也就是衍梦诀所遗留的梦境造物罢了。 如若在现实之中杀死这种独眼巨人,才能获得其眼珠的力量。 这是眼下这个梦境给予李柃的启示。 “但就算只是在梦境之中能用,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了。” 李柃也不嫌恶心,赶紧将其抓在手里,收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柃离开原地,继续往戈壁的深处探寻。 他总感觉对方把自己引诱到这边来,并非无的放矢,说不定附近当真存在着某种梦境与现实的交界之所,能够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穿梭虚空,从而更加轻易的建立起联系。 自己或也可以借鉴这种办法,更加轻易的锁定此间方位,从而便于今后往来。 这一探寻,就是一日一夜。 梦境之中无昼夜,似乎永远都是亘古不变的月夜,清朗明月照着大地,光华流转。 李柃也不知道实际的时间过去多久,一路随意捡取戈壁上的各种沙石泥土,偶遇生长于荒野中的草木,更是如获至宝。 他也不关心这些是不是含有香魄之物,能否用来制香,整个都连根拔起,准备带回去好生研究一番。 能够生活在这种虚幻和现实交界之所,对抗世界法则,肯定不会是单纯的梦界物种或者现实之物,或许会有几分独到之处。 就在这时,前方忽的出现了一条气势恢宏的宽阔河流。 茫茫大河在月光下散着幽幽的气蕴,水流暗沉,又似上方拥有着褐色矿物或者某种地脉资源的渲染,呈现出令人生畏的血水质感。 这条血红长河的上空,寒霜弥漫,宛若迷梦幻境的奇异雾霾笼罩着天地,隐约可见一道道宛若墨迹的黑色带状气雾飘荡,从中散出不祥的气息。 李柃仰头,观看了许久,突然若有明悟,震惊说道:“这是虚空裂缝!” “真的是梦幻和现实的交界,或也可以说,是其中一处入侵现实的节点!” 但解开了这个谜团之后,立刻就又有一个新的疑惑随之而来。 那个疑惑就是,对面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所在? 第163章 一目族 “说不定,当真是冥界!” 李柃静静的感受了一番从这些虚空裂缝之中投射过来的气机,心中若有所悟。 李柃会作出这种猜测,并非无的放矢,因为他曾经在林柔娘的梦境之中见到过冥界血河,也曾从《万国风物志》当中看到过不少关于冥界河流与血海的记载。 那处界域最为出名的一个所在便是血海,几乎占据了整个冥界九成以上的面积。 冥界的大地上分布着许多河流,几乎每一条都是流淌血水的浑浊水域,乃是尘世间阴煞和邪祟力量的脉络。 此间的气息与李柃印象之中的冥河极为接近,虽然他也没有真正进入过冥界,但结合林柔娘等人之前所展现过的力量,还是能够猜出几分。 他甚至可以从附近的空气中嗅到血腥的气味,那是从裂缝之中飘荡而来,沉积在此间的阴邪之气。 来自冥界的邪祟已经将其污染成为了流淌血水的血河,隐约可见类似人影的奇怪影子扭曲,但却又未具实体,并无血海之中那些溺尸和怨灵的存在。 李柃根据自己见识猜测,这些影子是那些怨灵无意之中散过来的精神意念,尚未凝聚成为灵体,但却又拥有着梦境的投影。 就在李柃默默注视这条血色河流之时,飘浮在上空的血雾,还有血雾之中,墨迹一般的裂缝忽的扭动起来,如同生命般活动。 “嗯?” 李柃心神微动,福至心灵间,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但见红光漫漫,如同水流浸润进来。 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蔓延,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冻结,那些河面之上,挣扎扭曲的人影也定格不动。 李柃连忙转身退后,带着莫名的心悸狂奔急退,不久之后,更是运用仅剩的力量飞上高空,片刻之后,借由道标接引,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他离开此地的百余息后,凝若实质的恐怖红光如同血毯铺筑,天地之中,出现了许多宛若投影的虚幻之物。 那是一个个穿着兽皮围裙,身上涂抹图腾颜料的丈高巨人,俱皆面上无目,仅有额头独眼竖立。 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站在人群中,背后身高千余丈的身影如同山岳伟岸,巨大的手臂张开,攀在一道巨大的裂缝两边。 嗤啦…… 宛若布帛撕裂的响声之中,裂缝似乎变得更大了几分。 血光激涌,以更加疯狂度注入其中。 而在梦界这边,一道道红芒如同笔直激光投射,照映四面八方。 …… “夫君,你终于醒过来了,这都已经过去一天一夜,究竟生了什么事?” 李柃苏醒之时,九公主犹自守在床边,见状不禁面露喜色,但同时也带着几分担忧,不无疑惑道。 “我探寻了一下现实和梦境的交界,没有想到,那处地方竟然会是这般的所在。”李柃略作沉吟,把自己这趟旅行的所见所闻告知。 尤其是最后遇到独眼巨人的经历,更是着重提点了一下,旋即问道:“你可曾有听说过冥界当中的独眼巨人?” 九公主带着几许惊讶道:“我还真听说过。” “哦?”李柃道,“那究竟是什么?我怀疑当时遇到的是夜叉一类的冥界生灵,但听说夜叉一族男丑女美,与修罗相类,应该是长得青面獠牙才对,而且也没有独眼的特征。” 九公主道:“那的确不是夜叉,而是鬼方国的一目族!” “一目族?”李柃讶然道。 九公主道:“不错,那是冥界土生土长的一个强力种族,冥宗入内开疆立道,便曾与其爆过战争,也是从那个时代起,世人方知其骁勇善战。” “这么说来,我当时遇到的是一目族的巨人入幽探梦?”李柃不由汗然,“当时我还以为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妖魔……” 九公主道:“那可是成年就有筑基战力,佼佼者拥有堪比结丹修为的天生道种,这个世界有许多资质远胜于人类的物种,不需如何修炼也能拥有强悍实力,其血脉更能传承天赋神通,那种以独眼出神光,定住你梦灵的,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摄魂神光,我们人类修士所创的同名神通,最初都是仿照其神通而来!” 神通法术的来源和武道招式模仿野兽相似,要么是天地奇观,各种灾害,要么就是其他种族的天赋能力。 人类是在不断模仿和学习之中得以成长,但那些得天地所钟的物种不然,他们在人类成为时代主角之前就已经活跃无数年,许多东西,人类修士都还只是学生。 冥宗之内,有一门叫做摄魂神光的神通就是由此而来,它和另外一门叫做夺魄神光的神通并立,都是强力的克敌制胜手段。 她继续解释道:“摄魂神光可以定住敌人行动,使得肉身无法行动,夺魄神光恰好相反,是夺取心神,封印意志运转,短时间内心神空白…… 两门神通齐用,可以有效打断敌人行动,禁绝各种武技和神通道法。” 李柃听了,不禁感慨道:“那我还真是误打误撞干掉了一个强大对手,但对方在梦中似乎并不如何强力,我还猜测他只有筑基甚至炼气修为来着。” 就在这时,他心念一动,忽的凭空取出了一枚通体血红的宝石,赫然正是梦境之中所得那物。 “它竟然可以带到现实里面来?” 九公主看了也惊讶无比:“无视梦幻与现实的界限……这都已经是法则的具现,唯有上品灵材,或者一些实在特别的产物才能做到!” 在此物出现在现实中的一刹那,宝石隐隐亮,红色的光芒似乎要禁锢李柃自身和旁边的九公主。 就在这时,李柃神魂出窍,轻而易举摆脱禁锢,将其提在空中。 离开手掌之后,宝石的力量衰减下去,肉身也终于得以一松。 九公主感受了一下,花容失色:“它含有的灵蕴似乎不少,至少相当于一甲法宝的水准! 这当真不可思议,光是一份凭依,都拥有堪比修士数十年法力的份量? 夫君,你好像招惹到了不得了的大人物,还生生削去其部分法力,才会造就如此的结晶!” “是吗?”李柃意外无比,“这没有道理啊,我怎么就感觉他有些弱呢?” 但很快,他又想起,自己当时受到了天地法则的削弱。 难不成,那个独眼巨人其实应该是元婴修为才对,但和当时的自己一样,被那方天地削弱了。 如若进入梦蝶谷,或者其他偏向于梦境的所在,才会重新变得正常?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有几分可能。 梦界和冥界虽然并称幽冥,但实际上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所在。 冥界同属物质世界,实质上更接近于人间界,而非是梦界。 可能两方世界的法则相交,生生的彼此抵消,压制了各自的神通和法力。 “算了,想不通的暂时不管那么多,冥界和这里相隔不知几亿万里之遥,更似无直接通途,需要遨游太虚,穿梭虚空才能抵达,如若对方是异族强者,也不会那么容易找过来,大不了下次去那里的时候小心一点。” 李柃对此毫无头绪,干脆不管那么多。 尽管如此,想想当时的一些细节,李柃还是不由得暗自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斩杀那尊独眼巨人的梦灵,使得其溃灭会削损如此的修为法力,若是反过来,被其斩杀,将会如何? “嗯?也不对,似乎并不用担心,只是伤及一些元气而已。” “那里只是梦幻和现实之交,又不是真正的现实。” “这种折损是按照比例来算的,并不是说我明明没有甲子修为还会同样削损如此修为!若真如此的话,说不定当场梦中暴毙,睡死过去了。 古时的确有过一些梦魇杀人的传说,可能会和这种法则的运用息息相关,但只要神魂位格足够高,多少还是会有抵抗之力的,没有必要杞人忧天。” 李柃道:“先不说这个了,我这次从里面带出来一些好东西,又在里面留下新的道标,下次或可直接神行到梦蝶谷里面去,你也来帮我参详参详,究竟应该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裨益自身,增长我们的实力。” 九公主道:“这块眼珠所化的宝石疑似上品灵材,自带神通,极其珍贵,或可炼制法宝。” 李柃道:“炼制法宝吗?这需要消耗不少灵晶或者其他宝材维持其灵蕴,等到我拥有六至十年以上修为之时才能祭炼。” 九公主道:“也未必见得就需要夫君你亲自炼制,因为要等你拥有足够修为,说不定得花个三五十年,确保自身拥有一定法力余量,又或者吃些裨益修为的天材地宝进行补充,才能做到。 换言之,它至少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变现,而在这过程之中,还要投入不少本钱去滋养,维护,依我看,不如干脆卖掉,换取一些眼下所需。” “卖掉?这倒也是个办法。”李柃道,“说实话,它所拥有的摄魂神光,都不知究竟有无用处,应该算是可有可无之物吧,这倒是有点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九公主道:“委托其他前辈高人炼制,也是可以的,只要有人肯消耗法力将其祭炼,转化成为法宝并不困难,但前提是要请信得过的人出手,不会被其昧下材料,或者趁机宰上一笔。” 炼制法宝的过程是明明白白的,按照一定流程进行即可,法宝若无器灵,也不存在什么后门不后门的说法。 但委托炼制有个难以保障的地方就是受托之人是否足够可靠。 遇到黑心的前辈高人,把你材料侵吞了,说炼制失败,你得欲哭无泪。 他此举虽然是沾上了此宝的因果,但你实力比他弱小,连申冤告状都无门。 除此之外,对等消耗修为所需的代价也非等闲,修士总是需要保留一定修为在自身,不会轻易削损。 如若削损过度,易耗元气,届时甚至可能折损寿元,危害性命。 李柃道:“或许可以子虚前辈身份出面,委托莫清平炼制。” 九公主道:“这样有些冒险,他虽然慑服于前辈高人的所托,愿意接手炼制,而且不会贪墨,但麻烦主要在于子虚真人本身,频繁出面,都是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话,是有可能引起怀疑的。” 九公主所言的确有理,眼下自己吊住莫清平等人胃口,令得其能够为自己所用的手段究竟装神秘,扮高人。 必要的时候出来逛一逛也就算了,时不时的为小辈鞍前马后办事,这算什么? 但转念一想,却又不禁笑道:“不必担心,这次是特例,正好借此机会把梦界的道标透露给他,试着请他带我们去开拓一番!” “那里是个不错的秘境,但我一人闯荡,多有不便,见识又没有前辈高人广阔,唯恐入宝山而不知……” 九公主道:“你想要请他带?” 李柃一脸正气,理所当然:“那当然了,闯荡秘境,找人带不是最具效率的开拓之法吗?等到我自己也熟练了,能够稳定获得一些出产,就可以自己时不时的前往一番。” 九公主笑叹:“还真是这样……平常的小秘境多有自身界域的限制,修为实力过高无法进入,但梦界这等所在是依托于天地本身而存在,连化神大能都可以轻易容纳,更何况只是莫清平。” “而且他是梦道修士,对开拓这样的地方极富兴趣,说不得还真能一个道标都当宝!” 李柃道:“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有去往梦蝶谷的道标,若他早年就已经去过的话,这个消息就没有丝毫价值的了,但无论如何,先试探一番再说,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我在那里所得之物出手……” 正好数日之后,是十二月份的墟会,也是今年的最后一次墟会。 李柃和九公主等到时间到来,一起携着梦蝶,彩虹花,还有各种各样的草木沙石,去往梦幻岛查探。 第164章 进账颇丰 梦幻岛,墟会集市中,李柃和九公主身影浮现,神仙眷侣般携手而入,男的丰神俊朗,女的清美出尘,羡煞旁边形单影只的草莽散修。 这次李柃是有备而来,不多时就在街尾的一角找了个空地,催运衍梦诀化为摊档,然后不断从衣袖里面往外掏东西。 各种沙石,草木,戈壁滩上的植物,彩虹花的花瓣…… 九公主就在一旁帮忙整理,把这些东西按照不同类别放好。 这些都是梦界里面的寻常之物,但似乎是因来源不同寻常之故,拥有着至少九成半以上的真实程度,其本质是众生情感意志之中的精神之力散,跟着阴煞汇聚到虚空暗面,形成梦界所变化。 这原理似极神国法域的众生香火,但又不涉及任何神祇或者天魔,乃是天道层面的灵性运转。 正所谓是金子总会光,这等物件一摆上去,立刻引来不少人瞩目。 “快来看这里,这些是什么物件?” “道友,你这些沙石草木打算出售?” “怎会有如此真实生动的梦境造物?这触感,简直绝了!” 识货之人还是不少的,随着一名路过的散修无意之中现李柃所摆出的东西,其他人纷纷围拢过来,讨论起来。 一名看起来有些沧桑的老修觍着脸问:“道友,敢问你这些物件,可是从自然所生的梦境带回?” 李柃微微一笑:“道友好眼力。” 老修眼前一亮,问道:“是在何处?” 李柃道:“一个遥远的地方。” 众人俱皆无语,这摆明就是敷衍了,不过对此也无可指摘,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但看起来颇为不凡,也是极具价值的,真要说出来,岂不是大家都能前往挖取了么? 老修只得老老实实问道:“怎么卖?” 李柃拿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道:“这一摊以所含阴性灵蕴为标准,如此一份,十枚玉钱。” 精神属阴,这种梦境之中的造物,本质上是精神所化,自然也该用所含的阴性灵蕴为标准。 这大抵相当于实物的重量,翻译过来,就是论斤卖。 那是梦界的凡物。 不一会儿,又取过戈壁滩上挖取的植物:“此物一株一百。” 它和那些沙石突然不同的地方便在于,灵蕴转化成为了灵性,拥有着生长繁衍的能力! 本质上,就是阴性灵蕴会自然依附和汇聚,在梦境之中表现出生命的特质。 这种东西,当然不可能照称论斤两了。 随后李柃又指了指各色彩虹花花瓣:“散买的话,这六种颜色的一片三百,这种橙色的一片五百,整朵则只需二千即可。” “这么贵?”老修吃了一惊。 “这些是何物?看起来的确有些许不凡,或许是梦中灵材一类,但也用不着这般贵吧?”其他修士纷纷说道。 “就是,寻常的不入流品灵材,常价也就是三五千灵石的样子。” 九公主道:“这位道友,这物叫做彩虹花,又名七情花,你们若是有知晓的,便知道这已经算是实惠价了。” “什么?这就是彩虹花?”人群之中,一名散修的声音传来,有人急忙分开其他人,进来查看。 那是一位穿着玄青道袍的中年男子,见状不由面露欣喜,对李柃和九公主道:“二位,可否让我验一验此物?” 旋即马上又道:“放心,若是为真,我所用过,自当买下,若有纠纷,也可以请梦幻岛上执事裁断。” 李柃点了点头,他是筑基修士的心态,倘若遇着什么不平,当场就能有仇报仇,因此也不担心对方挑事。 那中年男子得到了肯,当即掂起一枚橙色的花瓣,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放入口中,如同茶叶咀嚼。 片刻之后,他面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悦,那洋溢于表的幸福,让人看了都仿佛受到感染。 回过神来,玄青道袍的男子当即道:“还当真是彩虹花!刚才我听到了,整朵二千是吧,我要五朵。” “我要三朵……” “我要一朵……” 见状,人群中一些识货之人忍不住出手了。 不识货的则是有些愕然。 正如此前一些人所言,不入流品的灵材市价三五千不等,有些珍稀的能达到七八千甚至上万,但再高的话,就要进入流品,积聚出灵蕴了,这几朵花儿竟能抵得上,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不会是托吧?”有人暗自嘀咕。 但瞧着又不像,而且他们也能隐约感觉到那些花朵里面蕴含的特别力量,问着都有些精神波动,仿佛情绪能够随其气味变化,带动感情。 手头不宽裕的散修也没有办法豪横,只能暗自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打算找个机会向人请教,问问看那彩虹花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随着彩虹花所带来的热潮消退,李柃一口气卖出三十余朵,顺便卖掉一些沙石草木,得益近十万。 这都已经赶得上卖出两三件下品灵材了,筑基修士搜罗宝材的能力远胜于炼气修士,但去梦界一趟,就能得益如此,也着实不错。 不一会儿,就连梦幻岛中的弟子都被惊动,过来查看。 莫清平暗中关注李柃,很快也得知情况。 “这些竟然是梦界之物!” 山上宫殿中,莫清平手里拿着一根弟子们带过来的树枝,面上带着几许震惊,难以置信道。 “师兄,梦界之物有何稀奇?”一名年轻弟子看到莫清平如此反应,忍不住传音问身边同门。 师兄传音道:“师弟,你新入门,还不了解此间种种,那梦界,可是我等梦道修士梦寐以求的天然秘境,等到你修为高深,初具能力之后,迟早要去那里探索一趟!” “它是天地所生,自然所成,它拥有着神国法域或者众生之梦的特性……它是自然界中真实度最高的永恒梦境!” “什么,竟然还是永恒梦境?” “那当然,我等修士常论长生不朽,长生不朽……那里及得上自然的一草一木?” “物质和元气相互转化,犹阴阳变化,这本身就是不朽的存在,也是大道之所在!”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梦境之物,蕴含着自然的奥秘,凭此一草一木都可解析实证,格物致知,这些是可以提升我等梦道造诣的宝物!” “孺子可教也,事实的确正是如此,我们修炼,常常以前辈高人精神所化的造物为参照,但再如何高明的前辈高人,与天地自然本身比较起来如何?都远远不如,除非是合道炼真,亦或者精擅造化大道,能虚空造物者…… 但是莫说我们遇不到那等前辈高人吧,就算遇得到,他又凭什么给我们造?还不是照样从天地自然获取更为便利?因而这些种种资粮,都得从梦界去寻!” 年轻弟子忍不住道:“这坊市里面竟然有散修在卖这等物件,不知是何来头。” 师兄道:“我也不知,但通常进入别处梦境,都得依托凭依,低阶修士是无法自行遨游和探索的…… 那人手中既有此物,那不是自身为前辈高人,也是与前辈高人关系密切! 对了,好像是后者来着,我曾记得,真人他嘱咐过要关注一位最近往来此间的修士,此人背景不凡!” 在这两人私下议论间,莫清平也想通了前因后果。 这一切,自然得算在子虚前辈身上。 子虚前辈是能够日游的高人,元婴当中都属于佼佼者,出入幽冥不成问题。 李柃背后有那么一个靠山,别说拿出这等物件,就算拿出仙丹道器之流,都不足为奇。 莫清平真正感兴趣的并非这些东西,他猜测李柃手里是否还另有好物件。 就在这时,山外忽的一阵震动,熟悉气机传来。 莫清平心中一喜:“子虚前辈!” 子虚前辈竟然回来了! 再看去时,果然是一名俊逸非凡的修士降临,缓缓落在殿外庭中。 “子虚前辈,未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莫清平目光灼灼,连忙上前迎接。 子虚真人还挺客气,呵呵一笑:“莫道友,数月未见,别来无恙?” 这子虚真人,自然是李柃以分神化念之法所变化,他在此运用上了幽梦香的粘合,把自身的梦灵体堆积得极具灵蕴,法力也灌注其上,尽显大修士风范。 莫清平把子虚真人迎了进去:“前辈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李柃道:“指教不敢当,只是偶然想起一件事情,想找道友帮个小忙。” 莫清平问道:“哦?不知有何在下可以效力之处。” 李柃道:“道友看看此物。” 莫清平怔了一下:“这……这是一目族的眼球?” 当李柃把一目族的眼球结晶取出之后,莫清平顿时就呆住了,以他眼光,自然能够一眼分辨出此物的来历,但让他感觉惊诧莫名的是,这物竟然逾越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对他清梦枕所营造的环境都造成了极大的震慑。 丝丝红芒从中散出来,仅仅只是靠近,都有种身形阻滞,要为其所限制的错觉。 不…… 这不是错觉! “观其品相,已经颇具灵蕴,其内所蕴含的法则之力更是精纯无比,啊,这至少也得是王族才能拥有!”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的是,这起码也得是堪比元婴层次的顶尖高手身上才能拥有之物,也不知道子虚前辈用了何等办法,将其割取下来,化为这般的结晶。 李柃道:“道友知道此物?” 莫清平道:“侥幸见过。” 李柃点了点头,这位结丹修士再怎么说也是道龄一千五百以上,活了许多个年头的人物,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见识这些东西。 如此就不必多费口舌了,他含糊道:“我最近探寻梦界,意外见到个异族,不免作过一场,然后,我把他梦灵打死,掉落了这么一件玩意。” 他语气轻松,说得毫无波澜的模样,但是莫清平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立刻脑补许许多多天崩地裂的画面。 这是大修士之间的斗法啊,恐怖如斯! 再看那所谓的“一件玩意”,隐约感受到从中传来的法则气息,莫清平更是肃然起敬。 也就只有如此的前辈高人,才能不把这种东西当回事了吧,普通元婴都未必能够轻松收集到蕴含法则之物啊,那可是自蕴神通的材料,不需如何费力,就能炼制成法宝,甚至直接当成天造地设的法宝来使用! 莫清平也不全是恭维,多少有几分真情流露道:“前辈法力高强,扬我人族威名……” 但他有点儿想不通,子虚前辈跟自己说这件事情做什么,总不能是炫耀吧。 旋即就听李柃道:“我打算把它炼制成为一件法宝,赠予那小辈。” 浪费,浪费啊! 莫清平心里狂呼,给小辈还不如给我! 但这种话,他不好说出口,怕被打死。 人和人的亲疏远近总是不同的,即便自己是结丹修士,在前辈眼里只怕也就是个比路人稍微重要一些的角色。 有点儿用处而已,凭什么便宜自己? 莫清平心里有点儿莫名的失落,好在这东西始终只是一份梦灵所化的精神凭依,又不是击杀本体所凝结。 他很快重新振作精神,应和道:“赠予那小辈?前辈所说的可是玄辛国的李柃?说起来,他如今也在此间呢,前辈要不要把他召来见上一面?” 李柃呵呵一笑,高深莫测道:“不必了,我已经决定暂时不在他面前出现,这件事情,恐怕还得再麻烦道友。” 莫清平道:“不麻烦,若要我将此物转送给他的话,前辈尽管吩咐就是。” 李柃却道:“那就烦请道友找人帮我祭炼了此物吧,我也不是太擅长炼器,无谓浪费法力在这里。当然,我也不能让道友白做此事,我可以用这些东西,以及梦界之中的一处道标与你交换。” 莫清平反应很快,顿时感觉呼吸一滞:“是前辈遇到那一目族的地方么?” “是啊,怎么了?”李柃有些奇怪道,“那处地方是梦界与冥界的交汇之所。” 莫清平面露骇然:“不会是梦蝶谷吧?” 这回轮到李柃惊讶了,他竟然知道这处地方。 李柃顿时意识到,对方的见识远比自己广博,也不敢多说什么,免得露出破绽,于是改为言简意赅:“正是。” 第165章 委托炼制 “还真的是梦蝶谷!”莫清平讶然道,“子虚前辈,实不相瞒,这处地方我也曾经有所耳闻,那是在一千三百多年以前,一位当时的筑基前辈所告诉。” “哦?”李柃心道还真是巧了。 不过他并不感到丝毫意外,梦界毕竟是亘古以来就存在的自然秘境,人人皆可去得,和那些梦幻泡影一般存在年限不长,亦或者有着诸多限制的地方截然不同。 梦界虽然号称广袤无垠,但能够有所出产的地方才会为修士所看重,才配拥有名字。 修士们相互之间传播道标,告知消息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这也是因为一人之力不足以开拓此间,或者看不上出产的缘故。 想要找到合适自己一人独自探索,闷声大财的秘境并不容易,绝大多数都是过自己能力,或者低于自己能力。 这次是过自己能力的情况,感觉掘起来有些费劲。 李柃现,梦蝶谷栖息的梦蝶太多了,捕捉起来存在一定风险,还与冥界相通,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目族的强者过来探查。 莫清平道:“那处地方位于梦界边缘,与冥界交叠,据传其深处有一条大河,叫做无源河,疑似从冥界源,连通着血海,故成其名! 每逢子夜,将会有万千异鬼从中复苏,游荡在附近的旷野,故而该处地方一个被称作游魂原的所在。 游魂原包裹着整个黑森林,林中有诸多强大怪物,俱皆与冥界所来紧密关联,在这座黑森林当中有座湖泊,叫做落魄湖,据传能侵蚀灵魄,落人心志,夺走与心灵意志相关的种种事物…… 我猜测那一目族强者就是为了进入其中取得湖水,然而当时他亦需要闯过无源河,游魂原,梦蝶谷,经历彩虹花,梦蝶等事物盘踞之地,方才能够抵达,更遑论其中所藏诸多邪祟怪物……” 李柃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当真有那么可怕吗?为何我一路飞过去,都感觉甚为平静?” 莫清平闻言,面露惊色:“前辈是飞过去的?” 李柃莫名所以:“有何不妥?” 莫清平怔了许久,方才说道:“也是……对前辈这等大修士而言,黑渊只是等闲,从那里过去倒是个办法,是我愚钝了!” “黑渊?”李柃心中暗自思索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 那黑幕,竟然是黑渊? 对了,想起来了…… 梦界和冥界虽然号称毗邻,但实际上,处在不同层面,完全就不在同一世界。 冥界是实体化的物质世界,投射在梦界的影像,就是玄月啊! 换句话来说,梦界黑夜之时,高高挂在天上的就是冥界,而白天之时,白阳就是物质世界! 它们之间以黑渊充盈,而黑渊,也即是太虚。 又有一个更为通俗易懂的称呼,叫做混沌虚空! 莫清平和他口中所述的那位一千三百多年以前的筑基前辈是无法从太虚经过的,因而这条最为快捷简便的路径对他们而言并不存在,需要经历诸多艰难困苦,才有可能进去。 其实就算是普通的元婴,从太虚进入梦蝶谷也不容易,因为受特殊地形阻挡的缘故,他们不可能轻松做到准确方位。 就连李柃,都是运气极佳之下,误打误撞,闻到了气味,方才得以降落。 李柃想起一事,郑重告诉莫清平:“那处地方的天幕已经压至极低。” 莫清平道:“有多低?” 李柃道:“低至十余丈,高的也只有百余丈!” 莫清平闻言一惊:“梦蝶谷重新化为混沌了吗?” 李柃谨慎道:“我对梦境之事了解不多,但就我所见,恐怕是如此。” 梦界疆土变幻莫测,其中一个常见的表现就是如同潮涨潮落的隐没,太虚将会如同黑夜,逐渐吞噬边缘区域。 这并非是梦境被毁灭了,而是淹没在太虚里面,无法被寻常修士察见,能够进入其中探寻的大修士也要感觉如在雾中,不得清晰。 那是一种类似梦醒的状态,凡人梦醒之后,精神意念从原来的维度消失,全部都回归物质世界,因而原来所在的幽梦界虚空也同样要被太虚所淹没。 但天地大道并非生灵,这种现象又与梦醒时分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至于它究竟是怎么回事,支撑着如此变化的根本原理又是什么,古往今来所有梦道修士都难以说清,这是他们共同追求的终极奥秘,也蕴含着世界生灭和虚实幻化的道理。 莫清平道:“照前辈这般说,那处地方再过个数十年,可能就要彻底被太虚淹没,虽说它到了特定的时间又会重见天日,但却不知要多少年过去。 对了,听说梦蝶谷的特产是梦蝶和彩虹花,那个小辈李柃所拥有的彩虹花是前辈给他的吧?” 李柃坦然道:“不错。” 这是《万国风物志》之中曾经有过记载的东西,价值早已广为人知。 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人现,梦界之中广泛分布的一些叫做彩虹话的东西,能够以七情六欲入梦,令人在梦中体验种种情感思绪。 有人借此历练,考验道心,又或者祭炼成为一些神通法术所需的材料,李柃如今所要祭炼的迷神香也是以其为主材,配合醉果一类物品加以改良。 但是这种东西并非梦蝶谷所独有,只是那处地方刚好出产而已。 他倒是觉得,这些告诉莫清平并无所谓。 莫清平关心的并不是彩虹花,而是另外一种所得,梦蝶。 他略带几分期盼,开口询问道:“前辈手中可有梦蝶?” 李柃道:“这个我还真捕捉了一些,你想要吗?” 莫清平喜道:“当然想,不瞒前辈,我梦幻岛一直都在求购此物,您所主修的并非梦道,可能对此了解不多,但它对我等而言可是一种非常有用的灵物,即便已经残缺不全的梦蝶翅膀,都能值个数百至上千不等,**梦蝶依据完好程度,更是可以达到三至五千。” 李柃若有所思:“三五千吗?” 这都已经是不入流品的灵材价格了,一份灵材,同样值个三五千。 莫清平又道:“这还只是根据其灵蕴和实际用途所开出的底价,真要算上供不应求的关系,再涨个一至二倍都不成问题!” 李柃闻言暗自一笑,这个莫清平在疯狂暗示自己把梦蝶卖给他呀。 不过,作为前辈高人,怎么可以卖来卖去那么庸俗? 他想了想,干脆大方道:“我手里头正好有数十梦蝶,作为那梦蝶谷道标的赠品送给你了,以此作为帮忙祭炼那件法宝的报酬,不知可否?” 莫清平闻言暗喜,但却还是矜持道:“若我得梦蝶谷道标,每隔一段时日便可以巩固联系,进入里面探查一番,这就足以抵得上炼制法宝的代价了,前辈不必再把梦蝶送给我。” 李柃道:“无所谓,我也只是顺手捕捉的而已。” 他嘴上胡吹大气,实际上心疼得要滴血, 自己当初可是遇见了数百上千的梦蝶,倘若能够全部捕捉下来,就是数百上千件灵材! 但梦蝶也不是那么容易捕捉,稍有不慎,连自己的梦灵都得搭在里边。 想到这里,又平衡了一些。 出能力的东西,是不必想太多的。 莫清平想了想,也不再计较这种事情。 他身为结丹修士,这点人情还是承受得起的,而且这是连大能高手都要主动示好所赠的物品,不接下的话,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但他也懂得人情世故,这时候就已经开始在考虑,如何不动声色转移到那个小辈身上去。 这一点倒是李柃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只是想示个好,结交一下而已。 当初与祝师兄往来,他都常常赠送一些自己炼制的信灵香作为体己。 当李柃把自己捕捉到的梦蝶交给莫清平的时候,莫清平不由得又吃了一惊。 “这些梦蝶品相竟然如此完好?啊……前辈竟然是活捉它们?” 李柃老实道:“我就捡了一些而已,其他的都飞走了。” “捡……” 莫清平不知李柃说的是大实话,还以为前辈只是表达一下顺手捕捉的随意性,心里既是震惊又是崇慕。 “前辈果然不愧是前辈,如此轻松就做到这事情……” “梦蝶这种东西看似渺小,但是往往成群结队出现,而且还带有迷醉精神的鳞粉,动辄迷晕精神,使人迷醉!” “就连我这般的梦道修士都得做足准备,运用各种办法应对,才能勉强将之捕捉。” “果然,这天下间的天材地宝多的是,但是绝大多数都生长在各种险地,只有前辈高人才能随便捡啊,这和凡人眼中的黄白之物,各种珍宝是一样的道理。” 莫清平接过之后,数了一下,现足足有五十来只之多。 即便他是结丹修士,自觉完全能够承受得起这份人情,也不由得有些感动了。 忽的,他想起了自己上次赠送李柃二十万玉钱的事情。 这五十来只梦蝶,价值二十来万,岂不正好还回来了么? 可是玉钱易得,用什么都可以换,梦蝶却是珍稀之物…… 前辈果然有在暗中关注啊! 莫清平心中不由得一凛。 李柃并不知晓他的想法,若是知道,也只会感觉哭笑不得。 他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不过他现在是元婴前辈,也没有必要解释那么多,做完该做的事情就走了。 他留下了道标的讯息与自己所得的那件眼球结晶,还有一些梦界出产之物,托词是自己并不熟悉梦道之物,还请莫清平多多提携小辈。 这同时也是一个考验,看看这个莫清平是否值得信任。 结丹修士本身的价值,毫无疑问是远比眼球结晶这件灵材大的,哪怕它有可能是强大物种所产的上品灵材。 而且,它对李柃而言,也只会是一个增加自己底牌的工具,并非要害之物。 李柃懂得闻香识人之法,自觉看人还是非常准的。 莫清平果然非常重视这件事情,马上召来弟子:“吩咐下去,我最近打算闭关炼宝,好生照看好岛上诸事。” 作为结丹修士,闭关潜修是时常的事情,但弟子听到他要炼宝,还是有些吃惊。 “师尊,炼制过多法宝会消耗自身法力,是何物需要您亲自出手?不妨交给岛上的筑基供奉,或者在外寻人来炼制。” 莫清平道:“没有必要,这次的宝材品级较高,又是前辈高人所托,我得亲自出手。” “倘若请人炼制的话,至少也得是比我修为更高,或者主修器道的高手才行,若是请修为低的新晋结丹,成什么样子?” 他心中是有分寸的,自己出手和请人出手,同样消耗法力,但是降服其中灵蕴,利用灵材的效率不同,最终结果也不尽相同。 前辈肯定不希望看到这件事情层层转包下去,糊弄一番。 虽然从现实的角度来看,雇佣人手更为划算,但是低阶修士消耗法力较多,控制难度加大,反而并不利于小辈控制。 低阶修士也无法透彻理解宝材物性,设计更好的运用方式。 这件事情,还得自己来。 弟子闻言,深以为憾。 修仙界中,这类层层转包的委托其实也不鲜见的,结丹修士的法力是法力,筑基修士的法力就不是法力了么? 虽然结丹修士底蕴深厚,法力更多,但真论起来,肯定也更为宝贵。 大把筑基修士都愿意用自己法力代劳,只为取得些许晋升机会的。 但是师尊都说了是前辈高人委托,那他也没有办法多置喙了。 这里并不是耍小聪明的地方。 另外一边,李柃和九公主贩卖一番所得,又趁着墟会尚未结束,为各自梦境世界添置些许物品。 这些种种,都是为了增添梦境的真实程度,巩固内防所用。 但与抵御外敌相比起来,他更迫切的需求还是防范林柔娘所化的血灵新娘。 他至今都还没有确认对方身上究竟存在着什么隐患,但既然能够从梦中跑出来变化实体,那就肯定得要有所应对。 总用拒邪香束缚和关押,实在太费事了,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终归还是要把梦境改造一番,将其化为豢养对方的牢笼。 第166章 摄魂宝镜 李柃对于梦境建设的态度其实是可有可无,但自从梦境之中多出了一个血灵新娘之后,有些事情就势在必行了。 回到自己梦境,他哗啦一声,把在墟会上所购置的大批物件倒了出来。 他这次除了贩卖物品之外,也颇为大方的添置了一些东西,都是“建筑材料”。 不过除了这些从根基层面增加稳固性所用的“建筑材料”之外,李柃又思及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才能够真正困住她。 “如今的血灵新娘还没有真正的智慧,但因残魂未灭的缘故,具有些许过去的灵性。” “其他鬼类和鬼修,也多见执着怨念,不得消解。” “这足以证明,她能对一些情感思绪生出反应。” 念及于此,李柃暂时没有顾得上摆弄那些买来的东西,而是来到梦境深处一个空旷的大堂。 此间拒邪香氤氲,此前所造就的一个无形牢笼仍在,以如同神国法域之内的灰色雾霾将其困在当中。 血灵新娘静坐堂中一个小椅上,身边五颜六色的鲜花飘浮,如同装饰之物。 李柃这两天做过一番试验,梦蝶对血灵新娘并无效果,它会按照本能冲出来啃食血灵新娘,但数量不多,并不足以将其消灭,而血灵新娘身上的阴煞之气和怨念诅咒反而能将其消灭。 在此间,他次看到了梦蝶溃灭的景象,化为五颜六色的烟雾飘散于无踪,只留下些许鳞粉的残余。 这种梦境生物的拟真程度是非常高的,但却还是远远无法与血灵新娘抗衡。 李柃生怕这会使得其再次吸收力量,产生难以控制的变异,也不敢再放出更多梦蝶去尝试,所以浅尝辄止。 但和失败的梦蝶试验不同,彩虹花似乎生出了奇效。 李柃将一些彩虹花放置在里面,血灵新娘竟然变得安安静静,似乎沉浸在了其所营造的七情六欲之中。 “这种东西,似乎任意单一花瓣都有作用,但单纯的同色花瓣,增加的是某种执念,无论喜怒哀乐,过于单调,都只会有害。” “需要七情平衡,加以中和,才能令其安静……” 想起前两日自己无意之中只摘取代表怒意的赤色花瓣供其吸收,差点令得血灵新娘狂暴的试验,李柃不由得汗颜。 代表喜乐的花瓣同样不行,这会与血灵新娘原本所具的血怨之力相冲突,造就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终究还是得七情平衡才行。 “还好,这种花不像梦蝶那么难得,我在梦界里面采摘了至少两百来朵,卖掉小半,还剩百来朵可以自用。” 李柃主要是参照此物祭炼一些迷神香,重在自性具足,不假外物,所以除了参照所用的,其他的都放在这里了。 将来有一天,自己完全模拟此物,成功释放改良之后的迷神香,对其的控制力必定会更进一步。 …… 时日飞快,很快就过去了数月。 在这段时日里,封国之间的战争仍在继续,各灵峰为了争夺未来的一些权柄你争我夺,好不热闹。 老祖已经在开始贯彻她自己所定下的大政方针,积极向宗门公家靠拢。 虽然在小节上面,还是难免搞些狡兔三窟的小动作,作出一些转移资产,或与草莽势力频繁往来之事,但在最重要的地方,灵峰福地上面,却是毫无保留,严格执行。 她把住了宗门利益的脉络,就是要通过福地归功这一贡献,换取子弟门人的前程。 此举虽然遭到一些同为灵峰福地之主的嫉恨,但在大势之下,仍然还是得以顺利推行。 李柃这几个月间便听说了一件外面看来无关紧要,但对玄辛峰人意义重大的事情,那就是灵峰的大管家,原本一直都为老祖所雪藏,不予宗门插手安排的筑基真传罗沐,终于在仙门之内任事,担任公职了。 虽然只是钦天院的一个管事长老,丝毫不显山露水,但这意味着,玄辛峰人投向公家阵营已成定局。 不过这些事情似乎和李柃夫妇无关,李柃始终没有正式拜入天云宗,转为正式弟子,九公主也没有更进一步升迁和任事。 由此也可以看出几分宗门和灵峰福地的争端。 这有点儿像是帝国之内,那些豪门望族的隐户。 倘若座座灵峰都如此行事,公家还有什么威信和人手可言,还如何控制整个宗门,凝聚自己的力量? 老祖甚至私下里向李柃和九公主透过口风,等到未来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就给他们找个机会注销真实籍册,彻底从宗门的掌控之下隐去。 由于他们并非宗门的真传弟子,脱离掌控还是相当容易的,到时候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她正在物色一些草莽江湖之中的门路,似乎准备安排些许弟子外放展。 当然,草莽江湖毕竟不易,她在这边投入的筹码较小,基本都是筑基之下的弟子。 老祖的打算是兼顾李柃等人筑基和无法筑基的情况。 如若筑基,她可以帮扶一程,未来的路就靠师叔祖们照顾,还有自己努力了。 若不筑基,百年之内,安全无忧,也完全可以幸福安康过完这一世。 无论如何,都可以算是安全过关。 李柃却知自己和妻子还有大把的前程,还有至少数百年的前路要走。 老祖或能照顾和安排自己百年,但却绝对顾不上未来的数百年,因此无论如何,都要趁着这些年景积攒修为法力,增加底蕴。 此前所做的诸多尝试和探索,也都是在为这一目标而努力。 六月份,一个好消息传来,委托莫清平炼制的那件法宝终于制作成功了。 他特意派了一名筑基修士送货上门,不远近十万里飞过来。 当李柃得知有人找自己的时候,还颇为惊讶,一看对方所带来的法宝,更是大感满意。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件被镶嵌在紫金边框里面的八角宝镜,镜面被磨制得约莫巴掌大小,分割的数面镜片呈现微凹的形状,表面晶莹剔透,内里红芒流转,隐隐散着如血的光泽。 背面则是装饰以珠玉翠羽的外壳,下方有个三寸来长的精雕手柄,呈现出树枝的外形,正好可以握在手上。 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件艺术精品,蕴含着极高的珠宝工艺水准。 不过修士所用的法宝,艺术价值并非要,若是足够强力的话,莫说眼球,就连毛茸茸的野猪腿都有人敢举着招摇过市,不嫌丢人现眼。 法宝嘛,造型怪异不寒碜,弱小才寒碜。 所以被从眼球状宝石改制成为宝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神通禀赋是否保留,其所拥有的灵材秉性是否得到了充分的利用。 前来送货的修士也说不清楚这些,只留下一封莫清平亲笔所书的信件,还有一小袋梦幻岛凭证,传讯灵符等杂物,就告辞离开了。 李柃拆开封印法符,打开信件看了看,除了交代此物的来龙去脉,莫清平还在里面提及此物的功能和用法。 原来,他遍阅典籍,找到了充分利用这种事物办法,那就是制作成为凹面镜,强化摄魂神光的单体控制能力。 此法虽然会丧失一些功能上的便利,但也极大减免了牵涉自身和同行道友的可能,要不然与人斗法到了关键时刻,抛出眼球,红光一闪,大家都被影响了。 散出去,照射一片也不现实,那样同样存在不小误伤的可能,同时也会大幅削弱其威能。 此镜主要存在两种激方式,一是单光波,射出一道外形如同飞剑的红芒,以常人难以反应和闪避的方式击中对手,使得炼气修士行动停止一息余。 李柃心中默默换算了一下,此世修仙界一分十二息,一息就是大概五秒钟,他这里含糊所说的一息余可能还要多出一二秒,也就是总共六秒上下的时间。 六秒乍看起来并不长,但却足以做到许多许多事情了。 炼气高手一跃十丈,弹指之间飞剑纵横,杀人无形者比比皆是,若无足够强力的横练功夫,或者其他可以为神念所控制的法宝,整整一息时间呆在原地无法闪避,简直就是变作肉靶,很大可能要当场暴毙。 更何况,这宝物也不是只用一次就算的,它内含灵蕴,法力祭炼之下,还铭刻了法阵和禁制,能够在百息之后自行恢复。 也即是说,势均力敌的对峙和交战之间,完全可以多次激。 这种神光的度是非常快的,虽然内蕴罡煞,远远不及真正的光芒,但较之飞剑之流不知高出多少,同阶修士很难躲开。 而以此宝的品级来看,就连结丹修士都未必见得能够躲开,充其量是在抬手或者气机变化之时料敌先机,先行躲避。 一旦等到它激之后,已经太迟了。 除此之外,此宝还拥有着另外一种模式,那就是将自己的神念力量注入其中,形成连续的神光,模拟那一目族形成连续控制的天赋神通。 如此一来,持续时间就与自身和对方的神念力量对比息息相关了。 但即便自身神念弱于对方,也还拥有着撬动天地元气和玄阴煞气加持的助益,实际效果是非常可观的。 但关于这一点,莫清平也说得非常含糊,因为他只是按照器道祭炼法宝之法简单铭刻了一些法阵,并根据一目族神通力量的秉性进行推断。 具体效果如何,还得李柃自己去试验。 法宝都是绑定自身气机和神魂力量的,他又没有使用过,自然也不知晓。 李柃和九公主花了一整天的功夫简单祭炼,然后来到后院进行测试。 “你用它对我试试看,先来单的光波。” “好。” 九公主持着宝镜,默念秘咒,简单的轻咤一声,便见手臂粗细的红芒激射,如同剑光飞快没入数丈之外的李柃身躯。 李柃身上光芒一闪,仿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层血红的光芒内,顿时感觉身重难行。 果然是曾经体验过的那种感觉。 然而,和莫清平所述不同的是,仅仅只是半息左右,红芒散失,他就恢复了行动。 “怎么没有持续一息?” 但很快,他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莫前辈所提及的一息有余,是指对炼气境界使用的结果,如若换成同为筑基的修士,单次激,实际上是远远不够一息的,充其量也就是半息而已。” “可想而知,越阶对结丹修士使用的话,还有可能减免至弹指之间,甚至更短的时间。” “而若是对元婴修为者使用的话,效果更加微乎其微。” “不过,也有可能都是差不多,毕竟修士筑基以上修成道体,筑基道体和结丹道体,元婴道体,本质上都是道体。” “此世的主流是元神大道,大修士们强也强在法则之力和元神力量,单从生命本质来看,只是寿元大限与体魄的提升……” “筑基和炼气才是两个物种,结丹和筑基不是。” 九公主很快又再尝试把自身神念注入,倾尽全力化为红芒,向李柃照去。 李柃感觉身躯一沉,有些被禁锢住的感觉。 然而很快,他就强行挣扎着动了起来。 九公主轻呼一声,感觉手中宝镜传来了巨大的力量,身上神念急剧消耗。 但是红光持续,李柃的动作仍然缓慢无比,如负千钧之重。 直至两三息后,九公主坚持不住,两人才终于从这种僵持的状态解脱。 但是此前僵持所耗体力和精神尽皆不小,如同大战数百回合一般。 “这好像是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使用才更为有利啊。”李柃默默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从九公主手里要来此镜,用了起来。 由于他们已经双修有成,九公主祭炼的法宝他也能够掌控,很快就出神光,照在九公主身上。 果然,红光照射之下,九公主彻底无法动弹。 李柃感觉自身神念消耗不多,只需要分出一小部分,就能持续镇压。 “好东西呀!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用法!” 第167章 结丹修士的提携 李柃为自己现了此宝的真正用法而欣喜,这意味着,他拥有了一件不错的合用法宝。 李柃和九公主商量了一下,随便将其命名为摄魂镜。 虽然以灵蕴威能来判断,此宝只不过是最低等的一甲水准,但是这条标准也并非绝对,因为当中蕴含着疑似法则的力量,可以说是出了品级的限制。 这在修仙界中也有一个名堂,那就是异宝。 异于常理,难以抵挡,即为异宝。 李柃轻抚着此物,感慨道:“莫前辈不错,炼制此宝还是颇为用心的。” 九公主道:“那夫君你还是尽快与他联系,助他探寻梦界吧。” 李柃道:“这个不急,之前我已经和他约好,建立起足够稳固的联系之后再前往梦界,免得梦灵崩溃,丢失凭依,再也去不到那里。” 李柃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梦灵被击溃之事,但自从上次意识到,自己外出遨游,也有可能被击溃梦灵之后,就知道了这样会被削弱联系,丢失掉探寻的凭依。 没有凭依,也就没有了道标,双方之间又不在同一个世界,连神魂出窍亲自赶往那边都不行。 他现在还不懂那些挪移神行的神通,也没有真正的元婴修为,凭空过去查看是不可能的。 所以还是按照莫清平的意思,做好充分准备再说。 当月十五,墟会前夜,李柃应约前往梦幻岛,在莫清平的道场中见到了这位结丹境界的散修。 这时候他是以本身身份来到此间,当然是规规矩矩行礼:“见过莫前辈。” “嗯,你来了,那件法宝如何?”莫清平问道。 “多谢前辈关心,法宝非常好用。”李柃说道。 莫清平道:“那我就放心了,如此也算了却一桩事情。” 又问道:“此前让你带路,准备得如何了?” 李柃道:“晚辈这段时日以来接连感应梦界,已经巩固好了联络,应当是足以承受一次以上梦灵溃灭的效果了。” 莫清平道:“如此便好,子虚前辈把道标交给你,让你引我过去,定是存着让我带你一回,熟悉梦界环境的心思,老实说,我还真的觉得有点儿头疼。” 李柃斜眼瞥了瞥,心道你当初跟子虚前辈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莫清平转而又道:“但既然前辈都开口了,不带你走一趟,怎么也说不过去,那就还是带上好了。 只是如此一来,你也要经历种种考验,那些梦界的生灵和各种危险可不会因你受前辈看重就有所忌惮,倘若我来不及护持的话,就得靠你自己了。” 莫清平道:“前辈尽管放心,我会照看好自己的。” 莫清平道:“我之前教你梦界的种种法门,还有具现法宝的办法,你都学会了没有? 如若按照常人本能幻化神通法术或者法宝的话,在梦界那种地方,功效是非常之差的,需得经由衍梦诀小成以上的造诣加持才行。” 莫清平此刻提到的是梦境运行的一个规律。 在梦界那种天地自然所生的梦境之中,种种法则和天道规律都是倾向于现实的。 虽然当中仍然不存实体,也不用遵循严格的物理规律,但却仍然极大的压制着常人的想象。 在那里,种种夸张的神通法力是无效的,须得经由衍梦诀的转化,把一些精神力量化为神通法力或者法宝,稳固下来才能使用。 李柃在自己的梦境里面可以自由运用各种想象之物,甚至挥出一定的效用,但那些毕竟都是虚幻,一旦有别人闯进,为其意识所干涉,就要开始削弱,扭曲。 也是直到此时,李柃才知自己过去都是仗着蛮力欺负人。 因为神魂位格奇高,衍化神通法术受到梦境认可,这才得以乱打一通。 越是梦境修士,越喜欢趋近真实,充其量九真一假,这并非没有缘由。 梦道有一个流传已久的猜想,那就是现实和虚幻本为一体,这里涉及到物质与精神相互转化之谜。 “都已经转化过来了,是按照我自身所拥有的根基和熟悉之物所衍生。” 李柃略带几分感激,看向莫清平。 这半年以来,他的衍梦诀已经有所小成,不敢说在梦境世界之中的实力增长多少,但至少适应性是大大增加了。 借由衍梦诀所衍化出来的梦灵,法力,还有法宝等物,是在任何梦境环境和场景都可以利用的,甚至就连自己梦灵失去主动意识,它都仍然能够单独存在,直至被击溃为止。 这使得他摆脱过去那种胡乱想象,天马行空的虚幻梦境,开始拥有了借假修真的资格,也算是梦道入门了。 “转化过来了就好。”莫清平略带几分满意,点了点头,“没有想到你的天赋还颇高,就这小半年功夫,已经成功做到。” 因为神魂位格强大的缘故,李柃的确表现出了颇高的梦道天赋。 要不是李柃已经主修香道,明显为子虚前辈所看重,他都要生出爱才之心,主动进行招揽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几名弟子过来,莫清平对他们吩咐一声,便准备出了。 他伸手一挥,一股意念攀附在李柃身上,但却又不干涉他的力量运转。 “开始吧。” 李柃当即按照此前所感应的联络,开始尝试连接梦界。 随着天旋地转般的挪移,他的身影渐渐在原地消失,不久之后,出现在一个清冷荒寂的丛林前。 这里便是阔别多时的梦界。 下一刻,李柃开始感应莫清平的精神,按照彼此之间的感应建立联系。 一边警惕注意周遭的环境,谨防侵袭,一边持续运功,投注精神,感觉消耗了数成力量之后,忽然之间,强大的力量蔓延过来。 宛若流虹的灵光自虚空涌出,开始在附近凝聚成型,片刻之后,一名白苍苍,貌如寿星的老修出现在面前,正是梦道结丹高手莫清平。 莫清平来到此间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抬头看了看:“上次我听子虚前辈说,太虚黑渊正在下压,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这处地方的天幕已经压得如此之低,指不定什么时间就要彻底吞噬此间,也不知要几十年还是几百年才能恢复。” 很快,他扬了扬手中的拐杖,健步如飞:“算了,暂时不管那么多,我们走吧,先找到前辈所说的那个梦蝶谷再说。” 李柃连忙跟上。 虽然李柃上次来过这里,但却并非从下面的森林闯过去,此刻进入其中,还真感受到了几分危机四伏的危险之感。 他的灵识模糊,依稀可以感应到一些什么东西在窥视,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很快,莫清平就出手了。 他手中拐杖一甩,如同飞棍打着旋儿抛了出去,顷刻之间,敲在一棵大树的枝桠间。 一条人臂粗细,通体灰白的蛇类跌落下来,抽搐几下,僵在那里。 这种小怪力量孱弱,连李柃都可以轻松对付,自然不在莫清平眼内。 但很快,李柃就轻咦一声,带着些许儿疑惑。 “前辈,这小蛇怎么没有溃散?” 莫清平似笑非笑:“为何要溃散?” 李柃道:“它的本质应该也是一种梦灵吧,既被前辈出手击杀,理当还原为天地精炁,还归本源才是。” 莫清平哈哈一笑:“你非梦道修士,不知此理也不足为奇,这是一般人的常识,并非我梦道修士常识。” 他有意指点李柃,索性停了下来,招呼李柃来到那死掉的梦蛇旁边,指点说道:“梦境生灵和梦境造物,本质上的确都没有什么不同,但就好比现实中的生物与死物,同为物质所构成,各自差异在于何处?” “神魂?”李柃猜测道。 修仙世界是有神魂的,大修士们都要修元神,才能实现生命本质的提升。 莫清平道:“不错,梦中之灵,本性为阴性精炁,乃是精神之力所转化,按照一般人的常理,那就是同属精神一面了。 然而正如太极阴阳,阴阳之中,又分少阴,少阳! 梦境里面,梦灵也是有躯体,灵魂之分的,我之前教你用衍梦诀固化梦境,强调的就是物质性的一面! 此诀之所以为梦道修士所必修,意义便在于,它可以固化精神,借假修真,逐渐契合天地之理,成就虚实变化! 我对物质性的理解远你等,自然可以轻松做到在将其击杀的瞬间固化梦灵…… 究其本质,其实也是一种掠夺凭依的手段!” “掠夺凭依的手段!”李柃震惊了。 他对梦道了解不多,还是半桶水的状态,没有想到,竟然还能这样。 想了想,以前的林柔娘和乌姥姥,也同样并非主修梦道,都是半桶水,甚至是借助神力入梦,难怪不知此理,又或者,明明知道,也不给出相关的资料。 “不错,我们梦道修士掌握此等变化,便可以采集比常人更多的梦境造物和材料,从而化作自身裨益。” 他说话之间,已经是隔空将那小蛇摄取过来,指甲如刀,解开蛇腹。 在李柃略感惊异的注视下,伸手一捋,便有一颗小小的蛇胆被挤了出来。 “此即为此方天地之阴炁,若你不嫌弃它性质杂乱的话,吞服之,是可巩固梦灵,强化梦中梦灵体质的,长此以往,甚至能够借假修真,一定程度上影响现实的肉身!” “还可以这般做?”李柃只感觉大涨见识。 他的预感也告诉他,对方所说是真的,直觉中传来几许莫名的诱惑,竟与闻嗅到那些灵香的感受有些相似。 “要不要尝尝?”莫清平笑了笑,说道。 李柃取过蛇胆,若有所思,却没有依仿莫清平所言将其吞服,而是按照自己食香炼魂的办法,将其香魄摄取出来。 顿时间,蛇胆腐烂,迅溃散,消失无踪。 而原处却是多出了一枚芝麻大小的血红色光点。 李柃将其融入己身,没有什么明显感受。 但他隐约有种强壮己身的直觉,这种东西,是真的! “我曾听说,修仙界中有一门《神炁归元经》,乃是一门可以元气炼化精血,转化神魂力量为体质的奇异生,亦是虚实变化的经典之作。 阳神天仙,亦有衍化肉身之说,乃是鬼修和神道之流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 这东西似乎和它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莫清平欣赏道:“你年纪轻轻,竟然就知道《神炁归元经》,看来也是个爱学的。 不错,此功和阳神天仙衍化肉身之术,还有梦道梦幻现实转化,都是虚实变化之中,虚实相生门类,但是此一神通修炼不易,至少也得元婴以上才能略有小成,你就暂时不用想那么多了,依照我所说增强些许体质就是。 梦境之中的生灵也不是那么好捕猎的,我所击杀的这条小蛇只不过是无名阴炁所化,属于那种随处可见的混杂精炁,真正有灵的,如梦蝶之流,不是精炁太少,就是凶险难敌,一旦有所折损,说不定得不偿失,还是要靠着长久积累或者机缘际遇到来才能获取,常人不必多想。 再者,和筑基修士精炼自己法力,若无必要,不以外物进步那样,自身的灵性也需保持精纯,这才更为有利于晋升突破,要不然一时强大是得益了,未来反倒要受拖累,那就后悔莫及。” 他在及时打消李柃的某些念头。 李柃闻言,不禁看了莫清平一眼。 这是位好前辈,所言极有道理。 李柃自己对此也是深有体会的,如今他筑基已经一年有余,自动增长出第一道衍生法力了。 以他条件,其实是可以显露自身修为,向老祖求取各种宝材和增益之物的。 为何不这么做?就是考虑到借助外物所得的法力斑杂,不如自身所增长,炼化多了,甚至有污染本源,影响根基的风险。 一开始就借助外物增长百年修为,是百倍于自身,未来拥有百年修为了,再来借助外物增长百年修为,却只是一倍…… 该如何做,不言而喻。 第168章 道之贼 一番谈论之后,两人继续前行。 出现在周围的是一棵棵如同被混乱力场扭曲虬结,生长得奇形怪状的树木,重力的规律似乎在此失去了作用,各自朝着不同方向蔓延而去。 李柃感受着此间的怪诞,不忘沿途辨识各种微妙变化。 那种压抑的感觉仍然还在,四周都是漆黑笼罩,神识无法远放。 经由衍梦诀所固化的力量涌动在梦灵体内,李柃尝试着辨识时间和方位,破解这种梦中之阴所带来的混沌。 莫清平对李柃道:“梦中知时识地是一项重要的能力,你若有法罡,可以试着模拟阴阳变化,掌握这一法术,长此以往,现实之中也能学会,不必非要到了筑基才学。” 李柃道:“前辈,我早已会知时识地了,只是梦境中用不出来。” “哦,是吗?难道子虚前辈早就教过你?”莫清平道,“这样也好,梦中施展此术,更多是偏向于中阴的变化,你尝试把精神力量往此调整。” 李柃道:“多谢前辈指点,我试试看。” 果然,不久之后,李柃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地形轮廓,偌大的地形图景呈现出来。 这是他的心神连接天地大道,通过直接调阅地脉,如同参阅神识玉简那样读取到了自己所想知晓的讯息。 时间观念似乎也恢复同步,他能同时感应到此间和现实的变化了。 四周的黑暗仍然还在,但却莫名的感到普通起来,不复之前的压抑。 “我们竟然是在森林边缘,还有好远的路要走!”李柃吃了一惊,“这座森林远比想象的要大啊呀。” 莫清平道:“梦境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但缩地成寸,挪移神行之类的法门也是颇为容易使用的,若非担心栽进黑渊里面出不来,我们可以直接飞过去。 如若像子虚前辈那样直接飞过去,空间会相应压缩,此乃梦中常见之规律。” 李柃想起了凡人梦境的体验,的确有许多细节是被缩略的,究其原理,是潜意识中思维感召,促了下一场景的变化。 莫清平遵从着最初定下的方略,打算带李柃脚踏实地的走过去。 他教李柃一些梦中赶路的技巧,那就是全神贯注,感应着缩地成寸的手段,不断缩减距离。 “这是以自身精神和此方的天地大道交锋,欺骗它来减小距离……姑且可以认为是缩地成寸的手段,实际上本质颇不相同。 需当谨记,此法有梦中迷失之风险,说不定前脚踏出,还在原来的世界,后脚就跑到虚空当中去了,我不知梦蝶谷的真实位置,也无法带你一起过去,最好还是以自身感应和察见范围为准。” 李柃大感有趣:“总结起来,就是趁此方天地大道不注意,偷减距离?” 莫清平道:“你总结得不错,就是这般,除了偷减距离之外,还有许多东西同样可以效法,但都应当适可而止,切记,过犹不及。” 李柃真心实意感激道:“多谢前辈提点。” 莫清平呵呵一笑:“这可不算什么提点,蒙骗梦境天道而已,根本就是舞弊手段啊!” 不过熟练此法之后,或也可以寻到些许现实之中的天地运行规律,利于感悟大道……” 李柃瞬间就懂。 悟道嘛,就是分析天地大道的规律。 古往今来,那么多修士讲得玄乎其玄,故作神秘,说白了就两个字,规律。 格物致知,天人合一。 凡入圣者,都是钻天地大道的空子。 梦境由于其本身的特殊性,莫说规律,就连本源都有可能显露,幸运之辈得其一二,道行不知要暴涨多少。 但现实较为严谨,而且天地大道会渐渐自我完善,乃至逐步收敛这些大道本源和权柄。 末法由此而来。 但那也只是旧时代的末法,而不是新时代的末法,新时代或许会有别的道法显圣,适合其他修炼体系。 莫清平教李柃的这些东西,绝非在梦境之中过一把瘾了事,而是通过摸索其规律,找到自己修炼的方向,并习得这种找规律,钻漏洞的技巧。 未来在现实之中,或许也能派上用场。 上智者生而知之,中等人物举一反三,李柃自认中人之姿,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 于是注意脚下步伐,并以意念模拟缩地成寸,不断行走起来。 初时,他走得很快,弹指之间便是数丈,渐渐的,慢了下来,已经快要降低至凡人小跑的水准,而后连凡人都不如。 到最后,李柃已然是慢慢腾腾,如同七老八十的老翁饭后踱步。 莫清平看了看他的表现,呵呵一笑,也不催促,只是不时的离开,自行到附近转上几圈。 等到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第五次兜回来等李柃,便见李柃一步踏出,莫名的落到了十余丈外。 明明是背着手,消食一般闲庭信步,但却越到了寻常修士需要用力一跃才能抵达的地方,而且中间过程身形安稳,不见大幅运动的动作。 这已然是真正的缩地成寸。 在其他的梦境世界,李柃可以做到更加夸张的挪移神行,然而这种自然梦境之中,法则趋向于真实,实现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他能够做到,这就已经有了几分借假修真的根据。 两人前进的度这才变得快了起来。 不知多久过去,李柃忽然闻到一股气味,清新而凛冽。 这略带几分薄荷的感觉,谈不上芬芳,但也叫人闻之心旷神怡,有种精神都为之振奋的感受。 “这是什么气味?” 李柃忍不住要循迹而去。 莫清平道:“你怎么了?” 李柃道:“前辈,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东西?” 莫清平微愣:“这里除了树还是树,哪里有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却见不远处的山坳下,一朵仿佛蒲公英的无名小草孤寂开放着,上面所生长的并非那种毛茸茸的蓬松绒球,而是如同白兰的清新小花。 李柃闻到的气味并不是从那些花儿上面传来,反倒是如同柳叶的长条锯齿状叶片上面,香魄游丝如同青色气雾涌动。 李柃奇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看起来有些像金不换,但又好像不是……” 他自然而然的把目光转向莫清平,指望这位修行路上的前辈能够说出个所以然。 莫清平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李柃道:“前辈也没有见过此种植物吗?” 莫清平道:“李柃,你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梦境世界光怪6离,各种情况都有可能生,这种植物,说到底就是各种后天阴炁和蕴含着些许灵蕴的精炁结合之物,说不定当中还混杂着什么灵蕴。 但是……” 他在这里说了一个但是,语气之中,颇带几分无奈。 “这种灵蕴……实在太不稳定了!” 李柃迟疑道:“前辈所知的不稳定是指……” 莫清平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种灵植并非一体,而是多种不同草木植物拼凑而成! 你若对灵植一类有所了解,就该明白,这种叶序和这种根茎……还有它们的颜色,太不协调了,不太可能是正常物种,甚至不必对灵植有多少了解,只凭针对灵蕴的感觉,也可以察觉到数种元气属性混杂,很有可能是某地灵蕴在梦境之中的投影。” “投影吗?”李柃沉吟起来。 莫清平道:“不错,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等人类思绪所释放出来的精神力量波动之下,杂念流转,造就了梦境,这是一种生成的方式。 在这梦界之中,阴炁流转,亦表现出种种类似思绪和物质变化的规律。 物质世界的一些东西,就是天地的‘思’,就是天地的‘想’! 莫道天地大道无灵,天地大道亦有灵!它们虽然没有思想和精神的参与,但这种灵性和灵蕴的流转,造就了自然梦境之中的种种,这就是梦界的由来!” 李柃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把梦界理解成为天地大道这个“灵”在做梦,亦未尝不可。 由于天地亘古永恒,所以物质世界不灭,梦界亦不灭。 但是在这当中,许多事物光怪6离,离奇扭曲,也是一大特色。 作为有情众生的人类,尚且不是个个都能做清明梦,更何况是灵识混沌的天地大道? 李柃这边还在沉思中,莫清平就道:“不用看了,各种灵蕴混杂在一起,不成物种,不成体系,从中也难以萃取什么有益之物。” 李柃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区分和萃取吗?” 莫清平呵呵一笑:“你说要是在物质世界,有生殖的隔离和繁衍传承,这倒也就罢了,有用无用,可以靠着前人经验加以判断,这种明显各种阴炁混合所形成的畸形之物,能顶什么用处? 说不定,这株灵植就是普天之下的独一株,根本没有同类可言,研究成果又有何用处?” 李柃听罢,不禁沉吟:“还真是如此……” 或许有人可以大无畏的精神遍尝百草……但那也得是固定的物种,拥有同类才能去研究。 莫清平道:“以后你若在别处也遇到这类事物,千万要小心谨慎,说不定当中许多就蕴含着毒性,或者能够彼此交混相融的后天浊气,能够毁灭你的梦灵体!” 确实,这些阴炁和精炁能够结合在一起,化为植物投影,说明它们之间彼此相性相合,能够合成某些成品。 但这种成品,未必见得能够和自己的精神相融。 想要辨识和利用,风险性并不小。 除非是专门的丹道修士,或者略懂仙医之术之人,能够调和药理,区分五行,运用种种办法将其提取精粹…… 但若有那等本事,还如此费劲自己深入此间采摘这种不知名的畸形奇物作甚? 直接采伐那些拥有稳定形状,早已经为人所验证的有用之物不是更好? 每一种灵材的现,都是靠着前人无数艰辛努力,甚至付出了生命代价才得以成功的。 这个时候,莫清平又提及了另外一个常识:“其实,类似的精气或者法则聚合之物,现实中也是存在的,但却多见于上品灵材,更为珍稀和宝贵! 修士有足够的动力和利益驱使去研究,自然也有机会了解其相性,但不必浪费在这等低端之物上面。” 李柃闻言,深觉有理。 但有理归有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是……闻起来有点儿香啊!” “前辈勿要见怪,我还是想要把它摘回去看看,就算真的有毒,调配成毒药,或许也可以制作成为对付敌人之用。” 闻起来香的,想必就是好的,就是有益的。 这个朴素的道理,他一直都记得。 莫清平不置可否:“你要摘就随便摘吧,但是梦界里面大把这类畸形之物,一样样的摘得过来么?如若每见一物都要摘取,说不定全部时间精力都花费在路上,还要不要去梦蝶谷摘彩虹花了?” 李柃尬笑一声:“下不为例。” 于是干脆利落把眼前之物摘了,跟着莫清平继续往里而去。 路上,两人果真见到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梦境之物,阴炁流转间,百味杂陈,各种罡煞之气流转,呈现着截然不同的性味。 莫清平感知这些东西的能力差了一些,但就算看到,也丝毫不作停留,径直越了过去。 李柃遗憾之余,却是惦记上了这件事情。 他总感觉,自己或可以闻香天赋分辨这些性味,逐一收集和模拟不同的香魄,极大丰富自己众妙化香诀的感知! 但这次就算了,以后若有机会自行探索的话,再来单独行事就是。 这种本领也没有必要暴露在莫清平面前。 “我们到了,应该就是这里吧?” 突然,莫清平的声音打断了李柃的思绪,李柃抬头看去,果见一个刻着梦蝶谷名字的石碑出现在面前。 “梦蝶谷……” 突然,李柃神色微变,心中暗自惊讶。 “的确是这里没错,但为何笼罩着如此的雾气,好像跟上次有些不同了!” 第169章 梦蝶谷的变异 此刻出现在李柃面前的,仍然还是那座石碑和山坡。 总体来看,地形并没有生什么重大改变。 但是入眼所见,周遭的氛围完全不同了。 一片鸟语花香,月光之下,如同童话花园的梦幻色彩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黑气雾笼罩,犹如梦魇入侵的阴森之感。 两人来到石碑前,默然看了一阵,但见铭刻在巨大山石上面的字迹似乎黯淡了几分,拥有了几许沧桑古朴的质感。 莫清平沉吟道:“这块石碑……” 李柃问道:“有何不对?” 莫清平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是否就是子虚前辈所留下的道标。” 李柃闻言不禁有些诧异,他竟然把这块石碑当成子虚真人所遗留的造物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个合理猜测。 作为道标的所在,可以是各种各样的沙石草木,也可以是其他能够活动的梦灵体。 只要存在彼此之间的联系就行。 李柃自己所定的道标融于此前森林之中的泥土,埋藏地下,并不显眼。 那样做的好处是不容易为外人所察觉,缺点却是自己感应和联络起来也颇为麻烦,需要经过长久的感应才能彼此连接,牵引梦灵体过来。 莫清平站在石碑下想了一会儿:“先不管了,我也要留下一个道标,方便日后探寻。” 他从兜囊里面掏出一物,是个足有尺许来长的金属矛头,一看就拥有着坚实的质感。 李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提醒道:“前辈,不如另找地方定下道标,子虚前辈曾经告诉过我,这座石碑并非他所留,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什么?”莫清平略带几分惊愕转过头,“这不是子虚前辈所留的吗?” “并不是。”李柃肯定道。 莫清平感慨一声:“那就有可能是更早之前的修士所遗留了,如此显眼,如同坚固,至少也得是元婴层次的真实修为!” 他决定从善如流,带着自己所拿出的铁矛,往森林里面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着我。” 好一阵后,莫清平重新回来,招呼李柃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这才往里走去。 因为提前得知此间栖息着梦蝶,他们行进的时候不再使用缩地成寸的步伐了,而是踏踏实实沿途探寻。 但见前方的草木开始枯萎,竟然呈现出宛若荒地的质感,这让莫清平面上都多出了几许阴沉的颜色。 “好像有些不对,这和子虚前辈所描述的景象根本不一样!” 李柃更是心里诧异。 何止不一样,简直就是改头换面。 “我明白了!”突然,莫清平看向不远处的灰色气雾,神色惊讶:“这是冥界的气息蔓延过来所导致!” “冥界的气息?”李柃受他提醒,仔细感应了一下,果真现了几许不同寻常的东西。 梦境毕竟不同于现实,他所能够察觉到的气味是有限的,但随着认知的清晰,一股隐约夹杂着血腥质感的河流气息传来,带来了冥界的氛围。 莫清平快步往里走去,很快拐过一个山坡,来到小径旁的石崖上注目凝望。 李柃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见一个外形如同纱带,似乎正在扭曲变化的漆黑阴影盘踞在不远处的山坳中,丝丝血雾正在从中传来,周围积聚着宛若血水的湿润雾气,仿佛把地面都浸透。 一片如同沼泽的泥泞地带已经形成,此前闻到的血腥质感和冥界氛围正是由此而来。 李柃带着几分讶然道:“这里怎么会有空间的裂缝?” 他可以肯定,之前是没有的。 莫清平道:“看这裂缝不大,蔓延过来的血雾也不多,应该是成型时间还不久。” 李柃道:“莫前辈,你能判断它大概存在的时间吗?” 莫清平道:“两三个月吧,你看地面,大概也就明白了。” 李柃应了一声,把眼前所见的这一幕铭记在心。 莫清平指点道:“冥界的气息是很好辨认的,空中有血雾弥漫,也容易在别处地界形成血泊,甚至汇流成河。 你看这里的地面,还有积聚的血水,全部都是以虚空裂缝为中心,持续向外蔓延。” 他说着,忽的又上前,看向周围一个个泥坑:“嗯?这是……” 李柃好奇走了过去,看过之后,也是微愣:“脚印?” 出现在面前的,是好些深浅不一的脚印,一个个外形似人,但却明显大上多倍。 莫清平道:“这是独眼巨人的脚印,有一目族来过,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们怎会来这里?”其实李柃是明知故问,他看到这些脚印的瞬间就想明白了。 莫清平解释道:“想必是他们当中的什么头领在子虚前辈这里吃了大亏,把族人都拉来,想要报仇雪恨吧,你要小心点儿,你手里还拿着那个眼球结晶炼制而成的法宝,这一物种对同族的天赋神通拥有一定抵抗能力,或许法宝效用不大,等会儿遇到,不要拿出来,免得没有困住敌人,反而激怒他们。” 李柃道:“我明白了。” 意识到这里有强敌来过之后,莫清平接下来的行动明显变得谨慎了许多,行动之间,尽量小心照看四周。 但一路继续往里走去,没有见着一目族的巨人,反倒看见许多姹紫嫣红的东西。 它们如同花瓣散落在地,竟是一只只或完好,或残缺的梦蝶翅膀。 梦蝶是一种独特的梦境生物,以特殊的阴性精炁所转化,被击杀后,犹自能够留下一对翅膀在梦境世界。 这种东西常常被视作特殊灵材,有着入药或者另作他用的功效。 莫清平大为叹息:“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那些一目族竟然来到这里大开杀戒,连蝴蝶都不放过!” 李柃道:“前辈,你怎么确定是他们干的?” 莫清平道:“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冥界之中从无良善之物种,即便一目族算是较为温和的存在,也难免残暴好战,性喜杀戮。尤其是他们此前似乎还被子虚前辈教训过,暴怒之下,造成这等破坏不足为奇。” 他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倒叫李柃心有戚戚焉。 当真是造孽啊,这算来算去,竟然还跟自己有关? 这些梦蝶,可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柃和莫清平来到了此前采摘彩虹花的谷中林地。 毫无意外的,这里也是一片破败颓唐,百余丈见方的山坡山,漫山遍野的彩虹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坑洞和脚印。 一目族暴躁的把这里砸了个稀烂,只有少量幸运幸存的花朵,孤零零的开放在边缘地带。 “真是晦气,真的叫他们捷足先登了,看起来还不是好好采集,而是边砸边采!” 李柃闻了闻,也感觉四周飘荡着七情六欲的气息。 当中蕴含着忧愤凄苦种种,但偏偏没有喜悦。 低头看去,果然依稀可见,泥土里面混杂着一些各色的花瓣,但是代表喜悦的橙色花瓣都被摘走了,剩下的各种颜色被砸成稀烂,和脚下的茎叶,梦蝶的翅膀混合在一起。 “只能捡些他们不要的东西了,还好梦境毕竟不比现实,这些梦蝶翅膀和彩虹花的花瓣保留期限都不短,到时候也是自动消散,而不是腐烂变质!” 莫清平看了一会儿,忽的衣袖一摆,清风徐徐,开始打扫起地面。 他以梦灵模拟一千五百多年的深厚修为,轻易把方圆上百丈都扫了起来。 由于不用担心梦蝶侵袭,反倒更加容易席卷了全场,径直往袍袖而去。 李柃看到,机灵醒悟:“管那么多别的做什么,有好处先捞啊!” 一目族的下落,又不是自己能够操心的,再不动手抢这些,全都要被莫清平捡走了。 虽然莫清平一路过来和善亲切,但这种无主之物,向来都是各凭本事摘取的,总不能特意留下些许给自己。 就算看在子虚前辈的面子上照顾小辈,也没有那般刻意,说不定还可以找个借口,让他知晓草莽江湖的规矩。 李柃立马毫不客气的争抢起来,硬生生从附近地面卷走上百片蝴蝶残翅,以及三五百片的花瓣。 万幸的是,一目族当真暴殄天物,如此灵材,竟然全都不要,摘走喜悦一片就把剩下的摧毁。 “你小子动手还挺快。”莫清平注意到了李柃的举动,不由得干笑一声。 不过他作为结丹前辈,也不好跟李柃计较这么点儿东西,很快便拂了拂衣袖,停了下来。 “走吧,我们再往里面看看,好歹要穿过游魂原,到无源河边确认一下情况,然后再从另外一边折回落魄湖。”莫清平确认了一下路线。 李柃看了看四周,忽的感觉这一地残枝败叶的有些可惜:“前辈,这处地方就毁掉了吗?” 莫清平道:“梦境重置之前,是只能如此了,我也不知道此间究竟多久才重置一回,以后再回来看看。” 梦境是会重置的,里面的各种植物,动物,不是如同自然界那样生长出来,而是根据现实之中的物质构成重新投射,呈现出天地自然的投影。 但这种投影并不会立刻就得以显现,有些快的一二天即可,有些要三五个月,三年五载,甚至成百上千年! 莫清平对梦蝶谷了解不多,也只能如此回答。 李柃同样无法确定此间的场景重置规律,闻言不由得暗叹一声。 莫清平沉默一阵,忽然道:“其实和重置时间比起来,留在此间的虚空裂缝才是真正的麻烦!” 李柃听懂了,附和道:“确实如此,那些冥界独有的气息都弥漫过来了。” 莫清平道:“假以时日,此间说不定会多出一些血泉或者沼泽之类的东西,到时候灵蕴交杂,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说不定会出现新的特产,但说不定,就是彻底毁灭!” 就在这时,李柃忽的看到了一片宛若黑色纸片的东西在飞舞,紧随其后,又是好些黑色事物飞了出来。 “那是什么?”他带着几分讶异,指着它们说道。 莫清平回过头,神色顿时剧变。 但这剧变,却不是其他,而是惊喜。 “冥蝶!” “这里竟然还有梦蝶留存下来,而且还吸收了血河的力量,形成冥蝶!” 李柃闻言讶然,他隐隐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在那里听说过。 不待多作思索,莫清平就冲了过来,携着他往不远处的山坡躲去。 “躲好,这种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被它叮咬,神魂如蜜,可就彻底完蛋了!古时一些民间流传的梦中杀人故事,都和这种灵物脱离不了关系!” 莫清平似乎有些高兴,但也有些头疼,蹲伏在一旁考虑起如何对付这种东西。 “我等下要出手捕捉它们,最好是能够全部活捉,不要弄死,也不要被它们跑掉了…… 待我看看,似乎总共十四只,如何才能一网打尽?” “前辈,你想要捉它们?用一目族的天赋神魂摄魂神光可不可以?” 李柃反应很快,瞬间就想到了这种足以震慑神魂,定住生灵躯体的异宝。 “你是说此前炼制的那件法宝吗?” 莫清平有些讶然,想了想,肯定说道:“冥蝶虽然难缠,但生命本质并不强,充其量只是炼气的水准,以你之力,说不定还真能够定住它们,然后方便我捕捉。 但是……” 李柃道:“但是什么?” 莫清平道:“这种宝物只能定住单只冥蝶,确保让我抓住两三只,及时出手,说不定还能抓住更多,但动起手来,为免它伤及我神魂,难免不遗余力,还是可能走脱啊。” 李柃想了一下,道:“不如这样,我用另外一种东西迷住它们,确保能够一网打尽!” 莫清平看了看李柃,面上露出几许惊讶之色。 “当真?” 李柃道:“前辈面前岂有诳语?” 莫清平当机立断:“那好,你尽管一试,若真成功捕捉到的话,收获你我一人一半!但丑话说在前头,倘若情况不对,我会只捕捉自己力所能及的部分,就不分润予你了!” 第170章 前辈竟然被狼叼走了! 许是看在子虚前辈面子上,又或者当真赏识李柃,莫清平并未因自己是结丹修士就全居其功,想要一口气把所有收获吞下。 但是从这句话中也折射出一个隐晦的事实,那就是他并没有信心把这些冥蝶一网打尽。 李柃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当即施展众妙化香诀,迷神香飘渺如烟,悄无声息的朝着前方飞了过去。 这种香魄形成的烟雾无形无迹,黑色蝴蝶根本无法察觉,就连匿息在旁的莫清平都莫名所以。 但很快,他就看到那些冥蝶摇摇晃晃,一个接一个的往地面落去。 它们虽然颇有几分特异之处,连莫清平这名主修梦道的结丹修士都要忌惮,但是自身生命本质的确不高,迷神香对付它们的效果,简直好得出奇! 在莫清平的惊讶之中,总共十四只冥蝶全都掉落,没有一只遗漏! 他惊讶无比,忍不住问李柃:“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李柃挥了挥手,一股尚未完全散去的余香冲向对方。 莫清平略微失神,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香道…… 原来你是用香道之法熏晕这些冥蝶! 可香气不是肉身的嗅觉才能感知吗,难道你已经用衍梦诀模拟了这一神通,运用自己的精神生香?” 莫清平对香道毫无了解,但却毕竟见多识广,竟然隐约猜到几分真相。 当下忍不住感慨:“这就是子虚前辈的化香神通吗?果然厉害!” 李柃问莫清平:“前辈,这些冥蝶如何分?” 莫清平道:“全都给你吧,我虽然老朽,但也知道公平之理。” 李柃很有自知之明道:“前辈本也可以出手的,但却把机会让给了我,还是按照之前所说的,对半分吧。” 莫清平道:“我估计自己最多也就是捕捉三五只而已,这种冥蝶能够吐息融魂,非常危险。” 李柃当然不能把这种话当真,谦让道:“我知这一次为了预备着抓捕梦蝶,前辈带了件兜网类型的法宝过来,真要捕捉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莫清平老脸一红,想了想,道:“那好,我们也不必推来推去,就一人一半好了。” 李柃旋即走出矮坡,上前把那些冥蝶捡了回来。 莫清平看到,再次感慨:“我好像明白子虚前辈是如何捕捉那些梦蝶了,还真的是熏晕之后用捡的。” 李柃趁机请教道:“莫前辈,此物和梦蝶究竟有何区别?它们看起来好像同出一源,有不小相似之处。” 莫清平道:“不错,冥蝶就是由梦蝶转化而来,相当于邪修走火入魔成就的魔修。 之前我也说过,它拥有着消蚀神魂的力量,一般都是以秘法祭炼之后进行操驭,你若有兴趣豢养它的话,我可以给你入门的法诀,若无兴趣,也可以卖给我。” 李柃道:“这怎么说?” 莫清平道:“无论梦蝶还是冥蝶,个体都堪称孱弱,需要以秘法炼成蛊虫,并且组合成阵才有足够的威力,所以数量是多多益善。 你若愿意出手的话,我给你算成下品灵材的价格,七只便是七件,又或者给你二十五万玉钱。” 李柃想了一下,感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必要修炼梦中杀人的技巧,有个万一,不得不在梦中动手时,还是林柔娘好使。 虽然这有可能让她获得怨念和力量,但真到不得不动用她时,远比冥蝶好用多了,也不用再分心学习炼蛊和驭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前辈,上次那本《方外志异》是您派人送给我的吧?不知梦幻岛中可还有相似的书籍。 我对钱没有什么兴趣,倒是想要些许类似的珍本。” 莫清平道:“你对这些东西颇感兴趣呀,好,那就如你所愿。” 李柃当场就把这些冥蝶交给了对方:“那好,这些就先在前辈那里放着吧。” 不久之后,两人离开小谷,来到后山,然后穿过树林,来到戈壁荒原。 莫清平道:“这里应该就是我之前所说的游魂原,不过如今看起来颇为平静。” 按照他所知,前方关涉着连接冥界的通道,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些梦界和冥界互通的穿越秘密。 这时候莫清平又告诉李柃一件事情:“因着冥界气息入侵所形成的无源河,应该会出产梦鬼…… 它们又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梦魇! 人之精神投射梦界,形成梦灵,鬼之精神亦可投射梦界,各种幽魂,精怪,怨灵,形成梦中之灵,同样可用法诀驾驭,这便是御鬼之术所长了。 若我所料不差,你学过幽魂宗的万鬼入梦**吧?手中应该有至少一具鬼灵。” 李柃沉吟一阵,老实承认道:“确实如前辈所言,不过,是因机缘际遇所得,并非残害无辜所来……” 莫清平哈哈一笑,道:“我等散修亦正亦邪,没有仙门那么多规矩,你既有子虚前辈安排修炼这些,想必也是有缘由的,我只是提醒你一声罢了。倘若你对收集梦魇有兴趣,或可到无源河这般的地方探寻一番。 还有,此前的梦蝶谷中已有虚空裂缝形成血沼,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另外一个出产之地。” 他才懒得追究李柃是否私下修炼魔功的事情,反而给了一些建议。 李柃道:“这个就不必了,实不相瞒,我都开始后悔修炼此诀,如今正在寻求一些解决隐患之法。” 莫清平道:“你要先把自身梦境巩固,当成牢笼困住所驭之灵,此外便是提升自己的修为与实力,正所谓道足法自生,很多东西,都可以靠着修为境界来解决。” 李柃道:“多谢前辈指点。” 两人讨论之中,已经用缩地成寸的法门走出不短的距离。 四周天地苍茫,浑如黑幕的天穹盖在头顶,带来了压抑的气氛,更让人生出不祥预感的是,那股冥界的气息越来越沉重了。 李柃心中不由把它和自己上次所见做了个对比,觉果真是浓厚了许多。 莫清平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刚开始就是如此。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些人影,个个都有高约丈许的身材,显得异常魁梧,在雾气之中朦胧不清,略带几分神秘的色彩。 两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面上露出肃然之色。 李柃道:“好像是那些一目族,竟然游荡到此间来了。” 人影似乎也现了他们,纷纷向这边走来,果真是一目族。 他们口中出叽里呱啦的怪叫,额头上的眼睛通红,手中各自持着简陋的刀枪棍棒等武器,如同修罗恶鬼,不由分说便想要打杀他们。 李柃略带几分心虚辨认一番。 自己上次来过梦界,曾经遭遇过一个较为古怪的一目族,摄魂镜所用的眼球结晶就是从他身上掠取得来,不过这一次,苦主似乎不在,不由自主便略微放下心来。 “那个苦主并不在……不过就算在也没有什么关系,上次我所显露的是子虚真人的乌有化身,这次却以真身过来,应该认不出来。 不对,认不认得出来又如何?这些一目族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见到人就想打杀,还是得暴力说话。” 莫清平也知道这些一目族难以沟通,在他们冲到身边之前,抢先出手了。 只见他随意把衣袖一摆,狂风袭卷,混杂着一道道刀罡劈向那些巨人。 风声嘶啸之中,巨人们的冲锋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不得不暂停下来,运劲阻挡,然而莫清平的法力极强,顷刻之间血雾炸开,一个又一个人影被劈得飞了出去,可怖的伤口出现在上面。 但是这一击竟然没能全歼对方,反而激起了余者的凶性,一个个眼中红芒大盛,摄魂神光照了过来。 莫清平一时没能躲开,被定在原地。 数个巨人带着血煞冲上来,手中武器猛的挥了下去。 嘭! 莫清平头顶护盾浮,一道金黄色的小盾凝如实体,轻松挡下了对方的攻击。 这种摄魂神光果然只能牵制住他的身体行动,但却无法影响思维和法力的运转。 他大不了站着不动,但却依旧可以凭借神通法力将来敌击溃。 毫无悬念间,一个又一个一目族倒下,终究还是在莫清平的手中全部服诛。 莫清平道:“这些一目族的实力并不强,似乎都只是些普通族人。” 李柃看了看地面,一个个身影开始消散,果然,并没有留下如同上次的眼球结晶。 “为何他们没有留下东西?”李柃不懂就问。 莫清平笑道:“你指的是子虚前辈所得的眼球结晶吗?那种东西是上品灵材,蕴含着一丝天赋神通的法则力量,哪有那么容易说得就得?”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了一阵巨大的怒吼,通天彻地的金色神光从天穹上方照了下来,以莫清平始料未及的方式轰击在他身上。 如雷的巨响之中,莫清平的身影抛飞,原地出现了一个丈许大小的深坑。 “那是什么?”李柃惊讶退避,赶紧游走在荒原上,躲避对方接下来可能进行的攻击。 “不好,是他们的头领来了,恐怕正是子虚前辈曾经遇到过的那只王族!” 莫清平稳住身形,一件外形如同飞轮,如同人脸大小的法宝滴溜溜的打转,但却悬浮在身前不定。 因为他除了声音,并未现任何敌人的踪影。 轰隆! 转瞬间,又一道红光袭来,径直照射在莫清平的身上。 他的身影顿时僵立原地,如负万钧,丝毫动弹不得。 这一回,两人都看清楚了,攻击的确是从天而降,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漆黑的天空之上。 此间的天空已然和冥界交叠,明明上方天朗气清,明月高悬,但却丝毫不见一物。 莫清平面上露出惊骇之色,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无形的巨力轰在了地上。 李柃亲眼看着,他所在的地面遭受到了足足三道金光的攻击,当中夹杂着不同的气息,似乎有多名高手同时出手。 红光依旧持续照射,把莫清平死死按在地面,连翻身起来都做不到。 无形之中,一股巨力带着狂风怒卷,轰然拍了下去。 周遭十余丈的地面同时凹陷,戈壁荒漠上无端多出恐怖的巨人手印。 好在莫清平并非简单之辈,即便接连遭受神秘强者的偷袭,依旧顽强承受着打击,梦灵并未崩溃。 不但如此,他还忽的祭出一面人脸大小的宝镜。 此镜似乎是以黄铜精细研磨而成,拦截在身前,当即把红光反射了回去。 里面所蕴含的摄魂力量为之一松。 莫清平身躯飞腾而起,以缩地成寸的法门往回逃去,一边逃还一边招呼李柃:“快走,这可能是子虚前辈对头的那一尊,还带了好几个结丹层次的高手!” “他们竟然躲在空中搞偷袭!” 李柃暗叹倒霉,看来这趟是到不了无源河查看了,那里当真是一目族过来的通道,甚至还记仇的蹲守暗处,就等着子虚真人出现! 李柃扪心自问,倘若只有自己一人,还真有可能遭受伏击。 这是灵性与直觉的交锋,对方险恶的安排了一些闲散卒子在下方扰乱,自己又隐藏在天穹之中,借助太虚黑渊遮蔽气息,完全是以有心算无心。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收敛思绪,追随着莫清平逃跑的方向快往回赶去。 他们利用气机定位一下挪移至远方,又再花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摆脱后方隐约袭来的敌意气机,自觉逃出了追踪的范围。 这时候,两人已然回到了黑森林一带。 李柃看向莫清平:“前辈,你没有事吧?” 莫清平的梦灵体衣衫褴褛,面容凄惨,口鼻都似有几缕血迹留下,气息凌乱之极。 “我……”莫清平刚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就再次面色大变。 漆黑丛林中,一道庞大的身影冲了出来,是条长达三丈许,放在海中也堪比大白鲨的凶悍白狼,瞬间就将莫清平的梦灵体叼起,往森林深处奔去! 夭寿了,莫前辈竟然被狼叼走了! 李柃雷得不轻,站在原地一阵风中凌乱。 第171章 吾好梦中吃草 “李柃,莫管我,自己且先退去!这次当真是八十岁老娘绷倒孩儿,我得想办法先跑了……” 莫清平的传音隐隐约约飘来,但很快,随着白狼没入林中,就消失无踪。 密林阻断了李柃的神识感应,四周雾气深重,更是使得天地昏暗,万物浑蒙,连景物都难以看清。 他缩地成寸,追了几步,但很快又暂且停下。 空中隐隐约约传来莫清平的气息,然而当中踪迹正在飞快消散,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梦界时空交叠,现实之中的传播规律似乎在这里失去了作用,竟然无法一路追踪,只能在靠近之后才能有所察觉。 “方才那白狼好像不是简单之物,至少也得是妖王级别的存在,就是不知,究竟是梦界里面天生地养的精怪,还是外界潜进来的梦灵体。” 李柃回忆着方才受袭的画面,暗自猜测起来。 “莫前辈已经损失了些许精神之力,也不知能在狼嘴里面坚持多久,说不定什么时候找到机会就自行逃脱,也未必能够回来找我。 而后面,还有一目族的追兵! 若被围攻,恐有溃灭之虞,无来由的损失梦灵…… 还是跟着进去,林子里面再找找看!” 重新漫步在茂密的黑林中,没有了莫清平带路,李柃的第一反应是林海茫茫,漫无目的。 他所拥有的知时识地神通,只能感应到大范围的模糊地形,具体到自身所在,周遭都是迷雾笼罩,混沌不清。 而且他在这梦界里面,所曾探索过的地形并不多,充其量也就是梦蝶谷,后山,还有游魂原几处而已。 他至今仍然可以清晰感应到那边地形已明,但却没有必要折返回去,只能往前方的黑暗深处不断探索。 缩地…… 缩地…… 再缩…… 接连移形换位,不断遁形,李柃脑海之中的地形再开数十里的长长路径。 周围越来越幽深,越来越静谧,空气都仿佛凝固下来。 梦境最为容易生之事就是迷路,一旦失去自己方位之后,回过神时,已是天涯海角。 因为这里的空间并非真正的洞天乾坤,而是梦境本身所营造的假象。 他此刻与莫清平之间的距离,既是无限远,也是无限近。 关键在于认知,倘若能够认知到他在何方,便能准确定位,而若是无法认知,那便毫无办法,只能像大海捞针一般到处游荡探寻。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李柃模模糊糊产生了气机的感应,猛的向前一踏,来到一处可疑之地。 这是一处不久之前才爆过剧烈战斗的场所,树木东倒西歪,大大小小的深坑四散分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各种罡煞之力。 李柃细嗅一阵,确认这就是那头白狼和莫前辈交战的场所。 “莫前辈逃脱了?还是被吃掉了?” 这里既没有莫清平,也没有白狼的尸体,李柃甚至无从判断,他的梦灵体是否选择了回归。 而若是他已经逃脱,说不定也以为自己已经听话回去,未必见得会留在原地等候。 “这下麻烦了,四周的气机被搅乱,反而更不容易寻找了!” 李柃不得以顺着自己的直觉继续往前,打算碰碰运气。 然而让李柃有些始料未及的是,莫清平的下落没有找到,反而有股浓烈的香气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柃回过神,看了看四周,确认道。 “兰草的香气!” 这里已经是森林深处,受到外界感召,阴炁化生,不少木性元气都转化成为奇形怪状的树木。 同样也有一些转化成为奇花异草,当中的些许精炁表现出了灵材的特质,造就李柃所闻见的未知香气。 这一次,他所闻见的是类似兰花质感的香气。 莫清平曾经说过,梦界之中的许多无名灵材无用,有两大原因。 其一是这些物种性状繁杂,各自都拥有着难以归纳总结的混乱属性,若非花费巨大代价,一个人是很难理清头绪,真正摸索清楚其作用的。 其二便是这些东西不成种群,也没有固定的繁衍方式和传承。 就算当真有天纵奇才之辈能够充分研究此类物种,大多也只能够从手头上的一份孤品当中受益,并无办法转移到其他的同类物种之上。 他在这些研究当中所得的种种经验,好处,都将会是一锤子的买卖。 这样算下来,未免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正常人都是追求彩虹花那等梦中灵材,且先不说它们究竟价值几许,好歹是个稳定的品种,知晓其性状和出产之地之后,便可以按照需求,时不时的过来收割一番,产生稳固收益。 修士在此间所获得的收益,不会是当时那一份的三五千灵石,而是无穷无尽。 但是李柃仔细想了想,却又现,这两大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同一个。 “普通人研究这些东西,终究得不偿失。 就算真的要不惜牺牲自己利益,来个神农尝百草,好歹也是对后人有用才有意义。 不过,我似乎没有必要担心这个问题。 这些东西有用没用,不是靠看,也不是靠猜,靠闻就可以了。 闻着没有什么感觉,必定是平庸的,所散出的香魄不多,甚至根本没有香魄的,那就只是梦境营造出来的虚假之物,等同于凡材。 而若是拥有香魄的,至少也是不入流的灵材。 拥有强烈香魄,乃至于能够产生妙用的,更加值得一试。 我甚至可以越过物种本身,把里面的各种香魄收集起来,从更细微的构成方面进行归纳总结。 不同物种之中,若有相同的香魄可以萃取和精炼,也可以各自加以研究。 灵材和灵蕴并非路边的大白菜,随地都可得见,这就已经可以节省下不少时间精力,确保所费心的都是这类有香之物。” 想到这里,李柃上前,仔细感应自己无意之中现的这株灵材。 它的外形有些像是兰草,但却在枝叶中心生长着如同小蛇的长须,一条条的无风自舞,如同拥有生命一般。 李柃所闻到的香气并非从枝叶花果等处传来,而是在这些小蛇般的触须头冠上。 那是一种外形类似红花,带有兰草芳香的未知之物,只是摄取到少许,就让人有种耳聪目明,四周都仿佛亮堂许多的感觉。 嗅觉的规律是,闻嗅之时就已经品尝到了相关的气味和香魄。 闻嗅,实际上是在用嗅觉的器官“品尝”空气中弥漫的物质微粒。 芳香对应愉悦,恶臭对应厌恶,这种反应本身就是有益还是有害的大致判断。 这是天地所赐的测量手段,也是凡人所具有的神通。 李柃认为,凡人也是有神通能力的。 这些种种嗅觉和判断物质有益或者有害的本能反应,对于那些没有嗅觉的生物而言,毫无疑问就是天赋神通。 因为天地造化的神奇,使人和其他拥有嗅觉的动物能够通过捕捉空气之中弥散的物质微粒,得以安全判断其性质,并且归结于有利或者有害,从而趋利避害,这就是能力。 闻到这种香气,使得李柃生出了极其强烈的直觉,这应当是一种对于感官有所助益的刺激性香料,或可当成灵药来使用。 更为值得关注的是,它当中的某些成分和此前所采摘的那株类似蒲公英,又似各种植物拼接而成的畸形灵材有着共通之处。 李柃神念精细分析,通过单独具现其中的某种香魄,竟然还真的筛选出了完全相同的成分。 那是一种形如柳絮,但却呈现淡蓝颜色的细小游丝。 “这种东西,竟似可以强化听觉和视觉,增益这两种感知…… 尤其是针对声波一类的听觉能力,更甚于视觉! 在这同时,似乎有种身躯变轻,气机灵活的感觉。” 李柃也不知道此物之名,但却根据这种特性,想起了一种名为闻遐草的奇异之物。 《香乘》载曰,齐桓公伐山戎得闻遐草,带者耳聪。 这是说这种名为闻遐草的事物,拥有使人耳聪的功效。 又有《拾遗记》一书记载,闻遐草,服者轻身。 这些都恰好正应遐草香的特征。 他姑且将其暂命名为遐草香,忽的主动运用闻香天赋,将这些同一香魄汲取起来,如同食物,尽数吸入。 原本昏黑如深夜,而且被灰黑雾霾所笼罩的森林,一下变得亮堂数分。 “还真的有几分用处呀,就是不知道,这种效果是否可以继续叠加。” 李柃心中生出了几分讶然,同时也有些许的惊喜。 他此前就一直感觉,在这梦中活动,多又不便,单只依靠闻香天赋,如同出窍夜游,远远没有日游的明澈通感来得便利。 这种遐草香,或许能够改变这一局面! 李柃干脆一边寻找莫清平的下落,一边继续在森林里面闯荡起来。 其实一路过来,他所闻到的香气还是颇多的,散乱在这一带的阴炁积聚,形成了蕴含着诸多精神投射的混乱梦境,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物质构成的投影。 从其物质根基的丰富程度来看,绝不逊色于那些洞天福地。 唯一问题是,这些东西被梦境的天地大道扭曲,太难梳理清楚了。 正常的森林之内,树木虽多,但却终归会有成片山头的同一物种,树木之间所生草木亦然。 但是李柃一路走来,愣是没有见到击中能够稳定其性状的固有物种,反倒是又再找到了像是的畸形拼凑之物。 有些外形如板蓝根,头顶却生出了珠花; 有些长得玉米一样高,粒粒朱果高悬,长势喜人; 有些形同蔓藤,结出南瓜大小果实,剖开之后,却是一滩浑水,立刻流泻满地。 如若按照正常之法,一样样的采集,分辨,李柃是不可能从中获得有用之物的,但经近前嗅味,却是很快就现了些许规律,从而找到似乎是精炁积聚,投影集中的区域。 在这里,他总共又再采摘得十余种外形从虫草花至花椰菜不等,外貌千奇百怪的畸形灵材,又从其中七种之上现共性,获得遐草香的香魄。 李柃将其那些形如柳絮,但却呈现淡蓝颜色的细小游丝收集到了一起。 暂时来不及深入感召,以众妙化香诀收录和模拟其香,不过,他却可以直接利用此物,通过亲身的尝试品尝其性味。 李柃催动衍梦诀,一股脑的在这些奇花异草之中注入自己的精神之力,从中挤出类似草汁的靛蓝灵液,复又以闻香天赋精炼萃取,不断提纯。 不多时,一大口熬炼好的药汁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李拎也没有嫌弃这种东西看起来奇怪,一口将其吞了下去,然后将榨取完毕的草渣扔掉。 轰! 顿时之间,脑中如有一股无声的巨响乍开,自己梦里的身体,果真变得愈耳聪目明,感知灵敏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现。 过去李柃虽然已经修出道体,在这些方面却没有丝毫过人之处,就是普普通通的筑基水准而已。 而今他仿佛一下就诞生出了与视觉和听觉有关的神通异能,尤其是当中的听觉,仿佛画作了全方位的立体的感知,音波如同实体,在脑海之中流动交织,构成了无色的画面。 这个时候,李柃才觉,四周并没有之前所感知的那么平静。 风声,树声,虫蚁声,声声袭人,一道道宛如水波的涟漪在空中荡漾,交织成为一股特殊的画面。 而视觉的增强,更是令得周围的能见度扩大到了数十丈之外,之前的那些黑色雾霾再也无法影响自身。 甚至就连知时识地的神通,都变得好使了几分。 李柃运用这种能力,又再往四周逛了好几圈,断断续续找到一些生活在这片树林之中的生灵。 这座黑森林里面果然也是颇有一些活物的。 只不过,这里并不含一目族或者白狼,梦蝶之类的凡生物,都是普通的蛇虫鼠蚁而已。 李柃并没有从它们身上感应到强大的气息,也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干脆一概都当没有看见。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棵巨大的柳树下。 第172章 梦中斩蛇 为何会有如此一株巨大的柳树藏在森林深处,李林已经无从去思考。 梦境光怪6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莫说生长在这种地方,就是生长在万丈高崖之上也不足为奇。 但让李柃有些想不通的是,这株柳树除了远比普通柳树巨大之外,看起来居然还颇为正常。 它的高度足有百丈以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棵巨大化了的参天巨柳。 其叶如同长剑,一条条的悬挂在树枝上,狭长如披针羽脉,随着某种特殊的韵律无风自舞,仿佛人站着无聊,在那里舒展筋骨一般。 但是,在梦界这种地方,看着正常,反而不正常。 这是因为梦境之中的各种造物本质上都是阴炁所化,寻常的生灵也好,还有灵蕴的灵材也好,未必见得能够保存自身的状态,完全模拟真实。 李柃的梦灵体也并非与自身能力一模一样,他的本质是以衍梦诀捏造出来的假身,是源自物质世界的投影。 境界尚低时,甚至都还无法自由掌控这一身躯的种种,而是要任凭其生出许多与现实不一致之处。 但事实却是,它除了看起来较为巨大,当真并无其他畸变之处。 突然,一个人影映入李柃的眼帘,却是个身穿青衣,容貌精美如画,如同仙子的女子。 她似乎没有现李柃靠近,正坐巨型柳树之下的一块山石上晃着脚丫,口中还在轻声吟唱着什么,似乎怡然自乐。 李柃侧耳听了听,那并不是各洲通用的人类语言,而是带着异族的腔调。 “这不会是某位妖王入梦吧?” 李柃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心中判断对方的来历和实力,很快却又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恐怕不是妖王入梦。 如若是妖王,或者其他修士入梦,都是带有目的的,他们要来此间探寻各种宝材,亦或者主动追寻某些东西,并没有那么得闲,固定在这里守株待兔。 而且从此前的一目族还有白狼,也可以大致判断出,外来的物种拥有着迥异于此方世界的气息,认真分辨的话,不难区分。 梦蝶和丛林之中的蛇虫鼠蚁之流都是典型的梦境生物,乃是此方世界天造地设的物种。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受,李柃也说不上具体的依据,但却还是判断,这女子并不是人类或者妖修之流,而是某种神秘未知的物种。 她,很有可能是土生土长的梦境生物,就在这梦界之中出现! 在古修的时代,又有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梦魇。 这是一种包含了梦鬼和各种精灵在内的统称,似乎就连梦蝶那样的昆虫类梦境生物,也可以归并到梦魇当中去。 如若当真如此的话,那她就可以说是李柃所遇见的第一个人形梦魇了。 林柔娘所化的血灵新娘,虽然也可以称作是人形梦魇,但它的来源较为特殊,本质也更多的接近于血神,因此被李柃排除在外。 “不管怎样,探一探她的虚实。” 李柃默默观看了一阵,突然走出丛林,朝前方走去。 那株柳树似乎拥有着不少的特殊之处,周围竟然没有别物生长,而是形成一片空旷地带。 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很快就被那个仙子般的青衣女子所注意。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察觉有些不对。 这名青衣女子的相貌乍看起来非常惊艳,但是不知为何,有丝丝气蕴流转,如同面具紧贴在其脸庞上面。 这使得她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虚假的意味。 更在此时,宛如泥沼之中,草木和淤泥腐烂,兼有动物尸体的恶臭气息传出,令得李柃大为皱眉。 这竟然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恐怖怪物,绝对不是活人。 李柃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一边的柳树。 他这时候才察觉到,对方身上所散出来的烂泥腐臭和这一柳树下面的泥尘气息是一模一样的。 换言之,它们本是一体,只不过是运用了某种特殊的法门暂时分离。 这在妖修之中并不鲜见,尤其是植物类的,更常以这种方式暂时脱离身躯,捏造出化身一般的存在。 看见李柃朝自己走来,女子面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是毫无来由的笑意,当中仿佛带着几许迷醉人心的力量,要牵引着他向对方走去。 即便李柃事先有所准备,看到这一笑容的时候,都忍不住微微失神。 这无关情感,也并非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吸引,单纯就是感觉心神之间的运转被神秘的力量干扰,产生出要接近的念头。 不知不觉间,女子的身影消失了,那股如同催眠的意念却不断袭来:“过来……过来……” 李柃如同傀儡,浑浑噩噩的走到了柳树树冠笼罩的范围之下。 那株巨大的柳树忽的就生出了变异。 只见浓密的枝叶之间,青葱翠柳如同被四周氤氲的黑雾所侵染,颜色飞快变得暗沉起来,深重雾霾流转间,枝叶不断软化,化作宛若黑影的触手。 不多时,整棵柳树就变作了一个枯树形状的巨大支架。 在这仿佛枯木般的支架上面,九团巨大的黑影高高耸立,如同被人刻意挂在上面。 再往细处看,这些影子,竟然是一条又一条长达数十丈的巨大蟒蛇! 这些蟒蛇并非正常的巨蟒,而是半腐烂的蟒尸,皮开肉绽只见,血水横流,仿佛充盈着沼泽的腐烂气息。 足足有三十余丈之长,如同头的黑色丝芽从蛇头上面生长,一丛丛的,修长而又蓬乱。 腐尸蟒蛇总共有九条,蛇和身躯分开,分别攀绕,但在各自的脖颈和心脏之后,却是共用一条粗壮的身躯,缠绕在大树主干上。 其中一只蛇探了下来,硕大的头颅如同房屋,两只眼睛如同窗户,隐隐散着黑红的邪光。 蛇垂落间,柳树丝绦般的黑荡漾,如同触手舞动。 一些黑甚至如有生命,争先恐后般涌过来,似乎要抢先一步裹缠李柃的梦灵体。 “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就在这时,看起来迷迷糊糊的李柃突然惊醒,一声怒喝传来,红光打出。 摄魂神光照射在巨大的蛇身之上,立时之间,庞大身躯僵住,如同冰冻般无法动弹。 李柃一跃而起,紧随其后,是炽云葫飞出,葫芦口啵的一声,塞子自行打开,煌煌烈烈的炽云如同岩浆,猛的朝前方灌去。 这是他以衍梦诀所模拟的十甲法宝,因自身拥有实物,随时可以参考对照,并且摄取其中部分气息融入自己梦境的缘故,真实程度相当可观,用于调动梦境之中的法则,亦是趋近于真实。 那半腐烂的蛇头立刻就被其浇了个透,刚刚恢复过来,就剧烈猛抖。 昂! 一声如龙吟,似虎啸的嘶吼传出,这只蛇挣扎起来,猛的甩开那些倾倒在自己头上的炽云。 可就是在这接触的片刻功夫,那本已腐烂大半的蛇头已然被连同着丝煮熟头皮,长长的黑掉落,秃了一大片。 那些离体的黑如同烟雾弥漫,立刻在空中飞舞,很快化作千百漆黑小蛇,慌乱四散流窜。 秃头的大蛇惊怒万分,带着沉重的山岳的气势猛烈袭来。 李柃不知对方深浅,也没有和其硬碰硬,而是当空踏步,借助挪移的法门跳跃出数十丈。 拉开距离之后,他再次操纵炽云葫,不断的在四周倾倒炽云。 获得李柃神魂位格的加持,这件法宝在此间表现得比现实之中还要更加厉害,不久之后就把两人中间的大块空地化作了熔岩流淌的炽烈火海。 大蛇被迫离开枯树,以并不快的度转移战场。 可是李柃立刻又指挥那些炽烈云朵跟了上去,沿途不断吞噬沙石草木,紧紧追向对方。 大蛇终于低头喷涂出了一团浓烈的黑雾。 与此同时,另外几只蛇头也转了过来,各自吐出大滩大滩的淤泥,以及烈风,毒瘴。 “我还道你有多少本事,原来就只是结丹境界的妖王而已!” 李柃见状,冷笑一声。 他在梦境之中,自然是不怕这等存在的。 不过也没有立刻展现出元婴法相,因为他此刻所运用的是本体的身份,即便四下无人,也没有想着立刻就用法相变化解决问题。 他先是用炽云葫营造了一番对自己有益的环境,忽的掏出摄魂镜。 经过这一番缠斗,这件法宝所独有的神通,摄魂神光又自行恢复了。 这是一种自身就能穿梭于现实和梦境之中的法宝,甚至不用李柃自己衍化,轻易就能将其召唤出来。 随着红芒射出,再次的神魂,使得对方庞大身躯为之一顿。 这一顿过后,原本就已经近在眼前的炽云当头扑了下来。 嗤嗤作响之中,那只原本就已经秃掉的蛇头变得更加凄惨了。 但这并没有完,就在相斗之中,一股念力操控着迷神香的香魄四散流溢,如同无形的立场包裹四周。 大蛇眼神浑浊,也难以通过神情看出什么变化,动作却开始明显产生了迟滞。 李柃的众妙化香诀催化出这种灵香已经小有所成,虽然无法像对付梦蝶那种渺小之物那般立竿见影,但是庞大的身形,亦增加了吸收和接触的面积,不断融入其中的七情六欲,干扰了大蛇的斗志。 它就这样在里面被熏得迷迷糊糊,每有遭受炽云葫当头浇灌的攻击,便要愈狂躁的嘶吼一番。 不知不觉中,其中一个蛇头就被烫得干焦。 终于,大蛇再也无法承受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光芒一闪,化作九条巨蟒,以全新的形态和李柃相斗起来。 这一番的大蛇拥有了更为灵便机动的战斗能力,各自配合,也心怀默契,头簌簌作响,一道又一道黑影呼啸间,更是有着如同千军万马的助益。 那些黑色头在空中化为了一条又一条宛若虚影的黑龙,不断飞舞,时而如蛇噬咬,时而如同飞剑纵横,带来了不小的威胁。 李柃不慎被其冲撞了几下,只感觉体内煞气淤积,如有中毒之感。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如此难缠?” 李柃观其形貌,想到了九婴,修蛇,相柳种种神话传说之中的巨大蛇怪,但这个修仙界中,未必见得会有这种怪物,就算有,应该也不是其始祖亲至,而只是继承了某种远古血脉的强大妖魔。 妖魔之中,亦有类似凡人异人的存在,所不同的是,它们自己原本就能修炼,本身又能自主控制血脉的传承,这种异能,只会更加稳定,更加强横。 它已经不再是某种异人禀赋,而是真正的神通法术。 包括此前的伪装变化,催眠,分身种种…… 都是非常便利的能力。 见久战不下,精神力量无端消耗,李柃终于暗运力量,趁着对方已经熟悉了自己的节奏,陡然集中迷神香于一体,化为香煞,灌入其身。 对方身躯一僵,复又以法诀召唤出梦灵化的金剪,狠狠的当空剪了下去! 这只金剪迎风见涨,转瞬之间就达到丈许之长,竟然还不够对方身躯粗壮。 然而,即便是这样,其所拥有的锋利和强悍绞杀力量,也不是此前的诸多攻击能够相比的。 顿时间,锋刃破甲,深深扎入,那条大蛇身负重伤。 惨叫之中,所有炽云当口灌了进去,更是在剧烈挣扎之中连摔带打,碾压方圆数百丈丛林,这才终于耗尽气力,软绵绵的死在了远处的山丘下。 其他大蛇一看,狂怒不已。 可没等它们过来报仇雪恨,个个身影摇动。 这是梦灵不稳,自身梦境将行崩溃的迹象。 片刻之后,所有大蛇身影虚化,如同烟雾弥漫,消失不见。 李柃大为奇异:“判断错了?这并不是梦界的本土之物,而是外界做梦的妖魔梦灵?” 但转眼功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剩下的那条被斩杀的大蛇,身躯也在崩溃。 “这要是也跟着散掉,不白忙活了吗?” 李柃脑中灵光一闪,忽的想到了此前莫清平教授自己的固化灵体和摄取凭依之法。 第173章 加持增益 树木倾倒,山丘踏平,坑洞连绵成片,熔岩满地流淌。 交战造成的破坏给这座黑森林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大蛇尸体缓缓虚化,构成这个梦灵体的阴炁正在如同烟雾弥漫。 李柃从天空落下,看着这个正在消散的梦灵体微微皱眉,旋即却是飞了上去,开始运用自己听来的技巧巩固梦灵,阻止对方的消失。 他也不懂什么梦道秘法,此刻所用的,是自己幽梦香的香魄。 随着精神之力的注入和转化,大蛇真的停止了弥散,被粘合起来,凝固为蛇尸。 李柃精神一振:“当真有用!” 大蛇尸体所蕴含的阴性精炁,还有对应现实之中的天材地宝灵蕴都得以留存下来。 这无疑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莫清平莫前辈能够运用梦道的法诀杀蛇取胆,他也做到了杀蛇。 但是,这玩意儿的“胆”在何处? 李柃抬头仰望,但见如同山丘的巨大的身躯上,血肉一片模糊,半腐烂的淤泥状膏脂翻出,鳞片破碎,带着几许残败的意味。 这些都是阴炁的具现,然而当中的绝大多数阴炁都浑浊而无用,如同凡胎肉身的躯体。 含有灵蕴的精炁方才值得追寻,如同天材地宝。 李柃想了想,开始以神念分割眼前蛇尸。 毫无意识控制的蛇尸已然成为普通的梦境造物,任由改变。 这也是梦界的特征之一,梦界并不像现实那般拥有严谨和稳定的物质规律,此间种种,都是借由意识所支撑,乃是精神之力的显化。 精神之力,越清醒,越强大。 蛇尸何止是不清醒?根本就是死物,连半分意识也无。 不一会儿,李柃就从中感受到了一股灵蕴的意味,有物盈盈有光,如同血珠凝结在心脏的部位,如有生命般涨缩和挑动。 在李柃看到此物的瞬间,其意识感召,化为宝石的形状,约莫拳头大小。 李柃伸手一摄,隔空将其抓了过来。 这种东西,放在现实,恐怕称得上是妖魔内丹了。 现实中的妖魔内丹可以用来炼器,炼丹,增益现实的体质,而梦境中的投影,也可以用来增益梦灵体。 但是这种东西性味未知,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后果。 李柃仔细端详此物,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感觉手中一热。 这宝石,竟然正在转化成为一条血蛇。 它游走于手臂之间,轻盈舞动,如若虚幻的烟雾,不停融入肌肤,仿佛要往里面钻去。 李柃从中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身躯禁不住燥热起来,有种气血翻腾的狂暴之感。 “怎么还死而不僵,莫非这里拥有意识残余?” 李柃连忙驱运法力,想要将其逼出,结果血蛇越钻越深,竟是在血肉里面散了开来。 顿时间,如同服食大补丸的热劲传开,磅礴力量注入,使得李柃的这一梦灵体功力接连暴涨,一下就增加了数倍以计的功力。 李柃原本以衍梦诀制造梦境之中使用的化身,效仿自己现实中的修为法力,设为二年修为。 但此刻,竟然一下暴涨到了十年以上,然后又是数十年,上百年…… 李柃仿佛产生了一个错觉,那就是自己的身躯化为大地,经络血管化为河流,原本平缓流动,润泽万物,保持着良好的循环和生机。 但突然之间,滚滚的洪流从天而降,垂若天幕的瀑布带来了狂乱的波涛。 不知多少土地被淹没,河流改道,洪水肆虐…… 整个世界都被彻底改变了。 复又见水流不减反增,愈可怖的洪流灌满全身上下的每一处,不知多少窍穴节点被打通。 许久之后,这种洪水肆虐般的变异方才逐渐平息下来,但是体内气血已然不再是原状,而是变作汪洋大海。 李柃以精神内视自己的梦灵体,忽的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这片大海竟然是如同鲜血一般的颜色,而且内部暗潮涌动,酝酿着极其不祥的气息。 当他把神识探入海底深处的时候,忽然之间,一条通天彻地的巨大怪蛇冲了出来,九只头颅舞动,在这内景天地之中肆意张扬,狂暴姿态尽显无遗。 “这是那条九头大蛇的精神投影?它竟然通过血元融入我的身体,在我梦灵体内生出幻影来了!” 李柃面色有些难看,因为梦灵体的本质其实是精神分身,这种血元真正污染的并非他的肉体,而是精神! 他也不知道放任此物展,究竟会生出什么变化,但是由此而带来的强化效果却是卓著无比的。 在李柃注意到体内血海的时候,身躯表面,一片又一片宛如龙鳞的鳞甲生长出来,如同铠甲穿戴。 血肉之间充满了洪荒古兽般的力量,下意识的随手一挥,便有一股罡元所化的血影向前轰击,轻易在地面犁出深深的鸿沟。 这看起来就像是巨蛇摆尾,凭借强悍的肉身进行攻击。 更让李柃倍感意外的是,梦灵体似乎正在开始膨胀,不受控制的拉长,扭曲。 转眼之后,他的身躯已经不再呈现出人类的形态,而是一条长达数十丈的大蛇。 头颈之处,脑袋生长,一条又一条的歧面目狰狞,充满着洪荒野兽所独有的狂野。 “昂!” 他的口中出如同龙吟的咆哮,尾巴随意一扫,数十丈泥地扫平,沿途大树纷纷破碎倒塌,最后重重拍击在一座如同楼宇大小的小山崖腰部。 宛若天崩地裂,这座小山崖立刻坍塌,化为废墟。 这实在是强大的力量,如此大规模的地形改变,根本不是此前的梦灵体所能做到。 李柃的梦灵体位格高则高矣,但因自身修为实力所限,所能携带的力量仍然还是极其有限。 但如今,通过这种九头大蛇的变化,竟然就一下拥有了这种异兽的力量。 不知为何,李柃联想到了自己所掌握的法相变化,打从心底里面生出了一股冲动,觉得自己与生俱来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还好他是拥有元婴位格的修士,自身精神坚韧程度不可以等闲而计,并未因这一阵冲击就改变自己心智,沦为怪物的俘虏。 李柃还是很快清醒认识到,这只是一种变化的形态,而非本相。 随着他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那种莫名的冲动逐渐消退,隐秘的潜意识再也难以察觉。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李柃陡然一惊,因为他想起了老祖以前所给神魂玉册之中谈及过的本我之变。 正所谓相由心生,修士所掌握的法相变化,其实是一种精神意志的投影。 正如凡人做了清明梦,就能在这梦境天地之中随意变化,改变自己的外貌形态,模拟种种不同的本领,大修士们在现实物质世界的变化,也与其有着几分相通之处。 所不同的是,元婴法相是真实的,可以显化在物质世界的存在,它所拥有的一切秉性,都能作用于普遍的规律。 这是更加接近于大道本源的力量,无论物质世界,还是梦境世界,都能通用。 除非那一天,天地大道扭曲到末法的时代,所有神通法术都趋于无效……那才会跟着无效。 一些修为造诣较低的修士,则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有些人的身躯外貌会跟着法相的变化生永久性的改变,甚至连道体都被扭曲,变成非人一般的存在。 修仙界中对此早有认知,也提出了修为要与心境相匹配,万万不可急躁冒进的戒条。 物质层面的肉身变化都如此,精神容易受外界事物的影响,有时候,甚至连言语都能够打动人心,生永久性的改变,这种心灵感召之物自然也不在话下。 自己刚才生出的念头,绝对是受到了大蛇残余意识的影响。 李柃尝试着控制自己梦灵,如同掌握法相变化那样逐渐将其还原。 不一会儿,李柃就现,自己成功变回来了。 “还好,精神污染还不算太严重,这种程度的影响并不足以使我走火入魔,反倒像是融入异兽血脉,使得我的梦灵拥有了变化大蛇的能力。” 李柃很快把握到了这种血丹的实质,它应该是一种精神的凭依,可以使得梦中灵体向着那条大蛇的形态转化,从而掌握类似法相的变化能力。 李柃默想了一下,决定将其称之为化蛇之术,算是无师自通多出了一种变化的本领。 只是不知道,现实之中能否使用。 李柃并没有急着退出梦境世界,而是又再在原地继续测试了一番。 “法力,肉身都大幅增强了,拥有筑基前期层次,至少百年法力的水准!” “这是拟真程度极其之高的力量,在任何梦境世界都能通用。” “还有喷吐水火风雷,毒雾,淤泥的表现……总感觉怪怪的……” “但是神识感应范围和度都没有成比例的增长,感觉局促了许多,有时候甚至都无法看清脚下之物,需要低头去看,这一点尤为不便……” 经过确认,这种变化术在面临某些战斗的时候,还是颇为方便的。 庞大的身躯,带来的是越当前阶位和修为实力的力量。 这是属于天赋异禀的能力,天然就能当成对抗的本钱。 各种吐息和范围性的攻击,也适合于横扫群敌。 还有随之而来的强大体魄……也许梦蝶那样的生灵根本无法叮咬自己了。 梦界之中一物降一物,这种体型象征着所携带的阴炁总量增大,是不容易为梦蝶这般的微小之物所影响的。 就在这时,李柃突奇想,念及这种变化能力的本质。 “其实我是没有那么容易掌握变化的,是否因幽梦香闻香入梦,这才得以旁通?” “这本质上,仍然还是具现香魄,操纵香魄的变化!” “在变化大蛇形态的时候,众妙化香诀的神通是否还能够用?倘若能用的话,范围和威能是否能够得以增长?” 李柃尝试着验证一番,结果现,并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该是怎样,还是怎样,并不会因大蛇的体型增大,就把自己周遭的香魄也散到方圆数十里去。 众妙化香诀来源于纯粹的精神,即便在梦境世界里面,也严格遵循着这一规律的运作。 不过在尝试到作用于自身精神的遐草香时,李柃却又现,自己的梦灵体一下变得敏感起来。 视野开拓,视夜如明,听力清晰灵敏,方圆上千丈,几乎所有一切音波传递和各种震动都清晰可见,不逊于神识的感应。 “这……这种香魄竟然能加持在梦灵体上!” 原本有些鸡肋的大蛇化身,一下变得强大起来。 这种遐草香似乎治好了大蛇的近视眼和耳聋症,更让李柃看到了香魄加持,疯狂为自己叠加有意状态,保持强大的奇妙之法。 更让人振奋的是,除却迷神香那样熏染敌人的对敌功用之外,还多出了一种临时加持,显著强化的增益状态! 李柃思索一番,觉还真是如此。 目前自己所掌握的诸多香品之中,以信灵香为要典型,拥有着平常日用,食香炼魂的作用。 这是香道修炼之根本。 第二典型是生云香,返魂香,拒邪香,茶芜香,幽梦香种种,使得自己拥有了淬炼香火,改造肉身,闻香入梦等等能力,开拓了道途的疆域,使得香道所能做到的事情一下多了起来。 但实质上,这一类也可以归结到前者当中去,仍然还是属于日用的部分,只是功能性更加突出。 第三种典型则是迷神香这般的熏敌之法,是属于削弱敌人的手段。 其实此前的惜生香,无胜香也有此效,算是同一类。 而今,李柃却是找到了第四种典型,那就是加持增益! 各种熏香原本就能刺激精神,叠加愉悦,清心,凝神等等效果,从而做到有益自身,如今验证之下,果然是好用无比。 李柃立刻把这一状态记住,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研究一番,以便将其使用在现实之中。 他有一个预感,这将会是香道之下的重要流派,对自己道途前程有着莫大的意义。 第174章 逆炼香魄 幽梦界,自身梦境中,光芒一闪而过,李柃的梦灵体出现。 他终于决定暂停这次探寻,先回自己世界中。 不久之后,九公主受到精神联系的牵引过来查看,见李柃已经回来,问道:“夫君,这次如何?” “出了些许意外,但也算是有所收获。”李柃简单把这一趟梦蝶谷之行的经历告诉了她。 得知李柃和莫清平见到了梦蝶谷被冥界之气感染,复又捕获冥蝶,遭遇伏击,九公主神色几度变化。 结果到了最后,却是愕然现,前辈竟然被狼叼走了! 李柃原本还指望着前辈带自己过关斩将,横扫秘境的,不曾想竟然阴沟里翻船。 九公主半是担忧,半是好笑道:“但愿人没事。” 李柃道:“这个很难说,那处地方梦幻现实交汇,如若梦灵崩溃的话,除投射其中的精神力量无法收回,还有可能折损修为与法力。 不过莫前辈毕竟是结丹修士,底牌应该不少,而且就算当真损失了这一化身,也还有别的替代可用,不像我们底蕴尚浅,各自都只构筑了一个常用的梦灵体。” 九公主提议道:“还是主动询问一下好了,莫叫前辈觉得夫君冷漠。” 李柃从善如流:“我这就用灵符传个讯。” 结果传讯之后,一时半会没有回应。 李柃无奈道:“看来还得再等一阵。” 他说着,看起了自己采摘所得的遐草香和斩蛇之后所得的血丹。 此行的收获,无疑还是要数这两物。 其中遐草香意味着他可以收集梦境世界之中散落的天材地宝,挖取各种药材,将来未必不能转为矿产等物的投影。 九公主道:“修仙界中好像不多听闻这种事情。” 李柃道:“的确少见有人能够从梦境之中获得稳定出产。其他修士并非没有想到利用这些手段赚取资粮,但他们的感知能力太低了,在梦境这种混沌不清的世界中,更难适应天地大道的规律。 修仙界中,神通法力才是第一生产力,没有这等闻香的天赋,也得有其他相似的法诀或者禀赋才行。 都没有的话,就不用想着打它们的主意了。” 九公主道:“那血丹呢?那条大蛇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够让人掌握化身的变化?” 李柃道:“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搞明白,不过据我猜测,可能会是某种荒兽精神入梦,为我所斩获。 这种精神力量有不小的污染能力,我能利用它掌握变化手段,也是因自身神魂位格足够之高,才能抵挡精神的变异,如若换成普通人,恐怕就要被扭曲心智,变不回来!” 九公主道:“那夫君千万得小心谨慎,不要仗着自己神魂特异就胡乱尝试,这次是没有察觉到危险,但没有危险,不代表麻烦。” 九公主说的是精神遭受污染,变不回来的情况。 元婴境界的直觉可以让李柃趋利避害,但有的时候,变成怪物也是一种强化,直觉上并不会有所警示。 李柃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只是遗憾,没有办法给你也弄一份。” 九公主闻言,微微一笑:“夫君有心了,但修为造诣都是靠自己修炼得来的,指望这些外物也不是个办法。” 李柃道:“这一次,除了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收获,我还确认了不少事情,将来或可源源不断从这一梦境之中获得好处。” 九公主道:“是何好处?” 李柃道:“我或可以通过探索梦界,寻得散落在各地的精神之力,品味各种香魄! 我修炼有众妙化香诀,主要依赖并非现实之中的物质,而是精神之力的变化,只要有所对比,就能模拟,变化。 每一道香魄,尽皆得以解析,每一种作用,尽皆得以利用,长此以往,化香神通愈完善,便能法生万象! 你方才说指望外物并不是个办法,有几分道理,但等到我闻尽世间香气,知晓万香之性,这一神通便可大成,甚至有可能借此推导出真正属于自己的道果,此间前景,无疑是开阔的。” 九公主道:“是啊,众妙化香诀最大的特性,便在于一个化字。 夫君能力的实质是感知,感知到了,便能模拟,便能转化,这是一种本能。 当中或有难处,但也多是无法见识珍贵灵香和稀有宝材的难处,并不是要把它们得到手。 需求外物借以参悟,但是掌握之后,却又并不依赖…… 有梦境这么一处地方,许多闻之有香的东西都可以得到了。” 李柃道:“有些人尝试从梦境之中获得战斗经验,道理也是一样的,看来我要把闻香入梦转化成为梦中品香,多多见识一番。” 九公主调笑道:“莫要梦中偷香就好。” 第二天,李柃早早便起身前往含香阁,把自己掌握的新香遐草香催化出来。 当那些如同柳絮的蓝色游丝出现,淡淡兰香如同灵气融入自己身躯,那种耳聪目明的清新之感油然而生。 李柃顿时感觉自己意态幽深,洞真窥道,有种照鉴此世真实的无上享受。 他转头看了看,房间之中,一切都纤毫毕见,目光如同法眼,直接看穿微尘,视力比平常状态提升了数倍有余。 与之相比,更为灵敏的是听觉。 李柃原本就是道体,拥有不同于凡人和炼气修士的凡视听能力,但是在这种闻香的状态下,不仅仅能够调节自己所闻声音的大小,还能够感知音波,辨析各种频率。 他的脑海之中仿佛浮现出一个没有颜色的灰白世界,各种光影交织,如水的涟漪震荡不休,仿佛蕴含着无限的灵机。 在这种状态下,不但各种大小物体的形状,大小能够准确得以回馈,甚至就连内部的性质和勾结都历历在目。 但在这时,一股略微的晕眩也随之传来。 李柃现,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但却并非是香魄本身的副作用。 遐草香本身是无害的,只是当这些香魄叠加,作用于精神之中,大幅强化视觉与听觉,却未能同步强化处理所获讯息的部分。 过多的感知,对大脑和精神都造成了高度的负担,虽然修士可以精神之力替代物质的大脑进行部分的思考,以近乎直觉的反应取代思维的能力,但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我眼下的视觉和听觉,甚至出了当前法力所能承受的范围,需要拥有更多法力才能适应!” 李柃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这一点。 九公主也在含香阁中,见李柃运功催化灵香,熏染自身之后就皱起了眉头,不由问道:“夫君,怎么了?” 李柃先没有说什么,直接以精神之力操控遐草香,送了部分香魄过去。 “我以灵香加持你身,看看你闻香之后,有何感受。” 九公主道了一声好,静心体会这种品味这种香气所带来的变化。 很快,却是眼前一亮:“果真是耳聪目明……我的视觉和听力大幅提升了!” 但不久之后,和李柃同样的头晕目眩之感传来。 李柃及时撤去香魄,问道:“这种感受,相比其他加持法门如何?” 修仙界中,也是有其他类似神通的。 九公主适应了一会儿感知能力消退下去,恢复正常的感觉,方才回答道:“就我所知,不少法眼和谛听的能力,都可归类在天视地听**一类,单独练习之后,糅合为神通,拥有着不小的加持。 两者原理相近,最终效果应该是相差无几吧。 不过天视地听**毕竟要修炼一番才能习得,而且只能作用于自身,无法加持别人,这种遐草香却可轻松调整,还能自行决定堆叠与否…… 这应该称得上是春兰秋菊,各有胜场了。” 李柃道:“的确如此,而且这种遐草香,还有另外一大好处,那就是或可寄存香魄于香蜜或者香粉之中,炼制成为香料! 我过去所常做的,是从香料之中提取香魄,转为精神的灵香。 如今或可尝试把香魄注入粉末或者真水之流,炼为香料,香油,香水! 倘使这些载体都不行,直接以香气的形式密封于特定法宝之中,供他人使用,也是可行的。 我晋升筑基之后,都还没有制作过法器或者法宝,或可借此契机尝试一番。” 九公主建议道:“还是先试试看香料香水之类的吧,炼器并非夫君所擅长,以法宝来承载这种香的话,又平白的浪费法力……” 李柃点了点头:“所言极是。” 接下来李柃就开始以逆炼香魄的形式制香。 这需要以感知香魄,以及精神化香两大能力为前提才能做到,目前李柃还没有现其他人拥有这等禀赋,连个交流论道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只能靠着自己慢慢摸索。 李柃先是取来榆木粉,香树蜡等物加以调和,逐一将遐草香的淡蓝色香魄注入其中。 这些颜色和形状都是他脑海之中观想出来的画面,现实中,几乎就是无形无迹,不可捉摸的,本质上是一种灵蕴。 九公主好奇在旁看着,也捉摸不透当中产生了什么变化。 复又见李柃取来一小瓶玄元真水,利用这种修仙界中常见的无味水材加以调和。 这是一种入了流品的下品灵材,常见于酿制灵酒,或者炼制其他需要用到水的丹药,汤汁各物。 一番操作之后,暂停作为,开始等待起来。 “我如今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就是看哪种载物与其结合较好,不破坏灵蕴的同时又能长久保存。” 九公主道:“夫君觉得会是哪一种?” 李柃道:“这个可难说,香魄性味各有不同,不逐一试验的话,我也无法确定。” 九公主道:“以后若有机会的话,夫君不妨收些弟子门人代劳这些事情,也好把道途创立。” 李柃摇了摇头,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修仙界中的许多神通法术都是需要天赋才能修炼的,并不像凡人的技术,懂得相关的知识,还有仪器的操作就可以。 即便如此,普及教育,让大多数凡人都掌握各种凡人之道的东西,并且推动文明不断向前展,都是一件困难无比的事情。 智力人人都有,相当于人人都持有修炼凡人道途的资质,尚且良莠不齐,更不要提还有现实之中的各种限制。 哪怕在没有凡力量的世界里,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比跨越物种还大。 传道于世,当真不是九公主随口提及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李柃估摸着,现实之中大概是很难找到相应的灵材了,只能通过众妙化香诀逆炼出来,然后加以保存。 这种事情只需一个精神化香即可,或能假手于人,不像如今研究新方,还需感知香魄的能力这般苛刻。 但这同样需要众妙化香诀的配合,李柃如今想要把这一门神通传给九公主都难,因为他自己也是生而知之,能够运用,不见得能够解释。 正在等待结果间,梦幻岛那边终于有了回应,却不是从梦中寄魂,而是通过现实的灵符传讯。 “我早已经回来,已看到你的留言,只是一时未顾得上回应。什么时候找个时间过来,把交易冥蝶的东西拿去。” 李柃无法感受到对方气息,但却依稀可感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不由关心道:“前辈,你没有事吧?” 莫清平一怔,干笑道:“没事,当然没事。” 李柃探问道:“前辈的梦灵……不会被那头狼给咬死了吧?” 莫清平声调微变,道:“你怎会这般想?” 李柃道:“我看着前辈您挨了那些独眼巨人一顿打,来到林中,还未顾得上喘口气,又被狼叼走。” 莫清平道:“笑话,我堂堂结丹……挨打……结丹修士的事,能算挨打么?叼走?我是怕那畜生伤着你,引别处去!”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独战群魔”,什么“狼口逆袭”,愣是说不清楚梦灵到底死没死。 李柃了然,昧着良心附和道:“前辈果真老谋深算,一下就考虑如此周全。” 月底了,求一波月票,顺便随意尬聊 国庆快到了,各位道友火支持呀,求一波各种票!!! 上架一个月,终于在这周上了分类的推荐,请大家没收藏的尽量收藏一下,能开自动订阅也尽量开一下,好歹数据好看些,能多些后续机会什么的。 网文的头部效应很明显,符合马太效应的规律,有时候大家的一小点儿随手支持,就有可能让我滚起雪球,成绩翻番,也有可能只是缺了一点点助力,就掉沟里去了。 所以,拜托了! 现在回顾一下9月份的更新情况,9月份我保持了日更万字,很快就要满3o天了,1o月份的更新计划是1~2更不等,当做休息一下,还请大家谅解。 最近天天熬夜,睡觉4~5个小时,精神都有些衰弱了,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是那么的难。 天可怜见,我就是突奇想,想要拿个“日更万字”的徽章而已…… 仔细想想,其实还是有些得不偿失的,因为当时正好上架,写到了主角了结大粼江神的事件之后,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投身草莽江湖,当中有一段情节,是类似封神演义那种斗法展的,有朋友反应说不太好看,砍掉了好些大纲,然后拼接了更后面的出入幽冥,也即是梦界的大纲。 这里是借鉴了诸天流和虚拟网游的写法,从设计上来看,自认为还是可以的,一方面梦境里面啥都有,可以挥出高层次的修为实力,一方面又不会立刻投射到现实,导致修为实力一下暴涨,然后崩掉。 但缺憾是梦灵体(游戏账号)和现实分开,理解没有到位的读者朋友可能会迷糊,过多笔墨着于虚处,也容易枯燥,后面还是要略写一下过程,只作为道足法自生的资粮来源,回归到现实中遇到新的问题,明新的香品,然后以此立道成道的节奏上。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自己内部的计较,与读者相关更大的原因是最近的一些章节有些赶,草稿现错别字都多了,出去之后还被捉了好几次虫。 回头审视了一下,自认为语句和文字欠斟酌,变得粗糙,没有前面仔细了。 我就是个普通的扑街作者,没有那种常年日更万字还能保持水准的水平,还是要慢工出细活,而且兼顾生活和健康的,再次请大家谅解。 虽然目前来看,每日新增还是较为平稳,甚至因为章节数量和曝光度增加了,还在上升,但是长此以往必定得不偿失,自己身体也顶不住,还是适可而止吧,先攒些存稿再看看能不能爆。 以后可能还会有爆,但都是单点爆…… 老了,不中用了,哭! 全本 第175章 外面的篮子 等到李柃和莫清平谈完事情,并且约定下次前往墟会交接的事宜,九公主方才询问道:“夫君和莫前辈约好了交易?那下次再去探查梦界的话,还一起吗?” 李柃想了想:“他没有提,到时候再看吧。” 如今的话,跟随莫清平一起前往梦界还是颇具意义的。 李柃也只是具有一些特殊能力而已,暂时还没有一下成长到完全不靠前辈高人就能随意在梦界闯荡的地步。 有些危险和应对的技巧,他至今仍然不知,梦境疆域和出产资源分布,也还没有头绪。 不过这一次过后,他的梦灵并没有溃灭,仍然与那边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下次进入梦界的时间并不会太长,也不需要另行准备许多东西。 反观莫清平,有可能在那里损失了梦灵,需要重新凝炼化身,并且与留在那里的精神道标重新取得联系才行。 这些都是需要费时费力才能做到的事情,短时间内,怕是还有得焦头烂额。 如若一直都这般倒霉的话,进入那种地方是得不偿失的,李柃这时候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获取道标的来源,那个草莽散修方镜。 他还想着什么筑基之后就捷足先登…… 还是算了吧,筑基境界去到那里,最多也只能靠着碰运气,在附近捡捡破烂而已。 能否安全走到梦蝶谷中,都是个未知之谜。 不过李柃转念一想,对于普通的筑基修士而言,进入梦蝶谷一趟就相当于获得了成百上千份灵材,还是颇为可观的。 再者,那一带附近还有自己未曾去过的落魄湖等地,或许会另有资源出产。 按照莫前辈的说法,梦道修士拥有一些采摘和收集的能力,都是靠着衍梦诀固化阴炁,获得一些外界所缺乏的灵蕴材料。 只要敢闯的话,还是颇有可能财的。 前提是不要那么倒霉,遇到一目族或者各种强大的梦魇。 时间很快过去几天,李柃所做的试验得出了结果,现玄元真水对遐草香的香魄最具亲和力,无论是结合还有过后重新释放出来,都拥有着令人满意的效率。 李柃找到了一套把遐草香香破魄溶于玄元真水,制作成为香水的办法,平常只要注意密封,不让它挥,就能够长久保持。 而把玄元真水制作成拥有挥性质之物,修仙界中也早有经验,当中过程并不是太复杂,李柃就算不是专门学过炼丹制药,都能凭着自己的摸索很快掌握。 “这些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玄元真水本身就是下品灵材,一升都得数万灵石呀。” 李柃结合自身种种,把这种遐草香的效果分为炼气水准和筑基水准两大种类,后又以小半个时辰的持续效果为标准,计算出最终的成本,是一小瓶不入流香水为千余灵石,下品级别则是上万灵石。 “这种东西,再怎么说也不能够照原价卖吧?修士的时间精力都是宝贵的,再算上各种损耗,翻倍卖出并不为过。 而且这种东西运用场合并不是太丰富,草莽江湖之中不少天视地听一类的法门,虽然大多数人都学的半桶水,效果实在马虎,但也确实够用了。 若非是闯荡特殊秘境,或者因着一些其他理由,必须把这一方面的能力增强到极致,还真没有必要使用它。” 李柃亲手制作了不入流和下品香水各三瓶,想了想,干脆全部都交给九公主:“这些你先收着吧,以后我再想办法把成本降下来,或许不应该用效果最好的,而是要用最为经济实惠的。” 九公主点了点头,也感觉颇有道理:“夫君手中的玄元真水还是上次前往灵峰的时候,从老祖的宝库里面弄到的吧,这一小瓶就得耗去几分,再多制作个十来瓶,整升都没有了,的确应该改换成为其他材料更为适用。” 李柃道:“其实制作成为这种香水还是颇为妥当的,毕竟也只有这样才能长久保存香魄,而且易于使用。 倘若制作成为别的形势,除保质期限和转储效果大大不如之外,使用的时候还需要临时取出,点燃熏香,加以品味……这样也太不利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可以区分成为不同的品种。” 遐草香作为效果明显的增益之香,还是颇具意义的,因为散修的草莽江湖里面多有争端,各种有利于提升能力之物,哪怕只是这种临时效果,都能派上用场。 天视地听一类的神通法术虽然广为流传,但却绝对不是所有人都能登堂入室,真要流入市面的话,还是能够称得上有用的。 李柃此刻就在想着,且先不管最后的功效如何,只要能够过大多数人修炼的水准就行,而且运用起来不消耗什么灵元和法力,只要不过承受界限,对自身的负担就会极小。 当务之急是把成本压缩到一二百灵石之间,甚至更低的一百以下。 便宜就完事了。 足够便宜的话,就能吸引散修尝试一番,并且养成运用它的习惯。 九公主也深觉有理:“这种东西明显是要寻人觅物或者探查敌情的时候使用,消耗量也不会太大,数十灵石一份的话,还是承担得起的。 平常找个山洞闭关修炼,布置一个简易法阵之类,也是大概这样的开销。” 李柃道:“我对灵石没有兴趣,也不想从散修手里赚取灵石,关键还是香道想要立起,得有谋生创业的门路。 或许到时候根本不必神通广大,只靠着这份赚钱的营生,都能成就一方道途了,各方道友也会自而来,聚集在我麾下。” 九公主闻言,不禁笑道:“那香道岂不是沦于金钱大道之下的小道途了吗?” 李柃想起前世的种种,却是认真道:“本来就是如此。” “嗯?” …… 又再花费一段时间,李柃挑选了沉香木作为载体,通过香魄置换的方法,把凡品沉香木所具有的香魄抽取出来,遐草香香魄填充进去。 对于修士而言这般的凡材成本并不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倒是人工的成本增加了一些。 但由于粗制粗作,并没有刻意追求精细,到头来也还是控制在了一百以下。 这就终于有几分李柃想要的样子了。 他把这些置换过后的沉香木绞碎,配以自己特制的李氏粘粉将其作为蛋黄大小的香丸,便成功制作完成。 这种香丸平常倘若不用,可以装入瓷罐或者其他金石之属的容器,只要不是木属就行,要用时取出焚燃,或者配以修士的法诀进行催,就能够方便使用。 虽然比起开瓶就用的香水麻烦了一些,还有可能会带来烟雾,但也算是满足李柃设想的种种所需了。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的,李柃所要做的,是切实结合其性味,令得物尽其用。 不必大用……而只是物尽其用,都已经称得上是圣贤之道。 九公主问道:“如今香水和香丸也制作成功了,夫君打算如何做?要不要先放一些到世外谷中,拿到百宝阁中去卖?” 李柃想了想:“那就试试看吧,当下也没有别的门路,只能是先看看那边的。” 九公主又道:“那仙门那边呢?” 李柃道:“倘若能够换取修炼资粮的话,交给仙门也无妨,但仙门总是想要我的方子,见到遐草香挣钱,说不定又得让我转炼此物…… 它制作起来远比返魂香麻烦,我还真不愿意听从别人安排,耽搁自己计划。” 九公主道:“也对,如今夫君在仙门眼中仍然还是普通的灵香匠户,或许也有人察觉你已经炼气,但各处所知情况不一,上下理解有误,未必能够准确把握其中价值,说不定还得无端生出几分麻烦。” 李柃道:“这就是我上次炼制出茶芜香都不广而告之的原因,仙门这边,有时候当真一言难尽。” 他这时候也在反思自己和仙门之间的关系。 平心而论,自己还是凡人的时期,获得过仙门庇护,拥有了展的基业。 但自己也接连给仙门带去信灵香,生云香,返魂香三大香品,算是结清此间因果。 此后他一直都隐藏修为,扣下香方,开始藏拙。 既然如此,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拿出什么遐草香,徒惹人注意了。 九公主又问:“那,老祖那边要不要说?” 李柃道:“老祖把你许配给我,让我成家立业,又依附于玄辛王族,得到极大的挥,这份恩情还是要记的。 再者,玄辛峰正处在转型的关键时期,同样需要产业,如此合则两利,或许可以合计一番!” 他说完就找来传讯灵符,将此事告知。 李柃也有好一段时日没有找过老祖了,不知她在忙些什么,过了好一阵才接听:“李柃,你有何事?” 李柃道:“老祖,我最近新得一方,名为遐草香……” 当下把这种香品的大致情况介绍一番。 来历和具体的配方,自然是没有的,李柃只说是自己在偶然之下炼制出了这种事物,想要寻个机会放出去测试一番,看看市面上的反应如何。 但他不知仙门对待这类事物的态度如何,如若觉得有用的话,其实也不介意优先卖给天云宗。 只是这一回,方子是万万没有了,这种香品暂时也只得他自己一人能够炼制,从头到尾都要保持极大的自主。 黄云真人闻言,沉吟良久,道:“类似天视地听**的效果吗?能够加持于人,的确不错,有时候或也会有几分用处。” 李柃好奇道:“老祖,您见多识广,可否说说看,仙门若得此物,会先把它用于何处?” 黄云真人道:“当然是魔窟那边。” 李柃道:“魔窟?” 黄云真人道:“玄洲大6上有几处与魔界交接之地,虚空裂缝里面会跑出各种妖魔,其中一些不乏隐匿形迹的本领,如若能以视听辅助侦察的话,弟子们的安全和便利都能得到保障。 除此之外,散修当中不乏尚未来得及修炼此类法术,但却又有需要的,必定也会愿意使用。 但这类物件,充其量也就是卖卖灵石,换取一些普通灵材而已,修仙界中不乏钱财难以买到的东西,而且它也与大道无缘,充其量只是些许小术的助益……” 黄云真人的观念是典型的重道不重术,她能清楚认识到这类物件的商业价值,还有对散修和低阶弟子的助益,但却仍然不会加以看重。 但她也表示道:“恰是因为如此,你若放出此物,应当是安全无虞的,修为境界达到一定程度,都不会太在意,实在不放心的话,改换身份和渠道,卖至草莽江湖里面去就是。 玄辛峰已经掌握世外谷,阴长明那边与我有所联络,他的血砚宫也暗中控制着扶幽城内些许产业……这些都可以供你施为,若有机会的话,我还可以介绍一些海外仙山的渠道给你,或者四海商会之人!” “四海商会?”李柃讶然。 黄云真人道:“你也知道四海商会?他们是纵横十洲四海的大势力,当代太上长老之中,虽然未有人证得化神,但却也颇有不少元婴大修士,与这种势力的人结识,还是颇有好处的。 但与他们打交道也要万分小心,四海商会里面有崇尚诚信守序,讲究长久安稳的一派,同样有下九流的各种营生勾当,里面多的是掉进钱眼里的贪婪鼠辈,一心只管谋利,全无道德仁义。 你有钱,那就是比亲生爹娘都还要更亲,无钱根本不要想和他们打交道,遇事又贪婪无厌,常喜刮地三尺,多生事端……最极端者比邪道魔宗还要更为恶劣,杀人夺宝只是等闲,敲骨吸髓都不惜为之。 我这三千多年虽然没有怎么去过外洲,但也结识过一些商会之人,你若有意,拿我信物去联络便是。” 老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以前曾经和你说过,鸡蛋不必放在一个篮子里,或许也是时候,让你看看外面的篮子了。 香道和金钱大道或有相配之处,见识一下也好。” 第176章 金钱会 “外面的篮子……” 李柃自然明白,老祖口中所指的篮子究竟是指何意。 这是用来装鸡蛋的东西,而鸡蛋,是易碎之物。 不装起来,散落满地,容易打破,但是全部装在同一个篮子里,同样会出问题。 一边旁听的九公主闻言,也默然点头。 她同样听老祖以前说类似的话语,这是打算落在实处了。 “你应该知道,我安排罗沐他们在仙门任职了。 我玄辛峰是自古流传下来的黄云一脉基业,我所继承的真人名号并非自己所取,而是来源于上代黄云真人。 依照仙门规制,这等灵峰福地是拥有自治之权的,我所掌控之内的真传弟子另有别册,不必纳入仙门的管辖,也不用受强制征调,在更久远之前,我派前辈甚至拥有自己的私人灵矿以及其他诸多特权。” 黄云真人谈起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李柃似懂非懂:“仙门一直以来都希望把以往分封出去的灵峰收公有,彻底改变宗内门派各自为政的局面,兴许觉得这种宗内山头尾大不掉…… 不,也不对,凡人国家不能类比仙门,凡人也不能类比修士! 修仙的基础原本就是凡脱俗,把仙门套用凡俗化的东西原本就有失偏颇。 凡人离开了国家和民族会很凄惨,而修士离开了宗门,大不了成为散修,散修当中也是颇有高人的,同样可以成就大能高手。” 这里面有诸多矛盾。 自身与集体的矛盾,灵峰与宗门的矛盾,修士和凡人的矛盾,资源流和传统修仙的矛盾…… 虽然大修士们清高孤傲,自己又自性具足,不假外物,但底下的弟子门人,还有血脉后裔,却是需要生活的,更接近于凡人的那一套。 老祖自己不争,底下的人也会去争。 这里面剪不断理还乱,都是有其徒的因果。 这些都是他的猜测,然而老祖接下来的一席话,印证了这种猜测。 “如今这些特权都在消失,我要为峰内弟子计,安排各自前程,此前也已经把筑基的弟子门人安排好,该轮到炼气层次了。 这个处理起来其实简单,炼气境界寿元大限不过匆匆百年,不必考虑那么长远。 但李柃,我观你是有运道的,如今又踏上修炼之途,将来或可成就非凡,顺带着提携青丝一番。 把你们一直留在玄洲,机会将越来越渺茫,你也未必愿意像如今这般,凡事都要考虑宗门利益,上下关系,甚至在不经意间就成为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我打算安排你与四海商会接触,在海外仙山谋个营生,同时也是挥你香道制香的优势,以物质资源追寻脱! 但你要切记,我等修士万万不可被金钱腐蚀,如若你忘却修仙本意,那就只能和我一样,落得个千年之后一切成空的下场! 虽然我并不后悔,但我亦不想你和青丝走我的老路。” “老祖……”李柃和九公主对视一眼,皆感讶然。 黄云真人道:“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些人的联系方式吧,过上一段时日,我也会派人把东西送到你那里,你自己想办法与之接触,并且建立自己的联系。 最近这些年,我还可以照看你们,但将来就难说了。 你若并无大志,那就随便如何都行,反正凡人命短,几十年的活法没有任何差别,但若想要修炼上进,将来筑基,结丹,甚至更进一步,那就听我的安排,照我说的去做。” 李柃心中一凛,道:“老祖,我知道了。” 黄云真人这时候忽的又道:“李柃,青丝,你们没有那么快打算要孩子吧?” 李柃道:“的确还没有。” 九公主两腮微红,问道:“老祖,你问这个作甚?” 黄云真人呵呵一笑,一副过来人的了然豁达:“你们还年轻,又不是世俗凡民,当然是能多享受几年是几年,照我看,这也好得很,那就干脆再考虑长远一些,道侣双修至筑基,甚至结丹以上再来考虑。 凡民才需要趁着身体机能未衰,尽早繁衍后代,你们若为修士,那就大可不必,倘若双双元婴,修得神交之法,更能择取自身天赋能力,造就先天道体的资质,将来留下血脉,天生就是修士,培养起来不失为臂助! 如此这般,才是建立修仙家族和势力的正确方式,我当年并无人指点,筑基层次就早早生儿育女,子子孙孙又再繁衍,没过几十年就一大堆凡人子孙了!” 老祖说到这里,声音中都带着几分无奈:“你们可能想象我当时的绝望?我道龄未满百岁,修为不过筑基层次而已,就已经是慕家的老祖奶奶了! 照我说,修士的儿孙都是讨债鬼,跟凡人儿孙养老根本没得比!” 其实老祖这句话也是有失偏颇的,修士的儿孙,未必不能有用。 但从概率上来看,的确成为凡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然后在世俗厮混一番,繁衍出偌大家族,结下茫茫多的因果。 凡人要遵从生物的本能,社会的规则,修士道路,却是大相径庭。 这里就产生了一个漏洞,那就是新晋炼气境界,甚至筑基层次的修士,年龄不过百岁,在修仙界中都还是个娃娃儿,倘若立刻成就法相,不知要有多稚嫩,但却已经开始生儿育女。 这是把凡人习以为常的东西运用到了修士身上,自然会产生冲突。 若以大修士的境界为成熟标准,那至少也得等法相步入到青年相,中年相的阶段再来考虑。 而且修士的繁衍方式也易于凡人,不会因身体机能衰老产生各种问题,这时候考虑的更多的是子女的资质。 李柃和九公主皆感受到了老祖的拳拳爱护之心,忙道:“我们晓得了。” 黄云真人随即就把四海商会的一些事情告诉了他们。 等到结束通讯之后,两人不由得对望一眼,晋阶感到莫名好笑,同时也有些悲哀。 这一回,老祖可真的是尽心尽力,连生孩子都帮他们安排到了。 …… 数日之后,府邸内苑,含香阁中。 李柃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身躯微侧,一手顶着桌面,一手托腮,在那里沉吟良久。 他另外一只手把玩着黄金雕琢而成的沉重令牌,边缘装饰以繁复云纹,隐约散着法阵禁制的气机,竟是个专门制作的特殊法器。 这是老祖派人交给他的信物,也是初次建立联系的凭证。 按照老祖的说法,她早在两千五百年前就已经和四海商会之人打过交道了,当中负责联络之人受其不少助力,方才得以晋升长老。 由于是早年结下的交情,双方之间一直都有往来,也存在着信任的基础,可以考虑照应一下。 老祖向李柃讲述了一番四海商会的性质以及当中所存在的诸多势力。 商会并非一体,而是天下参修金钱大道的修士们聚集起来所建立的联盟,只是采纳统一货币统一标准,运用同一个名号进行经营而已。 里面的诸多商行,世家,乃至于个体,都是截然不同的。 如若把他们当成一体,类比成宗门或者国家,就会产生极大的谬误。 李柃对这种模式倒是略有几分知晓,也很快就能理解。 当中老祖打过交道的势力不少,但一直以来负责维护和往来的,都是商会之中一个叫做金钱会的势力。 这个金钱会传承古老,历史悠久,能够以金钱为名,更加凸显了其在商会之中的特殊地位,跟他们交易所产生的一切往来信用,商会声望,别家都是承认的,甚至有些小的商会成员,主动选择以其标准作为自家准则。 它掌握着四海商会的符钱行,更是从根源层次牢牢掌控着整个商会的大权,拥有着一套极其成熟和可靠的体系。 然而想要成为其客户,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这不像打开门做生意的买卖,随随便便交易一场就有了往来。 “金钱会的声望体系,分为新客,散客,常客,贵客数种。 其中新客是一切符合入门标准的客户身份,需要积累过至少百万起步的交易金额才能成为散客,拥有一定的权利,然后又是千万以上,成为常客,上亿成为贵客。 贵客又有普通贵客,银牌贵客和金牌贵客之分,各有不同标准,但后两者已经不再是依靠交易金额就能达到的阶段,须有其他身份地位或者基业作本钱才符合标准。 而在贵客身上,还有更高一层的尊客……” “老祖自己就是这个金钱会的金牌贵客,因为她一踏上修炼之途就有百日筑基的成就,起步根基不同常人,然后又继承黄云真人名号,拥有着偌大的灵峰基业,这和修仙界的那些散修是截然不同的。 按照老祖的说法,如今我得她推荐,再以自身灵香手艺为本钱,直接跳过新客阶段,享有散客待遇不成问题,今后交易往来多了,积攒下财富,自然而然就会晋升上去。 老祖已经把事情通知对方了,再过上一段时日,就会有人来这边与我联络,审核我的资格,这段时日还是考虑先制作一些可以放出的灵香,再来些许可以公开的方子。” 九公主坐在一旁听他分析,问道:“那夫君可有考虑清楚,放出什么灵香和方子?” 李柃道:“我起家的老本行,信灵香当然是其中之一,如今虽然已经有多种版本的香方流传出去,但是迄今为止,仍然还是以我手中品相最好,工艺最精,凭此立足是不成问题的。” 九公主微微颔,这的确是适合的东西。 李柃道:“生云香和返魂香方子,我打算流传出去,进行一番扩散,但是并不作为主业。” “如若在过往的形势下,垄断经营是没有问题的,作为自己的主业营生,或许大有作为,但这东西曾经卖过给天云宗,倘若有心争利,难免惹来祸端,还不如造福大众,扩散出去,反而能够形成庇护。” 李柃把香方卖给天云宗,并不意味着失去了此物,因为这个修仙世界是没有专利独享的,对于秘方的保护,全凭各自手段。 他可以一方多卖,别人也可以抄袭,效仿,都是混乱无序的规则。 修仙界中,各凭良心,道心,因果报应,偏偏没有大一统的组织和势力来管这些事情,这和凡人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遐草香则是主要经营之物,此物意义尚在合适范围,能够和信灵香一样作为散修经营的主业。” “至于无胜香之流,修仙界需求不是太大,茶芜香涉及到寿元大限,炼制起来又不易,容易引一些问题,只能以成品少量提供,换取修炼资粮。” 一番计较下来,得出的结论是,信灵香,生云香,返魂香三种香品的方子可以流传出去,其中信灵香他还有多个版本,同时提供给金钱会,浑水摸鱼搅乱一下,造就营生并立的局面。 遐草香则是主要的往来之物,也是他将着重于亲手炼制之物。 茶芜香有些特殊,今后再另寻渠道进行兑现。 九公主道:“说起来,返魂香其实才是这些品种之中最为高端的吧,因为它对元婴修士有用,或许会受重视。” 李柃摇摇头:“如今的返魂香有用,但其实也只是小用,有它或有助益,但没有也不是当真就玩不转出窍了。 而且元婴修士行为难以预料,这万一要是有人起什么贪念,把我抓去专门为他制香怎么办? 鸡肋无用不行,过于有用,但却不能及时找到靠山,保护自身,同样是小儿持金于闹市…… 目前我甚至都没有改良它的心思,等到什么时候结丹了,或在江湖上有名有望,万众瞩目,再来考虑,” 李柃对这些都有自己思量,目前所做的高端产品,以茶芜香为最,少量提供一些成品就够了。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有仆役来报,说是有修士投帖到访。 近期并无其他人与李柃有所往来,莫清平那边也是以灵符传讯和梦境相会居多,唯一联系的,就是四海商会的下属了。 打开拜帖看了一下,果真如此。 “竟然这么快?”李柃起身,招呼九公主道,“青丝,我们一起去看看。” 第177章 逃不过的真香 驸马府,外南苑,前堂中。 一男一女两位修士并肩而立,站在宽敞的庭前打量四周。 他们都是来自金钱会的任职管事,拥有炼气境界的修为,其中男修叫做崔抧,气质儒雅,看起来约莫四十上下,身穿玄青长袍,笼袖抱手,如松挺立,一派正经严肃;女修叫做闵莲,身材丰满,相貌美艳,但却落落大方,有股精明干练的朝气,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正好对应了李柃夫妇的性别,老祖引荐虽然以李柃为主,但也顺带把九公主提携进去,同样进行安置。 府邸的大管家徐公公躬身行礼,用尖细的嗓音的向内吩咐道:“来人呀,给二位客人奉茶。” 说罢,又对他们道:“二位仙师还请稍等,我家主人马上就到。” 崔抧嗯了一声,先在堂中的椅子坐下。 闵莲见状,也在对面的椅子坐下,面上没有说什么,暗中却是传音道:“崔前辈,这次上头紧急调动我们来此,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您消息灵通,或有内情可知?” 崔抧闭目养神,但却传音回答道:“你还不知道么?这次是尚长老名下的金牌贵客黄云真人起申请,想要动用特权引荐新人入会,你也知道,金牌贵客是有这般权利的。” 闵莲讶然道:“原来如此,当真是黄云真人,我听说要来玄辛国就猜到了,但黄云真人上千年都没有动用过这种权利了,这次却又是为何……” 说到这里,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我是从外地分舵调来,对此间人事尚不熟悉,还望崔管事多多提点。” 崔抧暗自一笑,传音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玄机,尚长老那边所维护的关系而已,我查过执事们收集到的资料,此间为玄辛国驸马府,我们此来要联络的新客,无非便是黄云真人门下的灵香匠户而已,其妻玄辛国镇国长公主为慕家血脉,大概是要转移此一基业至草莽。” 闵莲疑心道:“玄辛峰上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他们竟真的到如此地步了么?倘若真人康健,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啊。” 崔抧道:“你说得不错,不过也没有必要过于担心,既然真人她有如此安排,想必也是打点好了的,天云宗和6上的势力不会多加干涉。 我们商会一向对这种内6国度渗透较少,也因仙门排斥之故,难以安置人手,不过这次接收的只是与灵香相关之物。 说实话,我对这所谓香道还真没有什么了解,修仙界中似乎少闻此间道果,印象中没听说过什么知名的大修士。” 他说到这里,不免有些遗憾:“如若是过往的年代,连灵峰福地都能收购,那就好了,做成一单大买卖,立刻从普通管事原地晋升商会长老,甚至入股分成,那才叫做功德圆满!” 万年以前,有些地方的灵峰资产还在私人手里,能够转卖给商会的。 就算灵峰福地扎根大地,不便挪移,诸多矿脉开采的权利,也能让他们挣个盆满钵满。 有些年寿将尽的修士会考虑与商会合作,完成这般的转移,把天生地养的资源转化成为资产,传给自己后裔或者门人。 但随着这种运作模式广为人知,剩余的灵峰福地之主一个比一个精明,再不轻易卖出下蛋的母鸡,宗门大派和各方坊市也联合抵制,这一套便无法玩转了。 崔抧是四海商会之中常驻玄洲沿海东岸分舵的管事,常闻那些先辈们叱咤风云的故事,心向往之。 他偶尔也会幻想,自己能够攀上真正有实力有底蕴的客户,一口气提升商会之中的位置。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时代不同了。 这种资产几乎已经没有可能收到,反倒是依托个人手艺和各方坊市的商贸往来兴起。 个人手艺,以修仙界中传统的炼器,炼丹为典型,辅以阵师,卜师,艺道诸术,都是靠着出产或者出卖劳力化为财富,实与凡俗牙婆驵侩无异。 凡俗牙婆驵侩多为剥削者,想要剥削修士,却是做梦,也好在前辈们历尽数万年之变,想方设法建立起完善的体系,形成市场,才让那些逍遥清修们离不开我们,这才重新拥有议价的资格。” 他口中的牙婆驵侩,是人牙子,引申为为“买卖双方说合的经纪人”之意,也可以说是李柃所知的明星经纪。 许多修士是不耐烦自己干这些事情的,也干不来。 最初是从炼器师,炼丹师开始,屡用门人弟子或者其他人面广的坊市之人招揽生意,接取委托,后扩散至各行各业,诸般技艺法门。 和凡俗牙婆驵侩多为剥削者不同,修士们离开这些人照样逍遥自在,因此多见拥有手艺法门者强势。 这是金钱大道在修仙界中弱势的表现,金钱之所以能够越暴力,是因后者还需物质的生存根基和维持条件,而若是后者不赖于前者所提供的条件,餐风饮露都能过活,就截然不同了。 崔抧说着这些,其实有些兴致寥寥。 他不懂得什么香道,也不认为香道能有器道,丹道兴旺达。 能够炼制法器,或专门为人炼制法宝的修士,才是真正受欢迎的旁门修士。 丹道亦然,辟谷丹,筑基丹,朝元丹,大把需求。 这些都是传统上的强势技艺。 香道? 什么鬼? 难道要我闻了说真香? 真香是不可能真香的,修士的副业,始终还是以器道和丹道广为人知,其他诸如布阵,符箓,占卜的都已经属于小众。 香道更加是小众之中的小众,实在想象不出什么前途。 闵莲美目一闪,却是突然想到,既然香道如此小众,那坊间也没有其他的修士参与,说不定可以做成独门秘方,成就一大招牌。 当她把自己这个猜测告知崔抧,崔抧不禁笑了笑:“确是此理,这次尚长老除了朋友情面,推脱不得之外,也有考虑到这一因素。 我等是天罡门的派系,生意往来讲究诚信和长久,且到时候看看再说吧,买卖不成仁义在,没有必要得罪那般的大人物,更不能寒了其他金牌贵客的心。” 崔抧口中的大人物,自然是指黄云真人,这一次当真是因着她的面子而来的。 其他金牌贵客更是持续盈利的关键,不能维护他们的话,这个分舵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闵莲闻言了然,他这么说的话,她也了解这一次的应该如何做了。 有黄云真人这样的贵客引荐,这个李柃夫妇无论如何都得签下的。 但具体要做到什么程度,就得看他拿出来的香品了,商会也不是开善堂的,绝不会做亏本生意,也不大愿意做盈利太小的生意。 谈论了一会儿,李柃和九公主终于赶来。 “让二位久等了,我等刚刚得到消息,没有想到贵商会如此快就派人过来。” 二人起身见礼,通了姓名之后,这才分宾主坐下。 李柃不知商会规矩,询问起来:“不知二位上门,有何想要调查和了解的?” 崔抧道:“不敢,我等来此只是代表分舵确认一下二位的情况而已,我等想要知道二位如今的年龄和各自修为,以及在玄辛国内的基本情况。 除此之外就是香道本身之事,我等想要了解阁下如今掌握的香方,以及未来展的规划,如若有成品展示为最好。” 李柃大致明白了,这些牙侩对香道倒是没有什么了解的。 这个修仙界香道不兴,或许有人单独买卖或者经营各种香料,但却都是归类到其他灵材的名下,做成灵材或者奇物的生意。 他们也正在积极开拓各种领域的商品,把这种天材地宝市场化。 当下按照香者气之正的理论,把香气和灵气结合起来,述说了一番。 而气是修仙的根本,崔抧和闵莲是炼气境界的修士,对这些倒也不难理解。 大致说来,香道就是针对这种特殊灵蕴的利用。 至于如何才能区分这种灵蕴,那就得看自己的天赋了。 李柃随即说了一番自己的年龄和修为。 当两人得知李柃夫妇都还只是二十出头,但却已经拥有炼气后期的修为时,不由得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这恐怕有筑基之姿。 不过他们也没有太过在意。 李柃刻意隐瞒了自己已经筑基的事实,是为了隐瞒相关的渡劫经历,这般的表现还在普通天才范围之内,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而且,金钱大道注重的也是财富,而不是修为与实力。 虽然修为与实力能够保护财富,但这个商会经过多年展,已经构筑起一套成熟稳定的体系,使得财富和实力能够相互转化。 这就是金钱证道的威力。 李柃接着讲述起了自己的理念,还有如今掌握的东西。 自己的道途,无疑是要吹嘘一番的,天云宗以前采纳他为灵香匠户,但却没有供给相应的修炼资粮,而是凡人的用度,这已经有些跟不上自身的展了。 李柃因为老祖遭遇之故,没有打算继续绑死在这棵大树上,如今所要着重体现的,就是对于修士的用途。 他解释了一番自己道途之后,当场就取出各种香品,逐一展示起来。 信灵香可以食香炼魂,虽然没有感知天赋,效率不高,但却也是帮助冥想的绝佳之物。 生云香可以辅助云煞的凝练,修仙界中并不乏有需求的修士,也能卖上些许价钱。 茶芜香和遐草香各具妙用,可以当成药品或者辅助增益的法术来使用,更是他如今所力推之物。 不过前者炼制起来麻烦,李柃也没有确定要将它作为主打的招牌,这是之前定好的事情,因此简略介绍一番之后就不再多说了。 修仙界中有的是可以替代的物品,它这种治疗的功效也不是独一份,暂时不宜透露出去的香疗延寿之法才是。 他把更多的口舌花费在了信灵香和遐草香之上。 末了,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香丸和香水:“都说口说无凭,具体功效如何,还请二位试用之后再看。” 崔抧迟疑道:“这合适吗?” 李柃道:“无妨。” 听到李柃这么说,崔抧顿时就放心了,带着些微的好奇,把香丸握在手中催运火诀焚燃。 顿时间,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香气弥漫。 在场诸人闻到,同时感应到了这股气味的刺激,得以耳聪目明。 不待李柃提醒,崔抧便意识到了要运用微风之类的法门收拢这股香气,于是集中起来熏染自己,仔细闻嗅。 这一下果然功效更甚,迅堆叠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视力和听力逐渐强化,突然之间就达到了堪比运用法诀加持的凡水准。 崔抧果然借此体验到了天视地听**加持于身的状态。 “当真神奇,我并未修炼过这类法门,但却多少也有所耳闻…… 这种功效,真的已经堪称实用了! 李道友,这种香水也是同样的吗?” 李柃道:“它的功效更强,或许只取部分即可胜于整丸。” 崔抧和闵莲闻言,当下拧开瓶盖,各自沾了些许。 “啊,真香!” 两人闻到香水气味的瞬间,顿时便生出了由衷的赞同。 这果然明显比此前的香丸还要更加好用。 而且,视听的功效也随之增强了,甚至达到自身神识念头处理的极限了。 这表现起来就是熏香过度,有些迷晕的感觉,好在其性并不浓烈,合拢瓶盖之后,很快又得以恢复。 只要在香水挥之前保全其气味,功效都是得以持续的。 崔抧想到这个问题,不由问道:“这种加持功效可以持续多久?” 李柃道:“香水是半个时辰,香丸大概两三刻时,这都是我按照稳定效果的状态预估的,省着点儿使用,或许只长不短。” 崔抧了然点头:“这样啊,那的确不错,已经是成熟的香品了,或许投放到商会卖场,还真能够得以畅销。” 李柃问道:“如此说来,你们是同意代为售卖了?” 崔抧毫不犹豫,立刻回答道:“当然。” :。:m.x 全本 第178章 时间就是金钱 李柃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约定相关的事宜吧。我听说贵商会的寄售也分为多种情况,不同商客有不同待遇,我若想要委托寄售此物的话,是如何供货和分成?” 崔抧道:“我们暂拟授予阁下散客身份,提供三七分成的香品寄售机会,每次供货香品总价值不少于一万符钱,只要价值达到了一万以上,随时可以派人来取,除此之外,所得货款的分成,可以记在以您之名所开设的钱庄户头上,我们会严格为您保密和保障安全,保证童叟无欺……” 古代也是有钱庄的,修仙世界行符钱,同样不乏相关的记账手段。 这是都是李柃熟悉无比的东西,崔抧以为他不知情,还着重解释了一番。 李柃也不打断对方的讲解,思忖起来。 说实话,四六分成的话,比例还是低了一些。 这意味着自己每次卖出一份灵香,获利一万灵石都只能到手七成,也就是七千。 但剩下的三千也不是白给的,商会必须为他提供相应等级的保障,包括坊市之中的各家商铺分销,拍卖会的促销等等手段进行兜售。 这是他们的价值所在,也是参与分润的凭依。 若是手中掌握技艺的修士自己都能卖出劳力,不需中人参与,要他们这个渠道还有何用? 李柃并非金钱大道的修士,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具体有哪些商业手段,但也自导,自己应该能够省下不小功夫。 金钱会所提供的符钱户头和相关保障,亦是保留财富的一大重要手段。 这些东西,别处势力认不认,暂时还不好说,但整个四海商会都是认的。 这依靠着无数年来的信誉,制度,因果契约等等诸多手段得以保障,是他们的立道根基,简直比现代的银行还要更为安全可靠。 金钱会屹立于此世如此多年,几乎不可能破产,整个四海商会的联盟都在持续为他们输血,从上层设计上来看,也肯定不能让它倒闭。 除非,整个金钱大道都没落了,此道要灭门。 李柃认为,这个符钱体系,其实是颇为适合修仙界的,虽然从古修时代起,就一直都有守旧修士认为这些都是依靠炼器手段制作出来的法器钱票,亦或者黄金打造的实物。 黄白之物,等同于破铜烂铁,不值得信赖。 但与修仙界中颇为重要的战略物资灵石挂钩,再通过商会提供各种商品和服务,甚至偶有法宝之类珍稀难得的物品可得,这就使得其拥有一定价值,并且顺利流通。 灵石买不到的东西,符钱能买到,那谁还敢说它是一张纸,一片布匹? 而且,把自己的财富兑换成为符钱,相当于将自身利益和这个势力绑定起来,也是符合金钱运作原理的。 李柃突然感觉,自己的一些理念和想法与这个势力不谋而合,相互之间的合作或许会较为顺利。 这真要是古板的传统修仙宗门,诸多清规戒律,闭门修炼的规矩下来,他反而有些吃不消。 所以崔抧这番小心翼翼的讲解,生怕李柃无法理解和接受他们的“先进”理念,李柃听了不禁暗笑。 “我这里正好准备了一批货,烦请二位先带回去,做个尝试,还有这是我以前得到的兑票,灵石,都帮我转为贵商会的符钱吧。” 李柃把一批市价五万左右的货拿了出来,又再凑上三万左右的兑票和现灵石。 这虽然不算什么大买卖,但一口气就凑足了八万往来流水,还是让崔抧和闵莲大为惊喜。 寻常的不入流品灵材,常价也就是三五千灵石的样子。 这都相当于十余份不入流品灵材的价值了。 李柃表现出来的痛快配合,更令他们意外欣喜。 “这位李驸马似乎颇为开明,如此轻易就接受了本道的理念啊。” “不错,其他修士那里难免多费口舌,他却似没有疑问。” “也许是黄云真人先给他讲解过……也不对,黄云真人自己都不甚喜欢符钱,总是要把符钱兑换为灵石和灵材!” 修士的习惯,还是要真真切切的天材地宝拿在手里才放心。 “对了,贵商会除了寄售商货之外,是否还可以为我收罗宝材?我制作这些香品需要一些材料,比如玄元真水……” 李柃趁机会询问了一番。 崔抧道:“没有问题的,我等想您所想,急你所急,不过账上余额的消费都可以代为办理,唯一所虑,是往来驿使运用遁器日行万里,需要按照相应距离加上最近的货栈地点决定到货时间。” “哦?”这个李柃熟啊,完全可以理解的,“那最近的大型货栈离我有多远?” “不瞒您说,我们在6上势力有限,雇佣的可靠人手也有限只能定于每月初一,以大型法宝飞舟运载于海港之处,然后开始货。 那处海港为吉港,离您此间所在……大概三万七千里吧! 所以您若一直都在这边的话,最快需要每月初四之后才能拿到上月所购之物。 而且,也不见得优先处理您这边的…… 驿使每月上旬都要处理不少运单,有时候可能要过了初十,甚至十五才会轮到之前积下的单子,那就得是月尾才能收到了。” 李柃闻言,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 好家伙,前面吹得如此响亮,结果同一段话中,就不断后延,从月初滚到月尾了。 这四舍五入就是一两个月啊,再四舍五入就是一年,再舍就是十年,一百年啊! 不过考虑到修仙界中的状况,倒也可以理解。 他们的货运是依靠大型飞舟和炼气修士完成的,长期雇佣可靠修士的用人成本不小,往来货品贵重,也不敢贸然暴露具体的行动规律。 虽然驿使手里都持着遁器法宝,等闲散修根本不可能拦截,但也不排除某些吃饱了撑的筑基修士摸准行踪,剪径劫道…… 有太多太多的困难需要考虑了。 如若想要雇佣筑基修士来送货的话,也不是不行,但肯定得是价值高昂之物,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出动。 “忘了和您说,购物是需付运费的,我们的规矩是收取五分货品价值的运费……如若达到两万以上,那便将会由筑基修士出手押运,确保万无一失。” 李柃闻言,笑叹一声,自己习惯了每个月仙门弟子往来交接,都不知道运费为何物了。 大爷购物,竟然不包邮,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想想,也没有办法,谁叫自己住在这边呢? 还好,崔抧又解释道:“这次没有想到会生交易,不过我们手中持有法宝,也是拥有押运资质的人员,相当于筑基级别,而且一旦确认契约,就会保价包赔,即便当中过程有所损失也是由我们自行负责,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这话让李柃眉头微挑,露出些许的笑意。 这倒还算靠谱。 崔抧接下来便与李柃和九公主确认了一下此次会晤的诸般事宜,末了,取出两枚早已准备好的月石材质令牌。 此物通体灰黑,边框镶金绘银,各有繁复图案,正面是李柃和九公主的姓名,背面则是一个颇具立体感的方孔铜钱徽记。 徽记上面,是“四海商会”四字,下面则是“童叟无欺”。 “很好,这很金钱大道。” 李柃已经从以前得到的兑票,还有老祖的黄金令牌那里见识过这样的徽记,当下并无疑虑,按照崔抧的指点,将自己一滴精血注入其上。 随着光芒微闪,月石吸收血液之后,变得润泽起来,质感也从石头变作玉质。 崔抧复又取出一份卷轴状的玉册,长长的册面上,写满四海商会主旨和金钱会的相应的条文,神识探之,可以感受到一丝法宝独有的气机。 “此为金钱册,还请以精神之力在此留下印记,它会自动记住您的气息,作为未来核对账目和交易往来的凭证,此间有古修大能所赐的金钱法则维持,隐秘性和安全性都有保障……” 紧接着又是一番讲解,大意是不必担心会因此暴露自己气机,或者被人作为凭依下咒压胜之类…… 李柃微不可察的耸动鼻子,两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可疑气味,再加上自己元婴位格的神魂也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于是便照办了。 这也是老祖曾经提及过的流程,还是颇为安全可信的。 从此之后,他就是金钱会的正式会员了。 加入此一组织,可以不断解锁商会声望,拥有各种自由运用金钱和手中资源的渠道。 崔抧道:“恭喜李道友成为我等主顾,只要拥有相应品级,商会之人都非常乐意为您提供各种服务,包括但不限于往来押运,代购寄售,搜罗宝材,跑腿办事……” “哦?什么服务都可以?”李柃略感兴趣问道。 “当然。”崔抧道。 李柃若有所指道:“那让凡人逆天改命行不行?请元婴层次的高手出手,损耗一定自身元气与法力,为其施术……” 这是他曾经耿耿于怀的事情,虽然如今早已不再看重,但听这商会之人吹得响亮,还是忍不住说道。 孰料,对方毫不犹豫答道:“当然可以!只要您出得起价钱!” 李柃忍不住好奇问道:“大概得是多少钱才可以?” 崔抧道:“按照过往的行价,在一千万至三五千万之间不等,您知道的,此事要算上该凡人自身灵根资质的缺陷,当时灵材的市价,以及雇佣元婴大修士的人情费用…… 其实后者已经算是免除了,只得一个人工行价而已,需知普通凡人是不可能出得起这份价钱的,把自己卖了都不行,一般得是有大人物愿意代为承担……” 李柃再次问道:“那贵商会可有法宝出售?” 崔抧道:“当然有,不过普通的一甲法宝就是三五百万符钱起,此物需要消耗修士之法力,还有宝材的灵蕴。” 李柃快算了一下,以自己眼下筑基修士的修为,一年到头炼制灵香,挣取钱财,也就是十万左右的进账。 如若没有其他额外财源的话,起码也得数十年才能攒下一件法宝,而且还未必是自己所需。 从这方面来看,埋头苦干的效率还真挺低的。 李柃忍不住追问:“那你们可有十甲以上的法宝,甚至结丹层次的千年之宝?” 崔抧终于不复自豪了,略带迟疑:“这个就难得了,十甲法宝,很少有人愿意典卖的,而且这种物件一般都能上拍卖会,具体的成交数额不定。 不过我们也可以大致给您估算一下,十甲法宝倘使有卖,我们可能给出的回收价格是折算五六千万,一旦交易成功,便会重新包装一番,以六千五百万以上底价上拍卖会出手,曾经有过八至九千多万成交的记录。 至于更高品级的千年法宝,光是折算成本就已经三至五亿,算上其稀缺性,最终的成交价格怎么也得有五亿以上吧?不过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具体的交易记录我尚不清楚,还得回去查过之后才能告诉您。” 李柃听他这一套一套的,不禁疑惑:“你们是怎么算出来的?” 崔抧道:“此乃机密,我金钱会以金钱立道,为万物定价,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不过既然您问及,我也略微告知一番,关键之一,是时间! 此世之中,诸物难以计价,各自条件和珍视之物也有所不同,但时间于每一人却是公平的,无论万物灵蕴的堆积,还是修士法力的构成,以及日常吞吐元气所耗,服用灵材所需,都可以通过以时间为参照之物换算出来。 好比说蕴含着一甲修为的法宝和蕴含着二甲三甲修为的法宝,筑基前期修士都能炼制,这种炼制难度相差不大,都是按照法宝本身所具的修为总量折算一番。 您道修仙界中,为何常见不入流灵材三千多每份,下品灵材是三万多?就是因有我道前辈现,不入流灵材日纳天地元气零点一份,百年时间方始长成,千年化为灵蕴,恰正对应三千六百五十和三万六千五百…… 当然,如若是千年的中品,乃至上品宝材,那就肯定不能再如此计论了,但也只是把基数调整,时间成本的计算规律仍然相同!” 李柃闻言,叹为观止。 第179章 衡量万物,钱可通神! 崔抧所言,实则是人道凡民出卖劳力,交易物品的准则之一,时间换取金钱。 他所透露的只是非常简陋的标准,各人劳力,才能,掌握资源的稀缺程度尽皆不同,有太多太多东西难以概括了。 不过,无论古典修仙的流派如何鄙夷和摈弃此道,它还是顽强成长起来,并且广为流行。 自己虽然不是此道修士,但只要一天还离不开修炼资粮的助益,那就一天都要和它打交道,甚至不得不用它来衡量自己的香道。 了解这些,只会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李柃两世为人,生有宿慧,当下和对方谈了一番自己所知的东西。 他对那些现代化的商业运作也是一知半解,但并不妨碍他大吹法螺。 聊天嘛,谁不会。 只要带上自信,指点江山就行了。 “崔道友,实不相瞒,这玄辛国内没有人比我更懂金钱大道! 我从华江郡出身,凭凡人营生手段把家族从破落寒门扶成富甲一方的大贾,已证此间成果。 不过我这个人对钱没有兴趣,也不想赚钱,我所求者不过大道而已。 香道才是我的本道,制香才是我的本行。 今日你我投缘,我也就把我多年纵横凡民国度的一些经验告知于你,聊作谈资……” 崔抧果然被镇住了,听着李柃从共享经济谈到金融创新,又从提前消费谈到信用社会,再从财富本质谈到天地大道,明明他才是主修金钱大道的修士,差点跟不上他的话题。 闵莲把头转了过来。 她是对接九公主的商会管事,原本应该是和自己负责联络的客人交代清楚诸多注意事项的,但听闻李柃所述内容之后,顿时就转不回去了。 她呆呆的看着李柃,面上几度露出震惊之色,目光都有些呆滞。 “这位李道友说的话,怎么好像都很有道理?” 可不有道理吗?这是李柃前世亲历,数十亿人民参与的现代社会运作起来所得的实证成果。 此世修仙虽然展了不知多少年,但除玄洲之外,各洲都没有什么人道昌盛之境,也无从证得此种成果。 那些大能高手们明明有能力造就人道盛世,但却因为畏惧因果,不得不摒弃此道脱离其而存在,所以对于此间的认知也不多。 他们只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智慧,模模糊糊的推算到了此间的种种,也能大致理解李柃所说的东西,但却始终如同雾里看花,看得不甚清楚。 更遑论,像李柃这般以凡人的身份参与其中亲身经历。 光是这一关都有着蜕凡之险,要如同历劫一般封印自身修为和法力,前往尘世修行历练。 和其他入世修炼的道途相似,金钱大道也有游戏红尘的说法,但是此间种种,神通法力是无用的,他们并不能够像其他道途那样时不时的行侠仗义,潇洒自如,一旦选择了尘世修行,所能动用的力量便只有金钱和他人之力。 这种条件对于修仙者而言实在太苛刻了,亿万人之中都不见得有一两人能够成功证得大道,而这一两人所在的凡民国度或者修士社会远远不如李柃所经的那般达,也不见得拥有他这般的感悟。 李柃的经历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思想和感悟也是此世中人所欠缺的。 这和智慧无关,只是道路的选择不同,见不到他山的风景。 李柃这是以他山之石,前来攻玉,寥寥数语,就让此间的修士意识到了新境界的存在。 只听得李柃道:“为万物定价,似乎就是你等金钱大道的最终追求?私以为,此间本质,是为衡量万物!” 崔抧一惊:“衡量万物?” 庸俗的金钱交易,明码标价,一下变得神圣而又恢弘,如同天地大道一般渺茫。 李柃道:“不错,就是衡量万物! 我等修士自性具足,事事寻求不赖外物,凡俗愚氓吃喝拉撒,民生日用皆可不用,何来由的还要灵材,丹药,法宝外物? 无它,道未成矣! 道成何如,道未成又何如焉? 道成在彼岸,道未成犹在水中矣。 说实话,我等修士有时候比之未踏上修炼之途的凡民还不如,好歹凡民生于天地,犹在此岸,也是与大道相类的存在吧?我等却已经脱离此岸,进入了中流。 凡民种种,我等修士亦可参照,修习,修仙界中蜕凡之法,体悟人生百味,就是由此而来。 金钱大道立足于凡世间交易买卖,诸多修士行商贾之事,运通灵材,广济天下,想必也是以此为实证之法……” 崔抧深以为然:“不错,我金钱大道的确是有许多这般的法门,行事准则也与凡俗商贾相似……” 李柃道:“然而修士毕竟不是真正的凡俗商贾,倘若一直停留在此阶段,不去悟道,那岂不是舍本求末了? 不懂此间玄机之人,难免落入窠臼,失却修炼本义啊。” 崔抧冷汗涔涔,的确,他见过太多的同道中人走火入魔了。 这是明明入了水中,依然回头望着此岸,不去彼岸…… 闵莲闻言,也如遭重击,似乎对照到了自身的种种迷茫和疑虑,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此岸,彼岸……” 这位李道友说的是大道啊。 李柃又道:“再说说这衡量万物,天地之间,万物无价,然则自有金钱财富之后,又变成了万物有价,无价与有价,这是什么?这就是一对阴阳啊! 正所谓,阴阳和合谓之道,从无价之中衍生出去的价值定义,便是金钱大道所要掌握的核心规则之一,我这么理解没有错吧?” 崔抧心悦诚服:“李道友所言极是,在下茅塞顿开!只是世间万物似乎不可能完全达成定价,我等在实证之中也现,许多法宝,灵材,乃至前辈高人的劳力都是无法准确定价的,强行为之,会生很大谬误,这又该如何呢?” 李柃道:“此为凡化之衡量,修士之物对照此岸,在过河的前半段犹可为之,在后半段就大错特错了,当然还是不要再回头,往着彼岸而去为最好。 但我并非此道中人,也不知道彼岸有何物,这就需要道友去探寻了。” 崔抧闻言,不禁暗暗点头,虽然李柃自承不知,但他并不觉得对方浅薄,反而是合理的事情。 彼岸之物,大修士都不懂,他又怎么可能懂? 这反而衬托出了他的真诚和靠谱,这位李道友大才,有大智慧! 崔抧是真的服了,几乎忘却自身使命,真心实意请教起来:“李道友,我最近有几处困惑,比如衡量万物……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更加符合天地大道的标准,又如何才能凭此悟道?” 李柃道:“道友这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啊,既然你都已经意识到时间就是金钱,为何就不能想想,时间的本质是何物? 时间是衡量天地万物的尺子,时间的流动只是我等有情众生的错觉,但天地万物亦在随着时间流动而变化,所以会有寒来暑往,生老病死。 此乃天地大道规律作用于物质性的一面,尽量遵循这种变化规律,确认此间道标,此是其一; 其次是获取金钱和获取其他各物的时间与难度对比,坊市的调节…… 如此则可以从自己赚取金钱的数量推算掠取资源的效率,亦或者对天地万物的贡献,从而得以悟道。 然而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此间亦有种种不合理的现象……这就不得不提及金钱大道牵涉的另外一大核心之物了。” “是何物?”闵莲忍不住追问道。 崔抧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也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是气运!”李柃沉声说道。 崔抧略带几分疑惑道:“气运?” 李柃想起了大粼江神的种种,结合自己一路过来的经历,深深叹息道:“不错,就是人道气运,种种一切智慧,劳力,资粮产物的结晶……金钱大道与人道气运,有着莫大的联系啊!” 崔抧点了点头,这个不难理解,其实他们这些金钱大道的修士也意识到了人道气运的问题。 李柃又道:“凡民生于国内,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吃喝拉撒,全部都离不开金钱,这些种种,是他们信仰汇聚之所,是天然的神…… 钱可通神! 这句话有个解释是钱财可以买通鬼神,让鬼神都为你效劳。 但亦有另外一个解释,那就是钱财可以通达神灵之境,可以凝聚成为人道气运的一股洪流,使人成神! 连人都可以凭此成神……修士所成岂不是更加高等的神仙之流? 凡民香火所化的愿力,结合天地灵脉可以调动神力,钱财为何就不能演变成为神力? 此间种种甚至比夹杂人间百味的香火愿力更加纯粹,更加安全。 因为这里的气运只是一个用来撬动天地力量的工具,蕴藏在其中的情感意志都被磨灭了,杂念万川归海,形成的是金钱本身的杂质,而且此道大修士们参悟更多,是天地万物的规则,是掌握在自身的力量! 一旦达到彼岸,舟筏无用,钱财亦可弃之,这种金钱证道的法门,应当是比神灵信仰还要更高一层的!” 崔抧呼吸一滞。 闵莲更是双目泛红,似有感触。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们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李柃立刻又再抛出了自己精心铺筑已久的结论。 “钱财可通因果,此间又有另外一大道果,是为因果缘法!” “钱财亦可通因果之道?”崔抧和闵莲讶然,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全然没有主修金钱大道者的自矜了,完全是舍下本道面皮,真心实意请教起来。 “不错,一切种种价值,气运……都是万事万物之间彼此的联系,都为冥冥之中的因果所主宰。 钱既然可以衡量万物,又可通神,那自然也可以通达因果之道! 众所周知,劳动成果是可以流转的,价值可以流转,气运也可以流转……由此是否可以推及,人的生命,寿元,一切种种情感,意志,经验,品德……甚至于人生的意义都可以流转? 钱可通神的情境下,寿元是否可以买到,因果是否可以抵消,进而成就仙道的长生不朽,自在逍遥?” 崔抧喃喃自语:“不错,不错!我金钱大道就是这样的! 我金钱大道无所不能,甚至有通过花钱买通天地鬼神,避劫消灾的办法! 只是赚钱本身就要沾染因果,这里存在一些得不偿失的可能,但是当真有前辈高人这般设想过的! 我金钱大道亦有相应法则的秘宝,可以赎买修为,奇妙无穷!” 李柃微微一笑,继续纵横捭阖,指点江山,这会儿又品评起了神道。 也实在不是他自大,玄辛国内,真的没有人比他更懂神道。 只可惜,这种事情不好明明白白说出来。 牵涉大粼江神的许多事情都是秘密,当然不能跟别人乱说。 但光是谈谈一些理解,还是无妨:“神道之所以难成大道,是因香火封神愿力越多,束缚越大,成就的位格,道果,能力都是有定数的,而且神灵也缺乏对信徒的报偿,了断此间因果。 而金钱大道是可以避免这些弊端的! 金钱绝非万能,但此道修炼者追求的却是万能,尤其已经走路后半段的先行者,这完全可以将其化为神通法术的。 即便凡人,也有大把利用金钱神通的方法。 以金钱买断你之时间,你之劳动,你就心甘情愿为人驱使,为人奴役,金钱可以构筑一个人人为奴的世界,依旧让人觉得自己仍然拥有自由! 高明者正是通过掌控金钱来掌控你的人生,掠夺你的气运和能力,再通过大量资粮和气运的汇聚,办到一切移星倒斗,改天换地之大事。 故而,金钱本身就是神,汇聚了金钱大道信仰与力量的神! 有些人成为此神之奴隶,有些人却能通过掌控金钱,把此神化为他的奴隶,一切代价,都用自身所收集到的金钱去抵偿了……” 这一回合,轮到崔抧和闵莲叹为观止! 第180章 无价之宝 许久之后,崔抧和闵莲从李柃府邸离开,准备回去复命。 崔抧沉声对闵莲道:“没有想到李道友竟然对我们金钱大道了解如此之深,我要把他所说话语整理成册,带回去供尚长老参阅。 这也是事先在尚长老那里报备一番,免得今后香道兴起,有人见了我等功绩眼红,要取而代之。” 闵莲吃了一惊,只是散客而已,有必要做到这地步吗? 不过转而又明白过来,这位李道友的前程,绝不会仅仅只是寻常散客那么简单。 不禁道:“还是崔管事你想得周到。” 当日,交接的结果就被传报上去。 海外某地,茫茫大海上,一艘足有百余丈长的大型帆船顺风而行,但却非浮在水面,而是千余丈的高空中。 白云飘浮在下方,如同巨型的棉花软糖,四周天地茫茫,大海蔚蓝,一派风和日丽的晴朗景象。 这是四海商会旗下,金钱会所属的其中一艘飞舟法宝。 坐镇这艘飞舟的,正是黄云真人早就认识的商会中人尚长老。 很多年前,尚长老也是如同崔抧和闵莲这般的小角色,依靠着签下一个又一个潜力修士,不断积攒自己功绩与财富,终于得以筑基结丹,拥有如今这般的成就。 尚长老年事已高,呈现出白老妪的形象,但是精神依旧矍铄,天花板上镶嵌的夜明珠出亮如白昼的光芒,她就在桌前借着灯光,捧着崔抧和闵莲不惜利用紧急传信符箓递交回来的密函仔细观阅。 很快,尚长老面露讶然之色,旋即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长长的叹了一声。 在这房间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却是个外貌美丽,气质干练的玲珑少女,身穿一袭缥缈如仙的云锦刺绣长袄,下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螓蛾眉,巧笑倩兮站在那里,等了好久不见尚长老回神,不禁用清脆如黄莺的声音询问道:“老祖,你何故叹息?” 尚长老呵呵一笑,略带几分遗憾道:“我这是叹为观止啊! 不曾想到,玄洲之地,凡民国度,竟然也有如此有见地的人物,这些种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真是如天外来客般的奇思妙想!” 她说着,把这封密函转手交给少女:“玉仙,你也看一看。” 尚玉仙道:“老祖,这不太好吧。” 尚长老道:“无妨,这是崔管事私下给我禀报的信件,并非会里的密函。” 尚玉仙这才挽起宽袖,接过密函看了起来。 “玄辛国的李柃吗?衡量万物,凝聚气运,转移因果……总结得好像很不错,就是不知是否虚妄之言。” 尚长老道:“玉仙,即便是你,也还不知我们金钱会能够执四海商会之牛耳,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吧? 我现在便告诉你,这是因为我会对金钱大道的探索最早,理解最深,但这只是其一。 在这修仙界中,倘若没有真正的实力,那便什么都不是。 我们金钱会最早提出把金钱转化成为实力的理念,并且探索出此道的诸多法门,这才使得商会立起,并且成功行符钱,一统了道途。 然而这只是解决了内忧,在外界我们始终只是新兴的道途,并不足以和那些老牌的修仙道途抗衡,历史上也没有出过许多有名有姓的化神大能,这就好比凡俗世界之中,士农工商,商人总是排在末尾,都是贱役之流。” 尚玉仙俏脸面色微变:“老祖……” 尚长老呵呵一笑,对她说道:“玉仙,你不必感到羞愧,也不必为之而惶惑不安,这是事实。 一直以来,我金钱大道都是靠着低伏做小,以及和其他旁门左道者结交往来,互为奥援,方才得以立足。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乏那些强者大能们对我道修士肆意压榨,掠夺,也有我道中人良莠不齐,从旁门左道沦落至邪门歪道。 然而侥天之幸,还是出了一位金钱道人修炼有成,大刀阔斧鼎革履新,成功重理道途,把我等正经营生从邪道摘出,并在此后炼真合道,使得此道终受天地大道认可,成为当世显法。 而在此之后,我会便有三大秘宝流传,成为足以抗衡其他宗门势力甚至化神大能的真正倚仗!” 尚玉仙震惊道:“金钱祖师的丰功伟绩我也知道,就是不知那所谓三大秘宝究竟为何物,它们又是从何而来。” 尚长老道:“它们涉及到道途根本,乃是足以镇压一道气运的天赐异宝,甚至可以认为是金钱道人三魂七魄的残余,与他生前所修炼神通息息相关,一现世就被立刻珍藏起来,寻常人当然不会知晓。” 尚玉仙道:“老祖,它们都有什么名堂,为何原本是隐秘,却又要在这时候提起?” 尚长老道:“它们分别是分金秤,聚宝盆,还有青蚨钱。” 在尚玉仙带着好奇的倾听中,尚长老讲解起了这三大秘宝所拥有的奇特神通。 “分金秤可以称量万物,以天地大道所固有的神秘力量估算任何事物的价值,包括但不限于天材地宝,法宝丹药,功法秘籍,寿元性命,因果气运…… 聚宝盆则是聚拢天下之宝,收纳任何财物,宝器等等一切具有一定价值的宝物。它的使用需要符合一定规则,依据置放在其中之物所负价值,在不同的时间之后逐渐衍生一模一样的复制体。 青蚨钱更是可落天下之宝的神器,它的外形是一批子母符钱,其中最重要的是母钱一枚,子钱九枚,每用此宝都需将一定数量的子钱撒出,凭此落宝,或者掠夺他人所持外物,使用者自身不沾天道因果! 那些子钱将会出现在对方手中,被其持有一段时间,而后根据那些被置换之物的价值6续返回母钱所在之处,所以只需要祭炼母钱,保有母钱,便可以源源不断去掠夺他人之宝,甚至于增加寿元,改变运气! 这是一种堪称逆天的异宝,唯一可惜也是令人安心的缺陷,是母钱只有一枚,而且九枚子钱所能置换的价值存在有一定上限。 具体是什么上限,属于本会机密,这个就连我都不甚了解,只有本会会和太上长老们那一批人才有资格知晓。” 尚玉仙听罢,久久无语。 分金秤,聚宝盆,青蚨钱…… 这其不正好对应了衡量万物,凝聚气运,以及转移因果三**则力量么?这也恰好正是那个李柃所总结的金钱大道奥秘…… 尚长老见她表情,就知她明白过来了,问道:“如何,都被他说中了吧?那个李柃事前是不可能知晓本会秘密的,即便他背后的黄云真人也只知道一个青蚨钱,这是本会秘宝之中最广为人知的一物。” 尚玉仙完全可以理解,青蚨钱肯定是被人执掌和利用过的,和人斗法,交战,祭出之后,别人也就知晓它的大体作用了。 但分金秤和聚宝盆都不是战斗用的法宝,藏在宝库或者本会强者的手里,完全秘不示人,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偶有外人知晓,也没有必要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 尚长老道:“金钱大道与器道颇有不少相通之处,常见制式的法宝是钱如山一类的法宝,好比你手中的金元宝,被法力祭炼,小小一枚便有千钧之重,用来砸凡人和炼气修士都是挨着就死。 金钱镖,可以用来飞袭杀敌,每一枚都是消耗性质的法器品级之物,但因注入大量灵元,作为一次性的攻击武器,威能不逊于飞剑袭杀,贫穷者撒一钱,十钱,富有者大量购置,动辄千百钱齐,多多益善。 玉如意,用法与钱如山类似,可以凝聚宝气,敲击砸人,或平常把玩之用。 或另有金珠子,算盘,秤杆之类的法宝,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这些种种,如同剑修手中的飞剑,有诸多规格,形制,但是大体都离不开寻常器道的运用,倘若把这里的元宝,金钱,如意之流改换成为印玺,飞刀,铁棍之类,也无甚本质区别。 但唯有这些高品阶秘宝,涉及到金钱大道的法则之力,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为何会如此惊讶了。” 尚玉仙道:“老祖,那我们要做些什么?” 尚长老想了想,道:“黄云把此子托付于我,让我暗中照拂,看来是想让他脱离玄洲,得到展,倘若他真有潜力,帮扶一番又何妨,就算没有潜力,照顾一二炼气境修士,也是无妨的。 不过眼下这些不是重点,确定此子未来价值才是,我在此册注入精神意志,并附此子香方,成品,以及契约玉册之中所含的气机,带到总舵去请掌秤使称量一下再说。” 金钱大道之人,自然讲究价值,利益。 但这其实已经是对李柃高看一眼,倘若换了常人,连带上去总舵称量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掌秤使?”尚玉仙若有所思。 “对,就是当前掌握分金秤之人,本会秘宝并不为任何一人单独所有,向来都是由拥有角逐资格的元婴修士参与竞拍所得,获取的是执掌和使用之权,百年一换,到期归还,公平地道。” 尚玉仙脱口而出:“那一定是聚宝盆的拍卖竞争最为激烈,然后青蚨钱次之吧?掌握这个分金秤,似乎只能用来帮别人称量物品,麻烦不说,又不见得能够收取多少费用。” 分金秤这种东西,的确不好用来挣钱,毕竟有些东西,大家就算不用此物,心中也都有数,而来称量,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情…… 作为麻烦元婴修士出手的辛苦费,小小几件不入流品的灵材,其实也就够了。 不是说你修士凡入圣,别人就非得花个十万百万来请的,这里得看需求关系。 又不是去卖命拼杀,或有其他大消耗,也实在没有理由收取高额的费用。 竞拍资格不是什么人都能取得的,这种级别的秘宝掌握在手里,抵押和租赁费用也肯定不能低了,无法产出的话,相当于吃亏。 聚宝盆还算是大用,青蚨钱也听起来就厉害,这分金秤,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盈利点。 当然,它也的确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重宝,至少在面对价值未知的新事物事,能够帮助金钱会快明确相应价值,以便作出及时反应。 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尚长老却是淡淡一笑,对她说道:“这你可就想岔了,此物无论是抵押之资,还是竞拍底价,成交价格,都是最高的,对于我金钱大道和金钱会而言,意义也最为重大。” 尚玉仙微怔。 尚长老并没有多解释,很快就整理好自己所需之物,一个挪移之法使出,来到了远方不知名处一座海岛上。 此地是个如同仙山福地般的胜境,云海氤氲,仙鹤飞舞,有童子知客相迎,把尚长老请了进去。 “啊,是玄洲分会的尚长老啊,你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坐在堂上,中气十足道。 他正是金钱会当代掌秤使,身穿一袭锦衣,一手握着一枚硕大的金元宝,另外一手轻掂八字胡须,如同凡俗世界的地主老财,眯着眼睛开口询问。 两旁侍女站立,摇着芭蕉扇,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裴前辈,我来此是想借分金秤一用。”尚长老说明来意。 “好,承惠一万符钱一次。”掌秤使痛快答应。 尚长老道:“您就不能算便宜一点吗?” 掌秤使抛了抛手中的金元宝:“这是规矩。” 尚长老闻言,只好老老实实交钱。 掌秤使收了钱后,挥退左右:“好了,你想称量什么东西?” 同时衣袖一摆,施展袖里乾坤之术从里面掏出一杆长达两尺余,外形如同凡俗世间普通杆秤的法宝。 满身花纹影如蛇,空闲日子墙上爬,千斤万斤肩上过,一五一十不虚夸。 正是那传说之中的镇会重宝,分金秤。 尚长老当即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取出,放了上去。 这称的不是东西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机缘与气运,同时也是与之关联的李柃的前程与命运! :。:m.x 全本 第181章 来日方长 掌秤使将尚长老已经打包好的东西摆正,复又掏出个铁秤砣模样的事物,挂了上去,如同凡俗世界的小商贩那般熟练利落。 结果便见,秤杆纹丝不动。 掌秤使缓缓将秤砣移向杆尾方向,说来也奇,尚长老带来的东西,明明只是几封书信,一份契约玉册,以及香方,香品而已,加起来怕是连一斤都没有。 秤砣虽小压千斤,尤其是法宝,莫说千斤,便是万斤也压得。 以前尚长老便曾经亲眼见过,有前代的掌秤使前辈兴起来至,以袖里乾坤之法将某座山峰整体收摄,化为一个巴掌大小的虚空泡泡放了上去,照样轻而易举得以称量。 这说明,分金秤真正的衡量标准是价值,而非重量。 只要不过掌秤使本人搬运能力,再重的东西,它也是称得起的。 但见掌秤使面色微变,继续把秤砣往外移动。 一寸,两寸,三寸…… 随着标尺的移动,整杆分金秤出了微微的光芒,似有法力流转。 但小小的一份资料和几分成品,同样压得它纹丝不动。 秤杆的尾端始终高高翘起,分毫也不给任何移动。 掌秤使奇道:“尚长老,你带来的是什么宝贝,还是说关联了什么人物的命格气运?” 尚长老神色凝重,完全没有丝毫回话的意思,突然开口道:“裴前辈,我减掉一些东西看看。” “好吧。”掌秤使同意了,“这次就暂且先不算你钱了。” 尚长老没有理会他,因为她急于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重。 很快,尚长老把大部分东西去掉,只留下了李柃所炼制的香品,这些都封装在一个锦盒里面,秤杆很快有了反应。 掌秤使看了她一眼,调整秤砣,报数道:“一斤三两……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价值一万多符钱。” 尚长老毫不犹豫把它收了起来,换成一张封在信封里面的香方进去。 “呃……”掌秤使手提秤杆,就见秤尾高高翘起,不得已喝令一声,“大!大!大!” 分金秤迎风见涨,变成了需要人抬的那种大秤,所能称量的数量级顿时有了一个全新的提升。 “三百八十五斤!好家伙,这是什么配方或者器物图谱之类的吧,这笔买卖值当啊,多少钱收的?” 掌秤使有些嘴碎,啧啧称奇道。 他很讲究的没有细看,因为他知道,这并不能够代表此处产出的所有价值,而是方子本身蕴含的智慧与灵蕴结晶的价值。 但是这种东西,是成比例提升的,单单一个方子都能卖得如此价格,那就说明,以眼下的生产能力,完全可以依靠它在合理年限内赚到这般的价值。 值得一提的是,分金秤所具有的称量功能并非一成不变,如若说李柃名下建立起了更多的香坊,亦或者招纳了更多的学徒,获得了更多的出产,方子的价值可能还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增长。 如若做大市场,使得香道兴起,则还会迎来更进一步的增长,因为市面上所有信灵香都来源于此,这是与整体环境和市场认知相关的。 尚长老并没有关心这事,这张香方竟然价值三百多万,这是她有些始料未及的,但这笔钱又不能够立刻赚到手,它还需要经过投资布局,合理运用,才能真正展现出来。 这是分金秤的一个特点,务虚的东西,衡量的结果也务虚,说不定当场再称一次,又有了变化。 她想了想,既然一张方子价值三百多万,那么得知其他价值五六百万,上千万,甚至上亿与否,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想要知道的,是此前那个压得分金秤纹丝不动之物。 于是,尚长老把崔抧整理的李柃言论放了上去。 这一下,秤杆再动,甚至因法力感召,再次变大,已然是在庭中显现得如同一棵大树那般长了。 掌秤使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一百万斤!” 尚长老也吃了一惊,这是价值百亿符钱的言论和宝贵经验!已经堪比真正的秘籍或者上品法宝了! 但更让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当尚长老把这一言论撤换,改换成为自己麾下部属和李柃所签订的契约时,和此前一模一样的结果再度出现,秤杆直接高高翘起,指向了天空去。 原来,真正最重的还是此物,单只这一张契约,近乎无价! 分金秤所能称量的东西,并非是无限的,这可能是掌秤使自身的修为法力还不足以显现,但能够如此干脆利落让秤砣移动到微端都毫无反应,说明此物的价值已经远远出了他们所能看到的范围。有可能是千亿,有可能是万亿……甚至金钱大道本身尚未严密,完全无法衡量! “这张是契约吧,你签的是什么人,你在其中注入了精神意志,是想让我卜算此人前程命运?” 掌秤使反应过来,严肃询问尚长老。 尚长老却是哈哈大笑三声,手脚麻利,把玉册收了起来,塞进袖子里面,然后连带着此前称量的各种东西也一并扫入其中,丝毫不给掌秤使偷看的机会。 掌秤使牙痒痒的:“补钱,你叫我称了多次,却才给我一万。” 尚长老心情大好,调侃道:“裴前辈,方才不是说暂不算我的么?” 掌秤使道:“那只是称得一斤三两那次,你还欠着两万呢!” 尚长老啐道:“这破玩意就只有称量实物和常见商品才最准,称方子之类一点儿都不准的,还想收我钱!不过还是算了,谁叫老身大方呢,两万就两万。” 她干脆利落交钱,走人,丝毫也不多作停留。 掌秤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上阴晴不定,旋即想到了什么,赶紧伸出左手,掐算一番。 但不久之后,又不由得摇摇头,无可奈何。 他并不是太擅长此道,又觉天机浑蒙,倘若真是拥有非凡命格或者巨大价值的人物,岂是那么容易可算到。 还好,既然知晓了是与这位尚长老相关的人和事,到时候多多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就是。 这个秘密,未来或许可以给自己带来不小好处! …… 掌秤使并不知晓,尚长老回到自己所在,只觉冷汗涔涔,衣裳背后都湿了。 “此子前程不可限量!香道……香道…… 按照命格与气运的称量,他当真有可能开创道途,成就伟业! 这是至少元婴境大修士,甚至化神境界的展潜力!” 至此尚长老已经确定,虽然李柃如今只有炼气境界的修为,但若不夭折的话,未来当真可期。 这还是她不知晓李柃已经暗中筑基,如若知晓的话,可以把夭折的风险减去,毕竟修士晋升筑基是一道难关,晋升之后,道途前景远大,数百年时间追寻结丹,怎么说也比数十年追寻筑基要便利的,筑基和结丹之间的差距,也未必见得有炼气和筑基大。 筑基境界和结丹境界同样有法力,有道体,法力就是修士的一切,这已经非常有利! “老祖,什么不可限量?” 尚玉仙从后堂走了回来,见老祖坐在那里喃喃自语,不由得奇怪问道。 尚长老猛然转头,上下打量一番尚玉仙,见着那如花美颜和玲珑身段,不禁暗自点头。 旋即却又无奈摇头:“可惜,可惜。” 尚玉仙满头雾水。 她并不知道,尚长老在刚才一瞬间想到的,是以联姻笼络李柃之心,把他牢牢捆绑在自己尚家的战车之上! 金钱大道重家族,多见世家入赘或者子嗣过继的形式,乃是以血脉传承为枢纽! 这和法道修炼的道途传承,是完全不同的氛围。 因此可多见,各行会,各商家,都是一个个的世家实力在掌控。 尚长老自己就是筑基境界之时招了一个婿郎,得以展壮大尚家,至此成为玄洲分会执掌者的。 尚玉仙至今尚未嫁人,也是因此前并无合适人选,还不值得草率指婚,早早许配出去。 “黄云下手可真快!” 尚长老嘀咕了一声,说着些许尚玉仙听不懂的话语,却是突然生出一个主意。 “玉仙,你筑基有望的是吧?” 尚玉仙道:“老祖,我已然炼气圆满,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服食筑基丹,晋升上去。” 尚长老点了点头,道:“我尚家若是铁了心要栽培一名修士,又是你这种本身就有灵根资质的,倒也不至于筑基无望,差不多选个时间,提升上去就是。 只有如此,才能和凡民或者炼气修士区别开来,得享数百年寿元…… 这就叫做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尚玉仙听着老祖自言自语,心里面生出了些微异样的感觉。 怎么总感觉怪怪的,不像什么好话。 …… 数日之后,崔抧刚刚回到吉港,就被召了过去。 顶头上司不吝称赞:“崔抧,你做得很好,很有决断!尚长老那边已经函嘉奖,特意表扬了你一番!” 崔抧闻言一喜,果然不枉他一番苦心,当机立断,使用紧急传讯与传递物品的手段把东西报上去。 但上司下一句话,就让他面色大变:“不过分会刚好有一桩重任想要交给你,我们在南方苏元国一带的据点被毁,正待精明干练之辈前往重整兴建…… 你放心,这并非是危险任务,因为分会将派出筑基修士出手相助,你所要做的是整饬人事,掌管财政。 若无意外的话,今后整个国度联络往来事宜都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大局为重,接受安排。” 崔抧也是历练多年的老成之辈,如何听不懂上司的意思,不由得面色一白。 上司却以为他没有听懂,略带几分羡慕道:“真不知道你小子走了什么运,竟然得长老如此看重!要知道,这名义上是让你试任一地总管,实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确认让你主掌一国之地的往来诸事了! 具体事务不必操心,自有分会安排的筑基修士解决,说不定一两年内,我就得称你一声崔总管了!” 崔抧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间,到了外面,却听得其他人得闻消息,前来恭喜:“崔哥,听说你要调去苏元国了,当真是恭喜啊!” “这次你拟升总管,可算是终于熬出头了!” “以后有什么财门路,别忘了弟兄们啊!” 他们是由衷为崔抧高兴的,负责一国之地,执掌实权,这可比如今四处乱跑,跟人签约往来的牙侩管事好上太多了。 真不知道这崔抧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然如此莫名其妙就升职加薪,成就了一番事业。 闵莲站在人群外,看着崔抧强颜欢笑,和那些人相互道喜,好不容易等到众人散去,方才过来,小声问道:“崔前辈,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抧苦笑道:“我千防万防,就是没有防到,尚长老下手如此之快!唉,算了,我也是个胸无大志的,合该无此机缘,再者,尚长老这般安排,总算也没有亏待我,一地总管……终归还是给了些甜头!” 闵莲看着崔抧那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隐约猜到,崔前辈这是被安排了。 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毫无怨气,因果报应都生不出来。 倘若崔抧不识相,坐上了总管的位置还要争,那反而变成“无理取闹”,要在道德上处于下风,要被因果报应所惩罚。 强者是占有一切的,包括道德上的优越。 “你帮我打听到了吗,这次接替我的人是谁?” 至此崔抧也是识相之极,有气无力问起这件事情。 其实问也没用,他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闵莲道:“是一个叫做尚玉仙的女修。” “尚玉仙?”崔抧彻底无语,他听到这个名字,就明白了一切。 …… 时间飞快过去,转眼已是七月中旬,尚玉仙在尚长老的耳提面命之下忙前忙后,出色完成了香品上架的任务,眼看着,李柃的出产就要在四海商会玄洲分舵的交易市场崭露头角。 具体效果如何,就连李柃也投以关注,和九公主一起离家,亲自赶往吉港坊市赴墟查看。 第182章 不错的开端 “这里就是吉港吗?四海商会花了大代价建立起来的据点……” “夫君,我曾听说过这个地方,因为各洲排斥金钱大道和商贾之事,但却又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不得已用这种形式进行安排。” 李柃和九公主携手走在城中的大街上,现这处地方仅有的民舍都是为着港中诸多效劳杂役而建,整齐之中,少却许多凡民国度的生活之气。 但草莽江湖的气息却变得浓厚起来,沿途可见各色人等往来,一个个都有修为在身,是炼气境界的修士。 这是截然不同于内6坊市的景象。 沿途有了一些固定的商铺,挂着各种各样的招牌,从法器宝衣,刀剑镖梭,符箓丹药,各种药材,灵物,应有尽有。 “果然比世外谷繁荣许多呀,和这里一比起来,那里就像是个乡间的小集市。” “毕竟主修道途都不一样,海外之地,低阶散修较多,但是想要修炼到高阶反而不容易。” 两人交谈之中,忽的见到一个女子迎面走来。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身穿一袭缥缈如仙的云锦刺绣长袄,下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貌美丽,行如带风,拥有着一股有别于宗门女修的精明干练气质。 李柃身边所站的九公主则是端方秀丽的古典美女,平素衣装打扮繁复细致,走起路来风姿绰约,绝不会如此行动,真要到了赶路之时,也是驾云而起,仪态万端。 但因对方年轻貌美之故,李柃也生不起厌来,而且平常围绕身边的都是古典美女,乍一见到这般的干练气质,竟让他恍惚间生出股重回前世,见着都市丽人的错觉,莫名就生出几分老乡见老乡的亲切之感。 女子不知李柃想法,落落大方道:“李道友,慕道友,我是金钱会玄洲分会的高等执事尚玉仙,此番奉命来此,陪同二位游览墟会,二位倘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尽管吩咐。” 这个时候,缺乏存在感的闵莲从后面冒了出来,幽幽说道:“李驸马,九公主,你们好呀。” “嗯,二位也好。”李柃回过神,感觉不对的看了看,上次见过的崔抧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不过这是人家金钱会的事情,他和崔抧不熟,也没有必要多嘴,于是问起了九公主接下来的打算。 九公主道:“夫君,我们这次也不是到这里来玩的,还是先探访一番寄售香品的情况吧。” 李柃道:“好。” 尚玉仙道:“我来带路,二位请。” 李柃嗅了嗅,空中似乎散出一股隐约的椒兰之香,其质感芬芳热烈。 以他闻香识人的本领,猜测这名女子性情外向,为人热情,不由微微一笑。 一行人开始往前方走去,尚玉仙主动介绍道:“不知二位是否了解,四海商会兴建的这处坊市辐射周边数国,成为远近闻名的坊市,但这并非原本目的,这座坊市原本就是为了作为飞舟往来接引,货物中转之用。” 李柃道:“这有何不同?” 尚玉仙道:“区别大了,在这里颇有一些商户往来,就连散修之中都多见行商,会采购一些修仙中人所用的事物,贩卖到类似内6坊市中去。 他们采买各种事物,并不是自用的,而是为了转手倒卖挣钱。” 李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尚玉仙道:“李道友住在玄辛国,最熟悉的坊市应当是世外谷和扶幽城吧?” 李柃道:“确实如此。” 尚玉仙道:“那些坊市的灵材,一部分是靠着本土的散修们寻幽探秘,从各处名山大川或者秘境之中挖取而来,一部分是灵峰福地的固有出产,由天云宗所供应,另外一部分则是这些商家或者散修所提供,归根结底,都与四海商会有所往来。 当中自负盈亏,往来倒卖这些的散修,就是草莽江湖之中常称的行商或者游商,乃是从世俗的行脚商人转化而来。” 九公主听道,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夫君的香品在吉港上架,岂不是要在这些人当中形成印象,才会有好的结果?” 尚玉仙笑道:“不错,这一次本会主要所做,就是联系那些经常往来各国的商会以及较大的行脚商人进行尝试。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与我们往来已久的老主顾,也愿意尝试这样的新事物。” 李柃道:“看来找贵会推销此物,是走对门路了。” 这些人的渠道的确远比世外谷那边要广,办起事来也算尽力,抽取的分成并不是白拿的。 李柃自己当然没有那样的时间精力到处兜售自己炼制的香品,也只能通过委托别人的方式来进行。 这第一步就是要找对人。 好在有老祖的关系,引荐了靠谱的对象。 一般的散修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展到这一步的,往往需要经过千辛万苦,打拼大半辈子,才能做到这一步。 不久之后,一行人进了一座三层高的气派楼宇,这里正是吉港之中最大的四海奇珍楼,主打各种灵材百货,四海奇珍。 一些天材地宝的成型与当地的风土灵蕴脱离不了关系,本土并没有出产,又或者虽然出产,质量和性价比也远远不如远方之物。 依托着四海商会的飞舟法宝运输,天材地宝通行各方,这才有了修士们集中选购的便利。 一些贵重之物,甚至有专门的结丹修士以法宝纳之,通过挪移手段或者法阵往来。 这种神通法术所带来的便利远远过李柃最初的想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要自己炼制出来的香品足够有用,完全有可能扩散到天下各洲,成为风靡四海十洲的修仙资粮。 技术上并不成问题,但是消费理念和香道的知名度是个问题,还有就是需求本身…… 正念想间,尚玉仙已经上去询问此间的执事,不一会儿,便带了一名店中仆役过来,热情引导道:“四位尊客,想要看新到货品的话,请随我来……” 他带四人上了楼,入眼处便是一个宽达十余丈的大厅,一排排高约丈许的货架整齐摆放,在穹顶处镶嵌的夜明珠照耀下散着金属的光泽。 这种货架是法器,根脚固定在保护整栋宝楼的阵眼节点之上,走路经过的时候,不经意间衣带拂动,表面波光流转,隐约带着宛若水波的涟漪,竟是利用罡元气劲作为屏障保护起来,拥有着保护,警戒的功能。 一些散修模样的人行走在这些货架之间,自行浏览和品鉴各种各样的宝物,挑中自己所选之物时,才招来此间的修士去取货。 李柃看了一眼,但见里面各种天材地宝琳琅满目,都贴好了各自的价格标签,恍惚之间,竟有许多熟悉之感。 尚玉仙暗中传音道:“李道友,这里的各种宝物都是可以自行选购的……我们专门为你开设了一个货架,占用的虽然不是二楼之中最为显眼的位置,但也在第二等与第三等之间,绝大部分得到消息的店铺采买之人和行商都会来此一观,所以不必担心酒在深巷无人知。” 说话之间,来到地方,果见从这里开始过去,一排排尽是椒,麝,兰,桂,各种各样的天然香料和简单的香道造物。 尚玉仙解释道:“方今香道不兴,天然香料虽然多有出产,但却尚未被归为同一类事物。 好比说麝香和龙涎香,分别被归在土行与水行的两类,并不按照同样有香的原则,归在香料一类…… 这次调集了一些香料过来,还是按照李道友你的建议。 不过我们也会尝试着兴起香材的概念,广而告之,反响不错的话,以后就干脆把香料归为一个大类,甚至设立专门的香料店铺,和百货杂物区分开来。” 李柃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正是他这种香道大师在此世所推行的。 金钱会和四海商会勇于探索,必将成为他展香道的巨大助力,合作的前景就在这种细节体现出来。 很快,李柃就看到了自己炼制的那些信灵香,生云香,遐草香等物。 为了测试各种香品的市场价值,他还兼放了一些茶芜香进去,结果现,好几名行商模样的人到来,眼前一亮,第一时间就掏钱买下。 果然不出所料,这种东西才是最受欢迎的。 只可惜李柃暂时也只能将这种东西作为伤药售卖,如若是能够改造道体的完美茶芜香,并附转化之法,那是完全足以上拍卖会,和筑基丹那些宝物一样遭人热捧的。 九公主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似乎在我们来此之前就已经卖出数份了,只可惜如今是多事之秋,倘若一下放出,不知仙门那边会有何反应,说不定老祖安排我们另立基业的事情都要横生枝节。” 李柃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等到在商会这边站稳脚跟,拥有一定基业再说吧,到时候你应该也成功筑基了,金钱会也成为了新的靠山。 还有幽梦香也是,我之所以暂未把它带来此间,就是一下无法兼顾太多。 我比较看好此物的潜力,说不定要成为未来主打的香品之一,先让莫前辈开拓市场,以后再看情况跟进。” 李柃心中早已隐隐有个未来的规划,那就是把各种香方传播开去,形成不同的香道势力。 但那些势力全部都只得其一,并不如自己这般周全和完善,而且缺乏自己这般的天赋异禀之人,也无力开拓进取。 他们只能帮助自己开拓市场,推广香品,千百年后,成为香道崛起的助力。 钓鱼都要打窝,固定在某些地方投喂,吸引鱼群,才能有所收获,死攥着香方不放,全天下只有自己一人能够制作这些,也忙不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6续有人来看,同样是行商模样的散修,试着购入了一些遐草香。 平常散修一年到头也未必挣得到五千灵石,但行商之中不乏豪客,出手就是五千,一万,所以很快就将李柃尝试放出的全部香丸都买光了。 但这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香丸。 此刻遐草香的香丸定价一百五十,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数,较为符合普通散修的消费观念。 香水一瓶两千,价值堪比半份不入流品的灵材,但明显可以看出,这类东西不比茶芜香那样的疗伤之物,散修们大多还是将其视作偶尔才需要用到的鸡肋之物的。 香丸还能尝试着略备一二,但香水等物,当真无人问津。 他们暂未知晓这种东西的具体作用,也不敢一下就用香水。 至于信灵香,情况不好不坏,不多的样品66续续有人试着进购。 此物售价为每份十符钱,炼气前期都能试用一二,如若觉得有用的话,咬咬牙还是能够购入一些辅助修炼的。 虽然它依旧还是不如茶芜香那般,仅仅只凭一个介绍都足以深入人心,但却反而是各种香品之中盈利最多的。 无它,原材料和人工便宜,香方也开始流传开了,凡民工匠都能炼制! 李柃等人在这里观察许久,不时借着探询名义和前来选购的人闲聊,打听他们所想,渐渐心中有数。 时间很快到了夜晚,众人去街市逛了一圈回来,在金钱会为他们这种持令宾客准备的府邸暂时落脚,顺带讨论起今日的见闻。 总体而言,寄售情况还是令人相当满意的。 依照着存货的腾空度,只要花几日功夫,第一批香品很快就能售卖一空。 李柃这次给出的现货价值足有接近五万,净赚两三万,已经有接近一份下品灵材的价值。 这乍看起来不多,但却已经是许多散修望尘莫及。 而等到李柃腾出空来,专门炼制盈利更高之物,很快就可以把年入提高至五万符钱以上,再加上转让方子,合办香坊所得的红利分成,能够轻松突破十万以上。 寻常新晋散修,常见的收入是年入三千多 但这一次实地查看,也反映出些许问题。 李柃有意考验尚玉仙,问道:“尚道友,你觉得各种香品如何,今后应该主打哪一种为好?” 第183章 奇货可居 听到李柃的问题,尚玉仙神色一肃,明显认真起来。 灯光下,美丽容颜映照如玉,身上洋溢着满满的干练气质。 她显然对此早有思量,毫不犹豫回答道:“以今日所见,最受欢迎无疑当属茶芜香,其次是信灵香,遐草香香丸,但生云香和遐草香香水暂时无人问津…… 商会考量,当然是以信灵香为主。 此物能够辅助修炼,功效立竿见影,虽然在高手看来可能有些鸡肋,但却或可成为低阶修士的安慰,可以考虑将其包装成为修炼必备之物,再开设诸多香坊,在各洲大6都试着推行。 此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按照李道友的经验,至少也得花费数年功夫,确保原材,人事安排妥当才能有所出产。 可一旦成功,它所能够获得的利益也是惊人的,到时候我们会根据约定予你每份一符钱的分成,直至以一百万买下此方为止,自此之后,仍然会有相应的流水计入名下,直至提升为银牌贵客为止。 安排好了香坊之事,也可以尝试着炼制生云香,不过据我们了解,修仙界中修炼云遁之人不多,天云宗又已经拥有这个方子,还需多费数百年功夫持续推广。” 数百年! 李柃闻言不得不感慨。 这就是修士布局的时间观念。 不过这也确实符合修仙界的现状,如若自己没有筑基的话,这些收益都是等不到入账的,金钱会也无心于此,远远没有对信灵香来的用心。 李柃道:“信灵香炼制起来说难不难,方子是难以长久保密的,几百年过后说不定真的会泛滥,变成修仙界中人人必备的香品。 不过只要能够用凡俗之物兑换符钱,还是有许多人愿意去做的。 这些正好可以成为我的踏脚石,推出灵材级信灵香!” 这同样是筑基修士的布局,他可以花两三百年来等它顺其自然的完成。 尚玉仙道:“确实如此,灵材级信灵香才是关键! 凡品信灵香是凡人工匠都可以炼制的物品,而且信灵香虽然有用,却并非唯一作用,修仙界中也颇有不少其他办法增加冥思入定功效,同样能够裨益修炼! 到那时候,只怕一份卖个三五符钱都嫌多。 其实我们觉得,十符钱的定价偏高了,但这是为后续降价而准备的,先高后低,才能给人以实惠之感,就是不知李道友是否同意在未来的某个时期主动降价……” 李柃沉吟良久:“我当然同意。” 尚玉仙说得有理,信灵香有用,但却并非必要,也不是唯一能够增益修炼之物。 而且此物之效,要长期使用才能体现出来…… 再者,就算他不同意又如何? 既然别人得了方子,到时候也会采取降价的办法争夺市场。 尚玉仙微微一笑,道:“若有此事,我们都会主动告知,事先相商的,请务必相信,本会主旨在携手共进,而非相互倾轧。” 李柃点了点头:“我拭目以待。” 尚玉仙道:“说完我们的选择,说说李道友你吧。” 李柃道:“愿闻其详。” 尚玉仙道:“倘若李道友想要以手艺挣钱,我建议还是从贵重灵香做起,如此才能体现出名师的价值,不至于沦为工匠之流。 比如茶芜香这等宝物,不知为何不多多炼制?” 李柃叹道:“我倒是想,但此物炼制起来不易,又缺灵材呀。” 尚玉仙道:“这些本会都可以代为解决。” 李柃含糊道:“如此甚好,我会试着努力,改进一番炼制手法。” 然后两人又谈及这次主推的遐草香,此物暂时没有配方,因为这是李柃以自己神通法术催化出来的,现实中还没有找到相应的实物。 这个时候,李柃神色肃然,说出了他的一个构想:“我想委托贵会帮我收集各类香料的消息,协助编纂《香道大典》一书!” “《香道大典》?”尚玉仙神色微变,“李道友果真有立道雄心!” 李柃笑了笑,道:“不过是一时的想法而已,我生而知之,摸索出一些灵香,总要把些许东西传播开去。 但以我一人之力,难识天下之物,还需借助贵会的人力物力,好歹把架子搭建起来。” 尚玉仙好奇询问道:“关于香道,李道友有何头绪?” 李柃道:“此典的第一部分当为各种香料香材,或可名曰天香卷,地香卷,人香卷三卷。 前二者取其天生地养之意,记录天地自然之中所生的各种香料香材,无形之香为天香,有物寄托为地香,而后为人之专属,七情六欲,香火愿力诸香。” 尚玉仙颇感兴趣,但却并未详细追究,而是问道:“第一部分……那应该还有第二部分,第三部分……” 李柃道:“不错,我拟第二部分为香方香谱,合香诸法;第三部分为相关的修炼法门,合称众妙化香诀;第四部分为香道相关的奇闻异事,香绪之余;第五部分则专门讲解各种香道之炉,所用器物,未来或有相关的法器法宝可用。 此五者,皆合入大典之列,或为本道丛书,各设通传版本,供天下修士观阅。” “香材,香方,香法,香绪,香器!您竟想得如此周全!” 尚玉仙目光之中带着几许震撼,这是真正的立道格局。 低阶境界就立誓许愿,嚷嚷着要立道,成道,要逆天的修士其实并不鲜见,比李柃此刻表现出来的雄心壮志还要更加恢弘浩大者亦不时有之。 但尚玉仙可以感觉得出来,李柃是认真的,不是那种满口胡言的狂悖之辈! 震撼过后,是由衷的敬佩,不自觉间都带上敬称。 难怪老祖说,此子前程不可限量…… 闵莲同样震撼。 这种话题对她这样的普通修士而言还是太过高端了,就好像乡野小妹听隔壁大哥吹嘘如何治理天下。 总之崇拜就完事了。 …… 当夜,尚玉仙把李柃的这一番言论禀报老祖,尚长老听了,久久无语。 尚玉仙道:“老祖,你觉得这事如何?” 尚长老不答反问:“你打算如何做?” 尚玉仙道:“尽忠职守,按照会里的规章进行协助就是。” 尚长老笑了笑,道:“这还远远不够。” 尚玉仙微怔:“不够吗?” 尚长老道:“玉仙啊,你知道什么叫奇货可居吗?这就是奇货可居呀!” 这个修仙界也有自己的文化渊源,似是而非的故事之中,衍生出奇货可居这样的成语。 有些低阶修士和高阶修士相交于微末之时,结下善缘,以及莫大的因果。 这些到时候都要偿还。 有些时候,当真不是自己一个人尽心尽力就完事了,哪怕倾尽世家之力,上百代人积累去供养和支持,也非罕见之事。 这在世俗之中也可以找到相似的例子,那就是冒着诛连九族的危险,跟随一些草头王征战天下,成王败寇。 金钱会之人本质上是商人,商人最大的利益来源是投机,而不是本本分分的开设工坊,经营产品。 如今尚家为李柃所做的香品寄售,其实并不是他们自己擅长的事情,他们真正擅长的还是解决许多资源调配,人脉交游的问题。 “原本我只当他是一个故人小辈,黄云真人故去之后,也就不值一提,但如今看来,倒像是个有雄心和运道的。 正所谓炼一器者为匠,掌一术者为师,立一道者,称尊做祖,他既显露立道之志,就不能再当寻常匠户或者未来名师看待。 培植手艺人和香道大师的收益太低了,不值当花费那么多,但若是能够成为结丹高手,足有数倍回报,但若他成为元婴修士,便是十倍,百倍,倘若再有个侥幸,成为化神或者一道之主,更加不可计量! 我暂时也还无法看透此人前景,但可以肯定的是,等闲投入绝不会亏,若只是帮忙这些事情的话,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尚玉仙道:“那,我应该如何做?以我在会中的职权,也无法凭空调动太多力量……” 尚长老道:“当然不是依靠会里,依靠会里的话,不就成了公事公办吗?你要让他知道,我们尚家愿意扶持他,他想要寻找那些典籍,香料,我们动家族之力去找就是 不过,你不必管具体如何做,你只要想方设法多多与之往来,甚至留在他的身边就行。 其他的,交给家族来办。” 尚玉仙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一大早,尚玉仙就找到了李柃,告知尚家之意。 倘若李柃想要动商会力量去找的话,许许多多的秘籍,笔录,古籍,都是难以寻到的,要花费不少的人力物力,甚至是符钱。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四海商会和金钱会中公事公办,得费不少钱财。 这是让他知晓办成此事的难度。 然而在李柃遗憾之际,尚玉仙又及时告知,这些她的家族都可以帮忙。 李柃听完,神色有些莫名:“那就有劳了。” “夫君,这尚家似乎十分看好你呀,这是打算奇货可居,把你当成未来的大能高手来扶持?” 等到尚玉仙暂时离开之后,九公主忍不住说道。 她语气幽深,显露出几许自豪,同时也有几分无奈。 “看来他们是能支持你成长的,只可惜老祖天不假年,玄辛峰也另有劫难,无法帮助你太多。” 李柃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老祖眼下已经为我们铺好路,做的已经够多了,将来的路,自然是我们自己来走。 尚家若要投资我,我也欣然接纳,但若当真想要奇货可居,我还真得考虑,要不要成为被他们扶持的那个奇货……” 别人的好处,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他又不是必须要依靠尚家才能崛起,不惜欠下偌大因果,失却许多自由。 所以,这种事情得两分来看。 不久之后,尚玉仙过来,却是告知两人道:“我打闵管事办理那件事情去了,先看看这吉港里面有什么合适的典籍记叙之类,还有香道灵材的资料……我们今天去何处观览?” 李柃道:“青丝,你说呢?” 九公主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提出要逛街或者买东西之类:“夫君,还是正事要紧。” 李柃笑道:哪来有那么多的正事,其实昨日看了一下寄售的情况,也已经足够。” 尚玉仙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妨到处逛逛,对了,本会还安排了一出好戏。” “哦?什么好戏。”李柃带着几许疑惑看向对方。 却见尚玉仙面带笑意,亭亭玉立,有股智珠在握的自信:“先容我卖个关子,到时候二位就知道了。” 李柃和九公主只好跟着出去,到处逛了起来。 再次来到四海奇珍楼,忽的现,十几名伙计正在搬运东西,似乎正在改变楼内一些布局。 “这是……” “本会在这些奇珍楼内有参股的,正在动用权利改变一番布局,都是按照道友你的意思,把灵材级香料集中在一起,正好这次有些新货到,也可以展示展示。” 说话之间,却是向里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搞的,打开门做生意还这么忙活。” “这不是碍着人走路吗?” 由于改变的是一楼大堂右侧处的楼梯,往来客人被堵了不少,有些不耐烦。 几名管事模样的人一边道歉,一边疏导秩序。 结果就在这时,一名伙计提着篮子的伙计似乎被人撞了一下,手中之物洒落。 大批修士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跌倒,以及东西落地,摔成碎片。 没有人出手帮扶,也没有放出神念接取物品…… 哗啦! 两个玻璃小瓶摔破,里面之物撒了一地,一股浓烈芳香四处散溢。 李柃微怔,旋即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微翘。 那些闻到香气的修士愣了愣,但很快,就各自惊异起来。 “怎么回事,我感觉耳聪目明,清晰了好多!” “这不是一般的香水,这是灵香啊!” “好家伙,这一瓶得值两千符钱?就这么给砸了……哈哈,倒是便宜了我们,免费体验一把!” 众人喜闻乐见,仿佛占到了些许便宜。 第184章 天罡地煞 “这就是你们安排的好戏?”李柃含笑看向尚玉仙,这姑娘还颇有几分套路啊。 尚玉仙道:“其实是会里管事想出来的,我只是拍板包圆了这批未售出的香水,买下来做个展示而已。” 李柃意味深长道:“你自掏腰包买来广而告之?这一口气就是就是五瓶啊。” 尚玉仙毫不在乎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新货上架,我们总要尽力帮忙的,再说也不是全然由我自掏腰包,为新客带货,各有相应的合理开销。” “话虽如此,还是多谢你了。”李柃承情道,“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懂,为何要如此麻烦,直接开上一两瓶,请人试用不就行了吗?” 尚玉仙道:“寻常散修都生性多疑,但却又爱占小便宜,如若直接免费放在那里请他们去品,说不定要以为这些香水质量不佳……而且,这种寻常手段,岂不是没有丝毫谈资了吗? 有这么个引子,再推说瓶子破了,不便再卖,当场拿出来请大家品鉴,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不爱占这便宜,或者有事离开的,也或多或少已经闻到,以后再听人谈起,多少会有个印象。 而那些接受了的,有可能会和别人谈起,这就免费为我们广而告之了。” “很好嘛!”李柃禁不住感叹,世外谷中那些因循守旧的坊市,只懂得守着店铺做生意,哪里来这么多套路? 难怪乎说他们是金钱大道的修士,无论符钱,兑票,还是会员制度,远程寄售和购物…… 都是远远过修仙界中其他势力的。 李柃总感觉这个套路似曾相识,跟某个段子相似,但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还是颇为新鲜的,而且用过的次数并不多,散修们很吃这一套。 众人排起长队,喜闻乐见的免费试用那些瓶子里面所装的香水。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些,滴在自己衣领或者口鼻之间,甚至还有人好奇的舔了舔,立刻就被那种耳聪目明,头脑清醒的感觉迷住了。 “好东西啊!” 废话,不花钱的当然是好东西了。 遐草香香丸那么好卖,还是颇有人乐意尝试的,功效更强,持续时间更久的香水岂会没有人要? 关键问题是,一瓶售价高达二千…… 即便可以分为多次倒取,小心节俭的使用,也不是所有散修道乐意去尝试。 但这么一下,就让许多人都对这物的名堂留了心。 “遐草香吗?咦?竟然还有香丸型的同类之物,只可惜已经卖光。” “下次进货要下月么?那好,到时候再看看……” “如若真的如你们所说那么好用的话,到时候我定来买上几丸试一试。” 果然如同尚玉仙所言,自觉占了便宜的散修们对这件事情印象颇深,对遐草香这种东西留了几分心思。 如若只是寻常的摆出来免费试用,还真未必见得有如此效果。 尚玉仙道:“其实我们一开始是打算找个机会,把一批信灵香点燃,当众烧了的,但想着不要被人误会仓库不安全,又或者销毁的是伪劣之物,并没有那么做……” 李柃闻言汗然,忍不住提议道:“其实你们可以办场祈福法会的。” 比套路? 我李某人自认不输任何人,只是懒得费那么多心思去搞而已。 尚玉仙闻言,眼前一亮:“祈福法会?那是个什么名堂?” 李柃当即解释起来。 尚玉仙连连称赞:“好主意,以后等香坊办成了,每有存货积压都办办看。” 李柃道:“欲立其道,文化先行,这种法会没有根源也可以追究起个根源来。 好比说利用我的信灵香修炼,并非是修仙所必需,但若能够风靡修仙界,成为一种潮流,使得修士每逢修炼之前都要焚香静心,无来由的增加一种仪式之感,那么不是必需也将变成必需。 同理可得,祈福法会原本并没有祈福消灾之效,但却可以通过集众典仪引导香火愿力,扫除一些人身上病痛或者厄运煞气,又或者趁机添加些灵香,辅助参悟和修炼。 只要有个那么一两人偶然突破,或可口耳相传,形成传奇……” 尚玉仙听着李柃解说这些,不由得美目生辉,连连点头。 “李道友所言,当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呀,其实我们也有类似的做法,但这种文化先行之理念,还真没有深入挖掘过。” 李柃笑着解释道:“证道长生,自在逍遥是大修士的事情,普通散修都是普遍焦虑的,这个时候便需要一些寄托了。 倘使一人修炼动力不足,难免追寻外物。 然而又常见借助外物有碍修为之说法,比如长期服食丹药,毒素积累适得其反。 这时候便可以试试信灵香,左右不过一闻而已,不至于吃下肚子,弄坏身体。 当然也没有必要去触怒丹道,免得适得其反。 最焦虑的说法,无非便是三十不成筑基无望,然而绝大多数资质寻常者按部就班的修炼,又没有什么奇遇机缘可得,哪里有那么容易修炼上去? 如此一来,长年累月的借助这些东西进行修炼便成为了必要,这就是把修炼助力和筑基的必要条件都结合起来,隐约有若不用此香,筑基无望之暗示。” “李道友之言,真是让人醍醐灌顶!”尚玉仙忍不住道。 李柃道:“其实真正聪明智慧之辈是不会信这些的,如我家老祖百日筑基之辈更连听都没有机会听这些传闻,但有些东西重复多了,便会成为理所当然。 而且这些事情也不是假的,当中许多道理似是而非,但却又都有几分真实可信,只是逻辑和因果关系有些混乱而已。 当然了,这些都是小术,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我的信灵香确实有效,修士们迟早会认识到它的好处,也迟早都得购买。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建立好香坊,培养起那些学徒和匠人,然后以此为凭,源源不断供货,占据市场。” 尚玉仙感慨良久,突然提议道:“李道友有无兴趣兼修一下金钱大道?” 李柃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在获得机缘之前就是五行缺金,金钱大道多有点金术,运金之法等等神通法诀,学起来怕是非常困难。” “是吗?”尚玉仙微愣,旋即却是目光动了动,似乎没有打消这个主意,“金钱大道其实多与气运之道相关,主要根基还是在于提升修为法力的门路,并非是表面的那些神通法诀那么简单。” 李柃道:“若是如此的话,我的根基和前辈所授的众妙化香诀绑定,更不可能转修金钱大道了。” 尚玉仙闻言,神色一凛,终于想起这个李道友背后似乎还有一位神秘的元婴高人。 于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渐渐往远山落去。 李柃和九公主再逛街市,买到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李柃趁此机会淘了几本以前未曾看过的古书,复又品鉴一些香料,收集起来作为修炼之资。 许多看似平凡的香料,当中蕴含的香魄为惰性,尚未被激活作用,也不知道具体的效果。 但他就指望着,这些种种香魄混合在一起,会生奇妙的反应。 说不定什么时间,自己所需要合成的新香就要运用到这些材料。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凭借自己那强大的具现香魄之能将其复现,然后加以掌控。 李柃甚至在这里找到了几份以前所在意的魔指木。 这是一种来源于元洲大6的产物,刚刚寻到修炼门路之初,还曾将其作为食香炼魂的主力。 只可惜,李柃如今神念达五百斤,又已经筑基,锻炼出了法力,它的提升效果便微乎其微了。 自己并没有完全达到上限,但恐怕只有真正入了品级的灵材,甚至更高品级的中品,上品灵材才能使得其提升了。 修仙界中,能够精益求精,再度增长这一人之力的东西并不少,找起来也不是问题。 问题是没钱…… 动辄几万,几十上百万的灵材作为日常消耗品,暂时还不是李柃承受得起。 而价值几百上千的,似乎又没有什么大用。 他现在主要依靠的已经是法力,而不是单纯的神念。 “难怪古修常常都说外物无用,原来人身是有极限的,法力才能真正做到无限! 而偏偏,法力是依靠道基衍生,自然增长出来的,在自身法力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之前,同样没有必要操之过急。” 不过想到它对炼制灵香级的信灵香有用,李柃还是一口气买了三份,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李柃又见了一件法器级的金蝶步摇,虽然没有法宝的变化,但却也算一件利器,关键时刻可如同飞剑那般拔出来刺人。 更重要的是,此一金蝶步摇晶莹生辉,玉枝上停靠着栩栩如生的镂空状金丝蝴蝶,在法阵禁制的引导之下形成真正蝴蝶的幻象停靠,翅膀不时扇动。 九公主的目光落在它上面好一阵,没有开口,李柃就会意买下送给她了。 九公主有些惊喜,又有些心疼:“怎么乱花钱。” 此物价值一万二千符钱,还是颇为占用流动资金的。 李柃笑道:“没有关系,我看你挺喜欢此物的,干脆送给你好了,逛墟会嘛,哪有空手而回的。” 九公主笑叹,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示意李柃为自己插上。 李柃于是帮着她把之前的玉簪拔下,换成此物插上。 “贤伉俪真是感情甚笃,慕道友真是好福气……”尚玉仙感觉嘴巴里面好像被硬塞了一把什么东西,略微苦酸,又有些许儿羡慕,“戴起来也好好看……” “对了,这处地方都有些什么夜市?昨晚太阳下山就回去了,尚未来得及前去见识一番。” 离开了法器店铺,李柃随意问道。 吉港这么大的坊市,当然不可能缺乏夜市的,甚至还有影响力辐射数国的拍卖会。 尚玉仙道:“夜市每晚都有,多是一些行商和自由商贩在做买卖,根据我们商会和本土修士签订的协议,太阳下山之后各家店铺都是要关门的,留出中间的长街给他们做生意! 这些大多都是不知来路的各路人马,所贩之物也良莠不齐……” 她在这里用了一些很委婉的词汇,但李柃瞬间就懂。 什么良莠不齐,分明就是不乏假冒伪劣,见不得光的玩意。 在这同时,亦有沾染血腥与罪恶之物,各种修仙界中阴暗在此汇聚。 每年都有不知多少初出茅庐的修士奇遇得宝,也每年都有人失踪,被杀人夺宝。 修士最为凶险的一关,不是小有成就之后的与人争斗,惹是生非,也不是未来千年之后的天劫加身…… 反而是新晋的那一关! 李柃没有多问其他,只问道:“这夜市的秩序,你们有无办法掌控?” 尚玉仙道:“除了大体遵循商贾联会的交易原则之外,并无办法掌控,我们在此地也是外人,需要与本土的一些势力妥协,而且当中还不乏地煞门的附庸之流。” “地煞门?”李柃微怔。 尚玉仙道:“李道友应该听说过,我四海商会,天罡地煞并立,金钱会,飞舟会,万宝楼,奇珍楼等势力便是偏向于正当营生的天罡门一系,而地煞门,包含了天下黑市,夜市,不乏娼伶优伎,巫蛊卜筮诸般下流营生勾当……” 李柃似笑非笑:“天罡地煞好歹也是一家,都是金钱大道的信徒,总不至于完全没有瓜葛吧?” 尚玉仙犹豫了一下,老实答道:“正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两家素来都是高层才有所默契和联合,底下的话,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必要牵扯过深。” 李柃道:“原来如此。” 尚玉仙道:“李道友不会是对黑市摸宝勾奖或者赌博游戏感兴趣吧?” 李柃看了她一眼,笑道:“前者多是骗人玩意,后者更是害人不浅,我并无兴趣,放心好了。” 尚玉仙暗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得李柃道:“但我对黑市情报耳闻已久,听说那帮人神通广大,不知是否有机会可以代为引荐,让我也见识一番?” 第185章 金钱与飞剑 尚玉仙道:“李道友,我有些不明白,你要见识这些做什么?” 李柃道:“有备无患而已。” 尚玉仙道:“好吧。和他们打交道可千万得小心,地煞门多狡诈贪婪之辈,莫到时候说我害你。” 李柃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尚玉仙道:“你似乎对黑市消息有兴趣?先带你见过与我尚家往来较多的人吧,他叫做戚丘山,是在这边办事的情报头目,好歹比较靠谱一些。” 说罢就带李柃和九公主往街市的一角走去,很快进了一个小巷,来到屋舍深处的府邸区中。 不多时,尚玉仙来到了其中一家府邸前,上去叩门。 一名弯腰驼背的凡民老仆打开大门,略带几分警惕道:“三位有何贵干?” 尚玉仙掏出一面令牌递给他,道:“我是来拜访戚管事的,这是我的凭证,你可以告诉他是尚家代为引荐。” 老仆略带惊异看了她和背后的李柃和九公主一眼,道:“请稍等,容我进去禀报。” 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门后传了出来:“不必了,我刚好想要出门,没曾想是尚姑娘亲自到访,当真有失远迎。” 那是一个身穿织锦法衣,方庭阔脸的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名随从模样的劲装修士,的确正打算出门的样子。 “戚管事,冒昧来访,真是打搅了,我这次是想引荐两位客人……”尚玉仙简单介绍了一下,停顿之中,似乎又传音解释了李柃和九公主的背景。 戚丘山面露些微的讶然,抱拳道:“幸会幸会。” 李柃道:“戚管事看起来正好要出门,要不然改日再登门拜访。” 戚丘山道:“当值而已,去不去都无所谓,倒是贵客临门,蓬荜生辉,还请堂内说话。” 于是引着李柃等人往堂中而去。 李柃表达了一番自己对黑市情报的向往,并提出要获取他们在玄辛国内和吉港这边的联络渠道,戚丘山略作沉吟,就答应下来。 这不仅因为李柃是尚家引荐,还因他在金钱会中拥有着正式的会员身份,而且一入会就脱离了新客的阶段。 原本新客就可以经过简单审核,拥有这些便利,更高级的成员,直接就免去了。 这甚至都不必消耗人情,完全可以公事公办。 李柃隐约猜到了几分缘由,暗暗点头。 看来金钱会的确很吃得开,主修金钱大道的,都认这一层关系。 戚丘山提醒道:“李道友,除您所需之物外,我再给您一份此间的地煞秘册,倘若今后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都可以找本门之人,我们的宗旨是拿人钱财与人方便。” 李柃笑道:“好一个拿人钱财与人方便,我明白了,多谢。” 不知不觉间,谈话也有一段时间,李柃便起身准备告辞。 轰隆! 突然之间,一声巨响传来,如同雷霆震撼四方。 李柃有些莫名所以的转头看向一边,尚玉仙和戚丘山却是神色大变。 “出事了!” 戚丘山道:“众位抱歉,声音好像是我们那边的方向,我得过去看看。” 李柃识趣道:“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离开府邸之后,李柃看着对方带着数人匆匆往东边赶去,不由得摇了摇头,对尚玉仙道:“我们回去吧。” 尚玉仙看着他,有些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会提出要跟过去看一看。” 李柃道:“我来找黑市之人是为了方便以后有什么不时之需,至于方才那声音,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爱瞧热闹。” 尚玉仙恍然大悟,道:“也对,那我们就先回去吧。会馆那边有法阵保护,还有筑基高手当值,怎么说也比外边安全。” 不久后,一行人便回到了下榻之所。 结果才和尚玉仙分开,李柃就传音对九公主道:“我去瞧个热闹。” 九公主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夫君,你不是说不瞧热闹的吗?” 李柃道:“那不是骗她吗?刚才你和她都在身边,可别出了什么意外,但回来之后我可以神魂出窍,有免费的热闹不瞧岂不浪费?” 九公主知道他已经憋了好久没有夜游,只得道:“那你小心一点。” 李柃道:“帮我点上返魂香,等我回来告诉你生了什么事。” 说罢就到床上盘坐,瞬间出窍,离开会馆。 此刻天色还没有完全变黑,沿途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杂役和伙计的凡民,也隐约有些带着神识探视的气机,但都只是一扫而过,对灵魄毫无察觉。 李柃面上含笑,筑基境界的真实修为早已把神识外放,一眼就将那些藏在大街小巷里面的暗桩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在更里面,房屋的所在,一团团宛若球状的气机力场笼罩,把那些屋舍都保护起来。 这是一种法阵的基本运用,就连建筑材料都掺杂了灵石,在探视之下自带灵光,使得感知只见一大团光芒,效果更加明显。 李柃一时无法穿透它们看清里面的真相,也无心探究,而是往此前出巨大声音的东边赶去。 不多时,他就来到吉港深处的夜市街,现一人当空飘浮,宛若有灵的梭状飞剑雷光闪烁,丝丝电芒如小蛇蹿跃。 此剑长约尺许,通体密布着古朴鸟纹和符篆纹路,表面生出宛若实体的蓝白雷芒,只是悬空而起,就犹如雷球,蕴藏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此剑附近,一人青衣布服,傲然挺立,周身上下锋芒显露,神识感召之下,灵光浓烈,更是拥有着至少三五百年以上的浑厚气机。 这人显然是位主修金性罡煞的剑修,一身神通法力与身前宝剑相通,气机混如一体,整个人也像是一柄利剑当空而立,隐约的雷蛇浮游,闪现在身外数尺之处。 在李柃好奇目光落在他身上,并以神识探照的时候,对方似有察觉,看了过来,但见那处空无一物,而且神识感应之下毫无反应,又转过头去,看向下方破败的建筑和众人。 “阁下,夜市的规矩是货物出售,概不退换,请不要令我等为难……” 说话的是一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身边站着个白老者,俱皆一脸苦涩,耐心向天空中那人解释。 “什么规矩,老子不认!我只知道,我被骗了!”雷剑剑修面含冷笑,毫不客气道,“我再说一遍,我就只有三个要求,一,退货退钱,二,赔礼道歉,三,对我出言不逊那人……死!” “这不可能!”中年男子和白老者连连摇头。 “啧啧啧啧……这下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是啊,这位剑修好像是筑基中后期的高手啊,这修为法力,明显强于吉港这边的两位筑基供奉!” “短时间内,想要从外地调集人手过来恐怕也不行啊,倘若结丹不出,只怕很难对付此人!” “照我说,这就是该的!谁叫这些黑心商人一味坑蒙拐骗,这会儿踢到铁板了吧!” “没错,只有我们炼气的才受这鸟气,那些筑基前辈,结丹高人们,哪里耐烦这些……” “想不到吧?筑基高手也会扮猪吃虎,装成闲人逛夜市,可笑那愚蠢摊主当真以为水鱼上钩,抓来就一顿好宰。” “笑死爷了……” 一众修士在上百丈远的楼上围观,各自眼神交汇,以气机压迫声音,窃窃私语。 李柃飘浮在他们头顶,感受着飘然而至的热烈芬芳,不由暗自纳罕。 这是类似彩虹花中喜乐花瓣的气息,闻起来微甜。 自从食香炼魂,神念力量突破百斤大关之后,李柃就能闻到五行元气和日月精华的气息; 之后筑基,出入幽冥,更是对七情六欲倍感灵敏,不唯过往的善恶两分。 他可以确认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些群众好像真的很开心,就跟过年一样。 与之对应的是场中那些黑市商人和正面对峙的筑基供奉,各自散出苦,辣,酸的气息,忧思惧愤交杂。 但更多的还是苦……简直苦得齁人。 双方还在谈判,对峙之间,筑基供奉似乎传音向对方说了些什么。 李柃大致猜测得出来,他们是想找个台阶下。 黑市商人当街做生意,自有自己规矩,倘若人人都像这名修士那样不高兴了就翻脸,其他人岂不有样学样? 他们维持秩序,甚至守护自身财产的成本将会剧增,层不出穷的试探,闹事,将会令人应接不暇! 所以哪怕商会已经恨死闹事之人,仍然要笑脸迎人。 还有自家那个嘴贱惹祸的摊主,也不能轻易交出,那样会失却商会威信。 然而技不如人却又是一个事实,李柃看了看四周,当街就是一个深达丈许的坑洞,多个摊贩掀翻,货物散乱满地。 这名剑修摆明了就是来闹事,真要翻脸,一剑把黑他钱财的人劈死,逃之夭夭,商会之人反而要长松一口气,心照不宣的出通缉,处置善后。 这早不作晚不作,等你供奉赶来之后再架起在火上烤,不就是等着狮子大开口吗? 双方之间的交流似乎不太顺利,商会这边的供奉身上,辣气冲天,面色阴沉得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剑修突然再次出手。 他身前那柄飞剑如同霹雳落下,巨大轰鸣之中,电芒四射,重重轰击在下方。 商会供奉只来得及架起护罡,就被流泻的雷光击中,身躯猛的一僵。 剑修手掐剑诀,气机仿佛隔空传输,瞬间涌现在剑体之上,原本被挡下的飞剑猛的撕开护罡,那名中年供奉慌忙躲避,却只来得及避开要害,瞬间就被劈中肩膀。 碰的一声,剑锋见血,他吃痛捂肩而退。 这一击之中似乎暗藏着什么玄机,整条手臂瞬间就无力垂落,连伤口都焦糊了大片。 在中年供奉受伤之时,白老者出手了。 他手中忽的掷出一件外形如同金元宝的法宝,金光灿灿间,砸向剑修。 剑修身影一闪,转瞬冲向地面,金元宝随之而落,如同长了眼睛跟踪过来。 但最后关头,剑修向旁边躲开,金元宝余势未止,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小小元宝,竟似有数万斤之重,连带着快坠落的力量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已给过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的!” 剑修冷笑,手指隔空一点,气刃化剑,连连袭击。 在双方动起手来的时候,远处的围观修士不由得暗中叫好,各自幸灾乐祸,四周充满快活的空气。 不一会儿,远方的天空遁光疾驰而来,有个人影当空一闪,撒出大把金钱,如同霹雳子的剧烈爆炸轰然而响。 剑修急忙躲避,很快被一股无形的气机抓住。 原来是那人施展出了一门金钱大道的神通,无形罡煞凝炼阵网,当头兜住对方。 “无钱难行!” 这似乎暗合冥冥之中的天地法则,极大的限制了剑修的行动。 但就在他祭出另外一件金元宝,砸向对方的时候,剑修突然操控飞剑向其袭去。 这剑修非但没有及时防护自身,反而把更多的法力灌输在其中,使得飞剑快上加快,猛的贯穿罡元气劲,将来人身影劈成两半。 剧抖之中,元宝歪了一下,势头大挫。 咚! 剑修身躯被砸了一下,闷哼之中,受伤飞退。 但他丝毫不惊,反而一把抄起那个元宝,将其紧紧握住。 “不自量力!” 他顺手召回飞剑,哈哈大笑间,气机更盛。 “林供奉!” 短暂的交手间,双方各有损伤,但看起来还是商会方更加惨重,不仅一条街被砸,财货在混乱之中被人卷走不少,连筑基供奉都一伤一死。 此前的两人骇然上前查看,但见来援之人只是一个不留神,就身躯当中而裂,鲜血洒满下方屋顶,死得不能再死。 “真的凉了?” 李柃吃了一惊,没有想到筑基修士竟然如此脆弱。 但转念一想,却又现这才合理。 对方毕竟只是普通筑基,道体还不足以在裂成两半的严重伤势之下维持机能,更没有自己这般神魂出窍,护持精神的秘术。 人和人的体质,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第186章 民风淳朴修仙界 剑修以一敌三,甚至受伤都还不走,这显然是有恃无恐。 商会的两名供奉面色铁青,但却对此毫无办法,只能放开那死去供奉的尸,硬着头皮再次挺身而出,与之交战起来。 “哈哈哈哈!”剑修一边游斗一边纵声大笑,“你们二位好歹也是筑基修士,放在宗门里面都能得真传弟子名位的人物,难道想和这姓林的一样惨死在我剑下吗?” 中年供奉怒道:“少废话,我们食人俸禄忠人之事,岂像你们这些山野之辈不知信义。” 老年供奉亦道:“不错,吾辈修士何惧一战?” 剑修道:“死鸭子嘴硬,不过替人卖命的蠢货而已!” “住口!”中年供奉道,“你只不过一悍匪而已,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剑修道:“笑话,我只不过是教训教训这帮奸商,何错之有?” 说话之间,交锋再起,剑修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愈战愈勇。 他不仅强在修为法力,所修道途和战斗经验也明显胜于对方,正在一步一步引导局势,斩破护罡,消耗着对方的精神和气力。 李柃注意到,两名供奉的神色愈凝重。 原本他们就自认处在下风,到了现在,更是斗志全无,只剩下勉强招架的份了。 若非那名剑修自己也受了伤,法力运转之间明显不畅,只怕已经跟着被杀。 饶是如此,数十招过后,他们的处境同样变得岌岌可危。 或许支撑着他们在此的动力,就只有来自商会的雇佣契约了。 金钱大道通因果和气运,自有手段来确保契约的执行,尤其是对这种坐镇的供奉约束极大。 突然,那名剑修身躯一顿,大声笑道:“你们这般拖延时间,难道是还指望着别处的分舵赶来救援?” 老年供奉沉声道:“是又如何?等分舵长老一来,你这般的匪类即刻授!” “竟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简直蠢货!”剑修嗤之以鼻,“也不动动你们脑子,这次若非有别的结丹高人袭击你们在北海的分舵,令得他们无法脱身,我等又岂会选在这种时候出手!” 此言一出,两名供奉神色大变,最后的斗志烟消云散。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援兵姗姗来迟,就已经让他们心中生疑,而今更是再也无力支撑。 剑修抓住机会,突然出剑。 这一次,飞剑似乎比之前未受伤还要更快几分。 转眼之间,白芒击破护体罡元,重重击在那名白老修的身上。 老供奉口吐鲜血,身躯不由自主倒飞而出,好在身上似乎有一样尚未展露出来的护体法宝,最后关头挡住锋芒,才没有被洞穿。 饶是如此,四散流溢的电光也将他击得酥麻,一路撞破下方棚架和围墙。 中年供奉大惊之下,连忙虚晃一招,一道庞大的铜钱虚影逼向对方。 实际上这只是障眼法,他转身降下,提起老年供奉飞奔而走。 剑修纵剑斩破虚影,现它如同泡影破灭之后也不着恼,反而淡淡一笑,落在下方街道,朗声道:“看热闹的小友们,你们可以出来了。” 静……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只有晚风习习,看热闹的众人全部都呆住。 刚才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指点江山,品评交战,而今却没有人敢多说半句。 因为有的时候,聒噪是真的会死人的。 然而剑修却似并不在意那些,只是朗声道:“我方才所言并非诈唬,就在此刻,东南数万里处的北海分舵应该已经遭遇袭击,当地结丹全部都被调集,暂时无力关注此间。 而今镇守在此的筑基供奉又被我赶走,此港之中,不过剩下些许虾兵蟹将,寻常守卫而已! 你们倘若有被坑蒙拐骗的,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说完,这剑修就一脚踢开前方店铺的大门,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名炼气期护卫如临大敌,想要拔剑,结果才刚刚有所动作,就见锋芒一闪,反被两道法力所化的剑光先行杀死。 更多剑光飞了出来,凝聚成为罡锋飘浮在身后,足足十六道剑芒如同孔雀开屏,形成炫目的白色扇面。 铮! 宛若银瓶乍破,水浆迸裂,剑光袭向四面八方,而后徐徐收回。 扑通扑通的声音接连传出,藏在楼梯下,立柱后,柜台低的诸多凡人护卫纷纷倒毙,手里的法器机弩等物散落。 剑修目不斜视,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费了一番功夫砸破几个货架,却不全部带走,只是顺手收取半数左右较为值钱的精品,然后转身离开,留下那些完好的货架和残余的灵材。 “嘶……我就说这件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原来如此,这帮人消息灵通,借故来此刺探虚实,一旦现商会虚弱,便从挑事改为劫掠!” “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北海分舵那边结丹修士赶不过来?” “管他真的还是假的,至少这里的筑基修士被赶跑是显而易见,有如此的前辈帮我们担着,何不趁机动手,笔横财!” “这可真的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错过的话,那么多的灵材法器,可就全部都无缘了。” “不错,大家同去同去!” 散修们激动讨论起来。 他们也不傻,都能看得出来,那位筑基剑修想要找些棋子来利用。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别人做了替死鬼,白白扛下商会报复的后果。 但明白归明白,这么大的诱惑,谁顶得住? 拼他一把,大横财,说不定捞个几十件不入流品的灵材,一辈子都不用辛苦奔波了。 不拼则是白白错失良机,一辈子难得出头。 这甚至有可能关系到顺利筑基的前程…… 心思活泛的人已经悄然离开原地,三五成群的散入各处。 一些人则似另有目的,匆匆赶往另外一边,开始探寻消息。 不久之后,多处火光冲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动乱在这个地方蔓延开来。 李柃神魂飘荡在火焰附近,感受着前方传来的炽烈气息,不由得也是愕然无语。 “这难道就是草莽江湖传统狂欢的经典节目……零元购?” 在修仙世界中走金钱大道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此道多仰赖外物,需要购置产业,展经营,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就是人财两空。 李柃观那剑修绝非等闲之辈,单枪匹马便杀得此间的供奉大败,等闲的炼气修士又不是他的对手。 甚至因为还有其他产业需要保护的缘故,各家修士都只能各自困守原地,期盼着这个煞神吃饱喝足,早早离开。 吉港里面的产业也不是同一家的,谁倒霉被抢了就谁自己负责。 果然,街面上很快就乱了起来,一些散修开始趁火打劫,攻破一个又一个店铺。 最开始被盯上的是贩卖法器的铺子,加持了法阵禁制的建筑堪称一座宝库堡垒,理论上可以抵挡筑基修士的攻击,但在各路高手的轮番猛攻之下,依旧被打开一个破洞。 里面是更强大的防备手段。 但很快就有人把掌管此间的掌柜和执事找出,威逼着交出钥匙,解开禁制。 掌柜道:“众位万万不可,商会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得了吧,说这些话吓唬谁呢,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解开禁制可活,不解,那就死吧,我们有这么多人,大不了麻烦一些而已。” 掌柜道:“可是敝店的货品都无法立刻解封的,至少需要两位以上供奉确认,才能解开。” 有人道:“他说的好像是真的,我有一个朋友在这里买过东西,坐着喝了好久的茶,才有管事的解开禁制,把东西送来。” “不错,我以前也曾听人说过,放在这边的都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低价法器,甚至干脆是仿制的赝品,真正的值钱的好货还藏在别处的宝库中呢。” “真是麻烦,那就把这些货柜砸了,全部带回去慢慢祭炼就是,大家各凭运气,能捞多少是多少!” “对,这个破店也砸了,搞得如此麻烦!” 众人半是威胁半是泄愤,直接砸了此店,赶紧往下一处地方跑去。 “看来这地方是要乱起来了,四海商会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无力控制局面!” 李柃神魂飘荡在各处,决定先回去再说。 于是很快,他就循着飘散在四周的返魂香回魂归窍,一下回到了所住会馆的房间之中。 这里依旧一片平静,九公主坐在床前,独自看着道书,察觉到李柃的动静,不禁转过头来:“夫君,你回来了。” “外边出事了。”李柃神色凝重,对她说道。 九公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道:“出什么事?是有高手在外边闹事吗?” 李柃道:“不是平常人闹事那么简单,有可能是针对整个吉港的阴谋。” 九公主讶然道:“这怎么说?夫君都看到了些什么?” 李柃道:“我看到了一名筑基境界的剑修在找借口挑起事端,趁机会杀了一名商会的筑基供奉,复又把另外两名供奉打伤赶跑。 在此之后,那些散修便被鼓动,开始放火,劫掠……” 听到这些,九公主面色微变:“那骚乱……不会波及到这边吧?” 李柃道:“这个难说,杀红了眼的人可不会管那么多。不过那些人实力和精力也是有限的,抢完整条街后,未必还有余力赶到这边来,我们留在此间问题应该不大。” 但他在这么回答的时候,脑海中却又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名筑基剑修进了店中,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那并不是普通的盗匪那么简单。 “他应该不会找到这边来吧?” 李柃身为天生魂异之人,如此的直觉不可等闲而计,说不定那名筑基剑修最后还真的会找到这边。 因为这些地方是各方宾客所住的会馆,也是整个吉港最为安全的所在。 无论找人,找物都有可能来到这边。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喧闹,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喝战斗。 李柃侧耳倾听了一下,顿时便明白,自己真的被被现实打脸了。 他不禁笑了笑,无奈说道:“那筑基剑修好像还真的找到这边来了!” “怎么会这样?”九公主讶然,但因事不关己,也没有慌乱,而是冷静思索起来,“夫君你说那名剑修是主动挑起事端,那他应该不至于是简单的见财起意,而是要引出或者逼出某人……难道是寻仇来的?又或者看上了曾经在此处出现过的某件宝物……” 李柃道:“都有可能,但真相究竟如何,对我们而言毫无意义,我们要做的是尽量从这件事情当中摘出。” 九公主赞同道:“商会的恩怨情仇与我们无关,管好自己就行。” 李柃说话之间,起身打开房门,佯作无事生般来到外面,却见尚玉仙正带着闵莲从外边赶来,面上略带几分不安之色。 “尚道友,生了何事?”李柃明知故问道。 尚玉仙道:“有不明身份的筑基修士强闯此间,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李柃道:“筑基修士?” “不错。”尚玉仙这时候还是颇为尽忠职守的,尽管自己都有些不安,还是尽量掩饰下来,转而安慰李柃,“还请稍安勿躁,会馆这边有足够的守备力量,不会让他轻易闯入的!” 李柃忍不住问道:“都有什么守备力量?” 尚玉仙道:“本港有足足三名筑基供奉镇守,还配有数十炼气高手,百余异人,数百凡人武夫。” 李柃暗叹一声:“但愿如此吧。” 心里却默默想到,一般这样说的,最终都会被打脸。 还真不如不说。 但转念一想,这个尚玉仙恐怕都还不知三名筑基供奉已经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了。 如若她知道的话,恐怕就不是这副表情,而是更加着急了。 如若按照纸面上的实力,三名筑基对阵一名筑基,又有会馆之地的诸多法阵禁制加持,辅助,抵挡寻常敌人还真不难。 但很可惜…… 人多就有用的话,还谈什么逆天改命,凡入圣。 比比看谁人多势众,不就行了吗? 全本 第187章 前因后果 修仙问道就是用来打破常理的,一名高手屠杀同阶如屠狗,轻松挑灭别人满门上下,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因为神通力量归于己身,得天地大道所钟,又靠自己努力修炼上去的话,绝对可以堆积出常人难以想像的实力,远常人所重视的集体。 反观金钱大道这般注重物质,利用雇佣和因果契约的关系束缚他人,要担不小的干系。 那些受雇而来的修士们也不会真的卖命,除非他们和凡间的那些武卒一般,有家人亲友被掌握在手中,羁绊实在难以割舍。 但李柃亲眼看着两位供奉逃跑,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站出来抵挡对方。 这座港口里面,已经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 除非还另有隐藏的高手,持着强大的法宝。 但就算如此,也未必见得是那筑基剑修的对手。 此人实力高强,在同阶之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了,还有可能暗中潜藏着什么同伴,不是一人莽撞行动。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要么不出去,要么就直接离开这座城市。” 李柃看着尚玉仙,诚恳询问道,“不知尚道友以为如何?” 尚玉仙有些惊讶:“李道友想要离开此间?” 李柃坦白道:“这是人之常情吧,我可不想无端卷入贵会与草莽高手的争斗。” 尚玉仙道:“我明白了。不过李道友现在提出这个,似乎已经有些为时太晚。” 李柃讶然:“什么意思?” 尚玉仙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对他说道:“我的意思是,此间的大阵只怕已经被激活,自动封锁整个区域。” “你们无力处理骚乱,竟然玩堵门这一套?”李柃神色严肃下来。 “这不是胡来吗?倘若此间的宾客有所闪失,你们商会当然承担得起?”九公主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她也从房间里面出来查看情况,正好听到李柃与尚玉仙的对话。 尚玉仙忙道:“不是这样的,我们此举恰恰是为了宾客的安全,这种时候到处乱跑,倘若有外界支援赶到的话,不利于分辨。” 李柃和九公主闻言,不由得相视一眼。 “当然,商会也有私心,是想尽量保住此间的财产,但还请务必相信,各位在我们眼中更加贵重,我们是没有必要害诸位宾客的。 那些人无论求财也好,寻仇也罢,同样没有必要加害诸位……” 这一番话倒是恳切,李柃闻言,逐渐安定下来,也暂时改变了主意。 “好吧,那我就听你的,以不变应万变。” 尚玉仙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多谢李道友。” 李柃道:“谢我做什么?” 尚玉仙道:“当然是谢您通情达理。” “噢,就是谢我好说话,不给你们添麻烦是吧?”李柃嗤之以鼻,“那可真是大可不必,因为情况有变的话,我也是要随机应变的,到时候不要怨我临时变卦才好。” 尚玉仙闻言,面色一僵,良久才略显尴尬道:“不……不会……” 九公主道:“夫君你也真是的,尚道友说的很有道理,为难她做什么?” 说着开口慰勉尚玉仙:“尚道友,你不要介意。” 尚玉仙笑了笑,一时还真不好接话。 …… 几人在这边说了一些闲话,外面的打斗声似乎逐渐平静下来,亦或往着外边远去。 商会之人的判断,大体来看还是正确的,那名筑基剑修并没有为难住在此间的宾客的意思,只是转了一圈就往别处去了。 商会似乎和他达成了新的平衡,筑基剑修并没有再杀人夺宝,商会也没有再顽抗。 尚玉仙中途离开了好几次,似乎前往此间的总管那里探问情况,但很快就好像知道了此前生的事情,神色开始变得忧虑起来。 李柃就看着她一边表面若无其事,一边暗自忧心,不由得暗感好笑。 但在好笑之余,他也不禁深深思索起来。 这件事情本身,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尚道友……”李柃忍不住问道,“类似这次的事件,在这里经常生吗?” “怎么可能经常生……”尚玉仙有些无语,但想到李柃是有可能成为贵客的人物,还是耐心作答道,“我们商会也是有守备力量的,这种行径就算一时得逞,事后也会报复回去的。” “是吗?那我怎么好像记得,散修之中常见胆大包天之辈,动手劫掠你们的驿使甚至飞舟?” “那是过往世道不太平……” “好吧。”李柃微微一笑,“那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探问清楚了吗?” 尚玉仙道:“这次是有人袭击了我们在北海分舵那边的宝楼,导致结丹长老们齐聚那边,无暇顾及此间,才被人钻了空子。” 李柃道:“可若是钻空子的话,不可能如此恰到好处吧?” 尚玉仙无奈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李道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甚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修士的确都是一伙的。” “这么说来,闯进来的人还另有同伙?” 说到这个,尚玉仙面上的忧虑之色终于再也隐藏不住了,带着几许无奈,微微点头。 “奇怪的是,他们一直都没有出现,有可能有,也有可能无。” 李柃快估算了一下双方的情况。 这一次,四海商会设立在这边的分舵堂口,的确是有些失策,已经难以掌控局面了。 对方可能只是那名筑基散修单枪匹马杀进来,也有可能还另有同伙。 如若是前者的话,他其实还不是非常担心,毕竟自己也是隐藏的筑基修士,还持有着强大的十甲法宝炽云葫,这是足以令人忌惮的力量了。 那个筑基剑修能够放过为商会效劳的两名供奉,极大可能对陌生筑基置之不理,没有必要平白无故的得罪。 不要看商会在此次事件表现得如此蹩脚,但再怎么说,也是横跨四海十洲的庞然大物,他现在干的可是虎口拔牙的危险事情,不太可能主动惹是生非。 但如此一来,自己就有可能被迫展露出筑基境界的力量,被外人知晓。 更麻烦的是,那筑基剑修还另有同伙,筹谋着更大的事情。 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想被卷入其中,但倘若真的事有不虞,卷不卷入,可不见得由得自己决定。 这种事情是毫不讲理的,如何判断,全凭对方心证。 这就等于开战与否的主动权落在了对方的手里。 而且李柃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直觉,那就是这件事情背后绝对没有如此简单。 …… 正当李柃生出这般的念想时,吉港会馆区,一座雕栏玉砌,华美如宫殿的楼宇中,几名衣着华丽,似是富贵出身的年轻人瑟瑟抖,看着身上染血的中年剑修背后光剑开屏,缓缓往里走来。 “你……你别过来,我爷爷是乙化国的国主,我是王太孙!” “蠢货!”这名王太孙身后的护卫修士不禁暗骂了一声,看向中年剑修的神色多出了几分凝重和不解,忍不住和旁边另外一名其他国家护卫传音商量起来,“这是位筑基剑修怎会为难我们王太孙?” “道友,你问我……我问谁去?” “对,看看我们的表情……我们也是一脸懵啊!” “得,这位是筑基,我们是炼气,谁也别想着出头啊,莫逞英雄害死了大伙……” 出头是不可能出头的,打死都不可能出头的,他们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护卫,混混日子坐收灵材,喂王公贵族们吃定心丸多好? 总不能为了保护这些凡人牺牲自己吧,也太不修士了。 神通伟力归于己身,可不是这么糟践的…… 但他们还是想不通,筑基修士啊,可不是随随便便坊间逛一下就能遇到的前辈高人,怎么会专程找到这边来? 剑修沉着脸,目光落在庭院一角,同样瑟瑟抖的舞女们身上。 准确来说,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八岁上下,模样清丽可人的凡人舞女身上。 “终于……” 剑修神色嚅动,似乎带有几许激动之色。 “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舞女身躯一抖,完全不认得他。 筑基剑修潸然泪下,带着无限的自责:“我是你爹啊!” “当年我红尘历练,遇着凡世间的一位女子……也就是你娘……悔不该没有将你们带回仙门,竟沦落至此……” “难怪我这些年来每每临夜,都转辗反侧,总感觉有一丝血脉流散在外,原来真的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薄情郎! 众人不由得侧目而视,心中浮现一个词。 见多识广者,很快就意识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名筑基剑修竟是到此追寻自己血脉,了却因果来的。 剑修喃喃自语道:“莫怪爹……爹当年红尘历练的时候,偶然情动,和红尘之中一名薄命女子做了年余夫妻,不曾离开之时,她竟然恰好怀上……” “等我感应算到此间有因果未偿,返回寻找之时,才现她已经不在,你也被歹人卖掉,沦落到不知何处……” “这十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找你,想要弥补我当年所犯下的罪孽,可是这贼老天,一次又一次,让我与你错过……”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了,谁也阻拦不了我带你回去!” 舞女一脸迷茫,完全不知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好巧不巧,那名王太孙作死开口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你说什么?”筑基剑修目光一厉,肃然看向对方。 王太孙激动道:“小艺是我买下的舞女,我把她从这里的坊市买下的啊!我最宠爱的就是她了……” 筑基剑修目光深邃,气机闪动间,剑锋缓缓迫近:“你该死!” 王太孙呆住了,他的护卫修士也呆住了。 片刻之后,飞剑一闪,人头落地。 这个人其实很聪明,懂得抓住一闪而过的机遇,攀交筑基修士的关系。 实际上这名筑基剑修也给了他机会,说出该死之时,剑锋都是在缓缓迫近。 只可惜,那舞女对他根本没有情意可言。 不是机缘,终究硬攀不上。 片刻之后,众人默然,看着筑基剑修带着那名舞女离去。 …… 中央深处的藏宝之地,几名潜藏在商会之中的细作解开法阵,带着由衷的欣喜欢呼道:“成功了!” “你们这帮叛徒……竟然敢这么做!分舵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名被法器绳索捆住的锦衣中年带着几分怒意,同时震惊说道。 “哈哈哈哈,王大总管,这话说得……我们原本就不是贵商会的伙计,而是海中血鲨帮的帮众啊!” “就是,解决完了这边的事情,大不了往海里一躲,到处逍遥自在去,这6上的破地方,老子才不愿意来呢!” “哈哈哈哈……” 众人当中,一名独眼大汉紧了紧手中的战刀,略带几分不耐烦催促道:“少说废话,赶紧的干活,抢完这边,若是时间足够的话,还能掳些他们的宾客出海去! 那些人非富即贵,多的是可以榨出油水的肥肉,说不定不比劫了这批货挣的少!” 原来,他们是打听到了一批价值不菲的货物,循味追来的。 但这些人当中并没有那名挑翻此间供奉的筑基剑修,他和这帮血鲨帮的修士,似乎并非一批人。 “是,十当家的!” 一众喽啰赶紧搬运起东西,几名作散修装扮的人则在这座宝库的大门外面警惕戒备,防范着随时都有可能赶至的援军。 不一会儿,一名头戴帷帽,全身都藏在宽大斗篷之下的神秘人物出现,独眼大汉见到,转过头来,点头道:“九当家!” “都弄好了吗?”那神秘人物沉着声,以男女莫辨的浑浊声音说道。 独眼大汉道:“贵重的已经装起来了,都按照你的吩咐先打成一包,用封贴封好。” “姓韩的已经找到他想要找的人,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九当家道,“分舵那边战果暂时还未知,若是赢了,一切好说,若是输了……这边很快也将有所变故!” 独眼大汉道:“明白,很快就好!” 全本 第188章 大鱼 会馆区,宅邸内,房间中。 李柃和九公主和衣盘腿,在坐塌上对坐运功,气机交感之中,循环往复,不停在彼此身体之内游转,然后化为阴阳平衡的真元之力。 外界的纷争已经被他们置之度外,因为四海商会的选择是把此间利用法阵禁制封锁起来,形成封闭的区域,想要离开的话有诸多麻烦,索性暂时不管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了。 尚玉仙却无法像他们这般悠闲,一直等到深夜,终于忍耐不住,再次用法器传讯联络。 这一回颇有意外,竟然接通了。 “温总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尚姑娘,事情的始末我们已经弄清楚,是血鲨盗的人干的!” “血鲨盗?” “不错,他们的人马出现了,盯上了这一批幸运到此的海兰珠!” “那之前的剑修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知从哪里知晓那人有一流落在凡间的女儿,被拐子卖到风月之地训练成为舞姬,然后转卖到吉港这边的黑市。 你也知道,地煞门的那帮人什么生意都做的……” “这帮畜生!” 尚玉仙面色阴沉,顿时明白过来。 难怪那样的高手也甘心为人手中利刃,摆明了就是找借口杀人来的。 “如今那剑修已经开始闯阵,准备离开,但是那些血鲨盗还未走,我们已经再次求援,希望临近坊市能够及时派人赶来支援。” 尚玉仙微怔:“如此局面,温总管你怎么不打开法阵,先弄走这些危险人物再说?” 温总管答非所问:“总之尚姑娘你照顾好自己吧,外面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温总管,温总管!” 传讯很快结束,温总管那边似乎有人禀报了什么,赶着过去处理了。 闵莲问道:“尚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尚玉仙俏脸含霜,带着难掩的怒意道:“他们简直疯了!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打算捕捉那些盗匪,而不是以此间的宾客安全为主!” 不久之后,尚玉仙来到房内,告知李柃这件事情。 李柃中断修炼,看了看她,毫无意外道:“这不是很正常吗,就算一家人,也有兄弟阋墙,更何况你们只是商盟联会,参股经营而已。” 尚玉仙微咬玉唇,有些无奈道:“让道友失望了,实在抱歉……” 李柃微微一笑:“这不是你们金钱会的错,我倒还不至于因此迁怒于人,不过尚道友,我也要说句不好听的话,四海商会这样可不行呀。” 尚玉仙承认道:“商会虽然庞大,但是内部的确存在诸多问题,各自势力是一弊,派系之内也分地域,当地的长老和总管之流权柄过重。” 她自然看得出来,温总管他是不甘失败,想要将功补过。 甚至将功补过都是表面光的说法,实情可能是赌红了眼,打算破罐子破摔,来个孤注一掷。 赢了翻盘,得个危机之中果断处置,擒杀敌人的功劳,能够将功补过,输了便遭反噬,败得更加彻底。 生这种事情,当地总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若能够擒杀盗匪,追回损失,未免不是个亡羊补牢的手段。 只不过,这么做是要冒风险的。 把这些盗匪堵在城内每多一时,这边的宾客便要承受更多一份风险。 然而此刻到来的绝大部分都是炼气境界之人,没有什么强行闯阵逃离的办法,也只能接受他们的安排,成为摆上赌桌的筹码。 正如许多狗屁倒灶的内部争斗那样,这种事情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是非常愚蠢的。 都已经被劫掠了,还不赶紧想着送走瘟神,万事大吉,反而开启法阵把他们堵在里面,指望外部支援力量到来将其擒杀。 但若仔细剖析其理,却又能够现,这并不愚蠢,反而是机关算尽的小聪明。 有一句话叫做死道友不死贫道,管你什么宾客贵人,在这种危机之中都活不下去的,也不见得有多么贵重,事后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而且绑票或者杀人的是血鲨盗的那帮匪徒,这是拖人下水一起对付强敌。 赔偿什么的也是公家的,联会的,不是自家的。 李柃虽然不是太了解前因后果,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为何至今仍然封锁。 他也知道迁怒尚玉仙没用,还反过来安慰她:“尚姑娘,你不用着急,此间的总管管事之流,各自手底下应该也有一些实力不错的好手,或许还真的能够等来外地的救援。”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结丹修士或许真的赶不来了,但是筑基修士还可以。 筑基修士的数量总是比结丹多的,甚至在这坊市里面,未必都没有隐藏的高手,只是见对方不好对付,暂时隐忍而已。 “希望借你吉言。”尚玉仙勉强一笑。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形势似有变化,一群人在外激斗,似乎在围困和突围。 众人没有出去看热闹,虽然炼气境界就已经拥有视夜如明的本领,但若距离太远的话,还是要一片朦胧的。 而且太近,又容易招祸上身。 不过在这时候,李柃的遐草香就挥出了作用。 他施展众妙化香诀,缥缈清香洋溢四周,精神力量所化的香魄加持于自己和两女身上,看起了热闹。 之所以说是两女……是因府中仆役都被约束起来,禁足房中不得到处乱走,以免忙中生乱,乱中生害。 只好委屈闵莲去后厨弄些瓜果饮食,伺候一下了。 闵莲很有自知之明,很快弄来些许时令瓜果,让这三位得以安享看戏之乐。 借着遐草香的加持,李柃听到了空中诸般音波交汇,如同弦线的长丝勾勒出具体而又真实的画面。 他仿佛看到了隔着数座庭院的百丈开外,两伙人在空旷的广场中对峙,隐约的对话传来。 “可恶,竟然还有这么多护卫,我们先退一步!” 紧接着就是交战之声再起,各种巨响如雷轰动,墙塌树倒,飞沙走石。 “当中竟然还有筑基高手?” 李柃略感意外。 他此刻察觉到的,其实就是血鲨帮的十当家。 他的实力虽然明显不如此前的那位剑修,但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筑基战力,手上兵刃挥砍之间,竟然似极了传说中的以武入道,一道道罡风劈砍,横扫四周,如同拆屋一般把后面的庭院拆了个干净。 里面好些人被赶了出来,独眼大汉粗中有细,立刻出手将当中的护卫击杀,要人擒住。 不多时,好巧不巧,竟然一道刀罡劈了过来,数尺长的凝实光芒一路披荆斩棘,颇有几分无可阻挡的气势。 轰隆! 巨响过后,李柃所在之地附近的院墙坍塌,沿途都被清理出一条通道。 “往这边走!”十当家大声招呼道。 李柃暗叹一声,他就知道会这样。 筑基修士实力非凡,全力以赴的话,方圆百丈都有可能被波及。 而若是边打边走的话,牵扯就更大了。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很快要赶过来!”李柃略作沉吟,对九公主道,“我们走。” 他暂时不想和这些人起冲突,也不知道他们路过的时候,打斗起来会不会波及自己。 八成是会被波及的,因为李柃注意到,那些人手中竟然已经抓了好几个人质,不时还有“放开我家公子!”“你们想要什么,都好商量”之类的话语传出。 他们正在一边转战一边抓取人质,路过这边看到自己,绝对会眼前一亮,认为抓到大鱼。 没有办法,出门在外,穿着如此光鲜,又有绝品美人相伴,说不是大鱼别人也不信。 到时候那个独眼大汉出手,自己肯定要抵挡,岂不是麻烦上身? 眼下还有完整墙壁阻挡,对方的神识探不过来,但若拆掉,立刻就要显现。 李柃虽然不怕他们,但却也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干脆先行避开再说。 沿途拆房破屋,神识感应,不断扫过废墟,但凡感觉可能是凡俗王公贵族,亦或者仙门弟子的,统统都一拳锤倒,然后派人用法器锁链制住。 沿途一切顺利,很快来到李柃下榻之所,独眼大汉终于微愣。 “没人?” 其实也不是没人,而是那些仆役之流被视作闲杂人等,忽略不计了。 李柃等人已经提前规避,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别处,原处当然没人。 独眼大汉也没有多想,立刻带着人转向别处。 他又不知道李柃的存在,当然不会刻意对付。 …… 借着耳聪目明的提前感应,李柃等人来到了会馆区的东边,这里已经远离纷争,显得格外宁静。 “等一会儿再回去吧,不过那里大概连屋子都被他们拆了,只能将就着。” 李柃看了看四周对她们说道。 尚玉仙提醒道:“外边的大街上好像还在骚乱,那些商家的护卫和管事都联合起来与他们对峙了。” 李柃道:“外边的确不太安全,有什么地方可以待的没有?” 尚玉仙想了想,忽的道:“我知道一处地方,如今可能没有人在,那是东边的观赏湖。 那是最近城市改造新挖出来的,原本是为给宾客们观赏散步用,但由于还没有栽上树木,也没有投放鱼苗,仍然很荒凉,平常也很少人去。” 李柃赞同道:“那边若是没有商家也没有宝物的话,的确少有人注意。” 于是四人往那边赶去,行了里许,果然就到了地方。 夜幕下的吉港愈混乱,火光和打杀之声不时传来,把这边衬托得更加安宁。 果然如同尚玉仙所说,这里是尚未开放的改造区域,沿途都还可见堆积的石砖和假山,巨石等物,打算在此制造一个人工的园林和观赏湖泊。 但那是未来的规划,如今的话,只是一处荒地而已,非常不起眼。 若非对此间熟悉之人,一时之间也还真不知道有如此一个所在,更加不会刻意来。 “看来可以在这里呆一整夜了,再怎么说,到时候也该稍微平息下来了吧。” 李柃暗自满意,点了点头。 尚玉仙也略显欣慰,对他说道:“李道友,委屈你们在此将就了,不过这处地方安全得很……” 结果她刚刚说完,就见李柃神色变化,眼睛看向前方。 尚玉仙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却是现,一个如松而立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前面的凉亭中,由于四周地势空旷,又有李柃持续催遐草香在旁边加持,被其辨认出来。 那的确是一个人影,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不,不对! 不止一个人,还有被柱子和湖石挡住的另外两个人影!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太好,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李柃笑了笑,无奈说道。 “可能是误打误撞来到此间的,我过去问问看。”尚玉仙道。 “不用问了,他们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当中还有最先出手的那个剑修。”李柃声音微沉,说道。 “什么?”尚玉仙讶然,“那我们快走……” 李柃摇摇头:“太迟了,对方已经现我们,那是两个筑基高手,就这么走的话是走不了的。” 果然,就在他这么说的时候,当中一个人影忽的从原地消失,很快就出现在距离他们二十余丈外。 对方可能觉得李柃等人还没有现他,毕竟这处地方没有灯火,天上的月光也刚好被云层挡住,能见度并不高。 倘若没有遐草香或者特别的夜视本领的话,只靠炼气境界的体质,是不足以看穿如此之远的。 神识探查的手段,寻常炼气修士更是只能做到十余二十多丈。 他隐匿着自身气机,完全可以不被察觉。 但实际上,在这一刻,就连尚玉仙都看见了他。 对方抬起手,似乎准备攻击,尚玉仙连忙喊道:“且慢,不要动手。” 人影缓缓把手放下,默然看着李柃等人主动上前,表现出了低阶修士应有的配合。 当李柃等人靠前之后,看到的是一名头上戴着帷帽,全身藏在黑色斗篷之中,显得有些神秘的人物。 此人看到李柃,顿时就呵呵一笑:“没有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大鱼自己送上门来!” 第189章 先下手为强 “天云宗玄辛峰黄云真人门下弟子李柃见过这位前辈!” 李柃也不着恼,反而淡淡一笑,执礼相见。 他平常并不喜欢仗势,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时间自报家门,打算试探试探对方反应。 同时亦道:“这是黄云真人膝下血裔慕青丝,这是金钱会玄洲分会尚家长老血裔尚玉仙……” 既然藏都藏不住了,不如让他心生几分忌惮为好。 这是为免等下打起来,把她们当成平常女修随手打杀。 闵莲听着李柃介绍,不由得缩了缩头。 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血鲨九当家闻言知意,用含混的声音呵呵一声,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看向李柃:“原来是黄云前辈和尚长老家的子弟,这二位屹立于世两千余年,玄洲地界和北海修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可是早已如雷贯耳。” 对方揭下帷帽,露出一张布满伤疤的可怖面庞,眼中露出如同嗜血的凶光:“看来这一次真的撞大运了,就是不知,你们能够值多少钱财?” 尚玉仙带着几分焦急,暗中传音道:“李道友,我认出来了,这个人是血鲨盗当中的九当家,三头鲨冷异! 据传言其人凶残暴虐,嗜杀成性,就算为了赎金暂先不杀我们,落入他手中也未必见得安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下我试着交涉看看,能否花钱消灾。” 她作为金钱会之人,自是崇奉金钱开道,交付赎金解决问题。 但这个人素有恶名,生怕李柃气盛,冷不防得罪了,不好收场。 李柃回应道:“可以。” 九公主传音道:“夫君,这个人似乎很凶恶……” 李柃道:“你的感觉是对的,此人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话虽是说要当成水鱼绑票换钱,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但事后会不会遭撕票不可而知,千万不能落入他的手中。 尚道友打算和他谈判一番,看看能否则在人身安全不受制于人的情况下脱身,也是明白这一点。” 九公主叹息道:“我们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就算以法宝抵数,也只会激起对方贪婪之心,想要得到更多。” 李柃道:“是啊,力弱于人,必然要成为鱼肉。” 但他话锋一转,又安慰起了九公主:“不过也没有必要着急,我们保命手段多的是,惜生香可以消弭杀心,迷神香可以与之斗法,幽梦香可以潜藏入梦,袭杀神魂……实在不行,最后关头还能以神魂护住你之精神,以改换道体之法脱身就是,就是尚道友和闵道友处理起来麻烦。 我隐约有个感觉,这个三头鲨冷异,我还是可以斗上一斗的,但是后面那个剑修我看不透。 修为法力相差太大了,元婴神魂加持都不好使,我本身才新晋筑基而已……” 他在判断着双方之间的实力对比。 就是对方有两个人,这一点较为麻烦。 九公主道:“你可以和这个人抗衡?有把握吗?” 李柃道:“当然有,以我神魂位格,加上筑基法力,再加手中法宝,足以和许多筑基高手五五开了。 不要以为筑基修士就当真无敌于世,那只不过是修炼的起点而已,在仙门叫做真传弟子……本质上仍然还只是弟子! 这些人也不是什么仙门出身,主修功法,持有法宝,都未必见得厉害,这就是背后没有结丹和灵峰福地的坏处,而依靠自身就能挣取到足够财富,或者修成绝世神通的,万千人之中也没有几个。” 九公主暗暗赞同。 自家夫君不是寻常修士,这个信心她还是有的。 但那名剑修的确是个麻烦,就算他并没有展现过以一敌三的实力,只是普通筑基,都有可能成为压倒局势的关键。 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和所持的法宝,合力抗衡筑基修士还是有可能的,但却只能抗衡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可能同时对付第二个。 尚玉仙站了出来,委婉说道:“阁下何不选择结个善缘?” 血鲨九当家道:“善缘哪有钱重要?小姑娘,枉你金钱会出身,竟然还信那些古修缥缈虚无的那一套,因果报应……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李柃闻言,心中一动。 对方这么说,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在许多草莽散修和普通筑基的认知中,因果报应的确更像是凡人无能,寄托来世的一种说法,吃了恶人的亏不是及时反击,而是狠狠诅咒,你会遭报应的。 他们寿元不过千,也未必积攒得起千年的灾劫和业力,引来天劫降临。 更重要的,似乎是海外之地,天道孱弱,已经无力及时反馈。 这个世界的天道,是分地域范围的,玄洲为玄天,元洲为幽天,茫茫大海……是钧天! 用务实的说法来解释,就是九团巨大的众生集合意识体,类似于先天神祇的灵性意识存在——天道之灵掌控着山川大地,海洋湖泊……一切天地自然之物的运转,冥冥之中,有所感应。 羽化飞升是以自身真灵融入天道之灵,如若能够占据上风,便能封天合道,炼就天道化身,奉行自己之意念与准则。 这也正是老祖安排自己往海外展的原因。 山川分诸域,风月不同天! 在不同的地理,气候,族群意识,文化风俗习惯熏染下,源源不断的真灵融入天道,天道所遵从的准则大相径庭。 四海商会之所以能够依托四海而兴起,自有其道理,但其中一个较为重要的道理,就是海域漫漫,寥廓无涯,那些宗门势力无论正邪,都很难将他们的触手伸到此间来,而且很难快适应各方地界不同天道规律和修仙准则。 然而人和人毕竟都有相同之处,无分人种,文化,风俗,总是会有共性,天道的准则自然也有共性。 更有凌驾于天道之上,大道本源的存在,乃是天地人三才的存在根本,把这三者之间的关系统一起来。 不过此刻,尚玉仙也无法争辩,因为血鲨九当家已经从怀中掏出几捆法器绳索。 这是一种能够暂时封印神念力量,使得炼气修士失去驱物能力的缚敌之物。 这果然是干惯了劫匪这一行当的,随身都携带着这种东西。 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和众人谈判,局势还是往李柃等人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展。 “都乖乖站好别动,让我把你们绑起来。”血鲨九当家口中念叨着,有种老农夫收割麦子的欢快,李柃甚至都能闻到,他在血腥恶臭之中带着欣喜的甜意,心里乐开了花的模样。 “冷道友。”凉亭中的筑基剑修忽的开口,声音如同集束,清晰传到数十丈外的九当家和李柃等人耳边,“眼下你都已经弄到那批宝石,何必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听到剑修此言,血鲨九当家不由得冷冷一笑,布满伤疤的可怖面庞上笑容扭曲,“这可是价值至少三件法宝的大买卖,你竟然说这是节外生枝?” 剑修沉声道:“你连对结丹高人都毫无敬畏,迟早会吃大亏的。” 血鲨九当家道:“只是结丹高人的弟子和后代而已,又不是结丹高人本人。” 剑修道:“那也差不多,因为你招惹的敌人太多了。” 血鲨九当家道:“韩道友,你难道不想要挣钱么?” 剑修道:“挣钱有谁不想?” 血鲨九当家道:“那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我有些不明白,你明明是同阶之中强大无匹的人物,我所见筑基高手之中,只有三当家,二当家,大当家他们几个才能与你相提并论,为何反而比我还胆小?” “因为无知者才能无畏。”剑修淡然说道,“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所以绝不会招惹结丹真修,更何况是那种屹立于世两三千年的前辈高人。” 血鲨九当家嘴角微抽,不悦道:“那你也用不着阻拦我,站在一边看着,少不得你的好处!” 剑修道:“不必了,这笔钱我不挣,千万不要算上我。” 血鲨九当家愕然,忍不住回过头去:“不要算上你?”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告辞。”剑修没有多作解释,带上另外一个人影,匆匆离开了凉亭,仿佛要躲避什么灾祸一般。 “嘁!这样更好,全部赎金都我一个独吞!”血鲨九当家明显生出几分意外,但还是很快转头看向李柃等人,冷笑道,“很好,你们都很识相,乖乖站好别动。” 那个姓韩的走了更好,走了就不用分钱给他了。 血鲨九当家对那人还是颇为忌惮的,甚至还因对方离开而暗松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原本以为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的李柃突然从囊中掏出一件外形如同梳妆小镜的法宝。 这正是那件利用一目族强者眼球结晶炼制而成,被镶嵌在紫金边框里面的八角宝镜摄魂镜! 红芒流转间,带着瘆人猩红的血色光芒照映,一下就击中对方,如同绳索牵引,将其锁定在原处。 这件摄魂镜总共有两大功能,都是关于一目族天赋神通,摄魂神光的利用。 李柃此刻所用,是第二种,也是较为灵活和便利的一种,持续牵引。 在阳间的物质世界,这应该可以称得上是较为罕见的能力了,血鲨九当家一时未能防备,竟然被牢牢禁锢住。 他的面上露出惊骇之色,同时也充满了戾气。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群看起来软弱可欺,完全如同待宰羔羊的炼气境小辈竟然会敢于对自己出手。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还成功了! 炼气境修士的偷袭,他是完全不惧的,炼气境修士所能展现出的战斗能力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正所谓道高一尺,法高无涯,大境界的差异,几乎没有人能够跨越。 但传说故事之中,不乏惊艳的越级挑战,往往都是作弊所致。 高人残魂附体,神秘道器,仙器加持,法宝护主,天赋神通激…… 这些本质上都是高阶位力量的加持。 更何况,李柃本身就有隐藏起来的筑基修为! 血鲨九当家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明明周身上下只有一层血光笼罩,却似沉重如山,根本无法挣脱。 他并没有如同凡人或者炼气修士那样被压得丝毫无法动弹,但也缓慢如蜗牛,连抬手都困难。 金光闪耀间,一把黄金打造而成的剪刀飞了起来,迎风见涨,形成长达丈许的巨大宝器。 血鲨九当家看得冷汗直冒。 他感受到了此宝之中传来的锐利锋芒,以及起码也拥有着数百年以上修为的浑厚气息。 尚玉仙和闵莲同样震惊无比的看着李柃和九公主配合默契,同时难。 几乎只是眨眼功夫,李柃以红芒控制住了对方,九公主也毫不犹豫跟上,以老祖所赐的防身法宝起猛攻。 咔嚓! 金芒交叠,红芒笼罩之中的人影拦腰截断! 堂堂筑基修士,就这么在她们的面前被剪成了两段! 实情果然不出所料,这名血鲨盗也是草莽大盗出身,并没有弄到足够强大的防身法宝,因此无法抵挡其攻击。 “死……死了?” 尚玉仙内心震撼。 筑基修士只是修出道体而已,并不见得能够做到断肢重续甚至接驳头颅,身躯的事情。 或许有些人还修炼过飞头之术,能够进行表演性质的自断其头,或者在非战斗的安全环境下接驳自己身躯,但往往也需要结丹以上,将此术修炼至大成境界,才敢用于实战。 原因非常简单,敌人的攻击是有法力加持的,将会尽可能的对伤口造成破坏和干扰,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恢复。 因此在能够神魂出窍的元婴境界之前,如此伤势堪称惨烈,随时可能重创,甚至杀死修士。 “小心,他没有死!” 但就在这时,李柃突然开口。 只见红芒挣断,持续了好一阵的束缚终于暂时散去。 血鲨九当家那一分为二的身躯化作清水流泻而下,浸润了身下的泥土。 几乎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湖水中,一个人影升起,带着几分惊怒看了过来。 第190章 共战强敌 “可惜了,竟然让他施展出了化水之术!” 李柃心中一凛,却是明白过来,对方身为厮混大海的血鲨盗,掌握着类似自己香形术的替身保命手段不足为奇。 或许他的天赋并不足以支持长久的虚无变化,把它当成自己香形术这般的实体无效手段来运用,但若想要在关键时刻用上那么一两次,却也丝毫不难。 战斗经验丰富的话,是完全有可能躲过这种实体伤害所带来的致命攻击的。 摄魂神光只能摄住身躯,无法禁锢思维,这一点就不如夺魄神光强悍了。 如若方才所用是夺魄神光,强烈冲击之下,思维空白,如同活靶子任人攻击,那就绝对是一剪两断,当场暴毙。 但遗憾归遗憾,李柃也没有丝毫停滞,伸手一招,又一件法宝亮了出来。 此宝通体暗金,呈现葫芦外形,外面裹着一层细密繁复的古朴金纹,正是老祖所赐的玄辛峰重宝,品阶高达十甲的法宝炽云葫! 此宝所拥有的底蕴,折算成为筑基修士来看,拥有着足足六百年的修为,绝对称得上是筑基后期的层次了。 其所祭运的炽烈火云,正是天云宗炽云焱法所凝炼的强大云煞,同时蕴含着水火二性的恐怖威能。 水火罡煞在其中混合祭炼,高温之中,悄无声息向四面八方流淌,转眼功夫就把众人所站的周边地带化作一片橙黄。 这些乍看起来并无危害的云雾其实拥有着可怖的高温,闵莲不明就里,作死的放出神识探视了一下,结果啊的一声惊叫,立刻如同常人接触滚烫的烙铁缩了回来。 这东西,不能乱碰,更不能一头扎进去。 真的会被融化的! 李柃把这些云雾布于四周,摆明了就是攻防一体,提防对方把神念化作无形触手延伸过来直接攻击自己,又或者防不胜防的水分身之类的手段。 “炽云焱法?”血鲨九当家神色凝重。 这是天云宗所传的厉害神通,不少高手曾经使用过,在玄洲大6上知名度绝对不低。 黄云真人更是以其为标志,闯下过赫赫威名,一手炽云焱法烧死过不知多少妖魔精怪和邪道修士。 李柃分出了两成左右炽云分布于周围,三成化作大团云雾,朝对方所在的湖面扑了上去。 忽! 橙黄云团如同大团的棉花糖跌落水中,但却并未融于水中,而是如同高温烙铁,使得湖水剧烈飞腾,甚至炸了开来! 只有真正接触到了此物,才会感受到其可怕,这绝对是等闲阴神鬼魅之流,甚至寻常物体也无法抵挡的高温! 血鲨九当家不敢以身躯硬接,因为他并未修炼过特殊的锻体之法,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宝护身,只能仓皇躲避。 他心中隐藏着未曾告人的恐惧,近两百年前,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散修时,曾经亲眼见过几名伙伴被这种炽云焱法活活烧死。 橙黄云团一扑,全身烤干,如同焦炭……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噩梦! 他在看到这种炽云的瞬间,甚至都能生出闻到尸体烧焦的焦臭味的错觉,可见心理畏惧之深。 忽! 李柃神念通过葫芦操控那些经过祭炼的高温云朵,再次往血鲨九当家所在的方向扑去,并在这同时,一道红芒激射而出,如同电光将其击中。 对方冷不防就顿了一下,被扑面而来的炽烈云朵[悠悠读书 ]扑上。 关键时刻,血鲨九当家再次展露出了身经百战的素质,竟然运用法力操控脚底水波升起,一堵厚达丈许的巨大水墙拦在云朵的面前。 噗! 剧烈沸腾之中,这堵水墙立刻就被煮开,并且以肉眼可见的度小了下去,四散的水雾弥漫周围。 沸水浇透血鲨九当家全身。 好在这足以令凡人皮开肉绽的温度还无法真正伤到他,湖水在极短时间内带走了大量热量,短时间的接触,也不至于立刻化为灰烬。 饶是如此,他还是被逼得继续退后,颇感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一股幽幽的埙声响了起来。 那是九公主祭出了镇魂埙。 她和李柃共享法宝之后,已然能够运用这一法宝。 见对方疲于奔命,她默契起偷袭。 李柃毫不犹豫,控制大团的炽烈云朵扑了上去。 “啊!” 水雾之中传来了惨烈的痛叫,血鲨盗九当家终于真正受伤了。 “你们找死!” 他又惊又怒,如同败犬狂吠,破口大骂。 “我本来不想杀你们的,你们这是在找死!” 李柃冷笑:“杀我们?现在是你该考虑如何逃命了。” 虽然四周蒸汽弥漫,但是神识清明并不影响他看清楚方才的一击已经建功。 这种炽烈高温并不是单纯的实体攻击,哪怕及时运用化水的手段,也是无法完全消弭的。 在虚无变化的领域,化水无疑是远远不如化烟的。 李柃肯定自己已经击伤对方,就是不知伤及多少。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在意的是对方有没有新的手段。 如若没有的话,一直保持这样的节奏,迟早也能将其消灭。 “大言不惭,小辈你真的在嫌命长!” 血鲨九当家冷哼,声音循着湖岸飞快往凉亭的方向奔去,很快就落到了亭中。 李柃并没有贸然脱离队伍,独身追击,因为他还要护住身边的九公主与尚玉仙等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以神念法力操控云朵追击,延伸至近百丈的感应范围令得周边场景清晰可见。 这是截然不同于炼气修士的能力,寻常炼气修士即便持有法宝,往往也只能够挥出部分威能,这并不是法宝内部有禁制,或者施展起来存在修为法力的限制。 实际上,法宝几乎就等同于独立的精灵,法宝所拥有的实力,就是灵性和法力的实力。 唯一的限制,是持宝者自身的操控距离和反应度! 没有筑基之人,吃亏也往往是在这里。 然而,李柃已经彻底弥补了这一短板,他自己就是筑基境界,拥有着百丈级别的感应范围! 很快,炽云飘了上去,望着凉亭就是一扑。 立柱碎裂,石桌石椅融化,转眼功夫,云朵铺开,整个地面都化作熔岩炼狱。 流淌的炽云甚至都滴到了水面,再次引得大量蒸汽升腾。 好在此刻湖里尚还清静,并没有养着鱼虾,否则只这一下就已经倒了大霉。 “你竟然还隐藏着实力,是筑基修为?” 血鲨九当家彻底震惊了。 他暂时后退就是为了松一口气,同时也是给那些仗着前辈高人宠溺,赐予法宝就作威作福的小辈好好上一课,让他们知晓什么叫做真正实力。 等闲的修士没有办法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精细操控法宝,即便是金剪刀,能够隔着数十丈剪人,当中过程也不是即时操控,而是按照既定的指令呆板运作。 机械般完成了一剪的指令之后,就要返回手中,重新蓄能。 这种出自身掌控范围的运用非常不便,甚至有可能被敌人生生打落。 十丈之内,才能随意调整其攻击距离和方向,指哪打哪,才能保持精神联系,不至于断开连接。 但李柃在百丈之内依旧同样灵活操控,丝毫没有展露出炼气境界的窘境。 血鲨九当家这才意识到,李柃并非是轻举妄动,他之所以主动出手,是因有着强烈的自信。 他甚至隐藏了真实的修为境界,让自己一时未能现! 血鲨九当家顿时感觉有些进退两难。 如若再退的话,他也够不着李柃,同为筑基修士,双方之间修为法力或有差异,但神识的感应范围最多就是差个一两倍而已,想要越视距,隔空杀死李柃,万万不可能做得到。 而若是冲上前去正面起攻击,也绝非一道法力就一份力量,一百道就一百倍力量那么简单。 他甚至不知李柃真实的道龄和所曾获得过的机缘际遇,因此不敢贸然接近。 但若说就这样落荒而逃,他也不甘心。 “这些女娃儿,一定没有筑基!如若说几个人都是筑基修士,那未免隐藏得太好了!” “她们手中定有法宝,抢得那么一两件,我就有机会笔横财,省却数十上百年努力之功!” 他到现在也才道龄百多岁,拥有的是筑基前期的底蕴。 他怎么甘心,就这么白白浪费…… 他甚至隐约感觉,李柃的修为也并没有多深厚,很大可能只是新晋筑基! 当李柃展露出法力之后,他反而自觉看透对方底细了,他好歹也是筑基修为,对法力有所感应。 “你竟然已经筑基?”尚玉仙带着难以置信看向李柃,好在她也是大户出身,自己也接近这个层次,并不至于像草莽散修那样大惊小怪。 她只是觉得这个人隐藏太深了,竟然丝毫不显山露水。 李柃淡淡一笑,也没有多作解释,只是道:“尚道友,你可有什么筑基层次的法宝或者符箓,秘术等手段?以我一人之力,想要拿下他也不甚容易啊。” 他知道尚玉仙肯定会持有法宝的,倘若连这种精英弟子都没有法宝,那未免也太穷了,跟草莽散修有何区别? 果然,听到李柃这么说之后,尚玉仙把衣袖一摆,立刻就从里面掏出个金灿灿的元宝出来。 正如飞剑之于剑修,这种金元宝,几乎可称是金钱大道修士的标志。 它的真实名称,其实应是“钱如山”,又或者金山之法,乃是利用金性罡煞力量,结合土行元磁之力砸人的神通变化。 越重的金元宝,攻击威能也越强,动辄数万斤的力量猛的一下砸在人身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粉身碎骨,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种钝性攻击恰和飞剑那般的锐性攻击相对应,虽然没有剑道法门那么主流,但也绝对称得上是春兰秋菊各有胜场。 不同之人所用的金元宝是不同的,听说金钱大道的修士们会持续不断收集各种金性罡煞凝炼进其中,重量不重质,但往往都是靠着钱财堆积起来,真正用钱砸人。 尚玉仙默念口诀,金元宝飞了起来,如同流星往数十丈外的人影砸去。 轰隆! 片刻功夫,一个巨坑出现在湖岸边,但是人影早已不知所踪。 尚玉仙面上露出些微的无奈,她的神识已然无法蔓延过去,好在心神牵引还在,法宝自蕴的灵性也让它晃悠悠的飞起,重新收了回来。 “好,就是这样,你再帮我逼他多多躲闪,等找到机会,我就用神光把他定住,然后烧死!”李柃故意开口称赞尚玉仙。 这是心战之法,就是摆明了让对方听清楚的。 李柃已经把战术安排得明明白白,但对方若无手段,就根本毫无办法。 血鲨九当家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无可奈何。 他还没有正面硬接这种攻击的本领,也不可能去硬接。 金元宝在炼宝者手中轻若无物,但是真实重量高达成千上万斤,甚至有强大的重如山岳,硬接真的是会被砸扁的。 他心中隐藏着未曾告人的恐惧,近两百年前,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散修时,曾经亲眼见过几名伙伴被这种元宝活活砸成肉酱。 咦? 怎么感觉有点儿莫名的熟悉? 血鲨九当家忽的脸色都黑了。 散修的奋斗史,简直就是苦主经历大全啊! 血鲨九当家不得已振奋精神,一边躲避这种有可能重创自己,再一个不慎就彻底玩完的法宝攻击,一边心中盘算起来。 就这样缠斗百余息,红光再次袭来,要将其定身在原处。 李柃事先有所准备,把高温炽云卷了上去。 要躲避神光就难躲避炽云,要躲避炽云就难躲避神光。 当然,他也可以大范围的腾挪一下从该处脱出,但空中隐隐有两道金芒闪烁,分别是九公主的金剪刀和尚玉仙的金元宝,随时随地都可以来个捡漏。 他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似乎一下就陷入莫大的危机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血鲨九当家猛的抛出一物,顶在红光之上,然后身影也跟着那物向前钻出,身影陡然直扑过来。 几乎与此同时,他的手中也祭出一物,是个黑色镶金的三角小旗。 第191章 何必说再见 “呀,那是法宝玄水令旗!”尚玉仙急忙传音提醒李柃,“它可以控制水元,效果堪比习得筑基境界的控水神通!” 果然,就在她传音间,湖中水流翻涌,元气凝聚,如有无形之手借助天地之力塑形,捏造出了一头长达十丈余的巨兽。 这是一种外形似海豹,长着鱼尾,熊掌的水元傀儡,庞大的身形带着如山的气势,带来巨大的压迫。 转眼功夫,巨兽抬起前掌,重重拍落。 轰! 众人连忙躲开,巨兽的形体也似乎不稳,大半个手掌水花四溅,当场废掉。 但是四周有丝丝雾气凝聚,散落的湖水倒流回去,很快就恢复原状。 李柃道:“这东西好像有些难缠呀!” 尚玉仙道:“确实如此,在元气耗尽之前,它几乎不死不灭。” 李柃目光微动,忽的张口一吐,吹了一口气。 白芒飞出,如同灵光落在前方的云团上。 然后众人便见云团卷动,化为一只外形栩栩如生的仙鹤。 李柃有纯阳道体,早就精通这种塑形炼真的变化,如今只以一道法力注入,驾驭的却是堪比数百年修为的云团,飘然飞舞间,姿态优美的扎进水体之中。 巨兽瞬间变得滚烫,沸腾所生出的泡泡剧烈翻涌。 但是仙鹤余势未止,径直朝血鲨九当家扑了过去。 法力有灵,承载的是李柃的潜意识,能够在一定程度自动作战。 这般的飞纵腾挪,顿时便脱离了神念取物的范畴,无论灵活性还是临机决断都远远过之前。 血鲨九当家原本跳上水兽之背,想要驾乘这庞然大物冲破敌方的防御,不料周围滚烫,仙鹤也扇着翅膀,整个扑了上来。 冲撞之间,皮开肉绽,血鲨九当家身上多层法力元气皆被烧化,法衣融开,燎泡出现。 这可不是折纸变化,用于代步的纸鹤,而是蕴含着数百年修为的炽烈火云。 “度好像变快了……”九公主美目一闪,似乎看出了几分端倪,“这纸鹤术是实体变化的神通法术,利用此法加持之后,运用起来,攻势凌厉几分,更有自动自主的妙处。 虽然还是同样的火云烧人,但是比之大范围的卷动侵袭,自有另外一番妙处…… 夫君,你此前一直都在故意放水,刺探这人虚实啊!” 李柃暗中传音道:“只是未曾尽全力而已,但我也并非故意,而是此身能够挥出的也就是这般程度罢了。 更何况,身边还有你们在。” 九公主道:“是我想岔了,这人好歹也是积年的修士,又处在完好的状态,并不能等闲视之。” 李柃道:“这人同样藏着法宝不用,到现在才被我们逼出底牌,就是不知手底下还藏了什么宝贝,是否还另有其他手段!” 九公主道:“有手段如何,没有手段又如何?” 李柃道:“当然是有手段我们就跑路,避其锋芒,没有手段……也跑!先脱离这场战局再说!” 九公主讶然:“你准备撤走?” 李柃道:“那当然,如今以这般身份杀了他,又没有丝毫好处,难不成要为商会追回损失财物不成?” 九公主道:“我明白了,你是想避开玉仙和闵莲的耳目……” 说话之间,形势又再一次生了变化。 血鲨九当家见自己被火鹤侵扰,一时半会脱身不得,索性高高飞起,游离在数十丈外打起了游击。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距离远后,李柃操控炽云的精细程度果然开始下滑,念头一动之间,火鹤冲过,就滑到了数丈之外。 虽然火鹤被注入了法力,但却毕竟不是真正的灵智,这种宛如傀儡的动作,果然很容易就会被具有智慧的人类耍弄。 这就不是李柃故意为之了,对方百余年的历练也不是白费的。 血鲨九当家暂时得以喘息,但是身上早已多出烧伤,衣服也变得破烂不堪,面上带着惊惧愤怒混杂的神色,怒喝一声,把更多法力注入身下巨兽。 轰!轰轰轰! 一颗颗直径三尺许的水球带着重力的加轰然砸落! 每一颗水球都拥有着接近千斤的重量,光凭自身重量都能加到弹指之间十余丈的程度,更遑论还被施加了巨大的推动之力。 顿时间,地面被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浅坑,水花四溅之中,滚烫的热水四散泼开,下方顿时成为蒸汽氤氲的泥泞坑洼。 李柃等人终于再也无法保持阵型,被迫散开。 紧随其后,巨兽竟然自己扑了下来。 庞大的身躯如同楼宇,这一下扑实了,除了李柃之外的其他人都得被压成肉酱。 李柃看向九公主,九公主会意,也看了过来,目光交汇之间,心神如电,各自放开身心,元气与精神同调律动,气息微调,融为一体。 顿时间,两人进入了琴瑟和鸣的奇异状态,明明是独立的个体,但却仿佛化为一体。 在李柃的主导下,两人身躯同时虚化,如同烟雾飘了起来。 这是紫金光耀洞玄秘录所带来的双修成果。 在双修有成的前提下,即便其中一方没有掌握某术,也可以由另外一方心神主导,施加诸般变化,这不单可以运用在这般的情况下虚化避难,还能在平常示教传法,亲身体验各种神通法术的施法效果。 夫妻一体,不再是虚言,而是成为实指! 在这同时,李柃分神化念,另外几股意识兼顾了尚玉仙和闵莲,利用自己法力在其头顶撑起一个宛如小伞的护盾。 轰隆! 巨响之中,如同惊涛骇浪拍岸,滚烫的热水四散冲击。 李柃和九公主因为事先虚化,受到冲击如同微风拂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尚玉仙和闵莲却被重重推了出去。 其中尚玉仙还好,她身上衣裙都是专门定做的法器衣裳,虽然没有达到法宝的品级,但放在凡间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奇物,再加上自身修为和李柃护持,减弱了许多冲击,因此并无大碍。 闵莲却被直接冲走,还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被一颗巨石阻挡,浪花拍了上去,当场重伤吐血。 血鲨九当家趁乱俯冲而下,直取尚玉仙! 他判断形势很有一套,知晓李柃和九公主运用了某种法门,毫无损,攻击他们意义不大,闵莲又是个精穷的,根本没有什么出身背景,也不值得自己出手。 唯有尚玉仙,是个绝佳的目标。 果然,当他冲到尚玉仙身边之时,尚玉仙犹且头晕目眩,身躯不稳。 她见血鲨九当家朝自己冲来,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操控法宝回援,也施展不出任何手段。 就在这时,一股力量将其拽向后方,旋即便是身躯被横抱而起,飞离了危险。 血鲨九当家扑了个空,不由得面色阴沉,看向李柃,但法宝有灵,缓缓飘了过来,从空中倾倒出此前尚留几分余地的炽烈火云。 从始至终,李柃只倒出了小半的云团,这剩下的终于派上用场,在周围形成宛若幔帐的屏障,将血鲨九当家阻挡在外。 尚玉仙面色酡红,不知道是被蒸汽蒸的,还是因伤势带起,气血上涌。 回过神,却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抱住了李柃脖子。 这是她被抱起之时的自然反应,但此刻,只有大羞,感觉身后似有九公主的目光幽幽看来,如芒在背。 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不禁有些慌神:“放……放我下来。” 李柃把尚玉仙放下,便见她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退至一旁,赶紧调息疗伤。 李柃见她问题不大,把目光转向血鲨九当家。 血鲨九当家皱着眉头,嗤笑一声:“竟然失手了!” 他面容几乎都快要扭曲,心中只有大恨。 这一番失手,已经没有什么机会,继续拖延下去,境况也只会更加危险! “既然如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缘再见!” 故作大方的说出这一番场面话后,血鲨九当家飞身而退,很快脱离战场,向另外一边移动而去。 他初时度不快,尚留几分警惕在李柃和四周的炽烈火云之上,但后面越来越快,退至百余丈后,干脆转身而飞,化作黑影融入夜色之中。 “他终于放弃了!”尚玉仙见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久战不利,他当然得跑了,尚道友,你没有事吧?”李柃看向尚玉仙。 尚玉仙目光一闪,竟然不复之前的落落大方,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对视,看向李柃下巴道:“刚才真是多谢李道友了。” 李柃道:“不必言谢,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他抓走吧?” 尚玉仙抬起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得嘤的一声传来,不由得面色微白:“对了,闵莲,你没有事吧,闵莲?” 李柃,九公主,尚玉仙都走了过去,只见闵莲全身湿透,如同落汤鸡般,凄惨兮兮的瘫坐在巨石下,衣裳都被自己吐出的鲜血染红。 她的手臂似乎呈现不正常的扭曲,肩膀都歪了。 李柃道:“受伤好像很严重,她被水流冲击正好撞上了石头,跟打在礁石上似的。” 众所周知,人被海浪推着冲走时尚且能够无事,拍在礁石上那是真的要死人的。 这种冲击的力量极大,把她都打得骨折了。 不用问五脏六腑,肯定也受了重伤。 若非她的身上还蕴含着几分生机,此刻也恰好苏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向三人,众人都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这还有救吗?”李柃不禁问道。 闵莲听到,简直都快要哭了:“我不想死,救救我……” 九公主叹了一声,对李柃道:“夫君,快把你的茶芜香拿出来吧,不然闵道友伤势过重,真的凶多吉少了。” 李柃想了想,从善如流,掏出茶芜香给对方治疗。 具体怎么做,当然不用他操心,九公主和尚玉仙联手将其扶起,正骨,复又点燃香料,让她吸入香气。 此香的神奇功效在众人面前挥出来,只是片刻功夫,就好了许多。 闵莲见此香效果如此之好,也知道它昂贵,连忙道:“我好多了,我自己身上有一些伤药,接下来用那些就够了。” 九公主道:“说什么傻话,一份药还分成几次来用。” 闵莲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也没有办法,这都是穷的呀。 李柃听着闵莲的说法,心中却是莫名觉悟,感觉之前给茶芜香的定位好像有些不妥。 这种东西是用来急疗救命的,没有必要一份包那么多,可以适当削减份量,降低价格,做成小包更加实惠。 这种东西不该是用来治疗轻伤的,它真正的作用还得体现在快再生所带来的救急。 真正受散修欢迎的药,也不见得就是疗效好的,便宜实惠反而更加重要。 李柃不像那些眼高于顶的大能高手,也不是唯利是图的金钱修士,他多少还是有点儿兼济天下的情怀的,打算尝试一下下沉市场。 不过这些都不是眼下要考虑的事情,他很快就对九公主传音道:“那个人逃跑了,你在这边帮我看着,我去去就来。” 九公主默契的眨了眨眼,便见李柃目光微滞,神魂已然出窍,无形灵体飞快往血鲨九当家逃跑的方向追去。 之前的交战之中,他已经大致摸清这名筑基修士的水准,并没有多强。 李柃过去遇到的筑基高手,水准其实都不弱。 无论是林柔娘身边的乌姥姥,还是曾经攻入王宫大开杀戒的薛平,实力都比这人要强。 但是真的算起来,都是在别人苦战之后捡漏补刀才对付得了。 像这次一般从头到尾正面交锋,还是头一遭。 不过这一次,李柃身边有九公主,有尚玉仙和闵莲,都是炼气境界的修士,并未能够给他多少助力,反而有所妨碍。 尤其是后两者,许多手段不便在其面前施展。 李柃本来想着,连筑基修为都不展露的…… 但事已至此,他也索性把事情做尽,故意先逼退对方,再来神魂出窍了。 片刻之后,李柃循着血鲨九当家身上的焦糊味找到了对方,不由淡淡一笑。 “有缘随时可以相见,何必说再见?” 全本 第192章 斩鲨 血鲨九当家来到城南,躲在一处僻静角落默然运功,自我疗伤。 他手头上也没有茶芜香那样的疗伤圣品,只能依靠道体本身拥有的自愈能力慢慢恢复。 “终日打雁,竟然被雁啄瞎了眼,遇到那么些个小辈,当真晦气!” 他这次吃亏不小,什么都没有捞到不说,还被炽云烧伤,心情简直郁闷至极。 不过他是积年的散修,看出李柃等人留有底力之后,也没有死撑到底,当机立断就撤,避免了真正伤及根本的损失。 这是独属于草莽高手的狡诈,他们信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有机会了再报此仇就是。 突然,血鲨九当家回头看去。 不远处的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滩水迹,正照映着天上的月亮,显得神秘而又幽深。 不,那不是水迹…… 那是血水! 血鲨九当家忽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幽香,恍惚之间,血水如有生命般扭曲起来。 一个通体漆黑的人影缓缓在血水上面出现,这情形,就仿佛有个人站在水洼边,被折射出了倒影。 但是血鲨九当家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现那个人影,只见血坑周围,如同寒霜的白雾四散弥漫,仿佛要把人的血液都冻结。 血鲨九当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仿佛漏跳了一拍。 这并非他胆小,而是骤然遇到未知之物的正常反应。 回过神,却是大怒。 “何方阴灵鬼物,竟敢作祟!” 他翻身而起,抬起脚就猛的往血水踏去。 这一脚凝注了法力,如同万钧重压轰然跺碎月影,血水四散飞溅中,倒影消散。 “哼!” 血鲨九当家冷笑。 但很快,他就感觉脚踝一寒,定睛看去,有只血水凝成的手臂如同冤魂索命,从底下升了出来,将其紧紧抓住。 抬腿的阻力正是从其中传来,血鲨九当家感觉自己仿佛被蔓藤绊住。 阴森,寒冷的空气四散,一只又一只血手从地底伸出,脚下泥土不知何时化作血河,血鲨九当家失去平衡,扑腾一声跌落下去。 血浪之中,是无数人影如同虫类蠕动,一只只饿死鬼般朝其身上扑去。 血鲨九当家呛血挣扎,只感觉自己法力似被封印,七情六欲的力量交织其中,令他精神迷幻,不能自已。 如同醉酒般的朦胧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人影。 当中似有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孔,但却一个个面容扭曲,神情狰狞。 仿佛堕入幽冥鬼域的故人,全部化作了厉鬼回来索命。 “三头鲨,你收了钱还敢撕票,我们跟你拼了!” “大伙儿快跑啊,海盗来了!” “大……大哥,为何要杀我们?我们不分钱了,不要钱了……救命……” “你作恶多端,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为何抛下我们逃跑?为何要背叛我们?” “若非你拿我们断后,我们就不会死了……还我命来!” 无数幻听幻视从中传来。 迷神香弥漫之中,众生情感交织,酸甜苦辣为基准的千百杂味同时浮现,蕴藏着人类精神之中的奥秘。 闻到这股香气,就仿佛经历了相同基调的种种幻境。 这有些像是香火愿力所形成的幻觉,但和香火愿力是来自于外界的感染不同,这种迷神香勾动的是自身的情绪。 一入红尘,五色皆迷! 血鲨九当家很快陷入了迷醉。 但他的精神虽然不清醒,本能之中,却似仍然保持着独属于自己的意志。 他并不生出凡人那般的畏惧,只是冷笑。 “无聊把戏! 就算你们当真化成厉鬼,难道真能索命? 之前老子弄得死你们,如今不过再杀一次而已!” 他那布满伤疤的可怖面容露出狞笑,忽的抓住身前一只恶灵虚影,用力拽了过来,双臂猛然用力。 嗤啦! 宛若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恶灵虚影当场化为血水溃散! “垃圾!” 血鲨九当家冷笑,再次扑向另外一只恶灵。 群鬼沸腾,嘶吼哀嚎着,变得愈疯狂。 可是血鲨九当家夷然不惧,任那些鬼灵撕咬啃食也未曾露出半分胆怯,反而不断的拳打脚踢,把鬼灵打得哇哇乱叫。 随手抓住落单鬼灵,就是用力撕扯,活生生的干掉了一只又一只。 “厉害!” 血鲨九当家所不能察觉的现实层面,李柃观摩着他的精神世界变化,不禁也是喟然感叹。 真的恶人,敢于直面索命的冤魂。 恶到极致,连鬼都得害怕。 哪里有反过来怕鬼的道理? 幽魂宗的万鬼入梦之所以厉害,那是因为他们真的能够放出修炼了成百上千年的鬼灵大军,活活把敌人撕成碎片,又或者,通过精神之变化虚为实,把一些心相幻境或者迷惑精神的法门转化成为真实的存在。 但自己并未掌握万鬼入梦,这种幻境,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属于完全的虚幻之物。 然而李柃感叹之后,却也同样冷笑。 就算在精神的世界里面作威作福又如何?迷神香真正的用处根本不是寻所谓的找心灵破绽,而是压制清醒意识,分散自主注意。 在血鲨九当家所未察觉的身后,一只完全不同于其他冤魂的纤纤玉手伸出,猛然从后方勒住了他的脖子。 法力蔓延,一股寒意侵袭精神,令得眼前幻景支离破碎。 昏昏沉沉间,血鲨九当家仿佛闻到了更多不同性味交杂的七情之香,酸甜苦辣交织之间,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 他怔怔的呆在那里,忽的感觉身躯撕裂,胸膛似被什么东西击穿,鲜血洒了一地。 现实中,血鲨九当家清醒过来,方才现,血河,鬼影,已然全书不见。 那是某种精神秘法所催生的幻境,一旦清醒,就如同梦幻泡影消失。 但是心脏剧痛,不知何时被人撕裂,全身气力都仿佛从中流逝,散失得干干净净。 虚虚实实间,真正的攻击已经完成。 说攻心就是攻心,半点不带比喻。 他身躯虚软,眼中似乎带着无尽的难以置信:“什……什么时候……” 他连对手是谁,何时起都没有察觉,就被击穿了要害。 无论动手的时机,方式,还是媒介的选择,都充满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神秘。 扑通! 血鲨九当家栽倒在地。 李柃居高临下看着他渐渐失去生命气机,直至一切再无异状之后,方才降了下去,以神念搜刮起其身上之物。 这个人是个精穷的邪道高手,一身财宝大多换了修炼资粮和各种弥补缺陷的药品,亦或者上贡强者。 但让李柃颇为意外的是,终究还是有几件法宝留存在手。 其一是他手中曾经动用过的玄水令旗,以及另外一件像是代步工具的飞梭遁器,如同石头打磨而成,形似飞剑,两头圆钝。 第三件则是个牛眼大小的铜丸,通体浑圆,不知是何名堂。 李柃看了一会儿,忽然似有所悟。 “这好像是一枚尚未打磨完成的剑丸粗胚!” 剑丸也分真伪虚实,真正的剑丸是一种虚无的概念,乃是结丹境界的修士主修剑道,以自身修为,法力,情感意志所凝结出来的强大之物。 里面所注入的,是堪称道基的初始法力,有志于此的人从筑基境界就已经开始培养,直至结丹境界,方才能够有所小成。 这有些像是器道之中所提及的本命法宝,有其强大之处,也有先天限制。 但在结丹之前,修士无法真正有效凝练丹形,主流的选择是以外物寄托,取代无形之剑化为有形。 如此一来,便是丸子形状的飞剑,最低品级都是法宝起步,以当中蕴含的罡煞之力冲击对敌。 这种法宝度和威能都堪称强大,是剑修手中的杀伐利器。 李柃以前曾经听说过一些传闻,厉害的剑修用这种剑丸对付一些同阶高手,如同用火铳击杀凡人,简直无往而不利。 从修炼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借假修真的寄托之物。 但这时候,实体的外物反而成为了虚假,结丹之后所凝练成型的剑丸会吞噬其一切材料,灵蕴,并且获得无限成长的能力。 所以筑基境界的伪剑丸,也可以称作是一枚种子。 某种剑道修炼,凝聚剑心的种子,转化成为无形的真正剑丸。 还有几件暂时看不出什么用处的宝珠,似是法器品级,灵蕴不丰,也没有蕴藏法力,但却似乎蕴藏着水元的气息。 除此之外,则是足足十盒被法符封印起来的木盒。 李柃从上面看到了四海商会的铜钱徽记,不由神色微凝。 …… 回到湖边,夜色渐深,已然到了午夜。 尚玉仙好奇问道:“慕道友,李道友这是在……” 战斗结束之后,李柃让她们救治闵莲,自己却在旁边站着闭目养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结果直至闵莲都已经换了件衣裳回来,他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找了个地方盘坐下来。 “我夫君动用秘法,消耗不小,这是在休养。”九公主代为解释道,“我们先不要打搅,先让他缓过劲来再说。” 李柃这时候恰好回魂归窍,听到之后,睁开眼睛道:“我已经好很多了,不必担心。” 尚玉仙神色有些复杂道:“李道友,你竟有筑基修为?” 李柃道:“我之前只是为免麻烦而已,未能及时告知,实在抱歉。” 尚玉仙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沉默以对了。 不过很快,她又带着些许疑惑道:“李道友,请恕我直言,别人筑基都是四处宣扬,恨不得能够昭告天下,普天同庆,您为何要隐藏?难不成修的是入世道途,要和那些前辈高人一样以世俗公子的身份红尘练心?” 李柃道:“并非是因修行,而是天云宗那边的麻烦。” 尚玉仙微怔,旋即恍然大悟。 对了,玄辛峰那边,好像正在遭遇一些变故。 黄云真人原本就在转移一些产业和子弟,筑基之后,目标大了,反而惹人注意。 李柃问道:“还请二位代为保密,可以吗?” 尚玉仙道:“这个自然。” 闵莲闻言,也连忙保证道:“我等定当谨守秘密,不会告诉别人的。” 李柃笑了笑,心下却不以为然。 这就是修为和实力所带来的心态。 他其实并不是太在意这种事情能否保密,真正做到恪守诺言,不到处宣扬。 筑基修士虽然较受看重,想要出走,会受限制,但反过来亦可能得到炼气弟子所不具备的特权和自由。 人各有志,没有必要逼迫一名附庸的筑基修士效力,自己筑基,也是多赖自身的机缘际遇,并非是通过天云宗才实现。 天云宗毕竟是正道大宗,这些事情还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的,并不至于霸道行之。 与之相应的是子虚真人的秘密,暂时不宜为外界所知晓,那才是真正需要隐藏的东西。 他所牵扯的因果更重,秘密更多,利益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李柃与她们闲聊起来,不动声色问及此前那个三头鲨冷异的事情。 与此同时,暗中告诉九公主道:“我已经把那个血鲨九当家解决了!” 九公主传音道:“夫君,听说修仙界中不乏能够御鬼通灵的修士,不会被追查到吧?” 李柃道:“我虽然只有筑基修为,神魂却能感应这些,已经彻底湮灭了,尸上也没有什么痕迹,有的只是正面掏心的伤口。 但为免麻烦,我还是把它腐化,彻底处理掉了,用的是己土太岁的侵蚀能力!” 己土太岁腐化血肉之后,再以真火烧炼,保证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处理这些花费了李柃不小的功夫,反而比出手袭杀还要麻烦。 至于卜算,推演种种,且先不说修仙高人是否有那么全知全能,就算有,值不值得为区区一个血鲨盗的筑基使用,也值得存疑。 就算真的有个万一,有闲得无聊的大能高手动用这些手段追查,李柃自己高达元婴巅峰的神魂位格也足以抵抗。 这从上次历劫之后,各方一直想要追寻自己真身,但却始终毫无结果,就可以反推出几分。 李柃也没有什么心血来潮的感应,因此暂时无需担心。 :。:m.x 全本 第193章 灵材级龙涎香 漫漫长夜并不孤寂,李柃在湖边有美人相陪,谈天说地,倒也逍遥自在。 一直等到拂晓,尚玉仙和尚长老联系上,告知援军赶来,方才得知,骚乱终于彻底平息。 李柃暂时无从知晓此间详情,但在听闻禁制解开之后,立刻就提出要走。 “这里实在太不安全了,竟然连筑基境界的盗匪都能遇到,我们已经受够!” 他就跟那些受了惊吓的王公贵族一样,嚷嚷着要离开,理由非常充分。 “那好吧,还请自便。” “自便?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差点被三头鲨冷异掳走,这件事情绝不能善罢甘休!” “这个……我们会考虑赔偿的,还请千万息怒。” “哼,赔偿,你们吉港和北海分舵赔偿得起吗?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钱解决的。” 商会管事无言以对,这次的确是他们理亏。 至于什么能不能用钱解决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更多而已。 尚玉仙看着李柃大雷霆,一副惊怒未定的模样,也不揭破,只是抽空问道:“李道友,下次墟会你还过来吗?” 李柃道:“这个日后再说吧。” 她颇为无奈,只得点了点头,看着李柃带上九公主扬长而去。 好一阵后,闵莲对她说道:“尚姑娘,分会那边刚刚来问,我已经把大体的经过禀报,但却没有提及李道友修为之事……” 尚玉仙轻叹一声,道:“你做得很好,客人有自己秘密,的确没有必要事无巨细的禀报。” 闵莲感叹道:“没有想到,这个李道友还藏得挺深的,竟然把三头鲨冷异都打跑。” 尚玉仙道:“我们看重的是他的道途和展前景,与修为实力无关,他所享有的,早就已经是筑基待遇了。” 话虽如此,却是想到,对方既然已经筑基,那么其所拥有的寿元和承担风险的能力就远远不是过去评定的结果所能相比了。 自己得抓紧时间筑基,跟上他的脚步才行。 念及于此,却是莫名的想到了自己被其拦腰抱起救下的那一幕,不由得心神微漾,生出前所未有的波澜。 路上,远离了吉港的李柃和九公主一边共御遁器,往前赶路,一边交流起来。 李柃道:“之前不便与你细说,我已经暗中把那个三头鲨冷异手里的东西弄在手了。” 九公主道:“都有些什么宝贝儿?” 李柃道:“除他自用的法宝之外,还有些许散修功法以及这次劫掠商会所得的财物,回去之后,得好好清点一番才行。” 九公主惊道:“这么说来,我们这次岂不是做了一回得利的渔翁?” 李柃道:“不错,我粗略看过,好像是尚道友提及过的海兰石,总数有上百来个!” 九公主道:“这是海中高压环境之下才能结成的异种矿石,每一枚都价值上万符钱,属于炼气层次宝材当中的极品。不过这种东西在6上较为少见,一下出手的话,可能过于显眼。” 李柃道:“无妨,我能够以化身变化形体,到时候找个机会出手就是,实在不行也可以留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筑基之后,能够做到的事情多了许多,活动范围也大,这些细节是不必担心的。 又道:“其实这一次,倘若不是那个三头鲨主动攻击我们,我也不想对付他的,但这也提醒了我,海外颇有一些法外之地,活跃着许多这样的邪道,甚至如同凡人拉帮结派,为祸一方。 等闲手段想要将他们全部剿除,孰为不易,大能高手又顾及因果,或者不屑出手,但若我能神魂出窍逐一除之,很快就能积攒起大批的法宝和财富,成为自己晋升和成长的坚实基础。” 九公主道:“这能行吗?会不会太过冒险?” 李柃道:“青丝,修炼香道,是要钱的啊!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有钱沉香,无钱蚊香?” 九公主忍不住笑了一声:“这都什么呀?” 李柃道:“不过,也的确应该小心一些,那些邪道高手能够纵横海域多年,肯定各有本领。” 说到这里,却是莫名的生出了一些预感,今后自己在明在暗,恐怕都少不得与那些海外盗匪打上交道。 九公主闻言,不禁感慨:“如若外人得知夫君你这般想法,定会以为你疯了,才新晋筑基就敢打那些老牌高手的主意,不过你有神魂出窍,闻香入梦各种手段,又隐藏着自己真身,实在难为,还可以当机立断,适可而止……这的确值得一试。” 她也不是那种事事都要求保守谨慎的小妇人,今后两人离开老祖羽翼,谋求自立和展,还真缺不得财富。 因此非但没有阻止李柃的想法,反而出谋划策,提出了种种可能的办法。 说了一番,她又突然道:“夫君,我在这次战斗中似有触动,感觉离筑基更近了。” 李柃闻言大喜:“当真?” 九公主道:“我原本就得了改造道体的好处,达到炼气圆满,上次助你渡劫开始有所触动,而今感觉更加强烈了,好生闭关一番,必定能够晋升!” 李柃道:“你以前说过,能够筑基者要么天生魂异,能与天地大道共鸣,要么富于情感,能够极大增幅自身精神,从而打通天地之桥! 不甘被俘或者被杀,的确不失为一种强烈的情感,难怪古往今来,不乏战斗之中突破。 当然,平常积累也必不可少,如若缺乏积累,就会像祝师兄那样蹉跎岁月,始终无成……” 李柃开始有些明白道心是怎么回事了。 心之力为万力之根本,心灵的力量远比想象之中还要重要。 祝师兄蹉跎已久,丧失心气,恐怕潜意识中都觉得自己无法筑基,那就真的无法筑基了。 大名鼎鼎的筑基丹,则是改变自信,让人拥有筑基的心志。 当然,这也肯定不是安慰药那么简单,应该还涉及到一些物质世界的调整和变化。 用前世的说法,那叫做客观唯心主义…… 九公主嗯了一声,心中却是想到,得赶紧筑基,才能与夫君共同成长。 自己的外在条件其实并不差,又得机缘脱胎换骨,再不筑基真的说不过去。 还有就是…… 她心神微漾,莫名想到了夫君抱起那个尚玉仙的一幕。 虽然当时是事急从权,夫君没有考虑那样多的样子,但那尚玉仙的眼神似有变化! 她心思细腻,竟然全都注意到了,隐隐生出几分危机之感,筑基意愿前所未有之强烈。 数日过后,李柃和九公主终于回到了自己在玄辛国的家中。 这一来一回数万里,吉港那边的事情已经开始酵。 李柃抽空和老祖联系了一番,禀报自己遭遇血鲨盗的事情,并且告知自己已经筑基。 李柃并没有指望尚玉仙那边能够帮忙保守秘密,所以干脆自己先禀报了,事到如今,总该让老祖知晓一番。 不过李柃并没有说自己是早已筑基,然后一直隐藏,而是说临战之时心有感悟,突然之间就晋升的。 他这边敢说,老祖居然也敢信。 实则是因为老祖自己百日筑基,对此间难度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只以为是理所当然。 天才和大能高手也有局限性……她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何有人会筑个基都要死要活。 因此反应平淡道:“筑基了就好,修出法力之后,能够做到的事情远比炼气要多,终于可以大有作为了。 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太过莽撞,那个三头鲨我也听说过,好像是海中的盗匪,这种人暂时不是你们可以对付的,之所以逃跑,是怕商会的高手赶来。” 李柃奉承道:“老祖威名震慑四方,我报上去之后,他也不敢轻易伤害我们的。” 黄云真人冷笑一声,道:“我知你是在拍马屁,但还是要记着,草莽江湖的人可不和你讲这一套。 各家赐弟子法宝,从来不是让他们与筑基修士抗衡,而是代表身份,统领同辈。 修仙界中,永远都还是自己的实力才靠得住,否则那些人为何敢劫掠吉港,到处抢夺?” 李柃闻言,不禁沉默了。 他这时候忽的想到三宗封天之事,如若修士们并没有那么自在逍遥,头顶上有天道管着,会不会好上一些? 不过那样一来,修士和凡民又有何区别? 这是一个极大的矛盾。 黄云真人道:“血鲨盗那边,我会叫人过去敲打一番的,商会那边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总得拿出满意的赔偿,才能平息这次的事情。” 李柃闻言,心中一动:“老祖,你打算如何做?” 黄云真人道:“当然是趁我还能够看顾你们,狠狠敲他们一笔!这件事情你不用多管,等到有眉目之后我会告诉你们的。正好我此前也对此有所安排,这次的事件,是个不错的引子……” 李柃有些讶然,但想到老祖的诸多安排,却又释然。 确实如此,眼下他们还只是一些小辈,不用管那么多。 尽快成长起来才是正理。 李柃把得到的东西清点一番,最有价值之物,无疑还是对方手中的令旗,遁器,剑丸三件法宝。 当即全部都供了起来,用信灵香去熏染洗刷。 这一次李柃打算下点本钱,用灵香级的信灵香去供祭。 因他在港口那边买到了魔指木,正好可以奢侈一回,测试是否可以节约时间,提高效率。 除此之外是那些海兰石,贴在其上的法符似乎蕴含着某些禁制,需要慢慢破解,免得损坏当中之物。 这些李柃也不着急,查看其他杂物。 筑基修士手中,法器和各种琐碎灵材还是不少的,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也颇有几分价值,只是尚未能够转化成为法宝或者对自身有益之物。 就在李柃这么想的时候,忽然之间,一股香味引起他的注意。 循味看去,他见到了一块混杂在诸多杂物之中,毫不起眼的黑色之物。 似是因为被层层油纸包裹起来的缘故,这东西气味不显,但还是逃不过他的鼻子。 李柃好奇取出此物,忽的身躯微震。 “差点看走眼了,这是一块灵香啊!而且还是龙涎香!” 诸香之中,龙涎最为贵重,香白者如白药煎,腻理极细,黑者如五灵脂,表面光泽,但气息偏燥。 此前李柃所制香品之中,生云香一类就是以黑色龙涎香配合冰片,流螺香,苏合香油等物炼制而成。 其中龙涎香为主材,其他为辅材,调配手法多有玄机。 但李柃过去所炼也是凡品生云香,连不入流品的品质都没有达到。 他一直以来也希望得到类似魔指木那样的材料,把生云香提升一下,但却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未能实施。 如今想想,自己得不到那些灵材才是正常的,内6之地,龙涎香哪里有那么好得? “灵材级龙涎香,似乎得从妖兽一级的抹香鲸类体内诞生,经过漫长岁月酝酿,灵蕴加持,融为一体…… 大海茫茫,养育着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和灵兽海妖,大多数时候还是物竞天择,彼此相食,人类修士捕捞,还是颇为不易的。 但不管怎么说,沿海地区和海外福地就是比这边容易弄到,难怪三头鲨冷异手中会有这等好物!” 李柃又再搜寻一番,果不其然一大堆珍珠,珊瑚,海贝,砗磲等物,随便一样放在凡俗国度,都是王公贵族眼中的奇珍异宝,价值不在黄金白银之下。 这些东西对修士而言不算什么,只是随手搜罗所得,但却让李柃循味找到了几个巨大的流螺。 诸螺之中,流最厚味是也,这也是炼制生云香的一种材料。 李柃鉴定一番,现它虽然没有达到灵材的品级,但却也称得上是凡物之中品相最佳的存在了,内6之地少有人用此物,也就几乎没有人愿意往来运输。 储物囊不是乾坤袋,容纳量总是有限的,带点儿值钱的才是正经。 血鲨盗是海中修士,又常常劫掠,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往自己行囊里面塞,这才让李柃翻找出来。 第194章 改良生云香 “灵材级龙涎香,制作出来的生云香应该会更加不凡…… 商会那边多有海货,倘若这次老祖要帮我出气,向商会索赔的话,是不是可以趁机弄上一些?” 生云香的炼制,他此前就已经亲手实践过,其要诀无非就是适当的材料配比,激香魄之中生云显圣的道蕴。 龙涎香要用黑色而非白色,冰片要用龙脑香而非樟香,还要适当的流螺甲香,苏合香油加以调和。 这些都可以按部就班,甚至照套过去的成功经验来完成。 唯一不同的是,要用上灵材级别的龙涎香。 恰好此刻所得的龙涎香,就是符合要求的黑色品相,其质轻如浮石,能聚香烟,且拥有着过去所未曾涉及到的灵蕴之性。 李柃特意提取了部分研磨成粉,制作了一小份来进行测试,结果现,生云的效果当真大幅提升,只是轻轻点燃,便有一股宛若充满水雾的蜃气云浮现出来,而且凝而不散。 可以明显感受到,里面竟然蕴含着水元的力量。 李柃心中一动,凭着自己的神念操控其变形,竟然化作一把座椅。 转眼功夫,又被揉捏成为床榻,枕头等等外形。 他曾经服食过龙魂果,拥有一定控水之能,操控当中的水元并不成问题。 但真正让李柃感觉惊讶的,是这种东西,凝炼程度果真不可以等闲凡香而计,它被揉捏造型之后,竟然就似被固定下来,拥有着虚实变化的特性! 而后李柃以法力注入其中,更是使得云雾化作华盖,四周轻纱幔帐垂落,脚下白云氤氲。 数丈内外,竟然被这些云雾渲染得如同仙境。 李柃不由自主想起了青丝初封镇国长公主,自己也新得纯阳道体不久之时,在府中遭遇修士袭杀,对方所运用的云雾类宝物。 “当时竟然想岔了,天云宗也没有那么高的技术,完全是靠着天生材料的神异堆积上去,他们绝对动用了更高品级的灵香,做到这种事情! 或许我再寻得一些蕴含屏蔽神识功能的灵材,再以记忆材料定型,就能模仿过去所见那种云雾楼宇……” 那种东西,被李柃称作蜃气楼,乃是云道的一种法器,乃是一种介于半实半虚之间,非常特殊的事物。 如今李柃自己拥有法力,甚至有望将其转化成为法宝。 很明显,普通生云香是无法承载其神妙的,但若有这种灵香级别的蜃气云,甚至在未来寻得更多更佳的灵材,一口就造就云雾所化的大型楼宇,兼顾战斗环境和居住洞府的功能并不成问题。 只不过,这个创意化为现实似乎有些昂贵,至少大量灵材是必不可少的,单靠自己众妙化香诀催生炼化,简直就是个庞大工程。 李柃打着如意算盘,如若能够弄到更多这种龙涎香就好了,一份远远不够,最好有个十份,百份,成千上万份。 不唯用在炼制这种香品,其他香品或也可以派上用场。 那叫一个多多益善。 此刻九公主已经迫不及待闭关潜修,准备突破了,这有些像是灵感来时的创作,错过之后,时机不再。 李柃也不好打搅她,索性去问老祖。 结果黄云真人把李柃好一顿训斥:“你最近怎的如此叫人不省心,以前还是凡人的时候多乖?一修炼就野起来了!” 李柃悻悻然,好像还真是这样…… 终归和别的小辈不同,黄云真人耐心解释道:“四海商会那边多的是海产海货,以后有钱了自己买就是,何必用上这次的机会?” 李柃问道:“那这一次,老祖你有何打算?” 黄云真人道:“当然是趁机帮你们在北霄群岛弄个产业,事成之后,尽早搬去,谋求自立!” 李柃闻言微讶:“老祖,你打算让我们搬去海外?” 黄云真人道:“不单你和青丝,还有玄辛峰上一些不好安排的子弟都去!本来我还打算另外安排筑基真传坐镇的,但若这次连青丝都筑基,加上你就完全足够了,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李柃点了点头,虽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但若能够有个谋生立足的产业,还是有助于道途展的,其他子弟也要开销,总不能真的餐风饮露吧? 筑基真传的话,想要从仙门调过去也不容易,仙门如今正在收拢权力,不像过往那般轻松差遣了。 但转念之间,李柃突然觉得北霄群岛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那不是这次遭袭的地方吗?结丹修士都跑去那里杀人夺宝,太危险了。” 黄云真人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北霄群岛的确就是那个遭袭的北海分舵所在地,但你以为那么些结丹高手是跑去那里为难普通居民的?倘若无利可图,谁愿冒着那么大风险攻打法阵?” 李柃道:“听老祖的意思,此间另有内情?” 黄云真人道:“不错,该处的确危险,但却从未有过屠城灭绝之危,只要抵挡得住一些附带的骚乱就行了,否则的话,商会那么多执事,管事,还有各自亲眷家人是如何生存的?” 李柃神色一肃,依稀有所明悟。 好像有道理啊! 老祖是活了几千年的结丹修士,拥有的人脉和对世界本质的认知都远远过自己,如此安排,必定有其缘由。 四海商会能够在此世立足,肯定也有其生存和展的凭依,当中恐怕还有诸多内情是自己不知的。 李柃还想追问老祖打算如何索赔,黄云真人却懒得再多解释,直接断了通讯。 他只好先去含香阁,自行尝试起用手中之物炼制灵香。 时间到了梦幻岛墟会,李柃前往其中打探消息,方才得知,这次事件背后大有缘由。 这个时候李柃已经可以和莫清平说上话了,颇有展成为忘年交的趋势。 坐在一起谈玄论道,外人听着深奥,实际上就是胡吹乱侃,一通闲聊。 莫清平告知道:“那四海商会不知从哪里得到海外仙山的消息,派了一批精锐进入秘境查探,结果惨遭重创。 这边刚死几名结丹,那边就被草莽江湖盯上,一大群修士合谋从北霄群岛咬了块肥肉下来。 血鲨盗应该是属于外围的帮手,协助牵制和转移注意。 这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一方势力倘若露出破绽,还不是得落井下石? 对了,李小友,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那边的事情?” 李柃道:“天下大事,匹夫有责嘛。” “啧啧。”莫清平道,“你可比那些只知道闷头修炼的呆头鹅有趣多了,我听说有些仙门弟子入门之后就闭关苦修数十载,不到筑基不下山的,连人生大乐都没有享受过,你说可怜不可怜?” 李柃道:“也不能那么说,那是传统修仙。” 莫清平道:“你说我们梦道是否潜力无穷?我正在考虑和外洲的一些修士合作,扩大经营范围,比如梦中仙子之流……” 李柃道:“你为何会想到这些?” 莫清平道:“这还不是多亏了子虚前辈给我的幽梦香方子?把梦境的真实度提升上去,可以做到的事情太多了,这远非过去所能比拟。” 李柃道:“扰乱小辈道心,坏人前程,怕不得被仙门前辈打死。” 莫清平哑然,他可不敢胡吹大气,说什么不怕仙门高人,只得争辩道:“仙门不也讲究什么红尘练心吗?我看梦中练心也不错,还可以免除许多因果。” 李柃道:“莫前辈,你还是告诉我一些四海商会之事吧。” 莫清平只得道:“说来说去都是四海商会拥有的财富太多,又坏我修仙界传统,时常都被如此劫掠,你千万不要和他们凑得太近,金钱为万恶之源,带着的因果太重……” 李柃道:“原来如此,我倒不觉得这和因果业力有何关系,摆明了就是道途理念和利益之争嘛,传统法道在割他们韭菜。” 莫清平莫名其妙:“这和韭菜有甚关系?” 李柃道:“韭菜是多年生的,割了一茬又一茬,如若方法得当,越生越壮,方法不当那就另当别论了。” 莫清平听得感兴趣,问道:“那究竟该如何做?” 李柃道:“不管怎么说,连根拔起都是愚蠢的,也不能齐地皮割,割茬需得两寸左右,间隔不需在月余以上。” 莫清平品咂了一下,恍然大悟:“有趣,有趣,好像还真的是这样,做菜农亦有道,知时,知势,方可充分休养,生生不息。” 旋即却是面色微沉,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经历。 李柃接着又问起探寻梦界之事,莫清平略显尴尬,回答道:“过个三五个月再说,我最近另有要事。” “好吧,到时候再恭候前辈佳音。”李柃猜测他要恢复梦灵,重塑角色,也不点破。 这个时候,莫清平略显迟疑,询问道:“我怎么感觉小友你精神和气机不同了,难道说……” 李柃适时显露气息:“没错,我已经筑基!” 莫清平微怔,旋即笑道:“恭喜恭喜!” 看在子虚前辈的面子上,恭喜是要恭喜的。 但是礼物没有,他又不是黄云真人,费心费力帮着弄产业。 李柃趁机再问了一番海中特产,莫清平在玄洲南端的海外自据灵岛,与北霄群岛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海中风物还是清楚的。 果不其然,他给李柃讲述了许多奇闻异事,有空中度过一生的无脚鸟,有上树弄椰子吃的椰子蟹,有海底生辉的水中月。 李柃问及香道相关,结果又闻妇人戴之有香,男子戴之则不香的女香树,形如雀而羽五色的闻香倒挂鸟,海鹳自海外负至的返魂香。 后者是另外一种同名之物,据传有起死回生之能,但又有可能是某些疗伤治病所用的奇珍异宝。 香道广博,有些同名之物不见得就是同一种,就算是同种香料,出产之地和生长条件不同,也分多种性味。 言及返魂香,降真香,降香诸物,记叙颇多。 再如如今莫清平谈及的女香树,李柃忽的又想起另外一物,名为如香草。 此物同样拥有“妇女佩之则香闻数里,男子佩之则臭”的记载,极大可能是同一物种的不同称呼。 当中种种,不一而足,都需要去芜存菁,分类总结,才能录入《香道大典》。 要不然,那就是坑后人! 这倒也不是前辈们故意为之,实在是资料纷繁芜杂,各自治学,实践条件不一。 何以立道? 唯有治之! 这些觉悟和心气,李柃还是有的。 除此之外,就是转化成为实力,守护自身道途。 金钱大道的遭遇绝非偶然,他们行商贾之事,积聚财富太快,拥有的法宝和资粮太多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非常值得自己警惕。 香道想要树立起来,也必须得有自己的根据才行,要不然就永远都只能是别人的附庸。 不过从香道本性来看,似乎也注定了是旁门左道的小众道途。 与其指望从道途秉性本身来改变,还不如指望出一个惊才绝艳之辈,一举成为化神,甚至合道的大能。 …… 就在李柃深深思索自己和香道前景的时候,北海之地,一片蓝天白云之下的碧海清波上,千百岛屿漂浮,如同宝石镶嵌在玉盘上。 此间天清气朗,风景明丽,诸多平原,山峰,河谷,树林分布在其中,如同星罗棋布,多如繁星的楼宇,宫城,亭台楼阁星点缀,带着异域风情的钟灵毓秀。 这里是四海商会北海分舵的驻地,人称北霄群岛的所在。 以中央深处,面积最大的一座岛屿北霄岛为中心,足足一千零二十三座岛屿环绕分布,大者直径约一百来里,小者只得十来里,中间以平静的浅海沙滩相连,在地形和法阵的共同加持之下,平静清澈得仿佛雪山之上的湖泊。 黄云真人穿着一身宫装,慵懒散漫的斜躺在一朵巨大的白云上,手中旱烟袋似的烟杆吞云吐雾,眼睛微眯,看向前方垂帖耳,恭敬侍立的商会之人,缓缓将云朵降了下去。 第195章 老祖的秘密 这云朵是一座浑厚无比的大辇,上有坐榻,桌椅,下有步梯,基底,灵元内敛,不显于外,但是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沙石融化,如同油脂的熔岩四散流淌。 地面仅有的水分也被烤干,蒸出大量蒸汽。 看到这一幕,商会诸人尽皆骇然。 这竟然是以炽云焱法祭炼出来的高温炽云,但是在法力加持的变化之下冷如白云,绵如软糖,看起来外形圆润,充满童话仙境事物的色彩。 只有真正了解过黄云真人事迹的人才会知道,这是堪称炼狱熔岩一般的恐怖之物,等闲之人踏上去,立刻就要化为灰烬。 黄云真人依旧斜躺在云团上,缓缓抬手,在旁边的茶几上磕了磕烟斗,嘴唇微动,吐出一口烟气。 “鄙人四海商会北海分舵礼宾堂总管……恭迎黄云真人前辈法驾!” 商会之人当中,为者站了出来,恭敬行礼道。 黄云真人道:“之前我问过你们商会要说法,如今可有交代?” 总管道:“惭愧,只抓住了几个小喽啰,还有血鲨盗的十当家。” 他挥了挥手,后方几人把那名曾经在吉港出现过的独眼大汉带了过来。 十当家身上绑着法器绳索,脖子上套着根锁链,犹自骂骂咧咧:“放开我!竟然如此对我,我们大当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实点儿!”商会修士狠踹几脚,但十当家虽然被封印了法力和神念,自身道体的素质仍在,只感觉如同凡人提脚踢在钢板上,硬邦邦的反震作痛。 “你们就带这个人来糊弄我。”黄云真人抽了一口烟,颇为不满,旋即却道,“算了。” 说话之间,口中烟雾喷出,如同一团云气飘荡出去,弥漫在十当家的周围。 十当家面露愤怒之色,他不知道眼前这名宫装美妇是谁,只感觉这举止轻佻,被人当面喷烟,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还没有等他作,恐怖高温从烟云里面传了出来,炽云烧灼间,橘黄显现,通体都转化成为融化铁水般的颜色。 “啊!”十当家的道体无法承受这股高温,身躯焚燃,迅干焦,体内法力明明还在,但却似乎完全没有抵挡效果,被这股越寻常法力的力量穿透过去。 只是短短两息不到,他的身躯就被烧成黑炭,全程身躯僵滞,无法动弹,任人宰割。 扑通! 尸体直挺挺的摔倒在地,黑色残渣散落满地。 商会诸人默然看着这一幕,把头垂得更低了。 黄云真人道:“找个传得上话的给血鲨的大当家,把那三头鲨交出来。” “是,我等会尽快传话给他。”总管回答道。 云辇飞起,悠悠往里飘荡而去,总管连忙招手,带着众人跟上。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数百里外一处靠近北霄岛的所在。 这里是尚家的族地,原本为金钱会所拥有,在尚长老崛起以来,就转入了世家的名下。 早已有一群人在此等候黄云真人,其中为者正是黄云真人的老友,尚家的尚长老。 “黄云姐姐,多年未见,小妹真是挂念多时了,不知近来可好?” 明明是白苍苍的老妪,柱着拐杖,一副要人扶的衰老模样,但却满脸灿烂,口称小妹。 这便是尚长老和黄云真人之间的真实关系。 她比黄云真人年轻了数百岁,早在黄云真人筑基后期,就从前辈手中接班了交接的工作,然后一直维护至自身也结丹,方才得以平辈称呼。 黄云真人从云辇上面走下,略带几分郁闷看了看她:“小七,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尚长老如遭雷击,僵在那里,好久才幽幽说道:“姐姐,能否不要这般打击我?” 黄云真人抱怨道:“你这副模样,我看着很别扭啊,能否换回以前的样子?” 尚长老哀叹一声,道:“我又不像你这般修为高深,能有多余法力用来维持道体,就是驻颜丹也只能管个几百年用处,这结丹到了接近三千岁,也是会老的啊。” 话虽如此,还是默默运转法门,身躯变化,逐渐转为一名中年美妇的模样。 虽然面容上面风霜依旧,头也保持着花白,但却终究还是看起来与黄云真人较为相衬了。 这是胎化易形之法,能够改变自身道体的皮肉外相,距离本相越远,消耗的修为便越多,需得有相应条件来维持。 越强大的道体,维持机能越不容易,需得有更多的法力常驻,撤去法力,就会恢复本相。 因而此法虽然远比障眼法高明,但却并不为平常修士所喜,有谁会嫌法力多呢? 黄云真人略带几分感慨:“是啊,没有想到,一转眼功夫就过去这么久了。” 尚长老道:“北霄岛的管事都在此间,就等着姐姐了,姐姐快里面请。” 黄云真人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一旁迎候的果然是来自北霄岛的商会管事,当中有金钱会之人,有联会之人,也有北霄岛本身的福地管理机构。 待得到了大堂,宾主分座后,黄云真人开门见山道:“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我是来跟你们讨债的,我家的小辈在吉港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若不找回来,岂不是人人都得以为我玄辛峰主软弱可欺?” 尚长老连忙道:“怎么会?姐姐威名远扬……” 黄云真人摆了摆手,制止她的奉承,冷然说道:“外边的心思,我还不清楚吗,无非就是有人觉得本座大限已至,晋升失败便快要不行了,这真要是让那些后起之秀们肆意妄为,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少大祸来。” 尚长老道:“黄云姐姐言重了,没有人敢对您这样的前辈不敬,这次事突然,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旁边一名商会管事也道:“黄云真人明鉴,这次血鲨盗的确是冲着我们而来,他们事先并不知晓您家小辈也在其中。 至于封锁城池,我们也已经调查清楚,是那吉港总管擅作主张,在此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 又一人道:“我们愿意作出适当的赔偿。” 黄云真人道:“赔偿?那好,我要拿这北霄群岛一处产业给他们,你们没有意见吧?” 之前说赔偿的那人道:“不知真人看中的是哪一处产业?” 黄云真人道:“我看中的是月沙岛。” “这……”商会之人面面相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你说的是岛上哪一处产业?” 黄云真人道:“少给我打马虎眼,我说的是月沙岛本身,不是什么岛上的产业!” 商会管事道:“前辈真是爱说笑,这北霄群岛虽然不是什么仙山,但却也是海外难得的清静福地,群岛之中的每一座岛屿都位比灵峰福地的侧峰啊!” 也有人道:“贵宗天云宗内有诸多福地,那也不是随意把侧峰都给外人入住使用的吧?” “是呀,此事实在难为……” 黄云真人默然抽着烟,也不着恼,直至他们说完,方才冷笑道:“谁跟你开玩笑?你们四海商会也配跟我天云宗相提并论?我们的灵峰福地当然不能给外人居住,但你们这边不是有钱就行吗,大不了花钱买下。” 众人闻言微怔,一名商会管事感觉不妙,带着几分试探问道:“您的意思是……买?” 黄云真人道:“你们的赔偿,再加一百万符钱,买下此间月沙岛,这件事情就算揭过。” “什么?”商会诸人闻言,尽皆面色涨红,如同受到极大的侮辱一般。 这倒不是买岛屿本身侮辱人,黄云真人说得没错,四海商会和传统的宗门不同,他们并不将此视之为耻辱,反而是一种展的策略。 真正侮辱人的是,一百万符钱实在太少了。 此间价值有三,先是处在北海大洋之中的无风地带,为天然的灵峰福地,拥有着广袤的渔场和各种物资出产资源,成为其中岛主,本质上变和那些灵峰福地的侧峰峰主一样,拥有着共同开采的资格。 其次是这里为北海分舵的所在之地,受到大阵和商会力量的共同保护,拥有受到各方共同承认的福地地契,各方面的安全性都能得到相应的保障。 金钱大道是重因果,讲契约的,虽然当中也存在各种不忍言之事,但却终究比天地自然的残酷法则多了一层掩饰,黄云真人尚还健在的这些年应该都不会出问题,真要出了问题也可以找北海分舵算账,不至于自己默默承担后果。 除此之外,还有成熟的坊市以及享誉天下的商业信誉可用,坐享交通,资讯等等方面的便利,不出门就能轻易联络各方商家,往来交易。 这便相当于完善的开利用,绝对不是自己运气好,在外面遇着无主的灵峰福地,占据起来自称峰主可以相比。 一直以来,这些群岛都是北海分舵的产业,乃是一方宗门派系的立足根基,里面的岛主就相当于6上灵峰的峰主之流,都是筑基真传,结丹长老一般的人物。 和真正宗门派系不同的是,前者所占据的灵峰福地都只给自家使用,没听说过还能广迎外客,混杂而居的,四海商会却本着金钱大道的理念,尝试性的放出了一些所有之权,招揽外界的强力人物入驻。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一百万符钱在散修看来可能很多,但只要达到了筑基以上,基本都能攒下,结丹以上境界更是随手就能拿出。 不要说地皮本身了,就是岛上一些附带的建筑,价值都远远过这笔钱。 而且,这种交易的方式也不符合商会规矩 北霄群岛疆域有限,人工造岛又难利用灵脉,每被人占据一处,就要少上一份产业,商会中人主修金钱大道,自然晓得如何利用其价值。 这是要经分舵审批,确定放出某处之后,广而告之,招来各方竞逐抢拍才能交接的,必须使得利益得到充分体现。 但黄云真人只是冷笑不言,商会中人又迅冷静下来,嚅嚅说道:“我们需要考虑一下。” 黄云真人道:“是该考虑一下。” 不久之后,众人神色肃然,匆匆离去。 尚长老看了看,以眼神屏退左右,小声问黄云真人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月沙岛价值不小,早就被许多人盯上,商会本身也有收回地契的规定……” 没有错,商会这边,是有收回地契的规矩的。 所谓产业,永久拥有和开利用的权力,都得靠着自身实力来保障。 这甚至都不必谈到什么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之类,单只一个寿元大限,就注定了纸面上的永久权利只是一纸空文。 谁人能够长生不朽,谁人又能够保证,自己死后诸事不空? 黄云真人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小七,你也觉得,我快要不行?” 尚长老慌忙道:“姐姐,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这么做适得其反。” 黄云真人轻叹一声:“罢了,你我相知相交两千多年,始终是有情谊的,我也相信,你的确是为我利益考虑。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家那小辈前程不凡,必能守住这份产业。” 尚长老道:“我也知道他前程可期,但这不是为时过早嘛,除非你找个人替他拿着,否则麻烦不小。” 黄云真人得意道:“谁说为时过早的?你家小辈难道没有告诉你,他已经筑基?” 尚长老怔住了。 黄云真人道:“而且,你们大概搞错了一件事情。” 她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一如既往的风姿迷人,卓尔不凡。 尚长老心中忽的生出几分怪异的直觉,感到这位老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告知自己。 黄云真人道:“你们都以为我晋升失败,寿元大限将至,必然殒落?那只是你们这些小势力长老以为而已,像我这般的人物,失败了大不了被迫封神,成为天庭的神仙。 唉,以后仙道无凭,只能给天庭当差办事,没得自由,天长地久,年复一年的这么干下去,还真是苦恼啊!” 尚长老闻言呆住,旋即内心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第196章 逆风之香 时日飞快,悠悠数月已然过去。 玄辛王城的驸马府中,雕栏玉砌依旧,漫漫长廊延伸出去的栈桥伸向湖中,水面倒映着粼粼的波光。 冬日暖阳下,李柃站在路旁,如松挺立,双手凭虚下按,长长的吐出一口白气。 这口白气并非寻常之物,而是他以控水之法凝炼而成的水汽,中有迷神之力,寄托香魄,如同飞剑往前射击。 顷刻之间,剑芒跨越十余丈,命中湖中亭柱,然后撞得粉碎。 大量水雾包裹的香气和香魄散逸开来,如同烟幕弥漫,很快便笼罩了整个亭子。 这一幕,当真如同民间传说的剑仙。 不久之后,白雾散开,弥漫其中的水汽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李柃注目凝望许久,方才暗暗点了点头。 “这般运用迷神香,的确比之前弥漫四周好了许多。” 这是他新修的无名小术,结合剑修御剑之术驾驭气团,亦或可称香煞化剑。 “烟雾神煞一类的神通法术,修仙界中早已有之,许多前辈高人也掌握着类似的法门,拥有丰富运用经验。 香道方兴未艾,完全可以从中搬运一些作为自家底蕴。” 但转念之间,李柃又想到了这些法门的种种缺陷,锁眉凝思起来。 “始终还是无法越先天限制呀。” 这些香魄都要融入人体,才能产生相应的作用,触生效始终是一个问题。 虽然凡的灵香可以摆脱呼吸道的限制,使得闭气手段无用,但是及时脱离笼罩区域,或者以其他手段避免接触,同样能够形成有效的防护。 凝成气剑比之前的自由扩散好了许多,但是效果同样有限。 这将极大限制其作用。 即便普通修士,对迷神香也是有所抵抗的,这就是之前对付血鲨九当家并没有那般容易,但是转换成为神魂出窍的状态,突然起袭击,却又令他毫无抵抗之力的缘故。 神魂出窍的状态下,先制人,的确占尽便宜。 李柃此刻考虑的是如何更好利用此香,可以克敌制胜。 好在这些并非燃眉之急,他略作研究之后,转而又催遐草香,精神清明之中,万物之声交织,如同黑白影像投射在脑海之中。 顿时间,方圆百丈之物尽皆清晰可见,就连水底都似被声呐探测,不停有感知结果反馈回来。 李柃结合元神大道的神意运转,运用法力代为梳理,一瞬间就似本能感应,察觉到了种种细节。 这是法力除却阴阳虚实,五行变化之外的另一运用,模拟思维。 法力有灵,自身法力可以加持于身,增长运算能力。 只要往此间的模式修炼展就行。 “增益加持一类的香魄,效用就好了许多!” 李柃暗自思考着,这是他当初得到遐草香之后,对其多有看重的缘故。 盖因此类香魄可以有效作用于自身,避免种种缺陷。 或许,这才是香道入门的捷径。 不久后,李柃沿着湖边石径走向另外一边。 水榭花楼下,美婢朝姝丽居已然备好瓜果饮品,伺候着他在黄花梨摇椅坐下,暂作歇息。 李柃仍然还在思考此前所念及的问题。 炼气境界时,李柃凭一手神念驱物的手段,还有罡煞化剑的能力,就能够轻易对付对手,但到了筑基境界,整体能力强上许多,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最近便在依仿着剑道的手段,运用虚实结合的变化凝炼香煞,远程攻取敌人。 如若能够像摄魂神光那样,命中了就直接使得敌人晕迷,那自然为最好。 然而这种规律也并非绝对,修士的神通法术就是用来打破常理的。 常理认为气体扩散并不便于挥,修士的神通法术却可以打破这种作用的生效规律,使得香道在空旷的环境之下也能快挥作用。 这便是眼下李柃所要攻克的难题,把香道的能力切实运用于实战。 李柃斜躺着,忽然问二女:“世间可有顺风之香?” 朝姝和丽居微怔,忍不住道:“驸马爷,你在考我们哩,世间之香,岂不都是顺风之香?” 李柃点了点头,又再问道:“可有逆风之香?” 两女哑然,好一阵后,朝姝才道:“这却未曾听过。” 李柃也没有指望她们能够回答,自己回答起来:“我曾闻,华香不逆风,芙蓉旃檀香。德香逆风熏,德人遍闻香,可见这世间是有逆风之香的。” 他此言典出《出曜经》卷九之戒品。 夫世间诸华香,尽顺风香,不逆风香。 戒德之香,亦逆风香,亦顺风香。 世间华香,齐熏欲界不熏色界,或直熏一方不熏三方。 持戒之香,香彻十方。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世间诸多花草香气尽是顺风而飘,不逆风而飘。 唯有戒德之香亦逆亦顺,不受这种气流扰动的影响。 它们各自的影响范围亦不同,持戒之香,香彻十方,一定程度上可以脱时空的限制。 又有《增壹阿含经》,世尊告阿难曰:“此三种香,亦逆风香,亦顺风香,亦逆顺风香。” 此间三种,为戒香,闻香,施香。 这是佛家说法,以持戒之香与凡尘世间的俗物做对比,证明佛法的广大与神奇。 李柃不是要修佛法,而是由此引申出香道意蕴,亦知感通天地,持念变化,当可证得逆风闻香之法。 以凡俗论之,香气是物质分子散至空中,一切种种皆不离气流动力,故而无论植物之香,动物之香,矿石之香,皆属顺风之香。 然而以修仙而论,灵蕴,心念,神通法力种种,能够越气流,熏染诸界的灵香简直太多了,自己出入幽冥,亦曾经在梦境之中施展过众妙化香诀,得以闻香。 这显然是不受气流和时空限制的,归结为逆风之香不足为奇。 唯一问题是自己尚未激它们的秉性,亦未曾掌握运用它们的规律,所以才会有此前的困扰。 李柃修出善德化香,又有幽梦香,返魂香种种成品,已然隐约察觉到这一领域的可能。 简而言之,这是一种类似精神感应的状态,能够无远弗届,使得人有化香之能。 用音律之道的术语来类比,就是共鸣! 闻香也有共鸣,是一种通感上的共情感受,亦或可称香念。 但那种运用之法太高端了,李柃虽有头绪,如今顾及的始终还是逆风之香。 而这些,似乎多赖灵蕴,法力,传播香魄,而非有形之质。 说到这个,李柃就想起了炼制和研究迷神香所需的彩虹花。 这一段时日以来,李柃两次进出梦界,再次前往梦蝶谷中探险,但却并未等到那里刷新。 这时候他才知晓,很多梦界秘境的刷新周期都在一月或者一年以上,而其他彩虹花的出产之地又都是一些机密情报,非得花上相应代价不可。 好比莫清平,可是帮忙炼制了法宝,才得以进入其中。 但李柃也没有死守梦蝶谷这么一处地方,他已经开始以此处地域为中心,开始向着四周探索。 尤其是黑森林和荡魄湖一带,都开始重点探查。 他从当中获得了不少遐草香的香魄,更有七情六欲之中的忧思惧愤等等情感意志散乱分布,得以单独提炼出来。 完整的彩虹花暂时难以获得,他打算试一试利用这种办法合成花瓣。 …… 当夜,李柃独自躺在房中大床上,依例点着克制血灵新娘的拒邪香,幽然入梦。 随着一阵渺茫的悬空之感传来,他再次来到了梦幻岛中。 一入此间,明显可以感受到,中央深处的灵峰又再变得真实了几分。 李柃径直往那里走去,几名巡逻的弟子看了他,连忙行礼:“李公子,你来了。” 此刻李柃已经不再掩藏修为,大大方方以新晋筑基的身份出现了,连待遇都提升了几分。 对于许多散修而言,筑基就是一辈子的成就,人生圆满的终点,他如此年轻就达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柃却毫无波澜,毕竟他还盯着更高境界。 在几名巡卫带着几许羡慕的眼神中,李柃开口询问道:“莫前辈在吗?我想求见莫前辈。” 果然是要一起混熟才好相见,这是共同探寻秘境的额外收获。 前辈高人也不见得一定就高高在上,只是平常没有共同爱好,也没有共同事业,实在玩不到一块儿去。 但李柃能够跟上他的脚步同游梦界,就有资格混熟。 当然,在此之前,还需有子虚前辈的关系引荐,方才引出同游梦界的事情。 诞生交情的真相如此简单,却又是平常人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阶级鸿沟。 巡卫执事殷勤说道:“岛主在上面,请。” 不久后,李柃到了上方的宫殿,自己熟门熟路的进去找人,果不其然,很快就在偏殿现莫清平。 李柃问道:“莫前辈,你此处可还有彩虹花?我记得上次你好像采摘过不少。” 他如今对此物的需求量不大,但是未来研究说不定得消耗许多,索性开始囤货。 莫清平道:“彩虹花?我手里头确实还有一些存货,暂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你若想要的话,平价卖给你就是。” 李柃笑言道:“那可真是多谢了。” 莫清平摆摆手,大方说道:“你也曾经把珍稀的冥蝶转卖给我,彩虹花这种东西可比它常见多了。” 李柃道:“若是前辈手中有多余的幽梦香,我也想要收购一些。” 莫清平微怔:“一些?那是多少?” 李柃道:“十来份不嫌少,上百份也不嫌多。” 他最近偷偷把手中的海兰石出手十余枚,加上自己制香所得,手里头又有了二十几万符钱,说话都硬气许多。 莫清平却道:“这种东西我最近也急用,而且制作的数量有限,根本没有那么多,只能卖你三五份。” 李柃奇道:“前辈之前不是说已经掌握炼制方法吗?” 莫清平道:“我为结丹修士,总不可能天天都自己炼制此物吧,能够进到的原材料又有限,只能是先惜售了。” 李柃闻言,顿时了然。 莫清平和手底下的人并没有自己这般的闻香天赋,炼制起来颇费人工,这也算是隐性的成本。 几乎每一份出产都被莫清平投在梦幻岛上了,能够给自己三五份,已经是个人情。 于是道:“如此也好,先看看再说。” 传播香方开始有所反哺了,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要用,只是想要检查一下对方手中香品的成色。 这个模式可行的话,还可以想办法流传出去更多,使得花钱购买更加容易。 有利可图了,也会有更多的人从各处搜寻材料,源源不断的进行供应。 这个时候,莫清平忽然看向李柃:“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主修的也是子虚前辈所传的香道吧?” 李柃道:“确实如此。” 莫清平道:“要不然,我给你一些原材料,你自己炼炼看?” 李柃暗笑,心道这不会是想要测试自己炼制此香的能力,然后反过来从自己手中收购吧。 如意算盘谁都会打,不止自己在如此想啊。 忙道:“还是算了吧,如此往来多有不便。” 莫清平轻叹一声,道:“此物是梦道与香道结合的典型之物,想要找到同时擅长这两道的炼气修士还真不容易,凡人又无神识,说不定炼制过程都自己打瞌睡了。 我正在考虑,是否要将此香的方子传播开去。 子虚前辈曾告诫过我,敝帚自珍不如广济天下,如今想想,果真高明。 倘若能够以此法获得草莽之中的助力,有人愿意炼制此香,自负盈亏,我只需要出钱购入成品即可,的确颇为方便。” 原来,他已经处在吃透香方,正在扩大产能的阶段。 李拎对此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是把自己李氏香坊的一些管理经验告知,希望他能打破这个瓶颈,成为幽梦香的出产之地。 在此间闲聊一阵,李柃返回自己家中,忽的心血来潮,打开房中机关,神识往里探去。 “青丝,你成功了?” 慕青丝略带振奋的声音传来:“呀,夫君,怎就现了!我还想趁你不注意,出来给你个惊喜呢!” 她筑基了! 第197章 青丝筑基 “好,我重来一次。”李柃听到慕青丝的话,不禁哈哈一笑,在其娇憨抱怨之中退了回去。 片刻之后,人影飞驰,伴随着香风扑面而来。 李柃还没有说上话,就被迎面扑倒,仰躺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 慕青丝出银铃般的笑声,坐在他身上,畅快道:“夫君快看啊,我筑基了!我终于成功筑基了!” 嬉闹一阵,慕青丝兴冲冲的起身,把李柃拉了起来:“我真的太开心了。” 李柃笑道:“成功筑基固然可喜可贺,但也用不着如此夸张吧。” 慕青丝是温婉恬静的性子,虽然因为年轻,偶有活泼之时,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古典而传统的。 李柃还是头一回从她身上闻到如此热烈芬芳的浓香,这昭示着心情的激荡。 慕青丝看着他,眼神灼灼道:“一朝筑基,脱胎换骨,这才是仙门所公认的修炼起点,如此一来,我也可以突破自身限制,与夫君结伴同游了。” 原来她担心的是落后于此,再也跟不上。 李柃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感动,怜惜道:“我筑基后也不会抛弃你的,没有必要焦虑。” 慕青丝摇了摇头,认真说道:“修仙界中,从凡人到炼气是一大蜕变,但真计较起来,凡人和炼气修士之间的寿命差距并不大,还有各种天材地宝可以补充,本质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筑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蜕变,寿命直接增加六至八倍,也拥有了法力。 当年老祖多爱太祖爷爷,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老迈,直至寿终正寝?这种差距,是任何办法都弥补不了的。” 李柃听到,不禁微怔。 仔细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且先不提道体,筑基境界最重要的标志是修出了法力,而法力又是感召自身元气,道心,还有天地自然力量所形成的特殊凭依,还拥有一定的灵性,拥有法力才能有无限可能。 结丹同样运用法力,元婴神魂出窍,感悟法则,但平常主要还是运用法力。 只有化神之上,修出道果,乃至于合道,才能逐渐抛舍法力,直接以自己的意志掌控法则,促成天地自然的运转。 筑基这一步,的确非常重要。 李柃笑道:“那看来,还真值得好好庆祝一番,不过眼下还是先把此事通报老祖,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不久之后,通报完毕,李柃在慕青丝惊呼之中将其拦腰抱起。 慕青丝面色微红道:“我闭关了三个多月,得检查检查,朝姝她们几个婢子有没有趁机整日痴缠,跟你胡来。” 李柃讥笑道:“当初是谁说要遵循传统,把她们安排在房内的?” 慕青丝霸气道:“本公主赐给她们的,才是她们的,不给的,都不准抢。” 李柃道:“瞧瞧你,筑个基尾巴都翘起来了,且看为夫怎么收拾你!” …… 一夜过去,李柃神清气爽的起身,看着缩在被窝里面,如同猫儿慵懒的妻子暗笑不已。 得益于修炼,他如今也今非昔比了。 还是修炼好啊,凡人的限制太大了。 李柃召来朝姝,丽居,给自己和慕青丝洗漱,不久之后,前往湖边散步,却是谈起今后之事。 如今慕青丝也已经筑基,两人的前程未来愈光明,该是时候考虑一些重要之事了。 比如,主修的道途。 “其实修仙界中,原本是没有什么主修道途的说法的。”慕青丝说到此处,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许疑惑,“大家一心修炼上进,得道成仙,所以都称作仙道,无论内炼阴阳,还是服丹升仙,都没有任何差别。” 李柃道:“确实如此,条条大道通仙界,能够升仙就是正途。” 慕青丝道:“但自上古以降,道门大兴,旁门左道皆不得证大罗,这就成为了修道为主,而后又有借假修真之法,乃至于法道修真成为主流,譬如炼器,炼丹诸法,都沦为辅助道途。 其实追溯历史便可知晓,古时亦重外丹,外丹之道追求一服而升仙,根本没有这么多阶段和麻烦,只可惜仙丹难得,至今已然只剩下缥缈传说。 其实如今各大道途,都是以内丹,元神为根基,杂糅神通法术,再以自身技艺拼凑出来的综合路线,譬如炼器,可能某人本身擅长炼制各种法器,法宝,便给冠以器修之名,但实际上还是内丹之道,元神大道的路线。 炼外丹,修剑道,阵道,符道亦如是,根基都在自身内丹和元神之上。” 李柃道:“前辈高人已经从千百道路之中趟出康庄大道,的确没有必要另辟蹊径,只是个人脚力不一,位置不同,才需要抄抄近路。” 慕青丝道:“是啊,所以夫君你的道途为香道,实际上也是以内丹,元神为根基,寻求此道的展,你已然确立自身道途和未来的展路线,我却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好呢。 老祖昨日也没有提到此事,你说该怎么办呢?” 李柃道:“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 慕青丝道:“我原本是想要主修法道的,天云宗有诸般法门,杂糅五行,可称博大,然而如今奉老祖之命布局于外,未必能有那么些条件获得筑基真传的法门,说不定得考虑一下那些草莽散修的大众选择,从草莽之中容易寻得法门的路线入手。” 李柃道:“这个我还真没有多少了解,草莽之中盛行什么法门和路线?” 慕青丝道:“草莽之中亦盛行上古道门流传下来的五行法术,兼奇门遁甲,但因战斗,营生之故,多兼修剑术,炼器,布阵,炼丹诸术,非常混杂。” 李柃听得大皱眉头,在慕青丝的述说之中,草莽江湖就是一个多大染缸,里面各种法门路线固然不缺,但却绝大多数都是散乱而不成体系的,绝大多数散修也没有必要考虑体系和未来路线的问题,因为他们筑基就是终点。 乍看起来,散修之中高手不少,有所成就者不胜枚举,但那是依靠广大数量基础堆积起来的,数倍于宗门和大势力的成功数量下,是数十倍,数百上千倍失败者的累累尸骨! 还好,自己和妻子这样的散修,起点就已经高出那些人太多,晋升难度和最终成就肯定有所不同的。 李柃思虑一番,道:“你可有什么考量?” 慕青丝道:“或可以炼器或者炼丹为主。” 李柃道:“如此也好,有个炼器或者炼丹的技艺,也好在草莽之中立足,但具体到器道还是丹道,还是要考虑你自身秉性和外在条件,我建议是考虑丹道,因我们可以遍寻灵材,共同补益。” 李柃此刻考虑到的是香道之中不少灵材是从草木而来,有妙树华香,或可用来炼丹。 这两道的本性接近,或有互补之处,还可以共享材料什么的。 只是丹道修炼,须有方子,以及丹房,丹炉诸般条件,这些都得置办一下。 还有就是平常四处搜罗宝材,枯守宝炉,静候天时地利,也不知晓青丝能否耐得住性子,办成这些事情。 至于和自己一样的香道,李柃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穿她法门和技艺,但这一条路以前就想到过,也测试了,实在没有什么天分,强行为之,恐耽时日。 李柃自己都还没有趟出一条长生逍遥的康庄大道,也实在不知究竟能把香道推动到何等地步,还是不要如此安排为妙。 “虽说暂未得到真正丹方,但凡俗世间亦有不少流传,我先试试手再说!” 慕青丝说着就来了兴致,简单尝试起来。 驸马府中的条件不错,短短几日功夫,就找来丹炉和一大堆材料,方子,布置了一个丹房出来。 “夫大丹之术,出乎铅汞。而铅汞之药,乃大丹之基…… 以挣铅八两,取山泽银四两,投入铅内,镕抡取花,得八两,谓之铅黄花。朱砂八两,同研细……” 慕青丝一身素花衣裙,神色肃然,捧经而读。 李柃悄然关注了一下,还真巧,这方子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在草莽江湖之中,有不少沿袭自上古的好东西流传,各大宗门虽然敝帚自珍,各种秘方,奇方不少,但天长日久下来,终归还是会有些许散失在外的。 慕青丝此刻所看,就是其中一种据说可以延寿的良方,来源于《大丹铅汞论》一书之中的采取真铅真汞之法。 “如何,你感觉可以吗?” 李柃带着几分试探问道。 慕青丝信心十足:“看起来比想象中简单多了,说不定我还真的有几分天赋。” “哦?为何这么说?”李柃好奇道。 慕青丝道:“我观这炼丹,和下厨炒菜差不多,终归是各味材料,各调火候,烹饪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李柃闻言,哈哈大笑:“你这说法倒有几分意思,说不定大丹炼成,还真就像是珍馐美馔。话说回来,修仙界中好像还真有人以烹饪做菜为道的神厨一门,但烹制的不是凡俗菜肴,而是以龙肝凤髓,灵材仙葩为主材,调和性味,萃取灵蕴,做成极大增益之物。 凡人服食,可以延年益寿,修士享用,亦可增长修为,法力,多有裨益。” 慕青丝道:“那本质上也是丹道和岐黄之术,可称药膳……夫君你先别打岔,我这次研修成功,说不定也可以制成拥有延年益寿之效的灵丹,拿出去商会拍卖,价值不菲!” 李柃笑道:“好,好,那我静候佳音。” 乍一接触这道途,慕青丝还颇感新鲜,接连几日都泡在丹房里面现学现卖。 结果数日之后,被调去帮忙的洁华灰头土脸跑来含香阁报讯:“不好了,驸马爷,不好了,丹炉都炸了!” 李柃伸手帮她掸了掸烟灰,纳闷道:“怎么回事?” 洁华道:“公主她……她把丹房给烧了!” 李柃道:“人都没有事情吧?” 洁华道:“这个倒是没有,公主她一直都在看着呢。” 李柃道:“那就好。” 说着起来,招呼道:“看看去。” 来到丹房处,果见浓烟滚滚,一众仆役提着水桶忙前忙后,扑灭尚未蔓延起来的火势。 慕青丝看了洁华,气打不过一处:“好你个小妮子,我说怎么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原来跑去报讯了!” 李柃看了一下,顿时也哑然失笑,什么丹炉炸了,丹房烧了,只是炉盖重开,冒出黑烟而已。 的确少了些幔帐帘布,熏黑丈许见方,没有那么严重。 当然,这也不是丫鬟胆敢说谎,只是大惊小怪而已。 但是这不应该啊…… 李柃狐疑看着自己妻子:“其实,你不是说成竹在胸,定能成功吗?” 慕青丝讪然说道:“我也没有想到那么难……竟然失误了。” 旋即也露出几分迷茫之色:“不应该呀,这没有道理啊。” 李柃听罢无语,瞥了一眼身旁的桌子,但见几枚颜色暗黄,龙眼大小的丹丸放在瓷盘上面:“这是什么?” 慕青丝道:“这是炼制出来的半成品,对了,这说不定成功了,要不然……” 李柃摆了摆手,找来一名准备洗涮地板的仆役:“别忙活了,先去给我找几只兔子来。” 不一会儿,李柃和慕青丝肩并肩的俯身低头,看着口吐白沫,倒地抽搐的灰兔默然无语。 洁华也在一旁捂住小嘴,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青丝啊。”李柃沉默许久,语重心长道,“你虽然小有天赋,初次炼丹就成型,但还是不要选这门手艺为好吧。” 慕青丝看了看手中的书,又看了看兔子,仍自迷惑不解:“这没有道理啊……” 李柃赶紧把她拉走,炼丹这门手艺,果然不是普通人可以觊觎的。 时间很快又再过去一段,十二月中旬,黄云真人传来消息:“你们在府中等我,我带你们去往北霄群岛一趟。” “北霄群岛?”李柃想起过去曾经提及的事情,不由精神一振,“可是有什么事?” 黄云真人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第198章 灵脉的意义 年底,黄云真人如期而至,看了看已然双双筑基的李柃和慕青丝,满意点头:“很好,如今你们都已经筑基,拥有六至八百寿元,如此才能长久安稳,扎根下去。” 李柃听得此言,不由微讶:“老祖还真打算把我们安排在海外?” 黄云真人道:“以前不是就跟你们说过吗?” 李柃道:“老祖,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呢,这边的工坊,人事,还有诸多琐碎……” 黄云真人不耐烦道:“到时候再找人处置就是,要带的东西,还有奴仆都可以一并带过去,无非便是费些时日而已。” 李柃听得恍惚,心下微叹,踏上修炼之途后,理念果真不同。 老祖想要安排自己搬家,连带着此间的仆役下人,诸般产业都打包带过去。 凡人安土重迁,百十里地都视作天堑,然而修士搬迁几万里,十几万里都只作等闲,无非便是召来商会的飞舟,亦或动用其他神通手段。 她又怎么会去考虑,那些凡人的父母家人,亲眷乡里? 不过想想,驸马府中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在此服役的仆役,典型的封建礼法之下的附庸。 也的确只有跟着自己这个主人这条路可走。 李柃自己也对亲族没有什么概念,他这一世是带着记忆重生的,心安之处方为家。 于是不再多想,只是问道:“北霄群岛不是四海商会的属地吗,搬去那里岂不寄人篱下?” 黄云真人道:“我给你们弄了一座岛屿,从此之后你就是岛主,但要帮我玄辛峰收留弟子,有时候兼作安置之地。” 说罢衣袖一拂,施展袖里乾坤之术,把两人和招来集合的内苑仆役都装了进去。 此间是个浑蒙不清的小洞天,方圆百余丈的空间被单独开辟出来,暂作安置,也不知道多久过去,方才重新打开,把众人放了出来。 …… 北海之地,天清气朗,蓝天倒映在碧海清波之上,使得大海显露出蔚蓝的颜色。 李柃和九公主踏立在月白色的海滩上,看着远处岛屿和海面,不由心旷神怡。 这个时候他们才知晓,黄云真人带自己来的这处地方叫做月沙岛,乃是一座长宽约十六里许,拥有着一片低矮小山和广阔沙滩的椭圆形岛屿。 它如同明珠点缀在北霄群岛的东南角落,离中心不远也不近,自据灵脉支流,拥有着一座规模不小的泉眼。 此刻正有大群筑工正在翻修房舍,隐隐然间,竟然呈现出玄辛国中驸马府的格局。 黄云真人为图省事,直接把驸马府宅邸的图纸找了过来,丢给商会之人复建,虽然有些照猫画虎的意思,但这也恰好正合李柃和慕青丝心意,有种未曾变动的错觉。 在李柃和慕青丝于海滩散步的时候,朝姝,丽居等人也兴奋莫名的站在一处矮坡之上眺望工地,不时对着园林山水指点交谈。 她们都从中辨认出了过往熟悉的竟致和建筑的影子,尤其是内苑的清宁居,含香阁,水榭花楼,简直如同整个搬运了过来。 据说此后还将安排李柃和慕青丝返回旧邸,指派人手把日常所用的家具等物都搬来,那就更加完美了。 对于商会的筑工而言,几个月内建造这么一座府邸不算什么,唯一的难处在于底下阵基和配套法阵的衔接。 这处地方不同于李柃在玄辛国内的家园,它是灵岛的附庸,有灵脉支流经过。 “你们可知道,灵峰灵脉意味着什么?” 黄云真人海滩上远远观望,忽的收回目光,对李柃和慕青丝说道。 李柃道:“老祖,我似曾有所耳闻,灵峰福地的灵脉可以润泽大地,使得物产丰饶,多产天材地宝。” 黄云真人道:“你说得不错,出产天材地宝的确是其中一大用处,大粼河的灵脉堪称地仙之脉,对整个玄洲异常重要。 但这世间,也并非所有天材地宝都是因着受到福地滋养而生长出来,倘若没有这些,还可依靠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乃至天地五行,外域虚空之力…… 它真正的用处,其实在于建立山门大阵,固守一方,蓄养势力!” 李柃闻言,不禁恍然大悟。 修仙界中,的确有不少利用灵石等物布置阵法,以禁制守护自身的手段。 这可以让草莽散修于野外结庐而居,亦或者遭遇强敌,一时难以摆脱之时,能够寻到暂时托身的庇护之所。 然而法阵规模越是庞大,功能越为繁多,就越不可长久。 永久性的山门大阵设施,和那些临时的法阵禁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倘若没有这等灵脉,再多的灵石,灵玉,乃至灵晶也得坐吃山空。 黄云真人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大功效,那便是助益修炼,加修为法力的增长!” “什么,竟然还有此事?”李柃和慕青丝尽皆震惊。 黄云真人道:“我如今对你们所说,是修仙界中公开的秘密,但只有拥有灵峰福地和灵脉泉眼之人,方才能够了解。 此种福地,最大价值还是在于能够开辟出一处聚灵泉眼,源源不断从中汲取纯净的天地元气,助益自身修炼。” 李柃道:“可是……老祖,修士不是自性具足,不赖外物的吗?法力自有根基,周年运转周天,即可衍生!” 黄云真人呵呵一笑,面上带着莫名的感慨道:“这就是有山之人和凡夫俗子的区别啊!” 李柃道:“愿闻其详。” 黄云真人道:“古之文字,仙之一字何解?山上之人是也! 这山不是凡山,而是仙山福地,灵峰根脉,占据这些之人,方才拥有更大机会得道成仙! 自性具足,不赖外物,倒也不能说是错,但这种事情要分成两面来看,修仙界中,的确是不乏外物助益,增长修为法力的,长久以来都有此类谣言流传,是要借清静无为,高风亮节之大义,淘汰掉一些不好争斗之人,使得他们自愿放弃许多权益…… 如此一来,许多散修就甘于流落草莽,视金钱如粪土,视宝材为无物,不会主动争抢。” 她在用最平淡的语气述说着最黑暗的话语。 李柃讶然:“这……” 黄云真人道:“不必惊讶,莫道修仙中人如此,凡俗世间,不也都是这样吗? 上层人物讲大义,崇美德,满嘴礼义廉耻,都是局限无知之辈用的,这个世界只要还有其物质的一面,外物之力就永远都不可或缺。” “不过……” 她说到这里,却又话锋一转。 “修大道,成仙果,的确不能沉湎于外物,大义和美德,也的确有用。 达到了某个境界,这些道理又是正确的,外物的确又无用。” 李柃似懂非懂:“这当中的道理,就好比渡过了一条河流之后,不应当把筏子背负在身?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他曾经听说过一个典故,那就是渡河不借舟筏外物,靠自己肉身横渡,是为愚昧,渡河之后,仍然还把舟筏背负在身,更加愚蠢…… 这当中的度,并非每一人都能把握,许多人便是在这不赖外物和依赖外物之间迷失自己,走入不当的歧途。 “老祖,我明白了,不同的修行阶段,各有不同修法。” 许多时候,不要看人家说什么,要看人家做什么! 那些个强者大能,圣贤门下,坐享洞天福地,仙灵根脉之时,当真是不赖外物吗? 一个比一个法宝强横,装备齐全,一个比一个贪好仙丹,享用灵果珍奇…… 却在鼓吹什么外物无用…… 这实在是一件黑心之事。 当然,正如修士视黄白之物如粪土,顶尖的大能,仙神之流,视平常灵材,仙山福地也如粪土,这的确又是言行一致。 李柃此刻领悟到的一个道理就是,这些东西要辩证来看,更要具体分析。 凡夫俗子就该有凡夫俗子的活法,成仙成神也该有成仙成神后的追求。 黄云真人欣慰点头:“你的悟性一直都比青丝要高,这些道理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今后慢慢提点她就是。不过你们还不知道,这处灵峰福地倘若按照一定规制布成灵阵,凝炼灵元以作闭关潜修之密室,能助益法力成型! 简而言之,如此侧峰,大概增长二三成效率,北霄岛和玄辛峰那样的主脉大概六七成,仙山福地之主脉则是十成以上,大潾河那般的地仙之脉,更加难以限量!” 不要把那些能够增长修为法力的天材地宝与之相提并论,一口气增益数十上百年修为,那种才是真的借助外物而成,混杂罡煞,需要精炼。 灵脉泉眼所得助益润物无声,与自然增长几乎无异,甚至还有感通天地,上体天心之能! 你说有如此功效,手中掌握灵峰福地的修士们又岂会不鼓吹美德的崇高,鄙夷外物之污浊?” 这一席话把李柃和慕青丝说得哑口无言,同时震惊于其加修炼的功效本身。 单只侧峰级别的灵峰福地,就拥有二三成的增效,那岂不意味着,长久在此闭关修行的话,一百年左右就能凭空比别人多出二三十年的法力?五百年的话,就是一百多年法力? 李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禁问道:“老祖,这般的效果,能够同时供应几人享用?是否需要长久留驻于此才能生效?” 黄云真人道:“此乃天地所赐的额外资粮,当然是只能供一人享用,如果你们想要共享,只能摊薄,各占半数功效。平常把道基留驻于此即可,但也并不见得需要长久闭关潜修,而是饮用其中所产的灵泉。 此泉周年一成,经年不用,即将变质,而且很难取出,无法装载在任何容器之中,只能以人身纳之。” “原来如此……” 黄云真人又道:“除此之外,结丹以上境界难用下品之灵泉,元婴以上境界难用中品之灵泉,化神之后,难用上品之灵泉,这当中的种种限制各有门道,以后你再慢慢了解,会对修仙界中的各方宗门势力格局有所明悟。” 李柃道:“这么说来,这种侧峰级别的灵脉泉眼所产下品之灵泉?难怪能够给我们这样的筑基修士享用。” 高阶修士道基强大,运转一周所诞生的法力更显不凡,的确不是寻常泉眼所能助益。 而且,这种灵峰福地的分布格局难以改变,强行为之得不偿失,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否则的话,各方宗门和势力也不会把这些泉眼分散开来,供给门下子弟享用,而是全部集中在一起,造就仙山福地级别的主脉才是正途。 由于府邸还没有彻底完工,黄云真人也懒得带他们去看,只是在外围转过一圈便了事。 但在这时,她也给了李柃一张商会所提供的阵图。 此物是月沙岛上灵脉泉眼和法阵灵渠的布局图,当中明确记载了聚灵法阵和闭关密室的所在,今年和之前的收成已经没有了,但明年开始便可以定期前往当中收取灵泉,借助其中的灵气增益成长。 “青丝,你如今也已经筑基,该是时候考虑改换主修道途,增长能力了。”黄云真人又关注了一下慕青丝的修炼,“修炼之途,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都是要在一道精研苦修,日积月累才能有所成就。 我打算赐你一部《玄阴神剑诀》,乃是与你道体天资契合,而且对增长战力颇有成效的杀伐之法。” 李柃讶然道:“老祖,你想要青丝转修剑道?” 黄云真人道:“剑道主杀伐,在诸道之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倘若她能修炼有成,自然是件好事。” 李柃道:“我本以为不必打打杀杀,想让青丝修炼丹道来着。” 黄云真人道:“糊涂,大道争锋,岂同儿戏? 内丹元神之基,搭配剑术护道,再怎么说也是前辈高人趟过的成功经验,哪怕青丝实在没有天赋,也能混个中游,好歹拥有几分自保之力。 你之香道亦然,倘若没有护道的本领,永远都只能依附于人,但因你有天资,我才不反对你主修此道。” 全本 第199章 北海豪强 李柃闻言,若有所思。 一直以来,仙门重道不重术,并不会刻意要求弟子们修炼什么厉害的神通法术,而是把更多时间精力花费在提升修为和境界之上,以堂堂正正之势压人。 但如今老祖有意安排自己和青丝在外,就不再是仙门弟子,而是草莽散修了。 这时候应该遵循的,是草莽江湖的规矩。 学几手剑术,的确立竿见影。 李柃道:“听老祖的意思,是已经有了安排,就是不知这玄阴神剑诀究竟是何许神通。” 黄云真人道:“此乃祭炼玄阴剑煞,寄托心神的法门,可以把精神之力转化为剑意催,不在五行之中。 此种剑法初时不见声势浩大,但与人相争,拥有极大便利,可以说是专门用来对付有情众生的剑法,而后掌通化虚为实之法,显化于外,渐至人剑合一之境,可斩日月星辰。” 李柃闻言,顿时了然。 这果然是适合青丝资质的修炼法门。 黄云真人说罢便开始给慕青丝传经授法,李柃顺道听了一耳朵,现和那些奇门法术相类,都是重在变化。 譬如火诀,是以神念搬运火元,模拟火焰变化,焚烧敌人,这门剑法则是把神念力量转化成为玄阴剑煞,以攻精神。 炼气修士只能把原本用于驱物的神念转化,筑基修士拥有法力,念动之后,运转自如,便利程度不可同日而语,施展出来也威能强大。 又恰慕青丝的道体已然被转化成为阴性,很快便似掌握些许窍门,开始尝试运转精神之力,尝试起来。 接下来的两日,慕青丝开始尝试着转修剑道。 黄云真人除了给她法诀之外,还给了不少配套术法。 除此之外,还有珍贵的伪剑丸。 这是一枚头部寸许大小,尾部微尖,总长度大约二寸,通体都由黑色异铁锻造而成的水滴状飞剑,内蕴灵蕴和法力,为五甲品级的法宝。 赐予门下法宝,多有定数,一至三甲就是常见的极限了。 立有大功另当别论,李柃为黄云真人争取到了百余年时间从容布局,合该有赏,才拿到炽云葫。 但正所谓过犹不及,更高等的法宝,其实容易激起别人贪念,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在低阶修士手中,法宝也无法完全挥其效用,并不指望真的能够击杀筑基。 这更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黄云真人对慕青丝多有偏爱,以前就赐予过五甲法宝金剪刀,如今又是同为五甲的玄阴剑丸,虽然无法和李柃手中的炽云葫相提并论,但也可以说是所能赐予的最好之物了。 “其实应该给你们防身之物的,但防御类的法宝到处都缺,又容易因战而损,维护起来多有不便。” 慕青丝忙道:“我们晓得的,峰上的师叔祖们不是镇守魔窟,就是巡察世俗,比我们更需要那些法宝。” 他们身上穿戴,尽是不错的法器,暂时也未与人结仇,的确不好再索要什么。 黄云真人欣然道:“你明白就好,过几日我带你们去岛上见几名北海修仙界中的强力人物,都是我在过去年月里面结识的道友,或可帮助你们在这里立足。” 李柃好奇问道:“都是些什么前辈高人?” 黄云真人道:“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又一日,慕青丝于海滩练剑。 忽! 随着神念轻动,一道法力融入剑丸,如同驾驭火铳弹丸向前冲撞而去。 前方石礁被生生的打出一个大洞,剑丸直接钻进了石头里面。 “这威力还不错,要是打在人体,当场就能洞穿,就算换成炼气境界的修士,都得是一个大洞啊!” 李柃在旁边看到了,大为吃惊。 慕青丝道:“剑丸的攻击方式,好像和寻常飞剑大为不同。” 李柃道:“确实如此,它更多是依赖高飞行和自身携带的元气力量冲撞杀敌,而寻常飞剑是依靠锋芒斩击。 这二者不能简单说孰优孰劣,但据前辈修士们经验,物体在高飞行之中,的确是难以维持罡锋气刃,保持平衡的,梭状之物相比剑丸,或将花费额外的法力来抵御罡风。 反观剑丸,经由法力融炼之后,可以自动保持最佳的飞行状态,而伪剑丸多赖锻造工艺,设计成为球状或者水滴状的外形……” 李柃说着这话的时候,不由也想到了自己最初以为的飞剑形状,尽皆以常物之理来判断。 这是看山是山。 后来逐渐对凡之力有所了解,知晓修士法力神奇,加持其上可以抵消风阻,击破护罡。 到此阶段,飞剑形状似乎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无论何种形状,质地,都依赖于法力和罡锋,飞花摘叶皆可伤敌。 这是看山不是山。 然而到如今,方才知晓,凡之力仍然还是要遵循常物之理。 非常简单的道理,你有一分法力加持在飞剑上,帮助其巩固形体,抵消阻力,还不如多一分法力在增益罡锋,强化威能之上。 此消彼长,威力的差别就显露出来。 这却又是看山仍然还是山的道理。 老祖给青丝的这枚剑丸乃是利用天外异铁锻造而成,自蕴玄阴星力,又经名师巧匠之手锻造,打造成为圆润的水滴状外形。 这是一种非常适合于飞行和控制的形状,属于梭状飞剑缩短之后的变种。 李柃在此看着慕青丝操驭飞剑,不断控制着其上下飘飞,陡而突然激,如同弹丸打出,的确是威力非凡。 只不过,这种程度想要破除同阶敌人护体罡气,恐怕还是力有未逮,她如今初习剑术,还需要掌握诸多加持,控制的法门,方才可以做到运用自如。 “慢慢来吧,不要着急,剑术也不是一天练成的。” 李柃如是安慰着,忽的向一旁看去。 黄云真人身影在岛内出来,不一会儿,便到了两人面前。 两人连忙过去参见,黄云真人道:“先别练了,今日那些道友们已经齐聚于此,我这便带你们去北霄岛见见。” 黄云真人之前说过要带李柃他们去见北海修仙界当中的强力人物,李柃和慕青丝连忙跟上,一起往数百里外的北霄岛飞遁而去。 很快,三人到了北霄岛,但见一座长宽百余里的大岛出现在面前,内里宫殿楼宇,亭台楼阁俱全,中央的区域是繁华的坊市街区,不时可见商旅往来,如同墟会般热闹。 这几日在月沙岛上小住,李柃还没有来得及逛这边的街市,但却也已经从岛上筑工口中听说此间的繁华。 这里是四海商会设立在此的商业重镇,承担着往来交接的重任,各方的天材地宝和各类珍奇无数,都要在此集中和转运。 难怪前段时日被人盯上…… 不过这般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黄云真人很快便带着两人进了北霄岛上一处古朴园林,在一座精致无比的玉楼面前停了下来。 此间早已经有一群人在等候。 李柃举目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拄着拐杖,白苍苍的尚家老祖尚长老,还有在旁侍立的尚玉仙。 在尚长老左边,是一名面容姣好,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的美人,五官精致美丽,眉宇之间却似有一股难以化开的淡淡忧愁,令人望而生怜。 她的眼瞳竟然是碧蓝色的,清澈通明,如同宝石,丝呈现出几分红霞般的绚丽,波浪般披在身后。 更为奇异的是,其耳朵尖长,耳根之下,延伸向下的两颊部位生长着类似鱼鳍,但却又尖长透明的异形鳍膜。 此女衣着华丽,风格大胆而前卫,如同一串串的珠贝宝石以金银丝带串联,香肩肌理细腻,如同凝露香脂,腰间两侧却覆盖着带着些许蔚蓝通透,宝石晶片般的扇贝状鳞片。 更为令人讶异的是她下面所长竟然不是双腿,而是如同蟒蛇,又似鱼类的人鱼之尾,在呈现出蔚蓝色泽,如同波涛曳地的织绡丝裙中微卷着拖在身后,充满异域风情。 李柃看得讶异,他早就听说过,这个世界存在着龙人,鲛人,贝女之类的海中异族,也有许多虾兵蟹将之类的神奇物种,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此间见到其中之一。 依据他对大海为数不多的了解,这有可能就是传说之中的鲛人。 干宝的《搜神记》有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述异记》载:“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金,以为服,入水不濡。” 这是一种传说之中的种族,能把眼泪化作珍珠,或云服之可以延寿,治病,或者入水不濡,就是不知道是否当真有那么神奇。 尚长老右边则是一位看起来三四十岁年纪的贵妇,身上所穿似乎是一件宝器级别的镂金丝钮花纹锦衣,下着暗花烟云褶缎裙,头上梳着带环状的凌云髻,肩上披着一件玄青色的鹤羽大氅,气质高贵,身材火爆,成熟而又美艳。 她身姿如柳,只是平平常常站着,有一股妩媚入骨的特殊韵味散出来。 更让李柃心神都为之摇曳的,是她身上竟然传出一股如兰似麝,略带腥臊的特殊气味,暗香浮动之间,撩人心弦,整个人身上都似有一层暧昧的桃红色光芒向着四面八方散溢。 李柃不自觉的分辨这股气味,觉自己以前竟然从未见过。 这似乎不是任何花草树木或者矿物的香气,也不是从动物或者其他天材地宝身上采伐得来,而是她自带的异香,连普通人都可以闻到,只是无法像自己这般分辨清晰。 好在李柃终究算是见多识广,很快稳住心境,不去感知。 但不知为何,似乎是目光多停留了一下就被注意到,对方嘴角微翘,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看似迎候来人,实则眼神隐秘瞥了过来。 这一眼,意味深长。 尚长老热情洋溢,声音中充满着感染人心的欢快:“黄云姐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黄云真人道:“小七,别废话了,事情都办好了没有?” 尚长老笑道:“姐姐吩咐的事情,我等哪里敢怠慢,早就已经办妥,就等着您带人过来了。” 说着看向站在黄云真人身后的李柃和慕青丝,面上带着同样的热情:“这二位就是您家的后辈李柃和青丝吧,果真男才女貌,一对羡煞旁人的金童玉女啊。” 黄云真人道:“他们如今都已经筑基,放在北海这边,就得请你多多关照了。” 尚长老道:“姐姐放心,您家的后辈就是我的后辈,定然一切都安排妥当。” 她说完话后,身边的异族女子和贵妇都过来参见:“黄云前辈,好久不见。” “海姬,妱冉,你们可真是风姿依旧啊。”黄云真人略带几分羡慕看了看两女,自然不是因为什么修为法力,而是身姿容貌,还有年龄。 这两人似乎是年轻一千多岁的结丹真修,因着过去有所往来,结下了几分交情,倒也称得上是相识之人。 几人在外说了一番话,便在尚长老的邀请下入内,这时候李柃与慕青丝才来得及和认识的尚玉仙打招呼。 “玉仙姐姐,别来无恙啊。” “恭喜青丝妹妹成功筑基,这几日我本想着赶去月沙岛上作客的,但又怕耽搁老祖安排有关你们的诸事,所以没来得及过去,还请万勿见怪。” 她们近期有所联络,不知何时,竟然都开始姐妹相称了。 李柃见状不禁感慨,女人的友谊增长得还真是快啊。 慕青丝却是好奇问道:“你家老祖安排的什么事情?” 尚玉仙道:“你还不知道吗?是月沙岛的地契和岛上附属的一些权益交接,不过这些也的确不必你们太过操心,四海商会早有章程,一切都按照流程办理妥当了,我也会亲自盯着,保管一草一木,都完好无损的转移到二位名下的。” 慕青丝道:“那还真是辛苦玉仙姐姐你了。” 尚玉仙笑道:“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我两家老祖交好,我们这些做后辈的也该多多往来才是啊。” 第200章 龙宫的配置 黄云真人这一次召集过来的友人不多,但个个都是草莽江湖里面的高端人物,有商会的长老,管事之流,有雄踞一方的妖王大佬,有占据灵峰灵岛的洞主,岛主,林林总总十来位结丹。 真是谈笑有真修,往来无凡民。 这些当然不是她人脉的全部,但却是北海之地这一方圈子里面,可能会和李柃夫妇有所交集的关键人物。 黄云真人也没有刻意让李柃做些什么,只是安排他和慕青丝一起侍立在身后,当个摆设就行。 不久之后,众人6续离开,剩下金钱会尚长老和几名分管此间的总管模样人物。 黄云真人询问道:“崔总管,你们手中还有合用的虾兵蟹将和异族之民吗?” 一名筑基境界的商会总管道:“大海这边多启战端,时时刻刻都有虾兵蟹将之流的异族被打杀,转化成为战俘奴隶,也有许多小妖之流活不下去,举族投奔,自愿卖身,这些自然是有的……” 此言一出,李柃大为惊讶,没有想到四海商会还涉略这些事情。 黄云真人传音道:“你等在此立足,正需要一些仆役和看家护院的杂兵,采用这些人手中的异族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边的风土人情就是如此,弱小者被捕杀,比比皆是,能够活得一命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虽非族类,却也未必没有忠心。 能够入得商会之手,都是已经训练好了的奴仆和家丁,实在有问题还可以找他们,总比自己不懂行的胡乱接受插标卖身者要好。” 李柃奇道:“这怎么说?” 黄云真人道:“以前常有一些小妖举族投奔,结果现主人家实力孱弱,杀人灭口,反客为主的,也有一些盗匪之流假冒奴仆,混入府中偷盗抢掠,连伸冤都没有地方去。” 旋即,黄云真人和尚长老先行离开,留下李柃和崔总管商谈。 崔总管是牙行之人,热情介绍起了手中各种各样的异族奴工,杂役奴婢。 果然如同黄云真人所言,这些当中有些是战败的俘虏,有些是被抓的丁口,有些则是自甘卖身,如同凡俗世间之民遇到大灾大害之年,实在活不下去了,依靠这种办法寻求托庇的小妖。 商会基本已经垄断了这方面的生意,各方面的人物想要雇家丁,打手,仆役,奴工,尽皆都要通过他们担保才能往来。 莫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同为人族者,奴仆家丁市场也是被这些牙行垄断的,主家自行添置的风险不小,也难有称心如意。 李柃听了一下,结果现这些仆役都不贵,有个几两工钱,甚至混口饭吃就能长久雇佣了。 一般战俘都被送进采珠场或者其他需要劳工的地方去了,岛上效劳的家丁护院之流,大多都是自愿卖身者,商会崔总管大体介绍了一下,还真是实际意义上的虾兵蟹将居多。 “北海之地,多有海族,其中尤以虾蟹鱼人三族繁衍最为繁盛…… 其中鱼人多丑陋,生得奇形怪状,实力也高低不齐,虾人一族,蟹人一族倒是天生孔武,力量能达三五百斤,不逊6上凡民国度的精兵……” 李柃道:“崔总管,我等没有来过海里,并不知晓这些,你手里头有这些虾兵蟹将的话,可否直接带出来演练一番?” 崔总管道:“正有此意!” 说着拍了拍手。 庭院中,一阵盔甲响动的声音传出,不多时,便是一排排的龙虾兵披坚执锐,威武出场。 这些都是人立而起的大龙虾,身形体貌乍看起来和人族相似,再细看去,根本没有穿戴盔甲,都是天生甲壳所化,自带一定的防御能力。 不久之后,又是身材更加魁梧的蟹族士兵各提刀斧上场,在头领的号令之下齐齐施礼,然后捉对厮杀,演练起来。 崔总管并没有虚言,这些虾人大约拥有三百多斤力量,矫健灵敏,蟹人则是普遍拥有五百多斤力量,甲壳厚重,各有各的特点。 总的来说,即便是凡妖,武斗实力也过了凡俗国度的精兵,无论力量,体魄,耐力,都强上几筹不止。 “这些虾兵蟹将充作家丁的话,工钱都不贵,每丁一年二十两银子就行,但因是举族投奔,还得包下老弱病残,每口五至十两不等,各族另有三五达到修士境界的异种者,实力在炼气前期上下,或为异人水准,则需符钱三千六百以上。” 李柃客气问道:“月沙岛上需有多少护院为好?” 崔总管道:“有个三五百人轮值就够了,这虾人,蟹人两族,各自都是这般数量的成年丁口,但我的建议是先选虾人,因为妇孺数量较少,拖家带口也才千余数量,凡俗银钱忽略不计,琐事省下不少,符钱开支也才两万不到。 蟹族那一帮,就达到三千多丁口了,符钱开支倒是差不多,也是几名小妖,合计两万多……” 听到崔总管这么说,庭中领兵的蟹将忍不住向李柃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们一族能战之兵更多,以后补充起来也快。” 崔总管瞪了他一眼,恼然说道:“你们太能吃太能生了,这位公子不是出不起钱,但初来乍到,总不能耽搁其他方面吧。” 说着传音李柃道:“李公子,莫要听他胡说八道,我建议你还是选虾人为妙,反正月沙岛也不大,有个三五百家丁巡海也就够了,这些都是用来防范宵小之辈和充作眼线,顺带摆摆门面的,真要对上修士没个用处,当然还是选省事的。 等他们自己扎下根来,繁衍生息,可以自行控制族群数量,反正这些异族都很能生,到时候要留下就留下充作家丁,不留就放出去自己另谋生路。” 李柃从善如流:“那就照崔总管说的办吧。” 不久之后,一帮鱼人被带上来参见。 这些都是五短身材,形如侏儒的鱼头怪,乱七八糟的穿着些凡民的衣裳,显得不伦不类。 鱼人大多并不符合人类审美,长得奇形怪状,大多也没有什么技能和文化。 这些都是大海之中的下民,海妖内部倾轧不断,大妖强者们往往一张嘴就能吃掉成千上万,都被逼迫得上岸卖身,为奴为婢了。 不用问,只能当做最低等的杂役来用了,工钱在十两以下。 之后被带上来的贝女,螺女,倒是一个个眉清目秀,温顺可人,面貌符合人类审美,各自耳朵,两腮以及背上带着海妖的体貌特征,但却不显狰狞,反而充满异族风情。 这两族体力孱弱,在大海之中的境况同样非常凄惨,但因容貌符合人类审美观念,工钱反倒远远胜过寻常虾兵蟹将之流,达到了三五十两以上,个别出众者甚至高达百余两,一个就顶得上五六个壮劳力。 但她们也绝对不是只有样貌一个优点就做到这个程度。 凡俗婢女懂得的浆洗缝补,伺弄花草,等闲家务自然都会,各自或烧得一手好菜,懂得盘账算数,或者擅长剪裁、女红等等技能,甚至拥有管事,算账的本领和经验。 顶尖的,更在这些之外掌握琴棋书画等艺术技能,演艺吹箫都不在话下。 这些就不可能拖家带口的买入了,崔总管让商会的人牙子把异族奴婢们都领出来,一个个走过,让李柃和慕青丝当场挑选了一圈。 尚玉仙也留在这里,热情帮忙挑选,不一会儿就选定了上百名,上中下等俱有。 崔总管又道:“一府之内,岂能没有总管,我建议还是再配上一位管家,统领这些海族为好。” 李柃道:“我自己也从6上带了些许奴仆,自有管家。” 尚玉仙笑道:“李道友有所不知,崔总管所言是专门统摄和管理这些海族仆役的管家,倘若已经另有安排的话,分成内外两府,各司其职就是,因为异族风土民情不同,诸多习性,需求,还是得同为海族才能了解啊。” 李柃道:“这倒也有几分道理。” 于是继续从善如流,结果走出来见礼的却是位弯腰驼背的佝偻老者。 “不会吧,推介这样的老人家给我!”李柃看得怔住,旋即想到了什么,定睛看去,却是突破其障眼法,见到了一个身穿青衣,背着龟壳的老迈妖修。 不禁脱口而出:“龟丞相!” 老者闻言,老脸一红:“惭愧,惭愧,吾等龟族虽有善谋美名,但却多是仗着寿元悠长,天生能活千年,不逊修士所致,不敢比人间执宰一国的丞相大人。” 话虽如此,却是眼眉弯弯,显得颇为受用。 崔总管笑道:“这位是龟业成龟老先生,时年七百五十三岁,服役过两姓人家,拥有丰富的管家经验,因有修为在身,工钱每年一万符钱起价,具体多少,你们可以再谈谈。” 这样的专业人才就绝对不是等闲卖苦力的家丁或者那些贝女,螺女可比了。 李柃随意和这位龟老先生谈了谈,现他的修为见识绝对不在过往所雇请的百宝阁镇守,莫衡和肖毅成两名供奉之下,于是欣然开出一万二千五百符钱的薪资,聘请其为外府大管家,先试用三年,满意后每甲子一签。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且先不提这位龟老先生拥有些什么本事,单只几百年的妖生阅历和见识经验,就是如今李柃在这边立足所紧缺的。 结果这样一算下来,花费多少钱财另计,净是些海中水族。 李柃自嘲一笑,对慕青丝传音道:“我怀疑自己当的不是岛主,而是龙王,这月沙岛都变成龙宫了!” 慕青丝调笑道:“那你还缺位侍寝的龙女公主哩!” “使不得,使不得……”这是一道送命题。 好一阵后,李柃重新在这处地方的后院与黄云真人汇合,告知已经挑选好府中仆役和管家,正待商会之人帮忙交接入驻。 新上任的龟管家已经进入状态,帮着核对名册,点选人员去了。 这的确能够让李柃和慕青丝省心不少,否则一大家子在这里,许多琐事是操心不完的,也不用修炼了。 李柃在凡俗国度的时候就自己起家,这些自然是不用黄云真人操心的,她和李柃谈的是未来道途上的事情。 “知道我今日为何要把你带来这里吗?” 李柃道:“莫不是为了见这次会晤当中的某人,先混个脸熟?” 黄云真人道:“不错,奴仆下人,管家之流,什么时候雇佣都行,即便没有我带着,你自己花钱请托,也是一样的,但商会这边的长老,还有大海中的结丹真修海姬,妱冉她们你见不到,也交游不上。 今日总共出现了十余位结丹真修,大多数都是与我略有交情的,如今也知道了你和青丝,以后若有往来,自会有所照应。 但他们涉及各方海域和不同道途,暂时也未必会有所往来,真正重要的还是金钱会的尚长老,以及与你道途有所交涉的妱冉。” 李柃道:“金钱会的尚长老我知道,就是尚玉仙家中的老祖,我能够在商会立足,借助香道立业,谋求营生,还得落在她身上,但这位妱冉前辈是什么来路,为何老祖会说她重要?” 这时候李柃已经知道,妱冉就是那位披着鹤羽大氅,身材火爆的贵妇模样的女修,她身带异香,还看着自己意味深长一笑,倒是留下不浅印象。 黄云真人道:“她手底下颇有几份产业是和香道有关的,满足着北海和各地女修品香,用香之需求,如若你能受到她的认可,对以后获取原材,接受委托,以及打响名声,都将大有益处。” 她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对李柃说道:“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可以让你少奋斗几百年的人,但是此女也绝非省油之灯,包括商会的尚长老,一个个老谋深算,手段非凡。 她们在我面前自然是服服帖帖,不敢造次,但是对你们这些小辈可未必,今后如何与之往来,还得看你自己本事。” 第201章 妱夫人 数日之后,新年到来,李柃所在月沙岛上,诸物已是焕然一新。 龟管家果然不愧是曾经服役过两姓人家的老手,一番上下打点,立刻井井有条。 妖族之中也有凡妖,妖修之分。 龟管家之流是已经踏上修炼之途的高等妖,天然带着血脉上的优势,再加上长久生命所带来的丰富阅历,处理起诸多琐事,自然是小菜一碟。 “此后再抽个时间回趟玄辛国,把府内诸物和需要带过来的奴仆杂役都安排妥当,应该就足以在这边落脚了……” 李柃思考着自己在这边立足的计划。 慕青丝提醒道:“老祖临走之前留下口讯,说让你过了年之后尽快去找那位妱夫人,可别耽搁太久了。” 李柃恍然想起,老祖的确曾经提到过这件事情,于是道:“修仙界中也没有什么年节习惯,简单过个年就算了,这个月初十就去吧!” 慕青丝道:“那夫君你早去早回。” 李柃道:“嗯,你可以在此看着岛上的改建进度,顺便把剑术修炼一下。” 慕青丝道:“如此也好,等夫君你回来之后,我们就一起回玄辛去,正式搬家。” …… 一月十五,矶矹岛附近的天空中,一道红芒闪过。 李柃驾驭紫金飞梭,出现在了这片妱夫人掌控的海域上空。 远远望去,四方天地茫茫,尽皆海天一色,但在定睛看去之后,笼罩海面的幻象逐渐散开,显露出一个草长莺飞,植被繁盛的岛屿。 此岛约莫三四里长,整体呈现微弯的月牙形状,中间部位的山崖上,有个如同巨型田螺的银白之物卧在上面,通体璀璨,在阳光之下散着熠熠的光辉。 实际上,这是一个螺蛳壳。 李柃从黄云真人口中了解过一些妱夫人的事迹,此女是草莽之中崛起的女修,早年曾经有过奇遇,获得了一尊妖王的遗蜕,以此为凭建立宫殿,成为非常便利的洞天福地。 那螺蛳是天生异种,成长到妖王境界之后,本体足足有三丈大小,如同一间房屋。 但莫要看其如此,真正的奥妙不在螺蛳壳外,而是在螺蛳壳内。 此壳生具神妙,自蕴空间之能,可以把内部扩大至方圆数里有余,实际是类似世外谷那样的世外桃源,天生的稳固小秘境。 平常妱夫人便是把这螺蛳道场停靠在本岛的泉眼上,借助此间灵气滋养宝贝,必要时可以搬迁走人,亦或整体祭起,当成飞舟战舰迎战强敌。 妱夫人本身拥有着不俗的修为,配合此宝,连结丹巅峰的修士都足以抗衡,因此也称得上是割据一方的豪强人物,没有人会冒着和结丹修士开战的风险跟她争抢这么些只有下品阶位,且总数不过个位数的灵脉泉眼。 李柃收起紫金飞梭,往前飞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个银白色的螺蛳壳上空,借助法力传音道:“黄云真人门下晚辈李柃来此拜会,不知妱夫人可在。” 螺蛳壳光芒一闪,飞出个身穿红衫的女子,带着些许好奇看向他,脆声说道:“你就是李柃?夫人已经知道你来此,跟我进来吧。” 李柃见这女子身上灵光氤氲,也是位拥有法力的筑基修士,问道:“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女子笑道:“夫人和大家都叫我红鱼哩。” 李柃道:“原来是红鱼道友,你先请。” 红鱼笑了笑,落在螺蛳壳下面。 这时候,李柃才现里面有个奇异的小门,如同虚空界壁的混蒙元气环绕在侧,踏进去后,似乎一下就进入了里面的洞天。 此间虚空折叠,内外寰通,非常奇异,竟然是个鸟语花香的广阔庭园,抬头就可以看见外面的蓝天白云。 李柃跟随在红鱼身后,闻到了一股清冶的异香,质感近似于莲花,但却又更加的活跃,不由得暗暗称奇。 但还没有等他琢磨出这是什么香料配伍所调成的东西,就被带着来到一座湖边的小楼前,临水的空地上,有一个花坛围着的石桌,周围开着姹紫嫣红的繁花,妱夫人就坐在那里独自品茗。 此时妱夫人身上所穿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水色的蝶纹蝉纱丝衣,形制贴身而轻薄,如同开襟小袄披在身上,衬显得当前的丹红色亵衣更加饱满。 外面罩着一重柔软如丝绸的朦胧纱衣,下穿一件同样绣着蝶纹的轻罗暗花丝缎裙,就连头都似刚刚洗过,如同瀑布披散在脑后,垂落至腰间,显得闲适而又随意。 那股如兰似麝的殊异体香更显浓厚了。 李柃依稀察觉到,这种体香似乎有种曳人心神的力量,不由得想起了修仙界中种种传闻,心神为之一凛。 当下暗运天赋能力,将这股香气抵挡在自己身外,这才俯身行礼道:“晚辈李柃参见妱夫人。” 妱夫人并不知道李柃能够控制香魄,面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眼含秋波,看了过来。 “李柃啊,你果然来了,既是黄云前辈家的子弟,到我此处,不必拘礼,坐下喝茶吧。” 当即有侍女提着茶壶过来,给李柃倒了一杯茶。 这似乎是某种奇花所泡的花茶,闻之清香,似有灵蕴在其中。 李柃道:“谢妱夫人赏茶。” 旋即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捧着茶杯的时候,李柃心中略作犹豫。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个妱夫人有点不对劲。 从第一次见面起,对方就好像对自己有所关注,身体所散出来的异香也仿佛在撩拨人心,散着暧昧的信号。 但想着应该还不至于一杯茶就放倒自己,而且以自己的直觉,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还是端起来品了一口。 顿时间,馨香入喉。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流融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都似轻盈了几分,散出淡淡的香气。 李柃不禁眼前一亮,由衷赞叹道:“好茶!” “哦,好在何处?”妱夫人面上带着笑意,开口询问道。 李柃道:“如果我没有品错,这应该是一种香口茶,又称口气香,饮之余香在喉,口吐芬芳,顶级的口气香能够在多日之间持续生效,是一种难得的清雅香品。” 妱夫人略带惊讶道:“还真是如此,我这一泡茶是用百花灵蕴酿造而成,能香口气,饮之舒心。” 李柃道:“只可惜此茶香气虽浓,但却不能持久,一日之间恐怕就要彻底消散,最多只是得个过夜功效而已。” 妱夫人更加惊讶了:“的确如此,我也是最近才从古方之中得到灵感制作出来,未曾示于外人,你是如何得知?” 李柃趁机推销自己:“晚辈不才,有闻香天赋,能够从中品出其中数味,得以大致判断其功效。” 妱夫人闻言微怔:“原来如此,我道黄云前辈怎会说你将能助我一臂之力,原来还是个天赋异禀的异人出身。” 李柃疑惑道:“助前辈一臂之力?” 妱夫人道:“这个先不忙,不知这一次你是如何过来。” 李柃老实回答道:“晚辈是借遁器飞来。” 妱夫人笑道:“此地距离北海分舵足有四万余里,常人想要来,得坐宝舟,花费数月至大半年以上;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搭乘四海商会的飞舟,日行万里。 但是此物有固定的出时日和班次安排,刻意等待,多有不便。 但凡修炼有成的修士,都更乐意依靠自身的力量往来,图个自由自在,难怪你会如此选择。” 李柃点了点头,他拥有紫金飞梭作为代步工具,只需要以法力注入,凭借其灵性指引便可自动寻路,配合过去所掌握的知时识地神通,不会轻易迷失方向。 沿途是早已探明的海域,颇有一些资源出产之地,栖息着些许凡民和凡妖,偶有修士往来争锋,但基本上都是筑基之下的层次,安全也有基本保障。 综此种种,还是决定以遁器横跨大海的方式,自行来到这位修仙界前辈的居住之所。 但他有些不明,这位妱夫人为何突然说起此事。 妱夫人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这里远离大6,往里的大洋区,便是海族水妖和各路散修的天下,据传海中有万国万族,各路豪强势力争锋不休,还有血鲨盗那样的剪径强人横行,寻常散修独自上路可能存在几分危险。 你如今似乎才新晋筑基的修为,以后若要往来,最好还是通过商会的飞舟。” 李柃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提点。” 其实黄云真人也曾告诉过他这件事,但在野外,修士们往往可以凭借大海本身掩藏气机,只要借势躲藏一番,等闲同阶想要寻找,如同大海捞针。 因此,若非有着生死大仇,或者确切的利益,很少人会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真正凶险的,反而是在岛上的坊市,或者各种资源出产之地。 连北海分舵不久之前都才刚刚被多位结丹高手联手攻打过,掠夺去一些财物,可想而知,那些强人们真正看重的是什么。 李柃还是不自觉的有点艺高人胆大的心态,第一次往来此间,就凭遁器自行飞了过来。 妱夫人询问起李柃诸事,都是些许日常闲谈,不一会儿,便安排红鱼去给李柃安排房间,暂且住下休息。 “你花了好几日功夫才赶到这边,总不能转过一圈就走吧,且先休息一下,到时候我有些许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李柃道:“敢问是何事?非晚辈性急,而是先知道究竟所为何事,才好有个准备。” 妱夫人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我最近在研究一种永久性改变自身体香的古方,借以灵蕴修身,驻颜延寿,但却始终不得其法,如若你也是我香道中人,或许能够有所助益。 这一次请你帮忙,也没有什么好回报,但可与你共享此方,若得成功,对你益处应当不小。” “香身驻颜?”李柃闻言,恍然大悟,这果然真是结丹女修重视的东西。 其实李柃对于此物也略有涉略,此前和慕青丝共参秘录之时,也曾想过要借改变体香之法调控元气,借以挥自己闻香天赋的妙用。 但那一次,李柃炼制出来的香身丸是失败的。 服食之后,唇齿留香,气息清新,但是身体没有什么变化,并不能够满足自己最初的需求。 言及于此,妱夫人却又话锋一转:“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妨把丑话说在前头。” 李柃闻言,神色一肃,道:“前辈但讲无妨。” 妱夫人道:“黄云前辈可是曾经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说你能够派上大用场的,倘若你并没有她所说那般的能耐,又不懂如何调制香品,改良古方,那就还是趁早请回。” 李柃闻言,微微一笑:“这个倒是不必多言,倘若我无用处,也不好觍颜来此。” 妱夫人展颜一笑,道:“这话倒是言重了,我的意思是,为了研究这古方时常闭关潜修,也来不及多加招呼。” 好吧,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李柃无心多说什么,自己和这位妱夫人非亲非故,肯定是要有用处才能得其青睐,多多往来。 虽然自己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可也不能当真靠脸吃饭吧,还是要靠才华的。 不一会儿,李柃暂且被红鱼领着入内,安排休息。 连续飞了这么多天,他也略感疲惫,打算不拂妱夫人一番美意,先养好精神再说其他。 等到李柃离开之后,妱夫人抿了一口茶,面上露出些微意外的神色。 “竟然想岔了,这小辈似乎也不是个性情浪荡的登徒子,而是能闻到我天生体香,因而有感啊。” 原来,她之所以第一次见面就轻佻暗示,是把李柃初闻异香的反应当作轻浮了,存心逗弄一番。 这次在府内私密之地照见,也是刻意为之。 这时候再次试探一番,方才知晓,自己误会了。 一旁的侍女笑言道:“夫人羞哩,却把媚眼抛给个小辈看了。” 妱夫人瞥了她一眼,风情万种道:“若是个正经稳重的小辈……那不更加有趣了么?” 第202章 妱夫人的考验 当夜,李柃神魂入梦,与慕青丝在幽梦界中相会。 “我已经到了,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心……” 通过此法可以无远弗届,及时得以联络。 以前天天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如今远行在外,距离数万里之遥,就知道入梦之法的好处了,难怪梦幻岛中,一大帮来自天南海北的修士相聚在一起,全都如同近在眼前那么熟络。 很快,第二天到来。 李柃再次前往后花园中拜见妱夫人,却见妱夫人召集了几名螺女奴婢,各自提着一些精致花篮模样的事物侍立在旁。 今日的妱夫人又换了一身衣裳,是件锦缎织就的百花飞蝶衣,下着烟纱散花裙,依旧柔软而又贴身,一副丝毫不见外的模样,但好歹不像昨日那么不对劲了。 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如同关心小辈的姨母那样满怀关切道:“李柃,过来这边坐,昨夜休息得如何?” 李柃依言坐下,道:“多谢妱夫人关心,我已经恢复精神。” 妱夫人道:“那好,我且先来看看你都有些什么本事,才好安排委托。” 旋即又道:“这也是为了更好的办成那件事情,还望你不要介意。” 李柃道:“妱夫人不必多言,晚辈晓得的,但不知道,夫人想要考校晚辈什么。” 妱夫人道:“香道一途,重品香,先要看的,当然是你闻香品鉴的本领,然后是辨识材料,知晓各类香料配伍,最后是合香制香。 这些之间,其实又紧密关联,需得鼻中有味,腹中有谱,心中有方,才能品鉴诸香,正确解析其各自性味和调制机理。 我曾鸠集诸般古典谱方,搜罗天下香料香材,自认对此道也是略有所得,但我们香道方兴未艾,始终非是一途,今日也不要说什么考校不考校,权当是交流论道吧。” “交流……论道……”李柃点了点头。 虽然妱夫人嘴上说得客气,但他不能太当真,本质上还是考验的。 但是李柃自信一生不输于人,尤其在香道一途拥有着自己独到的造诣。 这是闻香天赋所带来,绝不是妱夫人这般参研经典上千年就能得到的。 活的时间长就能得道的话,还要天赋做什么?乌龟才拥有顶级资质了。 妱夫人道:“我叫人去取了一批香材过来,你先看看,能否分辨得出是什么。” 她说着,招了招手,柔荑轻拂间,站得最近的侍女上前,把一个花篮放在了李柃面前。 李柃只看一眼,就露出笑意:“这些分别是丁香,藿香,甘松,檀香,丁皮,牡丹皮,零陵香,辛夷,龙脑。” 妱夫人道:“这些都是常见的凡俗材料,果然难不倒你,但我想要问问,你觉得这篮子里面所盛,能够制作成为何种香品?” 李柃道:“如此材料,右为末用如常法炮制,适合于制作佩戴所用的梅花香。” 复又看向第二人,隔着丈许就道:“如若我没有闻错的话,那篮子里面当有茴香,取半两配合此前的甘松一两,零陵香一两,檀香半两,丁香一百枚,龙脑少许另研,右为细末炼蜜合和,干湿皆可焚,又是另一梅花香方。” 然后是第三人:“那篮子里面同样是另一种梅花香的材料,取其中丁香枝杖一两,零陵香一两,白茅香一两,甘松一两,白檀一两,白梅末二钱,杏仁十五个,丁香三钱,白蜜半觔,右为细末炼蜜作剂,窖藏七日即可。” 妱夫人大为惊叹:“若非我也是兴起之处才让婢子们去取这些,准备制香,都要以为你事先得知了! 不错,这三个篮子里面所装,都是凝合花香之梅花香所用!” 这考校的不单是他闻嗅香料的品鉴能力,还有遍阅典籍,懂得香谱香方的知识量,没有一定知识储备是回答不出来的。 不过这些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些凡俗之物,并无任何灵材和灵香的神异妙用。 妱夫人又再招了招手,让第四名侍女过来。 这一次,她亲自取下侍女手中所提的花篮,从中摆出几物,展示在李柃面前。 “你可认得这些灵材?” 李柃只看了一眼,就大感不妙,老实承认道:“并不认得。” 妱夫人笑道:“你放心,这一次就不必再考验你的见识了,有些带香灵材不是等闲可寻,还有些是6地上根本没有用的,见识这东西,并不能够代表什么。 你如今已经筑基,有大把机会接触和了解,若是不知的话,就由我来教你辨识这几物,能有多少收获,就全看你自己了。” 妱夫人这句话中蕴含着两个意思。 第一个是她其实并不看重李柃的知识储备和见识,因为李柃如今只有二十多岁,哪怕生而知之,懂得的东西也很难过她这般的结丹修士。 第二个则是,她有能力让李柃增长储备和见识,她手底拥有着堪称宝藏的财富,就看李柃如何去挖掘她了! 浅薄之人才会把一些浮尘泡沫般的东西看作积累,把一些表面的东西当作见识,从而错失真正的宝贵。 她看重的是人的本质,是思维的方式和灵机悟性。 而今要考验的,正是李柃的学习能力。 妱夫人说话之间,拿起桌上一份灵材,是块外形如同山药带皮,但是剥开之后,晶莹剔透,如同宝石般的柱状结晶体。 “此物是水中宝石珊瑚的异种,品鉴关键在于其所蕴含的水性灵蕴,你可先以神识感知其特性,熟悉之后,慢慢分辨其中性质。 这本身是一种灵材,但是于香道无用,价值体现在别处,只有中间白色部分的结晶才是有用之物。 它常用于一些无香真水的调和与溶解,可用之于置换溶液,析出香蕴,故而又有宝石盐之称。” 在李柃的注目中,她亲自将其中一块宝石珊瑚掰开,露出里面呈现奶白色的宝石结晶体。 周围的晶体大部分是紫褐色和褐红色的,看起来有些像是玛瑙,而在妱夫人取来一杯含着灵蕴的玄元真水,将其放入其中之后,就见那些奶白色的结晶微粒迅消失不见。 “看,宝石盐是可溶于玄元真水的,用此法将其掰碎,溶解,便可析出……” 她并没有彻底做完这个操作,很快就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一份成品,那是拳头大小的玻璃瓶,里面已经装了满满的一瓶盐粒。 “用这类灵盐,是可以催化许多灵香,改变其性味的,尤其在去除杂味一事,有着独到之处,炼气境界很少使用,可能是因其价值不菲,也无太多入了品级的灵材可用。” 妱夫人神念驱物,把一份椭圆形的囊状体摆在桌上,这物李柃自是熟悉,乃是毛壳麝香。 在神念的操控下,此物如同被当空剖开,除去囊壳,剥出仁粒,顿时间,一股浓烈而又带着微辣的气味冲了出来。 妱夫人吩咐李柃道:“你把它研磨一下。” 李柃神念接住,凭空以阳火微温,就见它逐渐膨胀崩裂,旋即有极其浓郁繁复的混合气味散溢出来。 当下整个碾碎,用力一揉,就化为细末。 妱夫人道:“加入此盐试试看。” 李柃依言而行,很快便见原本呈现白色结晶状的盐粒飞快变色。 李柃讶然,以自己观想气味,具现香质的天赋能力感应之,却是现,那些香魄竟然都被收摄进了盐粒之中,好似被冰天雪地之中的冰晶冻住。 妱夫人再道:“如此置放足够时间之后,用普通之水冲洗干净,再放入玄元真水之中溶解,便可转移灵香。 按照平常经验,需要至少一天一夜功夫,方才可以完全摄取此中香蕴,但如今是为演示给你看,就先这样好了。” 李柃依稀明白了什么,取来侍女端上的清水,将盐粒清洗了一下。 果然,洗去的只有表层杂质,此物是不溶于凡水的。 但在捞出来沥干之后,重新置放于另外一杯玄元真水中,立刻便看到,这些已经变作褐黄色的宝石盐全数溶解,消失不见。 而玄元真水之中,多出了游离的麝香香魄。 “修仙界的修士,竟然也有类似我搬运香魄的法门!” 李柃心中暗自震惊,愈确定,妱夫人口中的香蕴,是取自于灵蕴的概念,实际上就是自己天赋能力所感知到的香魄! 他们并没有自己这般的闻香天赋,竟然找到了天地之间本身就有的奇物,借助其特质代为作用。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取巧之法。 不过李柃对比了一下,却又释然。 搬运这么一份麝香里面的香魄,竟然需要花费一天一夜的功夫,这就远远逊色于自己的能力了。 而且这种东西恐怕只能把混杂在一起的香魄照搬不误,并没有办法精细析出和区分。 唯一的优势,恐怕便是在于此法对修为实力没有任何要求,大规模制备的时候,能够通过增加用量的办法提高转移效率。 它的存在,把神通法术转化成为了工匠技艺,只要备足这些材料,就连普通人都足以胜任其中操作。 这时候,妱夫人又道:“李柃,你可知晓动物之香?” 李柃道:“略有所知。” “哦?说来听听。”妱夫人笑言道。 李柃略作沉吟,道:“动物之香,常人所知,无非麝香,龙涎香也,此间分有多种品类,各自性味不一而足,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各类事物带香者亦不胜枚举,远远不止于这两大类。 譬如鸟粪香,有一种鸟名为越王鸟,外形似鸢,口勾末,有二升之容量,有人以其喙壳为酒器,珍贵胜于文螺。 此鸟足不践地,不饮江湖之水,不唼百草,不食虫鱼,惟噉木叶,其粪似熏6之香。 还有一种灵猫香,乃是一种外形似土豹的香猫,粪便和尿液皆香。 又有香象,香猪,各自分泌之物有香。 骨咄犀,为碧犀,其角色如碧玉,稍有黄色,纹理似牛角,叩击有清越如玉之声,磨刮嗅之有香。 还有一种灵犀香,乃是采自通天犀角之香,据传将其与沉香同爇,烟气袅袅直上,能驱散阴云,又有传闻把灵犀角放在地上,引鸡啄米,一旦见到就会受惊而逃,故而又名骇鸡犀。 还有一种香狸,雌雄同体,自为牝牡,刳其水道连囊以酒洒阴干,其气如麝,常人难以分辨。 此外还有鸡舌香,狐足香,螺壳香种种……” 动物界中产香者,的确是很多的,短时间内也说不完。 甚至有传闻说手工揉面的时候,加入了皮肤角质层的一些微末,也含有特殊的香气。 有些人惯常刮自己鼻子,指甲,甚至是脚皮,常有异嗜。 这也是一种动物性香气的体现。 综合起来,大多都与内分泌的腺体或者角质层的堆积有关。 但是香臭一体,大部分时候,动物的分泌之物都是臭的,除非通过特定的饮食来进行调节。 李柃简单把这些道理用自己的语言解释了一下,妱夫人不由得露出微讶之色。 这是现代科学的研究方法,在此世也算是他山之石了。 妱夫人道:“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要多,隐隐然有自成一派之相,如此看来我所知道的反而是仗着活得长久,日积月累所攒积起来的经验之谈,反而没有你所言的明细。 不过这个可以日后再论,我如今想要告诉你的是,这种宝石盐主要作用于动物之香,尤其可攻龙涎香,螺壳香之类! 我如今要你做的便是尝试提取螺壳香香水。 不要看此物只是简单的材料运用,好像凡人工匠技艺那么简单,如若不得其时,不得其法,也是会失败的。” 李柃被她教了这么一个法门,早已跃跃欲试,当即说道:“敢问妱夫人,香材何在?” 原以为妱夫人会再次招手,让侍女们把制备所需的材料端上来,却不料她微妙一笑,让人把石桌上的诸物收了起来,只留下一节宝石珊瑚,还有一瓶玄元真水,几个空杯。 “只能用这些,且不能离开此处。” 李柃不由得讶然,这是叫人为无米之炊? 没有螺壳香,怎么提取? 但突然之间,一股异香传入李柃之鼻,李柃带着惊讶低下头,难以置信的转头看了看四周。 第203章 误会 这股香气醇厚但却无形,如同涓流自虚空潺潺而来,一时之间难以追溯其源头。 但是李柃很快就凭借经验得出结论,这就是一种螺壳香,而且还是品相极其之高的螺壳香。 它可能产自于流螺,蠡甲一类螺类甲壳。 《香乘》载曰:“蠡类大者如瓯,面前一边直缠长数寸,犷壳岨峿,有刺,共掩杂香烧之使益芳,独烧则味不佳。” 螺壳香也归属在这一类的材料,大多数螺类性臊腥涩,无论其甲壳,还是肉类,都未必见得好闻,有资料记载“须酒蜜煮制,去腥及涎,方可用”。 但在修仙界中,螺类生物是海族之中的大族,包含着许多属种,尤其以螺女一类出名。 螺女乃是极为接近于人类外形,天生便拥有着类人道体的妖精之属。 除此之外,许多身具灵蕴者所产之香远胜流螺香,李柃以前就曾有所耳闻。 “不会是这座洞天世界本身所拥有的香气吧?” 李柃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来此之前见到的那个巨大螺壳。 这是妖王遗蜕,虽然归在螺蛳一属,但亦是田螺科的存在,若说这种螺蛳妖王身具非凡血脉,血肉和甲壳之中带香,丝毫不足为奇。 李柃感觉自己之所以一开始没有现这股香味,是被种满各处的奇花异草所蒙蔽了,一路过来又多见侍女奴婢,被褥幔帐俱皆带香,还有妱夫人身上所闻之异香,无不袭人。 直至此刻,苦于无米之炊难为,方才心血来潮,有所感应。 这是一种认知上的照见,注意和非注意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妱夫人见李柃坐在那里茫然呆,好像束手无策的模样,抿嘴一笑,悄无声息的先行离开了。 应付她所留下的这一考题绝非容易之事,至少短时间内是无法完成的,她也不留在这里傻等,只留下了几名侍女陪着,监督之余听候差遣。 “夫人,你怎么不给那李道友制香所需的材料?” 后院中,珠帘垂落,幔帐之后,身影朦胧。 一尊铜制的珊瑚香炉正散着缥缈的香气,如同潺潺清泉,弥漫整个房间。 侍女红鱼半跪于地,给坐在绣榻上的妱夫人脱下鞋袜,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妱夫人道:“我所指的螺壳香并非凡香,而是螺女一族身上所带的掩厣,倘若他足够聪明,当可明悟人和螺女亦属动物,身上同样有香,否则之前跟他说那么一通作甚,真当只是为了展示宝石盐?” 红鱼埋怨道:“您就不能正经一点,比如叫他提取麝香之类的吗?” 妱夫人道:“麝香就正经了么,凡兽身上割取还好,这要换成灵香,大海茫茫的,我到哪里去给找头已经化形的公鹿妖去?还不如龙涎香呢! 再说了,龙涎香细究起来也恶心啊!说来说去还是螺女掩厣简单易得。” 红鱼道:“总之,夫人你就不对劲!” 妱夫人杏眼圆瞪:“呵,你这丫头竟敢如此跟我说话,莫不是见了人家郎君长得可人,春心荡漾了?” 红鱼白了她一眼,把鞋袜放至旁边:“这么做总感觉不太好,失却待客之礼!” 妱夫人呵呵一笑,道:“傻丫头,我妱冉堂堂结丹真修,做事岂无章法?” 红鱼狐疑的看着她,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妱夫人解释道:“我往来结交的密友,主顾以女修居多,其中性情保守者有之,胆大开放者不乏,浪荡贪色,公然豢养情夫,面无数的女强人同样存在…… 无论他李柃只是个轻易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无能鼠辈,还是古板守旧的呆头鹅,亦或手段高的轻浮公子,都不敢轻易让他去接触,否则一个不慎,还不得给我惹出诸般祸事? 终归还是要同为女修,或者心智过人,作风正派的才俊,才值得看重。” 红鱼恍然大悟:“原来您真正要考校的是他智慧和心性,而非手艺呀!” 妱夫人道:“人家天云宗何等宗门,都已经认可他是香道大师,拥有非凡造诣了,我一介散修难道还能不认? 虽然我也不知他究竟有何本领,但天生魂异,闻香识人,却是听黄云前辈提起过的,尚长老似乎也对此子格外看重,终归不至于太差,真要有些许天赋,加上我仔细调教,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时候说不得还要仰赖他办成那件事情……” 红鱼闻言,不由吃惊道:“他的香道造诣能够胜过您?” 妱夫人失笑,道:“我这一手香道技艺也只不过是兼修的本领,修仙界中多的是更加厉害的前辈高人,听说那李柃背后还有一位神秘的元婴高人,难道我还能胜过人家元婴高人去?” 得益于各方前辈高人的相互打探和投注,押在李柃身上的筹码越来越多,期望也越来越高。 这妱夫人更是有自知之明,肯定了李柃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至少在香道一途是如此。 不过提携后辈,传授法门,有不同的做法。 她可以开山收徒,也可以关门入室,又或者交流论道,平等而论,更可以随意指点一番,应付黄云前辈请托就了事。 终归还是要看清楚李柃的人品和心性再说。 红鱼暗自思忖,忽的道:“那也不至于呀!” 妱夫人道:“什么不至于?” 红鱼道:“倘若他是个随随便便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无能之辈,那倒也就罢了,若是迂腐的呆头鹅,派去保守女修那边就是,若是花花公子,能和那些女强者虚与委蛇,那也不妨成其好事,为何非得要心性智慧俱佳?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面面俱到? 而且您都说了,天云宗认他香道大师之名……黄云真人岂不同样认他人品前程,许以子嗣婚姻?” 妱夫人掩嘴直笑:“呵呵呵呵,你猜?” 就在这时,一名螺女匆匆来报:“夫人,李公子他说已经完成了!” “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 妱夫人怔住了,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这就好比要考校别人厨艺,给他锅碗瓢盆,没有给米,让他自己去找。 临出门前,连生火都没有见着,结果转眼功夫,就说都做好了! 妱夫人惊讶之后,忽的面色剧变,勃然大怒:“好你个李柃,我好心好意相待,竟然敢跟老娘玩这一套!” 侍女红鱼神色莫名,问道:“怎么了?” 妱夫人没有好气道:“这都还不明白吗,那小子准是作弊了!哼,当真以为我傻的,随便拿出个事先准备好的成品,就要惊为天人,对他另眼相看!” 说到这里,已然是面色铁青。 这已经不再是技艺的问题,而是人品和心性了。 连这般的考验都想着靠作弊取胜,不是习惯了投机取巧又是什么? 保不齐还要把歪主意打在自己这般的女修身上,借以省却奋斗之功。 她最初还对李柃略有几分好感,只因的确相貌堂堂,又有玄辛国香道大师,受仙门看重的金字招牌,便是给自己奇遇所得的香道诸法找个下家,为前辈先贤继绝学,也该考虑好好栽培一番,却没有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然作出这等腌臜事情来! 妱夫人心中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恼火,甚至是愤怒。 “就算要作弊,也用点儿脑子啊,如此张扬,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这时候隐隐有些后悔,怀疑是不是自己最开始的时候表现得太过随意,让人觉得有机可乘了。 有些人就是三分颜色开染坊,定是此前没有端起架子,让他动起不必要的心思。 若非如此,断不至于如此敷衍一名结丹前辈。 妱夫人匆匆招呼红鱼给自己套袜穿鞋,重新赶往花园。 这时候,李柃已经在那里自信十足的等着。 他所用的手段,自然是从空中汲取四周散溢的甲香,借以祭炼。 正所谓大道至简,用上这手段,连此前妱夫人所给的宝石盐都不必消耗,就得以轻松完成。 这是他闻香天赋的体现,在香道一途,的确拥有着堪称顶尖的能力,可以为所欲为。 虽说这一次是妱夫人在考校自己,但自己又不是学堂里面的学生,时时事事都按部就班,照着别人设置好的套路去走。 李柃自觉,还是要这样才能展现出自己的天赋和能力。 这么做,其实也是完美切题的。 妱夫人所给的题目,是制作出螺壳香溶于玄元真水的香水,实质上是将这种香魄单独提炼出来,以作备用。 她没有给原材料,应该就是让自己自由挥。 利用这种宝石盐是凡人工匠的本领,又怎么显现得出自己的神通手段? 自己拥有这种神通手段,又有何必要去掌握这种宝石盐,无来由的增加开销和炼制时间? 这也就是一时没有想到如此破题,否则的话,妱夫人当时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可以开始炼制,当着她的面就能够完成。 很快,妱夫人到来,李柃见了,行礼参见。 妱夫人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瓶子,面色不善道:“这就是你所做的成品?” 李柃道:“正是。” 妱夫人:“还真是本事了,竟然连无米之炊都做得出来!” 李柃讶然:“妱夫人何出此言?” 妱夫人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李柃这时候才察觉到,妱夫人身上气味不对。 她身上不复此前馥郁芬芳,而是变得辣意呛人,有种怒火在酝酿的感觉。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不会是因我擅作主张,没有问过就汲取这座洞府里面自然散溢的灵香,拂了她的意思吧?” 李柃自觉从空中汲取四周散溢的甲香,借以祭炼,完成妱夫人的考验是非常取巧的,从技术上来看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正所谓,不问自取视为盗,这个螺蛳壳究竟是何人所传,对这位妱夫人而言有着何等的意义,自己全然不知,贸然从中汲取香材,忽略妱夫人所给的条件,的确有些托大的意思。 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摆在学徒的位置上虚心求教,讨她欢心,或许就是在这方面惹人家不开心了。 “这可真的是自讨苦吃了,且先不管老祖吩咐,这位妱夫人再怎么说也是结丹真修,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李柃不由得暗叹一声。 妱夫人道:“无话可说了?我本以为,你能狡辩一二的!” 李柃道:“晚辈冒昧了,莽撞所为,惹夫人生气,的确无话可说。” 妱夫人简直快要被他气笑了,如此作为,竟然只是莽撞而已? 难不成这个人没有丝毫礼义廉耻,不知道这般投机取巧的作为究竟有多么恶劣? “莽撞?我看你是胆大包天才对!而且还极其愚蠢!也厚颜无耻!” 既已揭破,妱夫人说话也不是那么客气了,面上寒霜密布,冷然说道。 “看来此处是容不下你了,本来因着前辈所托,我还打算好好提携你一番的,如今一切休提,来人,送客!” 李柃听得莫名其妙,胆大包天是不错,但这么做又跟愚蠢和厚颜无耻有什么关系? 如若此间洞府所散溢的灵香当真珍贵,或者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此前为何不提点一番? 李柃回想了一下妱夫人考校自己的题目,的确没有说不可用此间洞府本身所散溢的香魄,亦或者其他注意事项。 难道是因自己不用宝石盐就生气? 那也不至于啊,这门技艺精巧则精巧矣,但也并非必需不可。 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李柃也只好安慰自己,对方毕竟是结丹真修,前辈高人,怎么都是有理。 跟前辈高人争辩才是真正的愚蠢。 终归也是擅自动用了此间洞府的香魄,李柃无话可说,只能默然拱手为礼,跟着上前的侍女转身离开。 妱夫人见他这么一副洒脱模样,自然是以为被揭穿作弊就破罐子破摔,更加气打不过一处来。 冷哼一声,看也没有看李柃所作的成品,转身就走。 “哎,夫人,你……”红鱼叫之不及,不由有些茫然。 但就在她也想要跟着离开时,一股异香袭来,不由自主转过头,朝桌上装着玄元真水的瓶子看去。 第204章 独特的价值 “这就是他所提炼的香水?怎么闻起来有些熟悉?” 红鱼上前嗅了嗅,但觉一股微微的咸香味袭来,似是甲香所独有的奇特气味。 原本甲香一类单独烧之,并没有那么好闻,须以灰汁煮等方式去腥涎,李柃利用自己的天赋异禀将空中散溢的游离香魄摄取过来,强行融入玄元真水,自然也收取了这种香气所具有的性质。 但和寻常处理方式不同的是,如此提炼的香魄纯净之极,丝毫没有腥臭沾染。 反倒是在这花园之中,有其他香气,包括旁边所站的侍女身上用香干扰,对其有所影响。 红鱼跟随妱夫人多年,自然也有相应的造诣,很快便明白这股气味何以如此熟悉了。 “这不是螺蛳道场本身散的香气吗?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怀着深深的疑惑,红鱼拿起杯子看了看,怎么也想不通。 但至少,李柃事先准备有其他甲香类灵材,借以作弊应付妱夫人考验的嫌疑是可以排除了。 除非他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晓妱夫人一时兴起所出的题目是什么。 不久之后,红鱼来到后院。 妱夫人慵懒躺在绣榻上,一副娥眉微蹙,犹自生着闷气的模样。 寻常遇到这般面目可憎的小人,狠狠出手教训一顿,也就念头通达了,黄云前辈家的小辈轻易打杀不得,没来由的叫人恼火。 “红鱼,我怎么觉得,轻易放那小子离开好像吃亏了?如今是越想越生气,念头不通达呀……”见红鱼进来,妱夫人目光炯然,盯住了她。 红鱼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夫人,你看这是什么!” “嗯?”妱夫人身躯微动,面上带着些许疑惑之色看向红鱼手中之物。 红鱼道:“这似乎是从螺蛳道场里面的灵气所提炼,您错怪那位李道友了。” 妱夫人面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直起身躯:“从灵气当中提炼……” 她接过红鱼手中之物轻嗅一番,也渐渐分辨出其中蕴含的香气特质。 “还真的是如此,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红鱼道:“这大概就是他的特殊本领吧,黄云真人不是说过,他是玄辛国的香道大师吗?” “就算香道大师,能闻香辨味,也不见得能够做到这地步!” 妱夫人还是颇有见识的,李柃的闻香天赋在受惊变异之前,的确不曾表现出搬运香魄的特性,那个时候还做不到这种事情。 他是在险遭渚元国人掳掠,精神刺激之下,方才觉醒这一禀赋,并且由此食香炼魂,从信灵香中获得提升神念的办法。 黄云真人所知的本领是个老黄历,只是寻常炼香制香的手段。 妱夫人想了一阵没有想通,玉臂抬起,虚挥了一下:“画壁留痕!” 念动之间,一道白芒飞出,宛如精灵在空中转了转,当即便有如同水幕的半透明墙壁浮现出来,投射出小半刻时之前的影像。 但见李柃在其中静坐沉吟,不久之后,似有感悟,伸手虚抓了一下,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目光凝注在身前的水杯上,那杯子里面似有灵光照映,渐渐显现出了和此前的不同。 在这个凭空浮现的画壁之中,影像似乎呈现出和寻常肉眼不同的质感,周围空气之中盈盈有光,犹如法眼照映之下的灵光。 但这也只能隐约呈现出水元移动的迹象,香魄在五行灵气之外,并无办法照映出来。 妱夫人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自己似乎真的错怪李柃了。 “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手段?画壁留痕的神通也有诸多不便,根本看不清楚。” 修仙界中以五行灵根居多,香道又方兴未艾,未曾明确提出香灵根的概念,妱夫人尚还不知有人能够做到直接以神念搬运虚空之中游离的香魄,但却也终于意识到,李柃真的与众不同。 红鱼道:“夫人,您想要知道真相的话,赶紧把他叫回来呀。” 妱夫人看了她一眼,重新躺回绣榻上,懒洋洋的道:“不叫。” 红鱼恼然道:“您可真是犟脾气,就这么让他给走了,那件事情可没有人帮忙,算了,你不去我去。” 她跺了跺脚,风风火火的走出房间,急忙追赶李柃去了。 妱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一抹白芒凭空浮现,飞快消隐无形,追了上去。 妱夫人熟知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丫头性情,就知道她会代替自己去追的。 其实她已经开始后悔了,只是一下抹不开面子而已。 …… 洞府外,大海茫茫,一道遁光飞驰,飞快往北海分舵的方向赶去。 这是李柃离开此间之后,准备打道回府,不再多留。 这一番经历对他而言委实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回去再说。 “李道友……李道友……” 突然,细微的传音隔空涌入李柃脑海中。 他身在遁器,身躯虚无,若非筑基以上修士的神识遥感,等闲外界的喊声绝不会有所反应。 这是有人在以传音入密之法呼叫。 李柃带着些许疑惑减慢度,却现是此前那个侍女红鱼。 略作等待之后,果然见到一道如虹的遁光追了上来,红鱼额头略带热汗,身影一闪,凭虚而立。 这是急急忙忙追出来的表现。 李柃离开此地之后,片刻都没有耽搁,这可苦了红鱼,奋力追赶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方才在这边的海域当中赶上。 这也亏得她猜测李柃是要往北海分舵的方向而去,修士拥有知时识地的本领,能够在大海之中走出直线,大体位置并不难猜测,要是换成凡人手段,稍有偏差,就是谬之千里,根本无从追赶。 饶是如此,也费了她好一番功夫一边赶路一边搜寻,好几次都差点错过。 这大海茫茫,无尽水元笼罩着四方天地,搜寻起来其实是颇为不便的,好在有妱夫人暗中帮忙,几次不动声色引导正确方向,才一路追来。 “红鱼道友,你有何事?”李柃身影一闪,在紫金飞梭旁边现出身来,面上露出些微的疑惑之色。 “李道友,之前的事情多有误会,夫人她错怪你了!”红鱼连汗都顾不上抹,急忙对李柃说道。 “红鱼道友,这次确实是我冒昧了,我不该擅作主张,随意摄取洞天之中香魄的。”李柃说道。 红鱼道:“搞错了,夫人她不是怪你这么做,而是……而是……” 李柃道:“而是什么?” 红鱼一时有些踟蹰,也不知道应该实话实说,还是委婉一些才好。 “而是以为你作弊!” 妱夫人的声音突然凭空而现。 在两人略带惊讶的目光之中,一道白芒从红鱼身上飞出,妱夫人的身影凭空现了出来。 “妱夫人!”李柃行礼道。 “李柃,这次的确是本夫人见识浅陋,错怪你了,还望你不要介意。” 妱夫人以法力凝聚幻身,投影现形,同时瞪了红鱼一眼。 “作弊?”李柃一脸迷茫。 红鱼嚅嚅着,小声解释了一番。 李柃这才知晓前因后果,不由淡淡一笑:“这可还真是……”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没有想到,妱夫人竟然是因为这一原因而对自己摆出黑脸。 作弊……投机取巧…… 妱夫人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风情万种的对李柃道:“这次的事情,实在抱歉了,不知你是否愿意原谅我呢?” 她这时候已经想通了,对待这种有本事的小辈,最好还是不要摆什么前辈高人的架子才好。 李柃道:“误会的话,说开了就好,我还以为妱夫人怪罪我擅自动用洞天的香魄呢。” 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原谅她了。 妱夫人道:“那本来就是四散流溢的异香,不碍事的。” 红鱼看了妱夫人的幻身一眼,道:“李道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久之后,两人一起往回飞去,费了些许功夫,回到螺蛳道场之中。 妱夫人在后院接见了李柃,也不显尴尬,只是笑问道:“我方才看了许久,都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可否再演示一番?” 李柃道:“妱夫人,这是晚辈独有的天赋异禀,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只要如同寻常神念驱物那样,一点点的搬运香魄,融入水中即可。” “直接用神念搬运?你能察觉到灵香之中的气蕴?” 在等待李柃回来的时候,妱夫人曾经作过诸般猜想,甚至隐约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但始终也只是以为,李柃只是拥有着类似神识探视的模糊感应,没有想到,远比想象之中的要细致。 “气蕴?”李柃淡然说道,“我把它称作香魄,也不知道是否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东西,但想来的确是存在一些肉眼和神识都难以察见的微粒,从而实现相互反应的。” 妱夫人道:“你口中的香魄,究竟是何种模样?” 李柃道:“它如神识照见,直接在脑海之中呈现出或为游丝,或为龙蛇,或为粉尘的微粒,能以神念直接干涉和控制……” “那岂不是和五行灵根操控五行灵气一模一样?” 妱夫人面上露出诧异之色,其实以她结丹真修的修为境界,以及多年以来香道实践的经验,也早已经对此略有所知。 合香制香的本质,合成祭炼的原理,修仙界中其他修士都是有所了解的,这也就是说香道方兴未艾的原因。 她如今所缺的,是亲身体验这种东西存在,并且见证其变化过程的认知。 对于李柃而言,香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只需要细心观察,一样样的归纳总结,迟早可以掌握。 她和其他香道修士,却要盲人摸象般连蒙带猜,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在错误的方向上面越奔越远,直至误入歧途,彻底陷入不可知的泥潭。 “你知道你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吗?这是真正的香道资质,借以成道的可能!我曾研习诸多香谱香方,遍阅前辈高人所遗留的典籍,笔记,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直接感知或者看到这些东西的,虽然自古以来就早已有人对此有所认知,但却都是通过宝石盐这类奇物的协助才得以确认…… 可是这种东西,一朝无法亲身感受,就永远都只能是猜想,而非真实,也永远难以将其真正实化,转换成为自己的道果!” 因为用香,知香,兼修此道,并且掌握相应的法门和法诀,妱夫人远比旁人更加了解这种天赋异禀的价值。 甚至于,可能比李柃本人还要更加清楚。 这是一种神魂本质上的清明,是对香道本质的感悟。 李柃以前笼统将其归纳为香灵根,其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非我不信你所言,而是此事实在匪夷所思,可否当面给我演示看看?” 妱夫人还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想要再次确认。 她招了招手,房中的侍女把一碟早已准备好的灵盐端了上来。 李柃见状,只好演示一番。 在他意念操作之下,碟中的宝石盐一团团的颜色变化,从最初的盐粒雪白转变成为褐黄的晶体。 妱夫人起身来到了李柃身后,亲眼证实其作为之后,终于也相信,李柃的确是拥有着这种目前还未曾有人显露过,堪称亿万人中绝无仅有的奇特能力。 无论香灵根也好,天赋异禀也罢,甚至是如同那些圣裔血脉,远古魔神的神通本领,本质都是一样的。 “看见”才能驱御,驱御才能改变…… 这种感知和触及的能力,实在太重要了。 妱夫人目光灼灼,看着李柃的眼神早已截然不同。 如若说一开始因着误会,她还对李柃生出过什么不好的心思的话,此刻非但荡然无存,反而还因羞愧和惊喜更多出几分代偿般的反弹。 再加上这种绝无仅有的独特价值…… 妱夫人自己都不知道,千百年来,何曾有过这种欣喜和激动了,不禁心潮澎湃,难以自禁。 不过她毕竟是前辈高人,还是按捺住了如同泉涌的诸般心思,故作平静问道:“李柃,你可曾听闻人香之说?” 第205章 天地人香 “人香?略有所知。” 李柃听到妱夫人的问题,略感意外,但却还是很快回答道。 妱夫人道:“就是不知你所知之者是否和相同,你不妨先说说看。” 李柃道:“言及人香,就不得不提及天地二香。” 妱夫人道:“何谓天地二香?” 李柃道:“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又云,至敬不享味贵气臭也,香之有灵,亦有其魄,取其务虚之一面,概而论之,是为天香。 此种多是敬神,祭天,通达神明之境,重其神意与灵魄者。” 妱夫人闻言,面露些微疑惑之色:“你这说法,我似乎未曾听闻。” 李柃道:“这里有先贤之言,有我自己归纳总结,或以天地人三才归纳之,一己之见而已,让夫人见笑了。” 妱夫人道:“一己之见,丈量现世,也不失为格物致知之法,你继续说。” 李柃道:“地香者,多为地上草木矿物,花,草,叶,实,诸般妙树之香,究其根本,都是来源于大地灵蕴,还有洞天福地的出产,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香料。” 妱夫人恍然大悟:“这是务实的部分,虚实之间,果有道蕴。” 李柃道:“确实如此。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人香兼具虚实阴阳,乃是诸香之中最为神妙者。 它在虚可为精神意志,诸般情感所催生之香魄,在实可为肉身腺素,血肉道果,包含着精神与身体诸般变化,亦可沟通天地之理,变化无穷。 其实此前的动物之香,譬如麝香,甲香,应该也可以归纳到这一类,而非是地香一类,因为修仙界中,妖族也有人形道体,这里的人不是狭义上的人族,而是广义上的人类,人形道体。” 妱夫人听了,妙目生辉,惊喜异常:“你所言者远比我想象的要博大精深得多,我都没有想过此间竟然会有如此的道理。” “哦?那不知妱夫人口中所言人香是指何物?”李柃问道。 妱夫人这时候已经不敢再把李柃当做普通小辈看待了,至少在香道一途,李柃生而知之,掌握着他山之石的千年底蕴。 于是不再作引导式的考校探问,直言相告道:“我方才想要说的,其实是人身所带之异香,也就是你口中偏重于实际的一小部分。” 哦! 李柃点了点头。 用他的理解,就是涉及到内分泌的体脂体味之类。 修士肉身有诸般神异之处,通过功法锻炼,调和阴阳,再以五行灵气酝酿之,完全有可能修出身带异香之体魄,进而产生人香。 也有得天独厚者,天生就拥有着香气,能够向外界散出某种独特的信息素。 眼前的妱夫人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她体中带有异香,闻之令人心浮气躁,似乎带着不弱的魅惑之力。 这也亏得李柃定性够足,而且能够掌控香魄,才能心平气和的与之坐而论道,否则的话,在她面前连控制自己心绪都无法做到。 这种东西并非只能用在不正经的用途,譬如老虎以尿液标记领地,其他野兽闻了就要瑟瑟抖,不敢靠近,当中的气味是能够激许多本能反应的。 有些气味带着魅惑,有些闻到就令人恐惧,有些恶臭得让人远远逃离…… 武道之中,不乏模仿动物动作的拳术,香道之中,自然也不乏这类模仿天地自然的东西。 掌握了这种原理,甚至有可能酝酿出闻到就心生好感,潜移默化改变心意的香气。 李柃想到了自己的惜生香,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那似乎就是一种人香,值得深入挖掘。 妱夫人笑言道:“相信你也已经有所察觉,我身上就带着异香,但这并非是修炼而来,而是天生所拥有。 此物曾经给我带来不少好处,但麻烦同样有之,尤其是在天杀机,劫数临近之后,更兼天人感应之变化……” 李柃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想起了自己两次历劫所曾闻到过的腐尸臭和烧骨臭。 妱夫人绝不会想到,李柃年纪轻轻就已经渡过天劫了,犹自述说道:“实不相瞒,我曾经得到过一卷前辈高人所传的秘籍,言及更改体香,灵蕴修身,驻颜延寿的法门,但当时我只言其一,未言其二,当中驻颜延寿的原理和渡劫有关! 那种香,可以消弥自身劫业,从而消灾免难,无有灾劫!” “什么?”李柃闻言,大为震动。 妱夫人看着他,郑重说道:“这是真的,它的名字,就叫做绝尘香!” 此香我也未曾掌握,甚至苦参多年都没有多少头绪,正需要像你这般有本领的人协同参研,倘若有所得,你我可以共享此物,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妱夫人在这里算是给李柃画了一张大饼,而且还是非常美味的大饼。 至于能否真的炼成那种人香,就得看天意了。 李柃问道:“不知可否借秘籍一观。” 妱夫人正有此意,从袖中取出一份玉片裁成的册子,放在桌上,李柃神识探入其中,飞快阅览起来。 这秘籍记载的内容并不多,但是资料非常详实,似曾有人因着机缘际遇研究过类似之物。 留下这份册子的前辈高人自称郝道人,他似乎也拥有着一种感知香魄,神念驱动的能力,但和李柃这种观想气味,具现香质所不同的是,他只能针对特定的一些香魄,譬如实化之香进行操作。 如若说李柃所拥有的是毫无限制的全属性香灵根,他所拥有的,应该就是有所限制的单属性灵根,差异还是不小的。 不过虚实之间,可以相互转化,那位郝道人还是借由身上腺素和诸多元气,炼制出一种可以驻颜益寿的异香。 自得此香,郝道人便终年不病,无灾无痛,一直活到了三千六百岁才寿终正寝。 然而在这份自传式的记述中,那位郝道人也无从确定自己炼就此香的原理和详细过程。 这是他个人一时的造化,因为足够奇异,被记述下来。 但却并不意味着,一定能够得以复现,甚至在门人弟子那里得以推广。 而且郝道人是在道龄二千多岁之时才成功在自己身上炼出此香,免去了三千岁时那场天劫的大部分威能,只得一次实践机会而已。 李柃看得大皱眉头:“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成功重现过……不会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吧?” 这般的记述,或许很符合此世中人胃口,也很有吸引力,但是可重复性实在堪忧。 孤证不立,郝道人此人是否确有其人,都值得怀疑。 妱夫人道:“我认为这份秘籍还是可信的。因为我一千多年以前偶然获得它,断断续续加以参研,现郝道人生平事迹都是真的,相关之事也有别人书谈笔录可以佐证,故而绝非神话。 相关籍册,秘录,我都可以借你参阅,需要用到的宝材也可以商量,能够提供的尽量提供…… 我唯一要求就是,尽你所能重现这种人香法门,无论最终得出何种成果,都不失为一场造化。” 李柃闻言,忙道:“妱夫人所托,晚辈定当尽力完成,只是此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还得等我先理清头绪,再来努力。” 妱夫人笑言道:“无妨,来日方长。” 说着吩咐红鱼道:“去给李公子收拾一座独院出来,今后无论我在与不在,都可自由出入此间,随意常住。” 又对李柃道:“我有时候会离开这里外出访友,亦或入海眼采集灵材,你就当是在自家一样,不必客气。” 话是这样说,认真就输了,李柃曾被一百几十人许诺过请吃饭,至今还没吃上几顿。 而且月沙岛距离此处足有四万余里,往来飞遁一次就得花上十日,以凡人思维,这也足够远了。 但李柃早已知晓,修士的时间观念迥异于常人,探亲访友,往来出入什么的,一去就是数月,待得洞府灵药成熟,或者泉眼之内灵泉可取,才回去一趟,这也是一种自在逍遥。 她如此说,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接下来李柃便在此间小住了几日,开始研习经典,辨识灵材。 妱夫人所拥有的条件,的确是如今的李柃自己无法比拟的,且先不提那些灵材珍宝,各种各样的奇异事物,单只府内的藏书就让其大开眼界,有种进了宝山的感觉。 只可惜,就算以修士的神识和脑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尽数将其化为自身的知识,只能一本本的慢慢参阅。 李柃曾经对尚玉仙吐露过自己心志,阐述香道立道之论,要把天下香材,香方,香法,香绪,香器尽皆收纳,化为根基。 这些东西绝不是无源之水,而是前辈高人早已有所涉猎,甚至有过深入研究的。 此世香道的状况是零散凌乱,不成体系。 因为香材香料是客观的存在,早就已经有修士进行过探索,获得相应的知识,甚至将其成功运用到修炼之上,化为神通法术。 但做这些事情的往往只是草莽散修,而且绝大多数都是闲暇之余随意为之,只当作是琴棋书画一般的消遣。 就连妱夫人这样的结丹真修,真正主修的道途也是法道,而非香道。 她搜罗资料,香材,不过是出于兴趣而已,研究绝尘香也是为了驻颜益寿,以及避劫消灾,本质上和炼丹之类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的修士只能算是兼修此道,大多都对香道的术用感兴趣,并不曾真正深入其根本。 而且李柃很快就现,妱夫人给的这本秘籍和她自己的研究方向似乎都有不小问题。 此世中人修炼多赖天赋,讲究的是灵感和机缘。 这有些像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能够掌握的可以掌握的很好,不能掌握的,始终无法强求。 一旦涉及到自身毫无天赋的领域,往往就会不得其法。 这并不是愚蠢,而是思维习惯和生存方式所导致的差异。 妱夫人太迷信这本秘籍之中所提及的方法了,乃至于按照前辈高人所言按部就班的攒集灵材,调和香方,一板一眼的照足来做。 但是她忽略了一个根本的问题,又或者就算注意到,也始终无法解决,那就是她的天赋与条件和那位古修前辈郝道人截然不同。 这有些像是刻舟求剑。 郝道人偶有所得,赶忙在舟船之上做个标记,以供后人求取。 这样除了明确知晓这段河流之中掉落了一把宝剑,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 结果一个敢画,一个就敢信,真的当成秘籍来修炼了。 李柃这几日间和妱夫人多有交流,现她似乎对此也有所察觉,但却并不在意。 这种态度实在太不严谨了,根本就不该是道途研究所应该拥有的。 李柃姑且将其称之为摸鱼式研究,又或可称是打枣,有事没事打上几竿子。 但还真别说,修仙界中的许多神通法术都是这样得来。 有时候大能高手一个心血来潮,就能胜过凡人工匠百年的苦心孤诣,这种事情,简直说理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只可惜,人香之道关涉因果灾劫,早已不是等闲小术可以比拟,一般的修士他也研究不出来。 历史上或有人接近绝尘香这一道果,但也未必像郝道人那样重视,特别留下秘籍传承。 李柃看这种秘籍,那叫一个头两个大,好在他前世就看过不少水平良莠不齐的古书,也习惯了这种天马行空的记载方式,尝试将其归纳整理,逐渐理清头绪。 “这份秘籍对我而言颇有意义,但却又不能尽信! 这个郝道人摆明了就没有什么科学素养,自己又是草莽散修出身,不好读书,也不求甚解,只是空活数千年的老前辈而已…… 真正有价值的,还是他确认了有这么一个成果在,如同在黑暗之中点亮明灯,告知我方向! 他所拥有的经验之谈也是可信的,这种感知香魄的能力和我的能力有些相似,或可忽略刻舟之举,效仿他泛舟河上……” 李柃渐渐决定,利用自己闻香天赋和感知香魄的本领,自己寻找道路! 第206章 名声不胫而走 月底时分,北霄群岛附近的海域中,一道红芒飞遁,如同虹光划过天际。 那是李柃驾驭的紫金飞梭,经过数日赶路,终于返回月沙岛。 他的气息早已经被记录在与地契相合的大阵根基中,一路畅行无阻,不妨碍其灵识在内部回味所学,推敲琢磨。 不多时,到了月沙岛,降落下来,身躯恢复原状。 当李柃抄起紫金飞梭,往府邸大门行去的时候,正好就见妻子闻讯出来迎接。 “夫君,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我还以为你被那位妱夫人迷得神魂颠倒了呢。” 慕青丝再见李柃,不免带有几分幽怨。 但李柃也不是去沾花惹草,而是学艺的,她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螺蛳道场是个女儿国,李柃不想多谈那里的事情,免得妻子吃味,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府中一切都还好吧?” 慕青丝道:“都还好,龟管家是个叫人省心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她拉着李柃,述说起了此前在梦境之中尚未来得及提起的家中琐事,比如虾兵蟹将们的安居,巡海卫队的排班,各位侍女和仆役家眷的安置。 李柃道:“这就好,等到我们把原来府里的人也全部接过来,就可以走上正轨了。” 慕青丝道:“玉仙姐姐常来此处,也曾有追问过你呢。” 李柃讶然,却又听慕青丝笑道:“供应给商会的香品是眼下的营生,可别给耽误了。” 李柃道:“这个我心中有数,会及时处置好的。” 这些时日的确耽搁了一些制香的机会,但也不打紧,李柃头上没有什么强制的任务,多劳多得,不劳无得而已。 天云宗那边自有老祖安排,已经勾销了匠户,这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从这里也可以隐约察觉到一些宗门和灵峰争端的脉络,世家豪强的隐户问题从来都是大忌,从宗门的角度,非得狠狠管制不可。 又再花费了小半个月,李柃和慕青丝前往玄辛国中的驸马府一趟,把搬家事宜安排妥当。 期间李柃并没有闲着,旅途漫漫,多的是时间和机会消化吸收此前所得那些东西。 他已经把妱夫人所给的秘籍记了下来,连带着郝道人的生平事迹,相关资料,各种典籍都记在脑海,不仅赶路的时候可以慢慢回想,安定之后还要继续参详。 他想要整理出郝道人的经历,逐渐理清修炼绝尘香的头绪。 但此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仍需长久的积累和研习,方才可能成功。 的确是来日方长。 …… 二月底,月沙岛上,李柃和慕青丝低调完成了搬家事宜,连念念不忘的那张金平脱紫檀象牙床都带了过来。 这是他们睡惯的东西,始终还是这般才有熟悉的感觉。 玄辛峰的几名弟子前来祝贺,当中的为者,是此前曾经共事过的周成师兄和易翊师姐。 再见这二位时,依旧光鲜亮丽,器宇不凡,但是神态举止明显比过往亲昵许多。 追问之下,周成笑着告诉二人,他们已经成亲。 老祖竟然亲自牵红线,把易翊师姐许配给了周成,如今他们已经结为夫妇,同时也是双修的道侣了。 周成道:“老祖安排我们来此扎根,这段时日已经联系上了北海之中的一个凡民国度,名叫竹步国,他们正缺修士供奉,当中出产的灵材或者略次等的福地,或可为我们所用。” 李柃和慕青丝听罢,一面是为他们高兴,一面也是颇感讶然。 这摆明了就是准备在海外开拓基业。 “算了,老祖如何做,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不好评价,而且罗沐师叔祖他们也的确已经在仙门任职,还有好几位在魔窟里面担当着镇守重任。 把我们安排在此,是世家故智,狡兔三窟的策略。” 周成道:“确实如此。” 李柃道:“那你们好生努力吧,竹步国我并没有听说过,但想来也是北海这边的岛国,招募供奉是为了应对大海之中的海兽或者强人侵袭,此事并不比6上对付魔修清闲,遇到什么难处,可千万不要客气,及时来找我们帮忙。” 他如今是今非昔比了,筑基境界的修为实力,完全足以照应这些炼气修士。 周成道:“那我就代大家先多谢你们了。” 李柃摆摆手:“说什么客气话,都是自家人。” 同为玄辛峰势力出身,被老祖安排在此,显然是要照应的。 而且,这些炼气境界的弟子若能开创一番基业的话,也能够以世俗之力反哺高阶修士。 因为北海和南洋多热带国度,又多见各种香料和灵材,可以为自己自己获取材料提供一些帮助。 这种好处不会在短期之内显现,但却能够延续千百年,拥有着不小的意义。 安置了周成和易翊等人,尚玉仙又带着闵莲来访,告知新一批香品上架之后的销售情况。 “现在的局面已经逐渐打开,各种香品都小有名气,开始为各路行商所接受了。” 李柃喜道:“真的吗?各路修士接纳才是真的接纳,否则的话,单只依靠商会包圆也不能持久。” 尚玉仙道:“李道友放心好了,我们金钱会对这些都有数的,力保你能及时得到最真实的反馈。 对了,眼下最受欢迎的仍然还是茶芜香,但因供应有限,已经被遐草香盖过风头,正如此前所预料的那样,当中的香丸和香水都开始为人所知,我正打算问你,是打算显露名声于人前,还是低调下来,不露形迹?” 李柃道:“显露名声如何,不露形迹又如何?” 尚玉仙道:“当然是各有利弊。 显露名声可以打响名头,广为人知,今后与各方修士往来都有便利,成就真正的香道大师,坏处是树大招风,有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露形迹的话,外界可能不知有你这么一位擅长制香的大师,那些用香的修士们也不会去主动了解。” 李柃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也曾经考虑过这件事情,我的志向是开宗立派,成就大业,当行光明正大之道,还是主动对外宣扬,积攒名声吧。 其实香道一途并非主流,就算主动对外宣扬,也不见得能够广为人知,修仙界中从来都不将其视为大道,不会有过多关注的。 至于麻烦,能给我找麻烦的人,不会来找我麻烦,等闲之人,他也算不得麻烦。” 尚玉仙对李柃的这一选择并不意外,因为此前李柃就对她说过这些。 但对李柃这一番话,可是带着几分不服。 “李道友这么说,可就真是小瞧我们金钱会了,只要你的香品尚还拥有几分用处,我们就能助你成为名流,今后北海修仙界一提起香道,都得认你的名声。” 尚玉仙和李柃说好之后,就自行忙碌去了。 金钱会的主业是那些钱庄,联会,但在各行各业也拥有着深厚的底蕴和影响力。 随着众多凡人仆役,商会执事,管事口耳相传,香师之名不胫而走,果然很快就随着香品的售传往各方。 他们做这些是有一套的,都仿照过往的那些炼器师,炼丹师,阵师之流的包装经验广为宣扬,否则的话,依照修仙界中自由散漫的草莽风气,全靠修士之间友人相传,几百上千年也轮不到这些旁门左道的修士出名。 草莽散修们更感兴趣的还是哪里出了新的秘境,又或者有灵材宝藏可以搜寻。 茶余饭后会关注一下可能有用的旁门道途,但没有派上用场之前,不会有多大的重视。 至于什么筑基高手榜,某某美女榜之类榜单也不存在。 天下之大,英才辈出,排列这些毫无意义,也难以稳定下来。 结丹以上可能稳定了,几百上千年没有变化,却又难有公论。 大多数人还是要为尊者讳,不敢评头论足的,所以金钱大道的驵侩经纪事业下来,还是在炼器,炼丹,布阵这些辅助界的传统艺能搞出一番名堂。 很快,李柃就在北海修仙界中攒积起一批固定的顾客,遐草香也拥有了基本的名声,打下“堪比天视地听**”的基础。 不要小看这简单几个字的评价,对于修仙界中的许多人而言,已经是难得的褒誉。 这得先有人知道此香,认可此香,并且切实利用其与天视地听一类的神通法术做过周全比较,才能得出这般的结论。 但真正让李柃扬名的,还是在小半年后,一次偶然的引爆机会。 那是在九月底的某天,距离北海分舵数万里之遥,一处空旷海域突现荒岛,疑为失落古国现世! 修仙界中,这样的消息是屡见不鲜的,各种各样的奇宝,秘宝,洞天秘境因为机缘巧合暴露出来,为人所侦知。 这一次出现的荒岛,是个只有筑基之下修为才能进入的不稳定秘境,内部似乎布满一种潜行无踪,能够杀人于无形的魔怪,对进入其中的修士造成极大的困扰。 死伤惨重之后,方才有人确认,那魔怪是一种深藏于地底的沙虫,配合该处秘境本身的地气,几乎难以感知。 许多探索此方秘境者都是走着走着,就突然葬送了性命,连敌人的踪影都没有见着分毫。 但是当有人带着大批价值数千至上万符钱不等的灵植从中出现,并且于商会之中拍卖,获得暴利之后,关注相关消息的修士都彻底震惊了。 不断有人循着暴利而来,结果殒亡,然后葬身其中的修士又成为了新的宝藏,吸引着更多修士,甚至是凡民坐船前往,试探运气。 偶或有人九死一生,从中得宝而出,都极大的刺激着后来者,誓要获得其中的宝藏。 就这样持续过了月余,突然有见多识广的高人找到破解之法,并且广为宣扬。 破解那沙虫的关键,在于听声辨位,提前感知其动静,加以规避! 因为这种沙虫虽然拥有土遁之术,但在地底活动之时,也是时常通行于事先挖掘的洞窟,会生声音的! 这种沙虫常年生存于地底,嗅觉和视力等等感知能力对地面上的修士几乎无用,只要提前现,驻足不动,就能躲藏过去。 这就变成了感知能力的比拼,修士们神识难以穿透蕴含煞气的地面,察觉到沙虫的所在,又不能透视,唯有借助听觉,察觉脚底沙虫活动所传出的震动之声,方才最为便利。 天视地听一类的神通,大多数人都是不会的,但花钱大家都会啊! 过往的积累瞬间爆开来,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此前已经开始扬名的遐草香,纷纷抢购,然后迫不及待前去尝试,果然应验无比。 由于那处秘境是次现世,留存的灵植十足,足足二十余批人马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草莽江湖对这种事情是喜闻乐见的,一时之间,某人大横财,某某人又凭此机缘买得筑基丹,顺利晋升的消息广为流传。 尤其后者,简直就是逆袭典范,一时成为美谈。 作为故事的关键道具之一,遐草香香丸的名声自然也水涨船高,一时间北海香贵,竟然供不应求,连过往有人不少草莽散修嫌贵的香水都彻底脱销。 当李柃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禁也愣了好久,深深怀疑是金钱会找人帮自己炒作。 但尚玉仙却找到他,告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我们调查过,公开消息的是一位自己无法进入其中,但却又想要就近收购灵材的散修,他最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帮你宣扬,而只是自己获利! 李道友,这可是天上掉下的大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啊! 你最近先别忙活其他了,抓紧时间,多多炼制一些香丸,香水,赚到手里的可不仅仅是钱,还有名声和未来的影响力!” 李柃自是从善如流,不眠不休的加紧制作,甚至就连三头六臂的神通都暗中施展出来,以多倍度源源不断精神化香,全力供应草莽江湖的需求。 全本 第207章 妙啊,实在妙啊 北霄群岛,月沙岛,府邸中。 李柃深藏密室,面对一座约莫丈许大小,宛若莲花绽放的玉石雕像盘腿而坐。 莲花中心,白雾氤氲,丝丝清泉潺潺流出,当中一团宛若珍珠的乳白色光华于莲蓬状的石盆静静沉淀。 那是尚未成型的福地泉脉凝结体,可以增益修为法力的灵泉宝珠。 李柃头顶,一尊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飒然浮空,身上衣带飞扬,缥缈若仙。 六只手臂轻拂间,刀枪剑戟和法宝早已不知何处,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被搓揉成丸的榆木粉团子,内有灵机流转,神念分成多股,源源不断的把精神转化,香魄注入其中。 好一阵后,李柃精神力量都极大消耗,这才带着几分意犹未尽,暂且停下来休息。 “呵,我这天赋神通,无论炼香制香,读书修法,还是做其他事情,都很方便啊。 只可惜,要挥到最大效用,始终还是要把法相展露于外,如今我已经筑基,至多也只能做到一心二用或者一心三用,法力增幅一倍多。 在螺蛳道场里面不便展露这种本领,效率始终不及现在这般全力施为。 不过就算这样,始终还是独木不成林啊!” 微感疲惫之中,李柃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道途前程,或许也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支撑起来。 如若此世还有其他修士能有搬运香魄的本领,那就真是太好了。 李柃绝对不会感觉自己受威胁,进而嫉妒,打压,反而要欣喜若狂。 因为他如今也在摸索和探寻这一道途,多些郝道人那样的修士,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或许妱夫人所传法门也有可取之处,想要真正传道于世,靠的不是自己神通天赋,反而是利用宝石盐之类外物置换,亦或者各种知识和手段进行取代的笨办法。 如此一来,不必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资质,只是出现个把郝道人那样的资质,都足以把这一道途传承下去。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了慕青丝的声音:“夫君,玉仙姐姐把你要的玄元真水送过来了。” 这东西是李柃制作遐草香的必备之物,许多香品也同样可能用到,他最近几个月都6续有所购入,已然成为固定的开销。 李柃闻言,从密室里面走了出来,回到上面府邸中。 慕青丝和尚玉仙坐在绣榻上,面带笑容,似乎在谈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闵莲一如既往的坐在旁边喝茶,根本插不上什么话。 不过看她模样,似乎能够留在这个房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柃把注意转到尚玉仙身上,突然目光微凝:“你竟然也筑基了?” 尚玉仙的气息已然不同往日,达到了筑基的程度。 尚玉仙笑着起身,对李柃道:“李道友,你来了。” 李柃道:“玉仙姑娘,恭喜了,不曾想只是几日不见,你这边就有大好消息。” 尚玉仙笑道:“多谢李道友,我也是昨日才偶有所得,成功筑基的。 不过我们金钱大道的情况略有特殊,许多人都是筑基容易结丹困难,想要继续修炼上进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哦?这是为何?”李柃问道。 尚玉仙道:“自然是因为再往上的晋升难有外物辅助,花钱也难买到合用的宝物。” 李柃闻言,不禁点了点头。 就他这半年多以来打听所得,的确是如此。 闵莲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苦笑。 什么筑基容易结丹困难?分明是筑基也不容易呀。 像她这种穷修士,筑基机会反而比其他道途要小的。 不过看了看李柃和慕青丝,她又难得的生出几分斗志。 机缘巧合之下,她签下了与李柃夫妇交接的驵侩契约,只要抱紧大腿就有机会攒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足够买枚筑基丹尝尝。 想到这里,她连坐姿都变得更加乖巧温顺了。 尚玉仙面含笑意道:“按我们这边的风俗,筑基是要大摆宴席,广邀宾客来庆祝的,我家老祖准备在年底为我举办一场贺宴,还请二位到时候赏光莅临。” “好,到时候我们会去的。”李柃听了,不禁感慨,自己和青丝筑基都悄无声息呢,这边的风气的确大不相同。 当然,这也有玄辛峰处境微妙,不宜大张旗鼓庆贺的原因在,不能一概而论。 寒暄之后,尚玉仙把帮忙订购的玄元真水交给李柃。 李柃收好东西,忽的想到一件事情:“玉仙姑娘,不知你有无兴趣修习香道?我可以教你遐草香的制作手法。” 尚玉仙闻言,美眸微闪:“李道友此言是何意?” 李柃道:“我最近有感于独木不成林,单只靠我一人徒劳苦干,实在无益,还不如把它传开,好让修仙界中多出更多香品,广惠道友。” 尚玉仙赞叹道:“李道友可还真是高风亮节啊,如此营生技艺,竟然想着传开?” 李柃道:“也谈不上营生技艺,我手头上的香方又不止它一张,死守这些,迟早得沦为工匠之流。 再说了,这遐草香的方子便是敞开了让天下修士来学,都不见得有几人能够学会,我愁的不是别人学会,而是别人学不会啊!” 尚玉仙道:“那倒也是,我曾听闻,炼一器者为匠,掌一术者为师,立一道者,称尊做祖,不同心气志向,自该有不同的做法,不过为了方便,以后还是正经收个弟子之流,好把道统传下。” 尚玉仙并没有什么在香道展的心思,说这么一番话也是为李柃考虑。 终归还是要有道统,规制,才能明确什么方法能够传授,什么需要留在手中作为底牌。 李柃自然也明白这一点,道:“我晓得了,多谢玉仙姑娘提醒。” 闵莲突然插话道:“李道友,我……我可以跟着学吗?” 这是她突然生出来的念头,李柃既有传道授业的心思,想必是不会在乎自己旁听的。 如若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那倒也就罢了,若是有的话,说不定是个前程。 李柃果然毫不介意:“当然可以。”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还省了些许功夫。 也就是现在自己名望还不够,否则的话,如同尚玉仙所言开设道场,广收门徒,找些学徒弟子之流来给自己效劳才是正经。 修仙界中的师徒名分可是连天道都承认的,定下名分就是定下因果,比儒家体系下的道德规范约束更大。 如若说儒家体系下的凡俗世界,欺师灭祖只是社会性死亡,又或者受到道德上的谴责,承担骂名的话,这里可是真要挨雷劈的。 但没有名分,这层因果自然就小了许多。 李柃舍不得没有名分就随随便便把法门传给外人,想要名分,又恐无人来投,徒惹人笑。 而且,自己眼下都还没有理清香道的晋升体系,定下炼气,筑基之法。 还是先这样零散的传些方子为好。 李柃这样想着,简单讲述起来。 结果毫无意外,就和教人画马那样,李柃把自己的经验悉心相授,很简单的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马儿形象,听者却是云山雾罩,根本不得要领。 他教的真就是单只这一方子的技巧而已,并不涉及到类似绘画基础的东西。 李柃自己生而知之,精神意念又极富灵性,如同本能般说变就变,却苦了听讲的尚玉仙和闵莲。 慕青丝在旁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她身为李柃妻子,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早已学过这些。 她甚至比尚玉仙和闵莲多出几分基础,知晓基本的阴阳虚实,配伍原理。 但…… 不会就是不会! 李柃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知自己能够看到香魄,操作起来就相当于搬柴担水,吃饭睡觉般简单。 但是对于旁人而言,香魄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怎么也不可能学会。 鸟儿没有鱼鳃,除却少数天赋异禀的特殊品种,其他的能下水潜游吗? 鱼儿没有翅膀,除却飞鱼之流,其他的能飞吗? 告诉你拍拍翅膀就行了,那是大忽悠。 好比画画,有手就行。 不过就在这时,李柃忽的想到,借助一些外物或许能够做到。 自己不该强求她们能够学会凭空制作遐草香的,至少须有宝石盐那样的媒介物质,结合神念之力操作一番。 就算不能修成众妙化香诀,单只以梦中采集的精神灵粹提炼素材,也是可以的。 好歹能够帮助自己分担一些炼制任务。 “你们先停一下,都随我来……” 李柃叫停了尚玉仙和闵莲的思考,忽的在她们疑惑之中,招呼一起前往附近的含香阁,取来诸材炼制起来。 这一回,除了必备的玄元真水之外,李柃还用上了一种名为石灵脂的乳白色浑浊液体。 这是一种类似石钟乳,但却又不同于石钟乳的微酸性物质,恰和此前那种微碱性的宝石盐呈现对应关系。 这自然也是从妱夫人那里学来的知识,古时已有修士利用此物萃取和转化过一些草木植物性质的灵粹,就和利用宝石盐转移动物类香魄那样。 李柃此前其实也有在尝试利用此物辅助调和,提高产量。 但和凡俗世界的化合反应所不同的是,调配这些媒介之物,进行搅拌,加热,分离,过滤,萃取等等操作,都是凡人难以完成的,需得有至少炼气修士神念驱物的本领,进行精细入微的操作,方才能够做到。 也只有炼气修士,才能以神念探知这种媒介之物的变化,把握住变化反应的矶。 结果这一番下来,还真从梦境灵粹之中提取了不少遐草香香魄。 这就是基本的粗制品了,炼制昂贵的香水可能尚嫌杂质太多,但炼制香丸,应当是足够了。 李柃曾经尝试过,借助这种外物手段炼制出来的香品难免掺有杂质,但只要确保它们无害,或者即便有害,也在炼气修士承受范围之内,那就是成功的。 充其量只是烟雾大了一些,气味略冲一些,效果略差一些…… 但基本的加持效果,使人耳聪目明,还是能够做到的。 当李柃尝解释一番自己的思路,尚玉仙不由眼前一亮。 “妙啊,实在妙啊!这样一来,遐草香的产量就能大大提升了! 大不了添加一些香精什么的加以掩饰,不能掩饰的后劲就说是难免的副作用…… 草莽修士若要用到此物保命,挣钱,都不会介意的,倘若再有一些粗制滥造之物,加量不加价,说不定更加受欢迎!” 众人看向她,一副“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尚姑娘”的模样。 尚玉仙却毫不觉得有异,在她看来,这才是盈利法门。 像李柃此前那样手工制作,精益求精,简直便宜了那些穷鬼散修。 李柃尴尬的咳了咳,他的本意可不是这样,只是规模化生产难免这些弊端而已。 这种事情是柄双刃剑,一面提升产能,增加产量,切实满足大众所需,一面却又无法做到精工细作。 只能在价格方面下功夫了,让不同的人都拥有不同的选择。 “且先不管那些,你们都看懂我方才的操作了吗?利用这种石灵脂,是可以粗筛灵粹,提取植物性香魄的。 这是我从结丹修士那里学来的法门,那位结丹修士又是从前人那里获得,类似的制备方法其实古已有之……” 李柃连忙转移话题,总感觉堂堂修士讨论这些实在太危险了,老天爷可是真的有眼的。 “不懂。”尚玉仙理直气壮道。 这玩意儿叫人看了就头大,她也实在没有这份耐心和天赋去钻研。 虽说李柃运用石灵脂后,通过提取灵粹之法,把制作遐草香的难度大幅降低下来,但是基本的知识原理,操作经验,还是缺不得的。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为了接近和讨好李柃,她连看的耐心都没有,更不要提认真去学了。 闵莲却嚅嚅道:“我也不太懂,但我记下制作步骤了,可以给我一些材料试试看吗?” 李柃微叹一声,并没有抱多大指望,但却还是宽容道:“好,我就在这里专门提取一些灵粹原材给你,你来试试看。” :。:m.x 全本 第208章 闵莲的机缘 李柃府上,含香阁中。 闵莲坐在大桌前,小心翼翼的以神念操控一团浮游着灵蕴光芒的微光升起,转移在调配好的真水溶液之中,不久之后,复又重复施为,积攒下一小瓶经过粗筛的梦境精炁。 她以神念将其搅匀,添加进一些类似宝石盐的矿物灵材和其他各类吸附杂质所用的灵材,搅拌均匀,多番过滤。 玻璃瓶中,毫芒绽放,明明只是澄清透明的液体,但却似有一股如同火焰的光芒跃动,大团大团的香魄凝结在其中。 虽然当中仍然存在一些尚未彻底洗涤干净的杂质,但这般的香魄,已然可以用于直接制作粗制的遐草香香丸了。 这就好比粗盐和精制的精盐,同样都可以使用。 李柃略带几分惊诧,看了看这份溶液,又看了看明明已经非常疲惫,但却依旧认真细致,一丝不苟的按照自己所授步骤完成制备的闵莲,心中生出些微的惊叹。 “这是顶好用的工具人啊!” 这并不是说闵莲就一定比慕青丝或者尚玉仙聪明,也不是她拥有着什么顶级的特质,能够如同自己或者郝道人那样直接感知和搬运香魄,而是她足够踏实,足够认真细致,而且……任劳任怨! 没有这种心态,是不可能做得好工具人的,想法太多,反而容易放弃。 毕竟,光是打下手,做辅助这回事,实在太枯燥无味了。 闵莲并不知晓李柃的惊叹,只是按照他曾经展示过的提炼手法,继续将剩下的步骤完成。 终于,瓶中渐渐析出类似砂糖颗粒的微小结晶,被其以神念提取出来。 这东西略带褐黄之色,并不是那么纯正,颗粒也有些大,是粗制海盐或者粗制砂糖的类型,但李柃探过头去,细嗅一下,就现其中的确蕴含着大量与遐草香相关的香魄,还有各种各样的其他香魄混杂在其中。 这纯度并不高,但多番过滤,提取的缘故,也足以称得上是合格的半成品了。 香魄本身是偏向于虚无的感念,尤其遐草香这等从梦境精炁之中提取之物,更是混杂在诸多香魄之间,要他从其他有用无用的阴炁之中提纯炼化,是颇为麻烦的事情,此前的绝大部分工序也是以神念进行搬运,枯燥而又繁琐。 但是如此一来,就可以大把大把的抓取,不会再混杂太多香魄之外的其他杂物。 闵莲略带遗憾道:“到这一步我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我也不知那香魄究竟是何物,无法以神念感知,以及转移到香丸之中。” 李柃道:“无妨,你把它倒入杯中,剩下的让我来。” 闵莲依言而行。 李柃旋即以神念大把抓摄其中香魄,强行移入玄元真水。 然后,他又用这种融炼了香魄的真水浸泡木粉,搓揉成丸,并将表面刷上一层特质的膏油保存起来。 李柃在尚玉仙的建议下再次改良了炼制工艺,愈的往简便快捷,易于制作展了。 “如今再得这种办法,炼制成本还能更进一步下降,低至三十符钱不到! 如若把售价调整成为一丸一百的话,利润空间仍然远比之前要大!” 而在散修们看来,此物虽然品质有所下降,但是总体看来,反而是愈的物美价廉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实惠啊! 无论金钱会,还是商会,宝楼,还是李柃自己,草莽散修…… 任何一个环节都是倍感满意,赞誉有加,也各有钱财实惠。 除了精益求精的向道之心…… 李柃不由得摇摇头:“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尽量少为之,自己要做的是大宗师,不是蝇营狗苟的商贾。” 话是这样说,原始的积累也是必不可少的,如今自己又还不是大宗师…… 闵莲犹自还感到遗憾:“可惜我还是无法单独完成遐草香的炼制……” 李柃道:“这已经很不错了,我决定利用你提取出来的半成品作为材料开始制香,应当可以大幅节约时间精力。” 顿了一下,又道:“不如这样,你以后专门帮我粗制香精,每份我都会给你十符钱! 我每个月都可以炼制上百丸,这段时间赶上风潮,加上你的配合,一口气赶制数百上千亦未尝不可,保管你赚的远比在商会做事要多。” 闵莲原本还心怀忐忑,带着几许不安,听到李柃这句话,只感觉整个身子都一酥,幸福得快要眩晕过去了。 “真……真的吗?” 如若李柃真的兑现承诺,她将得到不错的挣钱机会,离攒够钱财购买筑基丹更近了。 甚至一枚不够,还可以再买一枚…… 筑基机会更大几分。 李柃道:“当然是真的,你不要以为这种事情简单,你找一百个炼气境界的修士来,也未必有十个人能够这么快就做到这一点,大部分人总是容易犯这样那样的错误,心性和志趣又未必在于此,就算全部条件都符合,也未必愿意在我麾下做事……” 李柃说的是实话,这事情,能做的他不一定愿意做,愿意做的又不一定能做,各自出身,志趣,秉性,人品……隐藏的条件实在太多了。 真要花费大力气栽培学徒,好不容易花费数年时间有所成就,结果又跑了,这一阵风潮也完美错过,这简直就是悲剧。 甚至就连自己的妻子慕青丝,也未必适合干这种事情,她倒是很想帮上忙,只可惜爱莫能助。 实际上就算慕青丝能够做到如同这个闵莲的地步,李柃也舍不得让她干这种粗活…… 没有错,在李柃看来,这就是十足十的粗活。 老祖安排慕青丝主修的是剑道,本来按照慕青丝自己的想法,是尝试丹道无果,还可以试试看器道,阵道之类的传统手段,但为修出实力之故,还是放弃了。 今后那些东西也只能作为闲暇之余的消遣,她主要的时间精力还得顾及自己的修炼上进。 如若慕青丝拥有感知香魄的天赋,那倒也就罢了,没有的话,就不要往香道方面展了。 总的来说,就是这个闵莲本身其实算得上是一位不可或缺的人才,至少短时间内,李柃所能挖掘和栽培的炼气修士当中,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没有她的话,李柃也不是不能自行炼制,但那样效率至少降低五成以上。 他这般的大师级人物亲自做那些闲杂之事,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好……好像也不太妥……”闵莲几乎就要一口答应下来,但话到嘴边,却又犹豫起来。 李柃当然知道对方在顾忌什么。 这算得上是挖商会的墙角了,但李柃知道闵莲在商会里面也并不受到太大重视,以自己此刻表现出来的修为和潜力,要弄走一名炼气境界的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想要凭着这阵风潮所能赚取到的利益就把对方拉拢到自己门下,也是过于低估别人的智慧和心气。 万一炼制完这些香丸风潮就过去,数千丸后就不再需要用到她了呢? 万一今后跟不上进度,又或者另行找到他人栽培,一脚将其踢出局了呢? 短时间内,赚上个几千上万符钱,甚至数万符钱,相当于其他炼气后期修士数年所得,问题是不大的。 但若因此而失去商会的身份,改投李柃门下,未免太过不智。 闵莲虽然远远比不上尚玉仙那样的世家子弟,但在商会之中,也是有一定成就的,十余载的学习和努力不能一口气抛舍。 李柃思索起来,很快道:“这样好了,你就当是捞份外财,商会那边一切照旧吧。” 他理解对方的犹豫,也愿意给予足够的宽容。 设身处地想想,换成自己,也得犹豫。 主业是主业,外财是外财,不能一概而论。 除非自己给足她前程,否则什么承诺都是虚的,都是画饼。 李柃也不给闵莲画大饼,他靠的是真心和实惠。 “你的本职原本就是我们的驵侩,要帮我们做事,明面上都依着商会的规矩来,我们会多多没事找事,让你去做……但暗地里还是干这些活计,你看这样可好?” 闵莲露出一丝笑意,有些紧张,又有些毅然的点了点头:“嗯!” “行,那你先把这些都提取了吧……” 李柃立刻把手头上的梦境精炁交给了她,然后前往梦幻岛一趟。 这一回,他是打算从莫清平底下的那些门人手里求购各类梦境灵植材料,以获得更多的梦境精炁。 前段时间有梦幻岛门人进入梦界,随意弄了一些黑森林的产物回来,如今都栽在园子里。 他们可不像莫清平那样知晓此物的底细,一开始都是怀着摸奖的心态特意收集的。 然而他们并没有李柃这般搬运香魄的本领,除了少部分歪打正着,恰好有些许妙用之外,其他绝大部分都相当于杂草。 杂草自然是没有丝毫价值的,放在那里一大把。 李柃其实早就盯上了这些东西,干脆趁这个机会,补充一下自己的库存。 “你还真的有从中提取灵蕴的办法?”梦幻岛的门人已经和李柃认识两年,直言不讳道,“可别光顾着自己财,提携我等一把呀。” 这里的秘密就没有必要告知了,李柃只是笑了笑,对他们道:“以后你们从梦界黑森林中采集的灵植,有多少我收多少。” 梦幻岛门人道:“只要梦界黑森林的产物吗?其他地方的行不行?” 李柃道:“也行,但我目前还是以收购黑森林的产物为主。” 梦境之物的分布,似乎也呈现一些地域性的特征,黑森林中的灵植的确多产与遐草香关联的香魄,就如同梦蝶谷中产彩虹花那样。 他之所以说别的地方的产物也行,是为未来考虑。 门人们大喜:“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打算以一株多少收购?” 李柃伸出了一根手指。 梦幻岛门人道:“十玉钱?” 李柃道:“一符钱。” “啊?这未免也太低了吧。”梦幻岛门人不免有些失望。 李柃笑言道:“这已经很不错了,反正它对你们而言也没有什么价值,如若我不收的话,只能当成杂草。 而且我要跟你们做的也不是一锤子买卖,我想委托你们下次进入梦界的时候,多多留心此类物件,倘若遇到有相似的,都帮我采摘回来,我全部照相应的灵蕴和自己所需出价收购,到那时候就是十符钱起了,保证公平地道。” 梦幻岛门人这才放下心来,纷纷道:“那就一言为定。” …… 李柃一番调整之后,遐草香香丸的生产果然极大加快。 他如今不再从头到尾亲力亲为了,而是以梦幻岛门人和闵莲的劳力作为基础,在粗制香精的基础上进行提炼,极大减轻了自己的负担。 可以说,除了以神念搬运香魄,自身不可取代的部分,其他诸事,都是能够推出去就推出去,转交给了别人来完成。 这使得出产的度提高了至少一倍以上,直把知情的慕青丝和尚玉仙惊得感慨连连。 她们都没有想到,到头来居然是看起来最不显眼的闵莲帮上了的大忙。 草莽之中很快得到反馈,广大散修们并不知晓内里的详情,只知道四海商会很快就上架了一批新的香品,愈的物美价廉了。 但奸商们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敛财机会的,靠近这处海岛秘境的坊市每隔几天就新到一批货品,排起长队,全部靠着筹抢购。 暗地里,获得购买资格的号牌竟然都被炒到了上千符钱一枚,仅仅只是为了买价值三百的限购香丸三枚。 复又有人把好不容易抢购到手的香丸拍卖出去,每枚都翻了好几番。 制香师李柃的大名,也随之流传开来。 这些草莽散修们或许几十年就要换过一茬,口耳相传的名声并不能够维持太久,但相关的财富传奇,总是能够深入人心,这些是足以隔代流传,变得愈虚玄的。 金钱会似乎有意将此物和财富,宝藏等等名词关联起来,以造就李柃的名声。 全本 第209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洺海域,青川坊。 奇珍楼设立在此的一家分店面前人头涌涌,好几十名散修模样的炼气境修士在此排起了长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一声锣响,宽阔的门庭前大案摆开,一盒又一盒早已备好的包装摆了上来,众人轻车熟路,麻溜上前交钱,提货。 堆积起来的盒子小山飞快变矮,片刻功夫,竟然就贩卖一空。 旁观此一情景的商会中人禁不住啧啧称奇:“咱们这分店开设这么多年以来,畅销奇物,各色宝贝出现过不少,但还真的没见受欢迎到这地步的。” “是啊,一到货就立刻抢购一空,简直不要太疯狂。” 这还不止,这物甚至都已经热门到了需要在卖光一批之后立刻进行下一场拍卖的地步了。 “接下来,依例进行下一批香丸的购买资格抢购……” 有店小二大声宣布道。 没有错,拍卖的是抢购资格,而非香丸本身。 李柃不愿意承担不必要的骂名,他手中也掌握有商会渠道的定价之权,本质上只是寄售,借助他们场所把此物卖出而已。 但是商贾们不在乎这些,自有手段进行规避,于是搞出这么一种东西。 “造孽啊,这些奸商真的无孔不钻!” “趁火打劫啊,当真可恶!” “算了,谁叫我等天视地听**的本领练得不到家,幸得有李大师炼制的遐草香,才能入得秘境一探……” 哀嚎之声此起彼伏,众散修们是抱怨连天。 但抱怨归抱怨,这些人排起队来丝毫不慢。 不一会儿,叫价之声此起彼伏,一大群人竞相争夺,很快又把下一批香丸的购买资格炒到了足足上千符钱去。 这算起来,等于每枚香丸都涨到了足足四五百的价位,实在是匪夷所思。 然而还真没有人觉得不值,因为一丸省着使用,能够同时供应身边三五同伴加持增益,使之耳聪目明,时间达小半个时辰以上。 运气好的话,足以深入秘境之中各处险地,采摘灵药,挖取矿材,动辄就是数千上万符钱的收益。 听说已经有运气极旺之人只进去一趟就狂赚四五十万符钱,加上原本已有积蓄,一口气弄了枚筑基丹,成功筑基! 财,晋升,人生逆袭…… 这极大刺激着众多的江湖中人,以致原本冷静淡定之人都逐渐变得疯狂起来。 这种财富神话其实是很难经得起推敲的,因为有人成功,就必然有人失败,即便用上这种丸子,也不可能当真安全到万无一失的地步,同样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捞到足够的好处回来。 但是不幸失手,非战之罪,实为运气不佳,这又跟李大师炼制的香丸有何关系呢? 难道你自己运气不好,入宝山空手而归也要怪丸子不好使吗? 不一会儿,下次的抢购资格全部售卖一空。 “如何?抢到手了没有?” 得手者欢天喜地:“抢到了抢到了,这次又是一份!” “那可真是太好了。” 也有人愤愤不平:“天杀的,我排了足足一上午的队,竟然还买不到!” 旁人闻言,不禁就笑:“得了吧道友,你这才排一上午而已,我可是昨天夜里就来了!” “是啊,我等散修一年到头所得的钱财也不过几千符钱而已,这进去寻幽探秘一趟就能得上万符钱,谁不卖力呀?” 嬉笑怒骂之间,各人反应不一。 就在这时,不起眼的角落,一名修士匆匆向外走去,不多时就离开坊市,来到数百里外一座岛上的庄园。 这是一处当地世俗王国的所在,庄园的庭院中,早已经有一名身穿锦衣,修士模样的人在等着他,一见面就上前追问道:“如何,买到了吗?” “幸不辱命,已经买到。” 那名修士把自己所得的香丸掏了出来,竟然不止一盒,而是足足五盒。 那修士看到,不由一笑:“真是太好了,有了这些,我们又得再一笔横财!” “多雇人手,花个五六百符钱就可以借他人之手里买到这种东西,然后再由我们加工改造,一份做成它两三份贩卖出去,简直就是暴利!” “这还得亏了辛道友机智,竟然想得出内外夹层的办法,把这种香丸融开了再包裹到木粉丸子上去!” “只可惜那些散修都鬼精鬼精的,还得常备一些真货以供查验,否则都不好卖出去。” “是啊,有时候还得演演双簧什么的……” 在两人谈论的时候,一名长着八字胡须的富态中年走了上来,接过那名修士手中的盒子。 “王道友,辛苦你了,这次我们总共得了二十四枚香丸,起码可以做成五百多枚的数量!” 他说着就往里面走去。 两人跟着他来到里面一间作坊模样的大堂内,早已经有凡人仆役帮忙烧开一锅热水,在其中添加了诸多材料,然后熬成浓汁,提纯精炼,化为澄清的水状灵液,分别倒入两个海碗大小的坩埚之中 这富态中年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把其中二十三枚香丸放入其中一个灵液较多的坩埚,一枚放入另外一个灵液较少的坩埚。 不久之后,香丸居然都化了开来,各自形成粘稠的糊状之物。 李柃炼制的香丸,等闲情况下是不会如此轻易被化开的,它并不溶于普通之水,而若是以大力搓揉,失去粘性,又会丧失一定的灵蕴。 修士的神识拥有着探查的作用,可以轻易深入到其内里一探究竟,很容易就会现这种丸子结构支离破碎,香气和灵蕴都和正品有明显差异。 然而在这人的操作之下,当中部分浆糊被混杂了数十倍榆木粉,制作成为略小的丸子。 然后他又在外面裹上一层未经稀释的正品香丸所形成的糊糊。 不多时,一枚大小相同,但是总香魄少了九成以上的假冒伪劣制品出现。 他以神念操控着这枚丸子悬空微薰,很快就干燥,重新刷膜。 他所采用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动物油脂,同样能够在某种程度封住气味,加以保存。 两名修士看了,啧啧称奇:“辛道友这一手还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呀!” “一枚香丸起码也得做成二三十枚,这一进一出就是二三十倍的暴利,可比进入那里辛辛苦苦拼杀要值当多了。” “那些个傻乎乎的家伙,怎么会想到他们私下转手倒腾所得的货物,其实只有外面一层才是真的?就算以神识探查,质地均匀,气味浓郁,和正品几乎别无二致。” 那富态中年闻言,不由得呵呵一笑:“也是多亏了你们都懂得百变法门,能够改头换面不断兜售,否则这些东西卖出容易,善后困难,一不小心就得被人追杀。” 买东西回来的那修士道:“辛道友言重了,那些个倒霉蛋一个个都往里面冲呢,沙虫会帮我们干掉他们的。” 剩下的那一名修士道:“今日又是一笔好买卖,我已经备好美酒,等辛道友把手头这些香丸做好之后,大家痛饮一场,一醉方休!” “哈哈哈哈……” 畅快的笑声一起响了起来,空气中充满快活的气氛。 …… 月沙岛,府邸中,李柃神色微动,忽的心血来潮,神思不属起来。 略微的失神过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难安定,干脆从冥思入定的状态脱出,离开密室。 “总感觉有刁民想害朕,但却又察觉不出个所以然,这是怎么回事?” 慕青丝微讶:“夫君,你说什么?” 李柃道:“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你继续修炼你的,我去外边走走。” 恰在此时,尚玉仙到访,拿着上个月的流水账本前来给他报喜。 尚玉仙美眸中满是惊喜,仿佛香丸的大获成功,亦是她修炼前程的光明一般,语调中带着些微的激动,对李柃说道:“上月的流水,已然增长到了上月的三倍,林林总总,算下来约有平常五倍的进账……” 李柃倒是冷静:“上个月是秘境那边热度最高的时间吧,等到这阵风头过去,容易采摘的天材地宝也被人采光了,就没有那么高了。” 尚玉仙道:“饶是如此,保持每月数百丸的销量仍然不成问题,以每丸三十五的纯利计,这就是两三万符钱的进账啊。 而且,未来还会有更多的。” 李柃笑了笑:“我一人之力也难产出这么些,看来今后是要把此方传开,多雇人手,多多制作了。” 尚玉仙闻言,略为遗憾,但也知道李柃说得不错。 他是有大好前程的人,不可能把所有时间精力都投在这种闷头造丸子的事情上。 等到这阵风头平息下去,就难持续高出产了。 “我们已经按照道友你的要求物色人选了……” 尚玉仙想起了李柃的交代,轻叹一声,说道。 “可是,好像不太好找啊。” 李柃道:“无妨,慢慢来吧,商会那边你帮忙通融一下,让闵莲有更多时间精力帮我的忙。” 尚玉仙道:“这个倒是没有问题,能为李道友你所看重,这是她的福报啊。” 李柃闻言,不禁苦笑摇头,闵莲现在一天十二个时辰,干满足足十个时辰,一个人就承担了七成以上的制作任务,可不是福报嘛? 得到了闵莲这样的合格助手,但却未能真正纳入麾下,李柃自然也忘不了暗中物色人才,加以补充。 一来是好让她轻松一些,二来则是制衡…… 只可惜,府中奴仆下人没有神念,根本无法进行基础的操作,而外面那些拥有神念之人又多是商会的执事或者草莽的散修,短时间内并不值得信任。 玄辛峰那边,他暗中过问了一番,也没有什么人对香道一途感兴趣。 如今周成等人正忙碌于在竹步国内立足,未必看得上他这香道的事业,也不太可能巴巴的赶上来依附于他。 结果算来算去,短时间内还是只有闵莲这么一个可用。 对了一会儿账,李柃召来大管家徐公公,让他做好交接的准备。 府中需要一些钱财维持运作,他打算将其充入公账,交给这个从玄辛国带过来的老奴掌管。 随后,李柃和尚玉仙分别,回到内苑含香阁中看望闵莲。 房间内,闵莲凝神静气,操持器皿,依旧还在持续不断的从李柃所给的梦境精炁之中提炼着他所需要的半成品香精,有了这种经过处理的香精,炼制香丸就不再是个费心费力的事情,只是简单的搬运工作了。 可以说,这段时日,是闵莲代替李柃在劳碌了。 李柃见状,不禁微微一笑,叫来庭中的仆役,吩咐一番。 “李道友,你来了。”闵莲略微抬头,旋即却又低下头去,继续忙碌手中之事。 不多时,一名螺女端着羹汤进来,李柃便对她说道:“你辛苦了,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闵莲受宠若惊,但却还是道:“不辛苦,我这一日下来所得不少,都是道友你给我的福报呢。” 她没有说的是,她就等着攒够钱财,早日筑基了。 这段时日,当真是恨不能自己多长几双手脚,多做几份活计。 李柃暗笑摇头,这么搞下去,没有得道成仙,就先“得道成仙”了。 不过像闵莲这样出身的修士,只能通过努力改变自身,他即便无心剥削,也难通过小恩小惠改变其命运。 李柃思忖着,何时传授这闵莲一些真正的制香技艺。 他这段时日都在暗中观察,默默考察,现对方平庸之中所蕴含的一些优点,说不定还真是个有用之才。 按照传统修仙的观点,她是一个无用之人,前程未来一眼就看得到尽头。 但在他眼中,未尝不是个人才,理当享有大好的前程。 突然,之前离去的尚玉仙去而复返,竟然径直找到了内苑。 李柃闻讯,走出含香阁,就见她步履匆匆,面上带着些微的凝重赶了过来。 “李道友,坊间出事了。” 李柃奇道:“出了什么事?” 尚玉仙道:“报称是有人买到假冒伪劣的香丸,结果跑去秘境探寻,害出了人命,如今苦主闹开,众说纷纭,销量也随之大跌!” 第210章 梦境回天 眼下遐草香是对付沙虫的关键,质量有问题,那是真的要死人的。 李柃问道:“那苦主的香丸是从何处得来,难道奇珍楼也卖假货?” 尚玉仙道:“麻烦就在此处,那处奇珍楼的分店地处偏僻,还真的有掌柜伙同管事从外面收购假冒香丸,私下赚取钱财。 一些行商,小贩之流也能够从中拿到货,分销售下去。 奇珍楼已经对贩假者从重处罚,并且公开悬赏追杀供货的上家了,然而散修们没有见到真凶,并不认同这个结果。 眼下还是要及时把造假者揪出来,才能平息坊间舆论,否则不但这一香丸的名声要毁掉,连李道友你也得受到牵连。” 李柃道:“还真的是无妄之灾呀。” 不过这大概也是出名的坏处了,有时候是成也名声,败也名声。 虽然实在无可挽回了,仍然还可以换个马甲糊弄过去,但若不是情非得已,李柃也不愿意这么干。 于是问道:“这次你们怎么说?” 尚玉仙道:“出了这样的事情,金钱会责无旁贷,定会出力为主顾解决的,事后也会帮忙对奇珍楼起索赔。” 李柃道:“如此甚好,我自己也会尽量想办法。” 等到尚玉仙离开之后,李柃回到清宁居中,告知慕青丝这件事情。 “竟然还有这种事?”慕青丝有些讶异,不免担忧道,“眼下我们在北海这边也没有什么势力,看来只能依靠商会和金钱会之人了。 这样似乎有些不太好,一次两次这般,犹且还可分说,次次都依靠别人,就难自立起来。” 李柃道:“老祖早安排到了,周成师兄,易翊师姐他们几个在附近的竹步国展,将来或有部属,同僚等等知根知底的散修供奉之流可用,江湖中的消息也灵通,当真需要用上人打探消息和办事时,自然会有自己的渠道。 不过我并不打算依靠那些,我等修士,还是要多多依赖神通本领。” 慕青丝好奇道:“夫君指的是?” 李柃道:“我最近整理一番所学,现天香之说可以概括信灵香之妙用,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这一特性与香祷之法,请神之术,以及江湖中的卜算推演都有所关联。 莫前辈以前也曾经给我讲述过相关的原理,正好趁此机会,尝试一门新的香道功用。” 他并没有再详细解释下去,而是来到堂屋,命人摆设香案,点燃信灵香,拒邪香和幽梦香各一支。 随着烟气袅袅而升,清幽淡雅的缥缈香气出现,无形的香魄弥漫四周,营造出特异的法域空间。 信灵香拥有着通幽的特性,原本在玄辛国境内以香祷之法点燃,将会沟通地脉以及盘踞此间的神灵。 但是李柃经历天劫之后,已然拥有上体天心之能,神魂力量能够通达天地大道,直接指向冥冥之中的自然之灵。 和玄洲大6内所不同的是,盘踞在此间的,是名为均天的存在,而在钧天之上,更有凌驾于所有天道之上的大道! 此间的地脉也异常活跃,浩瀚的汪洋大海之中蕴藏着无数的灵峰福地,奇诡秘境,各自都有灵性,有可能与人沟通。 它们当中的一些存在,无论位格还是所拥有的灵蕴总量都不逊于大粼河,只是无法像大粼河那样孕育出作为时代主角的人族文明。 然而这只是人道体系的地位,只论玄学和神通的领域,反而是这些地脉更具优势。 一些推演天机之法,所谓的天机其实就是这些天地之灵所察见的事物,尤其是过往历史之中曾经生过的事情,都容易被天地鬼神等等拥有着漫长过往的存在记录,从而保留下来。 后世之人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便可与这些天地之灵沟通,从而获取相应的信息,与自身关联越大,时代越为接近,就越清晰。 推演未来,才是真正麻烦之事。 除非是专修此道的修士,否则很难有人通过混沌的信息推演未来。 甚至就算专修此道,得出的结论也往往是模糊不清,而且非常容易被他人干涉和改变的。 所谓的宿命,只是天道体系之下,借由天地之力强行操控生灵所构建。 它就像是一种操控机关傀儡的术法,把持各方生灵的情绪,知觉和行为,又或者从宏观层面操持气运,以煌煌大势为根基作出预言。 这更像是一种计算之法,所以数算推演较为有利,而且往往是与天道融合越深之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李柃此刻要做的是前者,无关未来,因此即便只有元婴巅峰的神魂位格,也可以尝试一二。 这种法门当然不是万能,它的前提是对方的修为实力不能太高,也无法干涉到天地大道的运行。 如若是他这般拥有高端位格之人,只是神魂之中散出去的气息都足以蒙蔽天地大道的感知,对占卜推演形成极大的扰动。 这种感知力是非常模糊的,老天有眼,却辽远高阔,从来不会单独注意某一事物,自然也就变得极不灵光。 不过李柃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做这等蝇营狗苟之事的人不是什么强者大能,就算料敌从宽,顶天了也就是筑基境界而已。 这样一来,运用此法就是单方面的碾压,不必担心对方有什么感觉,也来跟他玩一个心血来潮或者掐指一算,反过来算计。 “你暂且在这里帮我护法,不要叫人给打搅了。” 吩咐完妻子,他就在堂中的香案前找了个蒲团盘坐,神意仿佛随着信灵香的浮动升上虚空,跟随着一起洞见幽玄。 慕青丝站在旁边看着李柃的举动,只感觉神秘莫测。 但因为李柃事前有所交代,她也就没有出声,而是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同时传音让外面守候的奴婢远离此间,不得打搅。 不多时,李柃身上的气机沉寂下去,整个人似睡非睡,陷入了难以言述的空明。 朦胧之中,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幽梦界中的空间,神魂做起了梦。 这是结合梦道所生的梦境回天之术。 他的心神朦胧,仿佛被牵引到了一片茫茫的海域。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李柃自修炼以来,所做梦境全部都是清明梦,还从来没有如此这般朦胧而又懵懂的时候。 这是因为他联通了整个天地大道的灵性,当连接到分店所在的洺海域时,自身的清明就被彻底压制了。 没有生灵能够在天地大道面前保持清醒,即便是炼真合道的大能,也将丧失自身的绝大部分清醒,陷入无尽的沉睡。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只有如此,人的意志才能和天地大道融合,而不是被其吞噬。 佛家对此有所阐述,是为阿赖耶识。 这已经过了第七识意根的层次,抛舍末那我执,只留业种。 这般的状态下,李柃的心神已然彻底放空,只剩下懵懵懂懂的真灵遨游于这一方天地大道的灵性世界,窥探对方的记忆。 他见到了此间的船来船往,日起日落,又见寒来暑往,沧海桑田,千百万年,悠悠而过。 此景蕴含着无限的孤寂,如若以人之意识沉浸其中,天量的资讯立刻就能把人的记忆完全冲刷干净,变成毫无知觉的白痴。 天若有情,天亦老……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李柃的意识终于回归,真灵又再一次重新主宰元神,自身神魂也如同归窍般得以恢复清明。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李柃回忆着梦境之中所见的场景,眉头微皱:“竟然毫无所觉,难道失败了?”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一猜测。 “这应该还是成功的,我已经看见了那一带海域的历史场景,只是未曾察觉到与自身相关的因果,无法准确锁定目标。 想要照见那些人,除了心血来潮的感应,恐怕还得有相关的凭依作为依仗,这就和梦境的魇镇凭依是一样的道理。 我还没有熟练到只凭直觉就能一步到位的程度。” 李柃起身,对慕青丝道:“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他这一趟是去找尚玉仙,很快就在几百里外的北霄岛上与其见面。 “你想要造假者所制造的东西?”尚玉仙听到,有些惊讶,旋即却又释然。 李柃作为被假冒伪劣所害的正主,想要看看那些东西,实在正常不过。 于是道:“还真的有几份正在被送来,大概明日应该就到了。” 李柃道:“那好,到时候烦请通知我一声。” 尚玉仙道:“你放心,一定会第一时间交给你的。” 第二天,尚玉仙果然就把李柃想要的东西带来。 李柃看了看,将其拆开,仔细闻嗅起来,很快便得知了对方的造假手法。 就连他都感到有些惊讶:“这本领可不简单呀,灵蕴分布如此均匀,已经颇有火候了,难怪那些散修们一时之间也无法察觉其异样,因为他们的探查手段一般都是以神识感知,只有真正使用的时候才现不对。” 尚玉仙道:“这种手法很高明吗?” 李柃道:“确实高明,他已经把握到当中的灵蕴特质,就是不知道是否能够察见香魄的存在。” 尚玉仙道:“这本领越高明,危害就越大呀。” 李柃不置可否,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尚玉仙回去之后,李柃手中握着这个丸子,沉吟了许久。 终于,他再次回到清宁居中,再次于香案面前焚香祈祷,沟通天地之灵,然后重复神魂入梦的过程。 这一次的梦境有了凭依,果然立刻产生了新的变化。 李柃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的视角被固定在了一个世俗王国的王公宅邸上方,如同神灵俯瞰人间。 三名炼气修士模样的人在前庭交谈。 “辛道友这一手还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呀!” “一枚香丸起码也得做成二三十枚,这一进一出就是二三十倍的暴利……” “……只有外面一层才是真的……就算以神识探查,质地均匀,气味浓郁,和正品几乎别无二致……” “……多亏了你们都懂得百变法门,能够改头换面不断兜售……” “……今日又是一笔好买卖……大家痛饮一场,一醉方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柃幽幽转醒,此前所照见的相关记忆如同泉涌,飞快浮现出来。 这些东西正在转化成为他的记忆,真正融入脑海之中。 众所周知,梦境之中夹杂着大量杂乱无章的讯息,当中的绝大部分都会在苏醒之后的短时间内快遗忘,这个时候若是没有记住,梦境便真的彻底忘光了。 李柃没能在自然之灵的压制下做清明梦,因此也无法记住所有细节。 但通过有意识的及时整理,却是把关键人物的名字和所在之地牢牢记住了。 原来,那名富态中年就是制作此丸之人,他的名字叫做辛大元。 他的两名同伙之中,一名叫做王集,乃是来自深海北洋的草莽散修,一名叫做佟礼,乃是本土世俗国度的王公贵族。 他们都懂得百变法门,平素不断变化,改换气机,只有藏身那座海岛之时才显露真身。 “躲得还真深!而且那处地方似乎还是一个海中岛国的疆土,叫做阿叱厘国……” 炼气境界中,很少人能够识破这种程度的伪装,就算识破,也会受到世俗力量的干扰,很难与其抗衡。 不过饶他们再如何的小心谨慎,也难防天地大道。 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乃至于万物有灵,连身边的花草树木都有可能知晓。 这却又是高阶境界,大修士才能涉及的领域了,等闲修士是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防范这些手段的,除非他们也和李柃一样生而魂异,拥有着然的位格。 李柃冷笑一声,睁开眼睛,对慕青丝道:“青丝,我已经知道是谁在捣鬼了,我出去一趟,收拾他们去。” 慕青丝道:“我也一起去。” 李柃想了想,道:“也好。” 老祖安排他们为道侣,就是要两人一起对敌的。 莫说对付三个炼气境修士,就是联手对付一个,那也天经地义。 第211章 杀鸡儆猴 柔和的日光照在身躯上,带来了融融的暖意,辛大元微眯着眼睛,如同睡着一般懒洋洋的躺在院中的长椅上,仆役们四散在眼前这座王公庄园中,各自执事。 不远处,三名训练有素的螺女用古筝,月琴和长箫合奏着悠扬的歌曲。 辛大元手指微微律动,按着节拍敲在扶手上,显得闲适之极,心中却是在暗自盘算着近日以来制假贩假所得的收益。 这一次他伙同王集,佟礼合作谋事,收益的确颇丰,但却似乎已经开始引起四海奇珍楼乃至于背后商会的注意,屡番有人跟踪调查。 幸得王集和佟礼本领高强,以百变之法避过,才得以安然无恙。 看来这一阵过后,也得暂停下来,避避风头了。 不过这种生意如此划算,怎么说也不可能轻易舍弃,暂时的蛰伏是为了今后更好的收益,他正在谋划着,是否到更深的大洋深处去,继续炼制这种香丸。 “这可真是好东西呀,小小一枚就能卖个几十上百丸,这边骗完了还可以到别处去骗,傻子实在不要太多……” 想到美处,他嘴角微微翘起,八字胡须都仿佛飞扬起来。 这样一直进行下去,假以时日,必然成功筑基,金钱大道在低阶境界还是颇为有利的。 突然,辛大元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杀气涌来,仿佛寒意彻骨。 辛大元猛然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男一女凭空而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庭院的上方。 他的冷汗顿时就流了出来,心中所想的美景彻底消散,如同泡沫破碎得无影无踪。 “筑基前辈当面,我竟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辛大元心怀忐忑,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站直身躯,带着几许不安说道。 “就是这个人没错了。” 这一男一女,自然便是李柃和慕青丝。 李柃以梦境回天之法察觉到了辛大元的存在之后,立刻就带着慕青丝一起赶来,果然成功的把他堵在这座海岛上。 落下来的时候,神识探照四方,只见混蒙灵光笼罩之下,一切尽皆难以看清,但是隐隐有个直觉告诉他,王集和佟礼两人并不在此处。 如若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两个人应该是出去销赃了。 以他们的经营模式,把大量货物囤在手里是要担极大风险的,每时每刻都在累积曝光的可能,当然还是尽快换成符钱划算。 辛大元并没有掌握改头换面的百变法门,又是至关重要的技术人才,等闲不会轻易外出,所以只留了他一个在这里面。 “敢问二位是何方神圣?”听到李柃的话,辛大元不由得心头一紧。 “你最近这段时日一直都在山寨我的香丸,害我名声和利益受损,你说我是何方神圣?”李柃面带冷笑看着他。 “啊?” 辛大元彻底傻了眼。 夭寿了,竟然是正主找上门来! 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心乱如麻间,辛大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跑,但还没有走出几步,一股沛然莫能御之的力量压了下来,直接将他放倒在地。 “不要!不要杀我!” 辛大元惊恐大叫,如同杀猪般嚎了起来。 之前能够凌空飞行,就已经展露出了筑基层次的修为,如今真正动手,更让辛大元肯定,这是筑基修士找上门来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在筑基前辈的手上,吓得连连求饶。 “前辈莫要杀我,我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呀……” “哦?什么苦衷?”李柃带着几分好笑道。 辛大元战战兢兢道:“晚辈草莽出身,修炼不易,好不容易才有奇遇,却只得了几手炼丹制药的本领,实在太苦了呀! 您知道的,草莽江湖中这些旁门左术并无大用,平常寻幽探秘,争斗厮杀都争不赢他人,结伴同行都没有几人要,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些营生的法门……晚辈也是生活所迫啊! 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晚辈修行不易的份上,饶了晚辈这一回吧,晚辈给您磕头了。” 似乎是感觉到压制自己的神念力量略松,辛大元猛的转了过来,纳头就拜,把额头都磕得红了。 “巧言令色,我不听,要想活命,只有一条路可走!”李柃看着他,淡然说道。 辛大元小心翼翼道:“还请前辈明示。” 李柃道:“我要把你号枷示众,揭露此番制假贩假的所为,以正视听,然后给我打工还债。” 辛大元闻言,如丧考妣:“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前辈,晚辈在这江湖中也颇有一些仇家,这要真是出去了,还不得被人打死?” “哦?”李柃眼前一亮,“原来你是这么一个人,竟然都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呃……”辛大元哑然无语,感觉好像透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果然,李柃哈哈大笑一声,朗声说道:“那就更要号枷示众了,不如此,怎么恢复我香丸的名义,怎么挽回我的损失?” 慕青丝在一旁听了,也是暗自点头。 夫君可是心怀大志的人,未来要开创道途,创立大业的,别的方面暂且可以不管,但香道方面的名声,焉能受损? 这种假冒伪劣之人,就是在损害他的道途,绝不可轻饶! 李柃看了慕青丝一眼,她会意,食指顶在拇指上,忽的一弹,玄阴剑煞如同飞针,刺入辛大元膝盖。 辛大元惨叫着,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饶命!” 好一阵后,现自己只是右腿麻了,暂时被废一只脚,这才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抹了一把冷汗。 可转眼功夫,一道法器绳索飞出,就把他绑了起来。 李柃坐在他之前躺着的长椅上,对缩在旁边瑟瑟抖的螺女奴婢道:“你们不用惊慌,继续奏乐。” “至于你……” 他看了辛大元一眼,微笑说道:“一定有王集和佟礼的联系方式吧,把他们叫回来吧。” “竟然连他们的名字都知道了!” 辛大元一听,心情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般凉透,只得再无侥幸,老老实实照做。 至于那两人赶回来之后会生何事,辛大元才不在乎。 死道友不死贫道,古今皆然。 …… 小半天后,王集和佟礼刚刚赶回来,就遭突然袭击。 李柃和慕青丝虽然筑基,但是对上两名炼气修士,仍然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们躲在两人回岛的必经之路上,利用海水之中的水元,以及天地苍茫的背景遮掩了自身身影和气机。 在龙魂果的协助之下,他们得以轻易控制一团水云,躲藏于码头附近的礁石后。 两人才刚刚从船上跳下,就见一道罡煞化剑的剑芒袭来。 而比它更快的,是慕青丝手中的水滴状剑丸。 一丸一刃,先后贯穿两人身躯。 王集当场肩胛碎裂,半边身躯都被洞穿,当场如同破布袋般倒在地上。 佟礼也被剑芒撕裂身上法器衣裳,哀嚎着捂着肚子趴在了地上,面上满含惊恐之色。 李柃和慕青丝这才出现,命府中抓到的奴仆把他们提上船,连同此前绑住的辛大元一起往青川坊的方向而去。 “辛大元,你这狗贼,竟敢阴我们!” “佟道友莫怪,我也是被逼无奈……” “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一路上,三人在船舱中疯狂互喷,但却还是免不了舟船靠岸,赶到他们最常坑蒙拐骗,苦主众多的青川坊的所在去。 青川坊中的商会管事和奇珍楼人马已经接到消息,赶来码头迎接,见到李柃和慕青丝,不由得大为惊奇。 李柃顾不上跟他们寒暄,就吩咐道:“人都带来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只是有一点注意,不要那么轻易弄死了。” 商会管事沉声道:“还请放心,我等晓得的。” 三人听了他们对话,生无可恋。 …… “快来看,快来瞧,制假贩假的罪魁祸抓住了,就是这三个人扰乱坊市,坑蒙拐骗,黑了诸位道友的血汗钱! 今有前辈高人仗义出手,把他们抓住了,贼窝之中搜出所得赃款及假货若干,之前有被骗的,都可以凭实物来此领取赔偿,大家快来呀,过时不候……” 一路上,敲锣打鼓,热闹喧天。 商会之人依照李柃所言,把三人套上了恶木枷,拉着游街示众,复又在奇珍楼的大门前摆设专场,当众展示此前那些假冒伪劣香丸。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我正愁不小心买到了两丸假货呢,赶紧退掉去!” “我也买到了一丸,同去同去!” 得讯的散修大喜,连忙过去办理。 虽然严格来说,那些人都是在非正规的渠道购得此物,但为平息事件,李柃还是选择了尽量照价赔偿。 反正真正出血的又不是他,而是被抓住的辛大元等人。 也有一帮人聚集在被绑在马车上的辛大元等人面前,厌憎,鄙夷的目光盯着他们。 这也亏得之前的那些苦主闹事,也只不过是为钱财而已。 修士之间的关系并不见得都是亲友故旧,许多人都是临时搭伙,谈不上什么情真意切。 这要当真是有什么亲人朋友被谋害,说不定人群之中就有人下暗手,趁机会弄死他们了。 饶是如此,一些暗拳老腿还是没有少吃,一路下来,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狗骗子! 一番折腾下来,辛大元三人奄奄一息,几乎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不仅把这次所为的得益全部赔了进去,还折了不少钱财。 但修仙界中的规矩就是没有法条,一切尽由因果报应,以及前辈高人心意。 他们只能庆幸保留了一命,不至于当场暴毙。 可是他们的磨难还没有完,很快又有三个旗杆在奇珍楼前边的空地竖了起来,数丈高的竹竿上,三人各自高高挂起,以作警示。 这是为了震慑后来者,胆敢仗着手头的技艺做这种事情,必遭报复。 结果不出所料,受伤严重的王集没有及时得到救治,第三天就熬不住,悄然毙命,尸依旧还高悬在那里。 辛大元和佟礼则被放了下来,略为喂点清水,上点伤药,带到坊中一处府邸的大堂上。 李柃坐在上,正襟危坐道:“知道你们二人为何还活命吗?” 辛大元和佟礼眼神空洞,丢了魂般摇了摇头。 “因为你们一个有手艺,一个有势力背景,终归还算是有点儿用处。 跟你们同伙的那个,我们调查过,没有什么背景身份,所以就死了。” 这还真他娘的现实…… 两人心底尽皆一震,旋即却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生出深深的恐惧。 他们能坑蒙拐骗别人,自然也不是什么蠢人,听得出李柃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乍看起来是饶他们一命,实际上也是在说,倘若他们拥有的手艺和势力背景不能为其所用,那就等死吧。 筑基修士要弄死他们,绝对不是什么难事,也不用担心什么凡俗王国的报复。 “我等愿为前辈效力,还请前辈大慈大悲,饶过我们……” 两人终于心悦诚服,诚心拜倒在地上,不敢再有什么仇恨和怨言。 在两人所不知的虚空之中,一股股代表忧思惊惧的情感之香散出来,终于再也没有最开始被抓住时的怨愤了。 李柃闻着这些气味,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果然是善变的,这就服服帖帖了,本以为还要再多折腾几日来着。 看来弄死那个没有背景的草莽散修,当真是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了。 这件事情已经闹开,总得死上一两个骗子,给苦主以交代,但又没有必要全部一口气杀了,无来由的妄造杀孽。 他的选择是把那个人交出去,堵住悠悠众口,然后这两人暗中收服,为自己所用。 尤其是这辛大元…… 不久之后,李柃带着衣装一新,又吃了丹药,恢复几口元气的辛大元来到后堂。 里面早已经有从庄园里面搜出来的锅炉,材料摆在那里,几名他用惯了的奴仆把药汁烧开,正准备着过往制作假冒香丸的过程。 李柃吩咐道:“把你造假的手法演示一遍给我看,做得好就活,做不好就死。” 第212章 自愿为奴 辛大元无法,只能按照李柃所言上前施为。 李柃从始至终在旁边看着,颇感惊讶:“你究竟是如何确保这些香魄分布均匀,不会被其他修士的神识念头察觉出问题?” 辛大元回答道:“我能够掌握里面的灵蕴变化,它们当中似乎包含着某种药气,拥有独特的功效。” “药气?”李柃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辛大元解释道:“我可能祖上积德,生来是个异人,拥有辨识灵药的本领,不过这用在炼丹制药上面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也颇为苦恼。 如若这种本领能够转化成为炼丹制药的天赋,他早就已经达了,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的地步。 “你竟然也是个异人,难道拥有的是掌握植物性香魄的地香天赋?” 同为感知天赋,也分三六九等,他这般的能耐比起自己和郝道人可差远了。 但即便如此,也堪称难能可贵。 低阶境界的香品,是不需要什么高深天赋的,有就是万幸了。 “我此前已经能够做到七成的粗活都交给闵莲来干,但是前后三成仍然无法假手于人。 倘若再得这个辛大元相助,只需掌控最初那些梦境精炁,剩下的都可全部交给他们。” 想到这里,李柃立刻从自己行囊之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粗制香精,对辛大元道:“你用此物作为材料,再炼制几枚香丸给我看看。” 辛大元也不傻,知道这件事情关乎自己身家性命,二话不说就埋头苦干起来。 大半天功夫之后,三枚香丸制成,品质果然不差。 “虽然还存在些微的瑕疵,但也的确称得上是正品香丸了,他的确可以做到!” 确认这一点,李柃终于生出些微的欣喜,真正决定留下这个辛大元。 但是此人出身草莽,沾染江湖习气,必定颇为狡诈,自己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看住他,只能想起办法。 他很快就想到了己土太岁真正的用法。 这玩意儿最初可不是用来治病救人,炼制茶芜香的,而是用来制作尸人,炼制黑魔僵! 如若给炼气境修士用上,等闲手段是无法破解的。 李柃手中也有从血砚宫得来的改良版本己土太岁,正好用在此人身上,加以控制。 那是一种经过灭活处理的菌种,传染性几乎丧失殆尽,只剩下同一个体之内的繁衍功能。 辛大元心怀忐忑,面上带着几分讨好看着李柃,根本没有料到,李柃正在盘算如何对付他。 又过了数日,李柃和慕青丝回归月沙岛,与之随行的,还有辛大元和佟礼两名俘虏。 “你们得罪于我,罪孽不小,若想活命,便得好生表现才行!” 府中,李柃直白对两人说道。 两人服服帖帖,尽皆道:“要如何表现才算好,还请李大师示下。” 李柃道:“你们为我效劳甲子以上,做满六十年奴仆赎罪吧。” “啊?”两名听到,顿时傻眼了,一时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六十年,要不要这么夸张? 好一阵后,佟礼忍不住道:“等到六十年过去,我们都老死了!” “你们难道未曾听说过,卖假香受报?”李柃冷笑,跟他们算起了细账,“想想看,坊间散修每年挣取不入流品的灵材,多者数件上十件不止,少者则只有一至三件,六十年才多少? 你们这一趟豪取数十万符钱,相当于赚取了普通散修数十年之功才能到手的钱财,判个六十年徒刑不为过吧?” 辛大元和佟礼对视一眼,简直无力辩解。 好一阵后,才小声嘀咕道:“我们炼制的假香丸明明只有数百来枚,就算一枚一百符钱,那也只得六七万左右,平摊在三人身上才两三万啊!” 李柃道:“什么一百,得按照一枚一千来算!你等阴险狡诈,必定还有暗中私藏的赃物,说不定因借造假赚了上百万,四舍五入就是一千万!” 两人简直惊呆了,这位李大师莫不是个算术鬼才? 不过李柃也不光是以理服人,他还画了个大饼:“其实你们凡夫俗子不懂机缘,以你等炼气修士之身,寿命不过短短百年,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做满到解脱?但有了我赐给你们的灵药就不同了,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们活到一百五十岁以上!” “此话当真?”两人俱皆一震,满怀难以置信看向李柃。 还以为他只是随口胡诌,没曾想竟然是认真的! 李柃道:“我给你们算笔账,即便做足六十年奴仆,听命于人,亦不算亏的,今后一百多岁放得自由,还有数十年的自由生涯可活,跟如今剩余的生命差不多! 但这六十年并非虚度光阴,你们可以积攒修为,阅历,财富,增加筑基的机会,一旦成功筑基,那又是数百年以计的寿命,未来甚至还有可能探问结丹,乃至元婴,相当于花费六十年自由换取数千上万年的前程未来,何等的光明! 这怎么算都是你们的福报,你们赚了,我亏了!” “好像……好像有几分道理啊!” 两人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等好事,一时亦是惊喜交加,忐忑不安。 他们也不傻,自动忽略了后面结丹元婴的鬼话,但筑基是真有可能的! “你们若是自愿,就把这东西吃了,若不自愿,那就没有什么可说了,有撞在我手里这么一层因果在,打杀你等亦是天经地义!” 好话说完,李柃就从囊中掏出了这几日调制好的两个大家伙,暗含威胁说道。 两人一看,顿时就黑了脸。 那是两根长长的棒状菌菇,通体灰黑,如同霉的香蕉。 这种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物,如若真的接过来吃下去,那就真的是授人于柄了。 但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东西必须自愿的。 不自愿的话,就得被自愿了。 辛大元和佟礼对视一眼,想起了炼气和筑基之间的差距,想起了惨死在旗杆上的王集,捏着鼻子把一大团霉的灰黑菌菇吃了下去。 一股子霉尘味…… 两人几欲作呕。 李柃见状,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很好,佟礼,你可以先回去了,今后有事我会去阿叱厘国找你,倘若无事,就只需每年来此一趟,领取解药即可。” 佟礼一震,心中狂喜,这岂不是等于放羊? 他怕李柃反悔,连忙应了一声是,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辛大元有些羡慕,也有些失落,他知道自己肯定没有那般便宜的。 果然,李柃看了他一眼,就道:“你跟我来。” 辛大元道:“李大师,我要去哪里?” 李柃道:“我在岛上给你安排一个住处,从即日起就试作遐草香,替我出产此物!” 很快,一切安排妥当。 “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遐草香的出产就能有不费功夫了。” 慕青丝始终在旁看着李柃的作为,自然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 但在这时,她也提醒道:“那佟礼放在外边会不会不太好?他是阿叱厘国的王族出身,类似于我在玄辛国内的地位,说不定会暗中谋求解毒,又或者求助什么前辈高人。” 李柃笑道:“那不是更好吗?倘若真有什么天材地宝能助他摆脱己土太岁控制,炼制茶芜香的工艺也可得到更进一步的改良。” 慕青丝讶然道:“原来夫君是故意放他离开?” 李柃道:“也不算故意吧,只是此人留在府中没甚用处,徒劳浪费粮食而已,还是得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才能好生经营展,到时候等他尝到了己土太岁的厉害,说不定整个阿叱厘国的世俗势力都可以为我们所用。 阿叱厘国背后不要说结丹,就连筑基修士都没有,我们还是有机会插足其中的,到时候各种灵材,宝物,又可收割不少。 至于此间因果,恩恩怨怨难分,只能算是他们的劫难,而不是我的劫难。 便是今后当真有什么逆袭机会,想要找我报仇雪恨,也得在这层吃亏,恩将仇报,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慕青丝闻言,不由笑叹。 这么层层算计下来,的确是有够他们受的了。 …… 小半个月后,香丸的生产步入正轨,产量猛的提升了一大截。 那是因为辛大元终于彻底认命,老老实实为李柃炼制起了香丸。 李柃拥有神魂出窍的本领,又在府中安装了大把的监控法阵,还有画壁留痕,隔垣洞见之类的神通法术,把他盯得死死。 无论修为实力,阅历见识,还是其他种种手段,他都无法抗衡,一举一动的表现都被分析,琢磨,甚至从其偷懒的间隔分析出真正的精力消耗和潜在产能,以强制任务的形式彻底压榨出来。 如此几天功夫,步步紧逼之后,他就不得不被逼着日以继夜的赶工,一天干足十二个时辰了。 李柃甚至找来尚玉仙,问起了分舵这边有无什么恢复精神的灵药或者丹丸之类。 如若价钱不贵的话,可以买来,常备一些给他使用。 如此一来,原本三天休息数个时辰,便可以变成五天,甚至更久休息一次。 尚玉仙不禁感叹:“居然还有灵药丹丸可吃,这可真是他此生修来的福报啊! 不过我并不建议那么做,此物并不能够频繁连用,得在关键时刻才能体现出价值,而且价格也不低,一丸就达两千余符钱。” “是吗?那还是算了,平素多烧几根信灵香给他,趁隙入定恢复一番就是。”李柃顿时打消了主意,“而且总是压榨他一人也始终不是正途,还得请你们帮忙,多帮我物色一些学徒和匠人之流。” 拥有天赋的弟子并不是那么容易招收到,但打下手的杂役之流,要求相对简单,还是可以指望的。 不久后,李柃回去内苑,结果却见,自己供奉在清宁居中的一物有了异变。 那是三年多以前,从乌姥姥处所得的的兽皮小囊。 一直以来,李柃都未能顺利解开此物,将其内里所藏的东西取出。 因为乌姥姥修为底蕴颇高,这一宝囊似乎又品级不俗,想要在不将其损坏的前提下破解,花费时日颇多。 但在这么一番水磨工夫的消洗,加之香供法宝和时不时的主动出手之下,终于还是得以成功。 李柃迫不及待进行了最后的攻关,终于在年底之前的最后一天将其打开。 当此物被破解的一刹那,他的神识终于次探入其中。 这竟然是一个足足十丈大小的大型仓库,以法宝之能自蕴洞天,如同随身小世界居于其中。 看来之前的猜测是错的,这个宝囊才是魔道公帑,装着公中之物的东西。 李柃已然修出法力,懂得简单的虚实变化,顿时就身影一闪,化作白芒钻进如同封闭山洞的内部空间。 里面的顶部镶嵌着许多夜明珠,一颗颗散白芒,照得整个地方亮如白昼。 各种兵甲器械,伤药烻药堆积如山,占据了七成以上的容量,明显是支援凡人王侯起事造反所用,各种法器宝衣,简易飞剑亦不下于三百件,各种灵材奇珍上千以计,足足可以招揽和武装起两三百号人。 然而李柃如今已然筑基,眼光心气都远非过去可比,很快就把注意移开,落在中央深处一批法宝。 其中最显眼者,是一柄阴煞深重,被宝架上面法阵禁制重重束缚,严密保护起来的魂道法宝万魂幡。 放在旁边的,似乎是乌姥姥所用的遁器,一柄外形如同小矛的飞梭。 另有金银短刀一对,玉镯一只,以及铃铛,飞刀,铜锤,羽扇各种不甚适合乌姥姥使用的一至三甲法宝之流。 对于筑基后期的修士而言,法宝贵精不贵多,或许炽云葫那样的十甲法宝才是真正的有用,所以这些一至三甲的都尘封于此,,始终未曾使用。 它们也不像摄魂宝镜,能有越自身品级的神妙功用。 最后一物则有些奇怪,看起来似鼎非鼎,似炉非炉,乃是具有着铜铁质感,约莫有人头大小的瓿式小瓮。 第213章 龙脉产珠 联想到乌姥姥的出身和修炼的功法,李柃暗感不妙。 “不会是个骨灰瓮吧?” 但是再细看此物,口小颈短,底窄腰圆,比骨灰瓮矮了几分,材质为金铁铸就,又不像是那种东西的模样。 “看起来倒像是个香炉。” 突然,李柃灵光一闪,想起了过往所曾见到过的魔门香祷之法。 幽魂宗有香祷之法,在得到了信灵香之后,更是深入掘,连他都颇感惊奇。 若说乌姥姥手里有什么香炉类的法宝,倒也说得过去。 “以前搜检战利品时未见香炉类器物,难道就是因为藏在此间?” 李柃暗自思忖起来。 香炉本质上是一种盛放器皿,或为祭祀礼器,又或者可以作为法器。 其材质不拘金银铜玉锡瓦石,各取其便用,或作狻猊獬象凫鸭之类。 前世香道早在周朝的时候便已经有所使用,而汉代较为出名者,有博山香炉,其他各朝各代也各有颇具特色的炉具。 譬如带柄的鹊尾炉,鸭子外形的鸭型炉,被中熏香,呈现球状的香熏球,朝堂宫殿所见的麒麟炉,仙鹤炉,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如若以纹饰来区分,常见有弦纹,动物纹,植物纹,文字纹,乳钉纹,几何纹,形制上则有鼎式,甗式,琮式,奁式,鬲式,簋式等等,以及模拟各种动植物的拟形炉具。 这应当便是一个瓿式炉,瓿为小瓮,常见于盛放酒水,但制作成为香炉一类,自然便是用来装灰的。 李柃探头看了看,果见里面装着半炉黑色的砂土,蕴含着浓厚的阴煞之力。 “这是什么东西?” 李柃小心谨慎的把神识探入其中,感觉自己意识来到一处浑蒙空间,四周昏黑逼仄,一道道人形身影如同尸体被安葬在厚土中,鬼气森森,阴煞逼人。 察觉到动静,那些人影身影俱皆哭嚎起来,双眼之中红芒闪动,穿透土层看了过来。 “竟然是怨灵!” 李柃连忙退了出来,面色阴晴不定。 此后李柃把这个结果告知慕青丝,并和她一起翻查典籍,方才知晓,这种小瓿竟然是一种自蕴空间的小型魂器,蕴养在其中的砂土也并非凡物,而是万灵山中所产的坟土。 “这应该是一种和万魂幡类似的器物,所不同的是,万魂幡重在御鬼对敌,而这种魂器是蕴养鬼灵!” 慕青丝道:“这么说来,它们应当是当年魔道为祸时遭难的平民魂灵。” 李柃道:“不错,幽魂宗人的确有这种习惯,会将其精心挑选出来,作为补充兵员,甚至修炼其他神通法术的资源!” 慕青丝道:“夫君,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东西?” 李柃略作沉吟,道:“如过往那样,以度香度了吧。” 慕青丝讶然:“你之前说的那些功德金云,就是这么来的?” 李柃道:“不错,但上次渡劫时,那些功德金云几乎已经消耗殆尽,至今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慕青丝带着几分担忧道:“这样真的能行吗?上次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差点就遭天道反噬了。” 李柃道:“不能因噎废食,否则一直逃避劫难,千年之后反而全无依仗!” 李柃曾经渡过劫,上体天心,有所感知,也对这些规律略有所知。 如今有机会从万魂幡和这件炉子里面再得冤魂,正好可以主动攒积,补充一番。 “除了度香外,我还有升霄灵香,这次也分你一些,同刷功德! 不过此法动静不小,不宜在月沙岛上完成,而且我手头也没有了江神神力,不知能否再造度化之功,且先慢慢蕴养,等我更进一步熟悉自身法域和神力转化之法后再行尝试……” 升霄灵香就是度香的实体化版本,但是此香并不能够胡乱使用,因为倘若不经接引,直接将那些鬼灵洗白,有可能不获功德,反而要扣功德。 唯有借助江神法域之类的异度空间中转,使得其有所依托,方才能够使得鬼众成神,真正洗消罪业。 既如此,便是全新的存在,自行消散,再无瓜葛,不会再受到他们被杀的因果牵连。 慕青丝点了点头,温婉应道:“这种事情不急在一时,慢慢来。” 谈完手中冤魂的处置,李柃又看向承载它们的器物:“这万魂幡是害人的东西,卖出去后,也是被人拿去再养鬼灵,还是干脆直接销毁算了,倒是这个炉子可以留下,我打算把它祭炼了,改造成为香炉,用于收集烟气,储存香魄!” 慕青丝道:“储存香魄?” 李柃道:“不错,只要利用好它本身蕴藏的空间,再以拒邪香铺设界壁,度亡灵时,或许还能派上几分用场。” …… 一段时日后,府邸地底,密室中。 李柃盘坐在那座宛若莲花绽放的玉石雕像前,神识探入石盆中。 如同仙雾缭绕的云气中,清泉涓流不息,当中那团珍珠般的白色之物已然沉淀成型。 如今距离他们搬来此岛,不知不觉间已有一年,此物是福地泉脉花费整整一年功夫所凝结的灵泉宝珠,是一种拥有着增益修为之能的天材地宝。 服食之,可以加法力成型。 如今李柃已然筑基接近两年,快要积攒出第三道法力,正要尝此物,试试看其功效。 随着神念微动,宝珠悬空而起,如同一枚丹丸飞向他的身躯。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感觉神魂之中一阵悸动传来,白芒飞出,如同龙蛇落入了前方的石盆中。 李柃心中微动,并没有阻止,而是任由它在里面遨游转动,片刻之后就停了下来,口中吐出一颗和之前所产差不多的珍珠。 那竟然是他蕴养在神魂之中的半成品法宝,蝉翼素纱绫! “它怎么突然活过来了,竟然还能出产龙珠!” 此物乃是大粼河的分支根脉,拥有着异常神妙的作用,但是李柃过去新晋筑基,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条件来了解,竟然还不知道它拥有这种功能。 李柃好奇的把那颗珍珠摄起来一看,果然蕴含不少药力。 “竟然还能这样?” 李柃可谓是大感惊喜,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当初得到此物之时胡乱使用,甚至还不惜代价催生灵雨。 当中也消耗了部分力量用于撬动大粼江神的神力,难怪一直都没有出产。 而今此间福地空虚,它也终于有了出场的条件,将积聚的灵泉展露出来。 李柃连忙招来慕青丝,告知此事。 慕青丝得知,不禁也大为惊奇:“此前我就听你略提过此事,但还未知,这龙脉竟然还是个活的!” 李柃道:“你仙门出身,知晓的知识比我更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慕青丝道:“你的猜测是对的,此前布施灵雨,或者用作其他用途,压榨了它的力量,但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地气。 龙脉就像是一条活鱼,脱离了地气就如同出了水面,虽然拥有凡的力量,不会就此死去,但也将逐渐枯萎,不再表现出太多的神奇之处,自然也没有出产。 你看它,品级原本应该相当于中品灵峰福地,拥有着主峰级别的灵蕴,所产的也应该是结丹大药,但如今并不比这里的侧峰强多少,这就是枯萎之象。” 李柃道:“那该应该如何是好?” 慕青丝道:“我记得典籍上略提过此事,应该再找一个灵峰福地,把它放在其中蕴养,具体到如何做就要再查一番了,不过它这一次之所以产珠,应该是两年积累,再加上受到此间地气的刺激所致。” 李柃闻言,不禁感慨:“原来如此,我早就已经身怀重宝而不自知了,因为此事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危险,竟然都浑然不觉。 不过这样也好,原本我还想着与你轮换着享用这种灵泉,如今就可以两全其美,一起成长了!这次我来试试看它的功效,你就用这枚月沙岛上的出产增长修为! 如今我们道侣双修,修为法力之间不能差距太大,这几年甚至最好是消耗我自身修为,帮你提升! 两三年内,我们的法力都可以同为六道,然后以相同的度共同增长!” 慕青丝道:“好!” 因为灵泉药力难以叠加,李柃自己也不能同时服食两份,所以她也没有推辞。 而且他们共参秘录,的确拥有着一种转移自身修为和法力的能力,能够以高就低,帮助较弱的一方快成长起来。 这种传功的消耗比例是跟两人之间法力性质息息相关的,如今他们参修秘录有所成就,可以高达八成以上,而且本身修为都还较低,非常容易就能达成所愿。 如此一来,循环相生拥有着不少的好处,更可以把秘录的造诣推进至大成以上。 到那时候彼此不减反增,就真的像是凡人所想象的那样左脚踩右脚,直接上天了! 那样又能凭空多出成的修为增益,而且不会和灵脉灵泉或者其他大药相冲突,可以直接叠加。 也只是说,平常筑基修士只能保持一倍的自然增长,他们却可以叠加灵峰福地和道侣的好处,保守估计能够达到五成以上额外增长! 更重要的是,当他们自身的法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服食那些直接增长修为法力的天材地宝便不会虚不受补了。 自身拥有百年修为的话,服食增长十年数十年份量的天材地宝都没有问题的。 拥有千年修为,更是可以直接暴涨数百年。 这是修为低下者远远无法做到的,传闻之中,甚至有大修士能够直接把整个灵脉当成补药吞服,一身法力惊天动地! 片刻之后,李柃张口吞下龙脉所产宝珠,但觉清凉元气如同流水涌向四肢百骸,顿时之间,道基运转,原本就已经接近成型的法力赫然加快积聚起来。 果然真的拥有约莫三成的增幅! 李柃可以明显感受到,体内多了一股类似力量在缓慢释放,原来还要一百多天才能彻底成型的第三道法力,大概只需要八十天不到就够了。 这种缓慢释放,将会持续一年左右,等到全部消化吸收,又可以继续再用。 这便是坐拥灵峰福地者的奥秘。 自己这般的灵峰福地都拥有三成左右的增幅功效,那些个结丹高手,大能修士们,岂不更加法力无边? 再看了看身边,同样服食下宝珠,盘腿运功的妻子,李柃不由得笑叹。 这个世界的天地大道,可能对穷苦修士有着深深的恶意…… …… 含香阁,偏厢房间中。 闵莲小心翼翼的操控着台面上的杯子,不多时,将其中真水倒向滤网,一枚枚外形如同砂糖的褐黄晶体显露出来。 她运用神念将这些出自自己之手的香精搜集起来,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的微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弄好了。” 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府中点起了明灯,于是暂且停下,准备回去。 得益于辛大元的加入,最近她已经有了闲暇时刻,效率大大提升许多。 虽然不能继续连日炼制,获得更多工钱,但终于还是比此前收益丰盛,她眼见着一天天增加的收入,嘴角不由微翘,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另外一边,辛大元伏案摄物,不停利用自己那感知“药气”的奇异力量调和香精,融入木粉。 一颗颗香丸搓揉成型,因着玄元真水的溶解和转移,把香魄封存在其中。 他或许还无法独力完成制作遐草香的过程,但是应付中后两段绰绰有余。 甚至于,加以栽培,教授他提取精炁,以及粗制香精的加工方法之后,有可能独立完成整个遐草香的制作过程。 只要最初的原料足够精纯,又或者不计成本重复提炼,品质还是能够有所保障的。 好一阵忙碌之后,辛大元暂停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微汗,伸了个懒腰。 “今天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体内传来一阵异样的饥饿之感,那是与之达成了共生关系的己土太岁在提醒他觅食,以保持道体转化所需的能量。 辛大元轻叹一声,带着几许痛并快乐着的神情,打开不久之前奴仆送来的食盒,享受起这凡间的美味佳肴。 第214章 妱夫人的三宝香 如今一切都正在步入正轨,闵莲和辛大元两人承担起了炼制遐草香的主要任务,李柃已经无需在此多费功夫了,只管和梦幻岛交接,提炼梦境精炁,坐享其成便好。 不过只得这两人,也远远不够实现李柃的野心。 他依旧还是托付尚玉仙帮忙物色人选,积极筹划招揽学徒和弟子之事,顺便整理出一些信灵香和遐草香的炼制工艺,都是从复杂之中化繁为简,最大限度的让普通修士,甚至凡人都能够完成。 这将极大的减少不必要的消耗,提升产量。 只可惜,李柃很快就听说一件事情,那处海岛秘境的宝藏几乎被人搜刮一空,再难有收获了。 “也不是当真全然没有收获,而是需要投入更多时间精力,冒更大的危险。”尚玉仙特别前去了解了一番那里的情况,回来告诉李柃,“散修们无利不起早,如此一来,就宁可闲着或者去别的地方探寻了。” 李柃道:“看来这笔生意是要恢复正常了,不过如此也好,总不能指望一直都供不应求。” 尚玉仙赞同道:“确实如此,这段时间已经成功打开了局面,此物之名算是得以深入人心,许多修士都会愿意买上那么几枚,以备不时之需了。 而且失去热度也并不意味着彻底消失,我们根据过往那些海岛秘境的出没规律得出预计,年后它或许将要关闭,从原地消失,但仍然还会每隔数年再次出现,到时候说不得又能掀起一波热潮。” 那种小秘境空间不稳,与此方大世界的连接可能断开,更有甚者,可能会彻底溃灭。 如此的出没规律,有可能给一些地方带来休养生息的机会,从而成为远近闻名的资源出产之地。 那处海岛,就有这般的潜力。 “如此再好不过。” 李柃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他把这个消息告诉闵莲,并对她道:“这段时日真是辛苦你了,好生歇养去吧,以后然后时不时的帮我一阵就行了,工钱照给不误。” “啊?”闵莲讶然,“这就不用继续囤货了吗,要不然多造一些,留待数年之后再用。” 李柃道:“这种东西不能长久留存,造太多也是有可能过期的,不过的确可以试着研究一下如何改进,你也可以帮帮我。” 闵莲颓然:“我怎么做得到?我也不过是干些力所能及的粗活而已。” 李柃道:“不要妄自菲薄,有时候改良这些所需的并非高深造诣,只是恰到时机的灵感而已,或许天地自然之中早已有相应之物可以治它,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现。” 闵莲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沉浸在外快将要大损的坏消息中无法自拔。 这可是她的福报呀,这么快就打折了。 再过几日,李柃登上了前往远方的飞舟。 这是商会往来出入大洋的宝船,以法宝之力飞翔在天空,往来巡游于大洋深处和北海分舵之间。 李柃所乘坐的是前半程的一小段,在毗邻螺蛳道场的附近就自行下船,赶往妱夫人所在之地。 岛上,红鱼正指挥着府中的侍女们晾晒一些从岛上采摘的不知名野花。 那虽然都是些普通之物,但却也都具有着各种各样的香气,经过一番炮制,可以制作成为花茶,花露之流,供平常饮食和沐浴使用。 她们长居此间,闲着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都非常热衷于研究这种事情。 “李道友,你来了,这次可真是赶巧了,夫人前几日还念着你呢。” 红鱼看到李柃出现,高兴说道。 “你们在这里看着,可别光顾着玩儿,让风把它们都吹跑了。” 众侍女嬉笑道:“明明是你自己念着人家李公子,还赖在夫人头上。” “快去吧,快去吧,可不要让人家李公子久等了。” “你们……哼!” 红鱼跺了跺脚,急了个大红脸,却也拿这些胆大的妮子们没有办法。 交代完手中的琐事,红鱼飞了上来,对李柃道:“让李道友见笑了,这些妮子们没大没小,乱开玩笑,还望你不要跟她们见怪。” 修仙界中一面人心险恶,多有尔虞我诈,一面却又有着淳朴的天性。 像这种终生都在这座螺蛳道场里面生养成长的侍女们往往淳朴如赤子,根本不知筑基修士所代表的含义。 遇到李柃这般性子的,自然是无伤大雅,但若遇到恶人,可能一两句话之间就犯了什么忌讳,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她们上头有结丹真修罩着,往来出入的客人们都非常和气知礼,倒是没有那般的忧虑。 李柃微笑着摆了摆手,就和红鱼一起进去,到后院参见妱夫人。 这一年来,他曾经多次往返于此间,每次都是小住一段时日,用于抄录妱夫人府中的藏书,以及学习她手中掌握的诸般香道法门和技艺。 虽然因为因果纠葛,以及李柃自身也有所反哺,贡献出自己法门与之交流的缘故,妱夫人并没有招收李柃为自己门徒的意思,但是两人之间,却是隐隐有了传道授业之谊,算得上是教师了。 李柃自觉从这里获益良多,暂时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只能先把礼数做足。 “李柃,你来了呀,上次抄录的那份大荒经看得如何了?我记得当中提及了总共二十三种带香奇花和一十六种矿物,以及十种动物所产之香,可都有好生了解?” 妱夫人见了李柃,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随意询问道。 她此刻仍然是一身锦缎睡袍的装束,慵懒而又闲适,毫不避忌的斜躺在带着大红牡丹的绣榻上,散着魅惑的气息。 李柃道:“古今事物多有变迁,其中大部分我都已经知晓各自性味和调制之法,但是仍有五种仍有疑惑,正待向夫人请教。” “哦,是哪五种?”妱夫人道。 李柃道:“分别是七星螺,白芒星,季红花,蛉豸,当今之世好像缺乏这四种事物,其中前两者怀疑已经灭绝,后两者则是名称改变或者生了其他变故,完全对不上号。 又有莜兰花一种,疑似古籍有误,多方资料佚失,后之编撰者以讹传讹,前后记载自相矛盾,我至今未层得见此种灵材实物,实在无从判断。” 妱夫人道:“你果真用心了,不过这种事情不要问我,因为我也不知。” 李柃闻言,顿时颇感头疼,但却也无可奈何。 这倒不是妱夫人藏私,而是她也有自身的局限性。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结丹真修就要无所不知的说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妱夫人看着李柃面上的苦色,不禁笑言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份古籍当中所记载的季红花和蛉豸的确有所变动,它们在当代分别叫做砚红和蛇鳞豸。” 李柃深深叹息:“古之先贤,也未免太不求甚解了。” 妱夫人呵呵一笑,道:“不是所有人都能静下心来做这些研究的,我之所以愿意把它们交给你,也是因你的确能够用心参研和勘正,不至于浪费前人心血。” 她说到这里,也不由得神色一肃,认真道:“这一点,连我都不如你。” 李柃讶然,抬头道:“夫人……” 妱夫人道:“我虽为结丹真修,但对这些典籍都只是草草看过几遍,不求甚解,如若你能代为继承的话,也算是所托无误了。” 红鱼在一旁听了,面露惊讶之色,但却很快又释然。 李柃治学的功夫,还有天赋的能力,的确不是妱夫人可以相比的。 虽然相识至今才年余,但是夫人和她都相信,李柃一定可以成为此道大家的。 他的确表现出了相应的潜质和能力。 不久之后,李柃来到自己在这座螺蛳道场里面的居住之地。 短短几次接触,他就得到了妱夫人的认可,甚至允许居住此间,随意翻阅和抄录她的珍藏。 红鱼等侍女也甘为红袖添香,帮忙抄书,审阅,整理,至今已经获得各类游记,笔录不下三百本,各种香材,香方,香事,香绪诸般典籍百余本。 李柃正在正在尽情徜徉于香道知识的海洋,不断积攒和整理着自己的所知,更的机会亲自验证各种香材和谱方。 由此而去芜存菁,方才是编修香道经典所需要的东西。 翌日,李柃在红鱼的陪伴下行走于道场后院。 这里是一个类似世外桃源的小山谷,陡峭的岩壁直通穹顶,但是在折叠虚空和幻阵的共同作用之下,浑然不觉破绽,望之呈现盆状的地势。 不久之后,一排楼房出现在面前,这是专门腾出来作为简易工坊使用的场所。 红鱼介绍道:“李道友,你来过这里几次,但都还没有好生看过这边吧?这是道场里面制香,炼香的所在,我们平常采摘各类花草灵材,晾晒筛洗,挑拣酿造诸般,都在此间完成。” 李柃问道:“那为何昨日在岛上晾晒野花?” 红鱼笑道:“那是因为它们都是凡材,只是我等平常冲茶,沐浴所用,此间的种种,却是含有灵蕴的灵材呀。” 李柃恍然大悟:“难怪。” 灵材始终都是灵材,即便不入流品,品级,价值上都高了许多,放在外边怕被海风吹去,被海鸟啄去,的确多有不便。 红鱼紧接着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此间之物的名堂。 除了妱夫人偶然兴起之处会去尝试探索的一些零星之物外,主要还是脑麝二香炼制的涂肌香,拂手香二物,还有此前李柃第一次来到此间就曾喝到过的那种香口茶,又称口气香。 尤其后者,运用了数种花类香材,都是价值数千以计的灵材,配合凡俗百花,制成百花灵酿,拥有着特别的口感,在北海之地已然颇有名气,是一种难得的待客佳品。 没有错,这种东西,竟然不是以正经香品的性质而出名,而是一种类似灵酒,茶叶的东西。 因为它饮之余香在喉,口吐芬芳,是一种难得的清雅香品,坊间雅士多喜之。 这就如同有些人追求名酒,宝剑之类的奢侈之物,有条件的灵峰福地之主,势力领,宗门长老,商会管事之流都会定期购买。 类似的雅物,各地都有出产,不止螺蛳道场这么一家,但就目前而言,的确是以妱夫人手底下的出产名气最大,格调最高,价格也最为昂贵。 谁叫她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本身又是结丹真修呢?这种东西看的不是口感或者具体的功效,而是一个品牌效应…… 李柃是生有宿慧之人,自然也能理解这种情况。 想象一下,某家商会之中,有贵客到,上一壶灵酒,好茶,自然是宾主尽欢。 客问此茶何来,答曰螺蛳道场所产香茗,那主人自己也顶有面子。 倘若换成一杯普普通通的世俗茶叶,亦或者不知名的散修自行炮制之物,自己尴尬不要紧,别人还以为你看不起他呢。 再有某妖王的夫人,修士的道侣之流,平日用度,总也不能和草莽散修那样随便吧?普通修士每年挣个几千上万符钱,那是炼气散修的水准,她们财富颇丰,地位又高,往往一壶香茗都价值成千上万了。 不过此刻李柃参观这里,却不是为研究其中的商业道理,而是涉及其他。 “改变体香……人香之法……” 难怪妱夫人会推及到这层面,平日所用,的确是已经有所涉略了,不过和内修之法不同的是,这是借由外物涂抹熏佩,以及口服香茶所转化的法门。 “前者似乎不甚可取……” 李柃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玩笑话,叫做“化学品腌入味了”。 此世拥有各种灵材,真的找出什么能把人“腌入味”的办法亦不为过,但那似乎并非妱夫人所走的路线,她如今重点研究的还是这种香茶。 借以灵蕴修身,驻颜延寿……从畅饮香茶开始。 她所委托李柃帮忙进行的改进,大抵也是要先以改进这种香口茶为先。 用妱夫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就算最终不能成功研制出绝尘香,多赚一些钱财也是好的。 前者是终极的目标,后者是搂草打兔子的收获,属于额外的副产品,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第215章 文以载道 李柃和红鱼进了工坊,却没见到如同凡俗世界那般到处忙碌的景象,而是一片冷清。 这里毕竟是妱夫人掌控之下的道场,不是凡俗世界的那些血汗工厂,妱夫人御下素来甚宽,也没有什么强制性的任务,自然是怎么轻松随意怎么来,所以此刻甚至都没有什么人看管。 不过道场里面环境极佳,各种各样的灵材,宝物随意堆放,也不担心被人偷拿或者损毁。 李柃和红鱼随意看了看,不一会儿就在里屋找到几分满满一柜做好的涂肌香,拂手香等物。 “看起来有些像是雪花膏……” 李柃拧开一个白玉般的小瓷瓶闻了闻,甚至倒出猪油般雪白的膏脂涂抹在自己肌肤上,果真有股迷人的芬芳传出。 此香细腻幽深,暗香浮动间,有种月季的感觉。 又有兰香,桂香,梅香,莲香数种,各自带着不同的质感。 当中涂肌香和拂手香的区别是前者能够保养肌肤,使得皮肤光洁细腻,富有弹性,后者多见于手上涂抹,更重挥效果和营造的气氛。 红鱼贴心建议道:“李道友,你的夫人应该会喜欢这些东西吧,不如带几瓶回去看看?” 李柃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其实家里自有自家香坊所产的香品,但是慕青丝较少涂抹,如此带着灵蕴的奢侈香油,倒没怎么炼制过。 随后两人又取走了一些香茶,回到独院泡开来喝。 “这次的口感好像又有所不同了。” 李柃注意到了此种香茶的特征,不由询问红鱼。 “难不成是因为添加的百花有所差异,导致每次炮制此物都不尽相同?” 红鱼道:“没错,此间所产香茶,来来去去都是同样几种灵蕴主材,但辅助的材料,是随季节或者其他原因,导致谷中苗圃出产变换而改动的,有时候这种花瓣用得多了,那种就用得少了,这里也没有花大力气去布设什么法阵禁制供养花苗,只是简单灌溉一些带着微薄灵气的泉水,都已经足够凡俗花朵生长得很好。” 李柃闻言,暗笑一声。 修士种植凡俗花卉,的确拥有着极大的优势,无论水土,还是肥料,都是凡人所难以企及的优渥条件,这样种出来的花,品相自然不错。 终归都是差不多的大杂烩,红鱼等侍女也没有费什么心思调和比例,都随手头条件,甚至自己的心情进行炼制。 反正只要主材不变就行了。 李柃道:“我大致知道,待我也来试试看。” 他和红鱼等人最大不同之处在于,他拥有着天赋的异禀,能够如同亲眼“看见”那般掌控与调和当中的香魄。 什么应该多添加一些,什么应该少放一些,自然能够做到心中有数。 这就好比在一张白纸上面作画,别人率性任情,百花如同各种彩色颜料,随意往上涂抹就是,一副色彩斑斓的化作,如同小儿涂鸦。 终归算得上是色彩斑斓。 有时候看起来好些,有时候看起来差些…… 这并非她们自己所能控制。 然而李柃一出手,立刻就有所不同。 他就像是一位高明的丹青圣手,既能掌控色彩的运用,也知笔触,线条,能够勾勒出具有明确对象的事物轮廓,端的是栩栩如生。 他甚至能够根据各自花香口感性味的不同,营造出时间上的差异。 但一份全新的花茶以法力催炒,加酝酿而成之后,试着用山泉水冲泡饮用,顿时间,截然不同的全新感受袭来。 “好清新的口感!” 红鱼嘴唇微润,轻轻啜饮了一口,顿时就眼前一亮。 而后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幽秘胜境的大门,各种各样的甘甜灵香,清新莲香,芳润木香,醇郁蜜香,浓厚酵香依次而来。 这些感受是循序渐进的,如同润物无声,缓缓印入了人的心田,又似让饮用者坐着一叶扁舟,随缓流飘荡而下,沿途风景渐开,如入无人之境。 末了,犹似余音绕梁,类似莲花的清香回味留存,久久不息。 “太好喝了!” 红鱼惊讶说道。 这就是天赋异禀所带来的差异。 李柃虽然动用了法力加催化,但本质上,仍然还是和凡人制作花茶相同的提花,炒制,窨压等手法,技艺上大同小异,但是调整各种花瓣材料配比,处理过程各有不同,立刻就显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红鱼问道:“李道友,你可以把具体的配比和炮制手法记录下来吗?方才我虽然在旁看着,但好像还有许多关窍不明呢。” 李柃道:“不忙,这只是尝试之作,还可以改进的。 我曾闻凡俗之中有诸般香饮之法,各自主材不同,但都是以香料为主。 又有团茶多用名香杂之,蒸以成饼,这些都可通香饮,待我一一理顺,再行改进。” 红鱼面露期待道:“也好。” 李柃心中却是忽的一动,想起了酒令骨香的典故。 那是宣室志中所记载的澄明酒,其色紫,凝如膏,饮之能使骨香。 可见以香茶,香酒等物改善体味,绝非妱夫人这边所独创,而是古已有之的香体之法。 但就改变口气本身,她也颇有几分造诣,炼制的香口茶广受欢迎。 李柃打算结合自己所知和尝试一番。 先定一个小目标,把其口气清香的效果延长至数日之后,以后再继续尽可能的延长。 …… 数日之后,李柃杂糅防风,鸡舌香等物,配以螺蛳道场的花茶重新炒制,又再制出了一份全新的香口茶。 妱夫人,红鱼都来他的住处品鉴,饮用之下,更胜一筹。 “口感真的更加了,而且回味悠长,这种香口的效果,恐怕可以持续到三五日以上!” 妱夫人也是制作香茶的行家,一饮就察觉出此物的好处了,不由得赞叹不已。 李柃却是颇为遗憾:“只可惜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澄明酒对应之物……” 妱夫人疑惑道:“那是什么?” 李柃推说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酒令骨香’的典故……当然,未必见得会有这种酒,但修仙界中,能够改变人身肌肉骨骼的灵材比比皆是,或可借助其药力熏蒸骨肉,达成夫人所需要的改变体香效果。” 妱夫人闻言笑道:“此法我也曾试验过,但都失败了。” 李柃看了看她,心道你失败了,可不见得我也会失败。 妱夫人所走的路线可能是对的,但因感知力上并无特长,错漏成果也未可而知。 这就好比一个眼盲之人走过了某条小路,未必见得能见其中风景,出来之后告诉别人什么也没有现。 殊不知,里面有可能捷径通幽。 妱夫人看了看李柃神色,顿时也猜到了他所想。 “好吧,我试过的,也未必见得就真不行,好在我这里还有几种灵材,或可给你品鉴一番。” 黄云真人说过,妱夫人能够让李柃少奋斗几百年,这句话是没有丝毫夸张的。 因为道场之中,真的收藏了她花费数百上千年来从各处收罗的各种奇珍异宝和书籍。 只要她愿意开放给李柃品鉴和使用,李柃就能免去自己收集之苦。 很快,李柃就亲自尝过几种灵材,从价值数千符钱至数万不等。 由于这些灵材之间各自性味不同,李柃需得服食一种,就漱口,清理,花费日余再来尝试下一种,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不过他这些日子不是傻等,而是把眼下的心得体会整理成册,录入底蕴之中。 与此同时,每尝一种灵材,也以“尝后感”的形式记录下来。 妱夫人看罢无言,她过去享用过不少东西,哪里曾有做得如此细致? 红鱼看了则是眼中直冒星星,充满崇拜。 “李道友,你的闻香天赋可还真是好啊,这些东西我也尝过,能够感受到其区别,但却始终无法准确分辨,更不要说描述出来……” 李柃闻言,淡淡一笑:“等你有了类似的心理体验,多少也能感受出来。 妱夫人看出几分端倪:“你似乎有意把自己的感受描述出来?这是文以载道的路数啊。” 李柃道:“不错,我的确打算从气味质,浓淡程度,心理映像,综合感受等等不同维度来写这些‘尝后感’,文以载道,目的是为不具备我这种感知天赋者也建立先入为主的心理映像,从而对其有所感知。” 妱夫人疑惑道:“但是气味质感更加务虚,难以描述。” 文字和图画是不同的,文字承载信息的能力,其实是不如图画的。 好比说一个人从未去过远方,却能从山水丹青之中看出几分大好河山的壮丽,未曾见过闺中女子容貌,亦可从中看出几分颜色……但是这些都很难用文字描述出来。 更何况,气味比景物还要更加虚无缥缈。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其缥缈,同样务虚的文字,可能更加适合承载。 李柃承认道:“的确,好比说薄荷,性温味辛,是一种偏向于微辣的心理感受,尝过的人都知道,但又不是真的辣,光是这种词汇,未必能够准确描述出来。 不过按照约定俗成的说法,大致把气味的映像与现实之中的各种色彩,味道,甚至口感联系起来…… 如此一来,就能通过联想,准确描述这些气味。 譬如火灵气的香质近于松香;水灵气虚无,又像椰奶;金灵气冷冽如酒,带着辣呛;土灵气像是热天突然下雨后的泥尘;木灵气类似割草之后的草腥味…… 这些都是基于常人也能接触到的事物逐渐铺陈,虽然未必完全准确,但也的确能够进行引导,改变精神层面的理解和认知了。 法力之变,乃是唯心变化,以此为凭,或许还不能够分辨其香质,但若再得具体实物引导,却或有变化之功!” 其实李柃没有细说的是,这是为引导别人修炼众妙化香诀所做的准备! 此诀需求的天资在于感知能力,越能准确感知和掌握香魄,就越容易学成。 以李柃自身为例,几乎只要是曾经闻到过的香气,都能一一照见,完全模拟出来。 而妻子慕青丝就不行,她至今都还没有学成哪怕一种变化。 因为她没有相关的天赋,从未见过香魄这种东西。 李柃暂时又没有准备把此诀传给辛大元,哪怕只是为了试验,起码也得观察和考验个十年以上,再作打算…… 所以,这种东西,归根结底,还是为没有“香灵根”天赋的人准备的。 香道想要崛起,单只依靠身具灵根天赋者恐怕远远不够,那修炼起来也太难了。 打通此间藩篱,建立起全新的路径,是他这个天赋异禀者所需要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妱夫人,我有一个法门,是自创的众妙化香诀,不知你可否指点一下?” 这位可是结丹真修,修为和智慧都有保证,如若连她都无法掌握,普通人肯定也难以掌握。 而若是她能掌握,或可以高深的修为和丰厚的底蕴作出指点,甚至帮助自己完善这部功法。 事实上,他一直以来都是凭着天赋掌握这些神通。 照着法诀修炼?那是不可能的。 但如今,却又想要借假修真,把这部功法真正创造出来,好让别人也能有机会修炼。 妱夫人闻言,不由得好笑道:“现在的小辈还真是豪横啊……不过算了,你说说看,它是怎么样的?” 李柃当即把自己的创作思路和借鉴之物告诉了她。 妱夫人听到,不由得无语:“这不就是照着魔门的《万煞化毒功》抄嘛,利用其化煞法门作为基础?” 李柃有些不好意思,承认道:“确实如此,但我也不是照搬……” 修士的事,怎么能说是抄呢?这是借鉴。 妱夫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是暗暗震惊。 李柃还真的又再给了她一个惊喜,此诀虽然是根植于魔门《万煞化毒功》而来,但只是形似神不似,内里的煞气都被替换成为了香魄,乃是基于他所能够感知的香魄一物进行演绎。 她拿起了李柃这几日所写的“尝后感”,道:“算了,我就辛苦一些,帮你验证一下吧。” 李柃那点儿小心思,她那里会看不出来? 但是这种事情,她自己本身也存有几分兴趣,倒是并不介意帮忙一下。 第216章 香念和香神 整个一月间,李柃都在螺蛳道场度过。 他在此期间,顺利改进香口茶,并获更多与之关联的香道知识。 各种灵材珍宝,自然也是得以见识,不断增加自己的底蕴。 妱夫人却是细看了他的众妙化香诀,提点道:“你这法诀似乎欠缺了一些东西,原本按照筑基修士的能力,远远不止于此的。” 李柃坦然承认道:“这只不过是我炼气境界时偶然所得的功法,当时能够参详和模仿的东西有限,迄今为止都还来不及改进。” “炼气境界时候所创吗?”妱夫人略带惊讶,她本以为,这是李柃在筑基时候才创立。 李柃道:“的确是炼气境功法,当中存在一些对后续境界和所应具有的功能的猜测,但都还只是空中楼阁,未曾真正搭建起来。” 妱夫人笑叹道:“靠着天赋和猜想去创造吗?你呀,有这功法,还不如没有呢!” 她说的是事实,自古以来,天赋异禀者不知凡几,天生就有掌控水火,或者其他各种神通的能力。 这些全部都是生而知之,不需要学习和改良的力量,后续努力,充其量也只是运用熟练之后多出一些变化而已。 后来法道兴起,解析诸法,才演变成为后世之人修炼的内容,尤其又以五行法诀为常。 不过她很快又道:“但这才是真正叫人羡慕的地方,生而知之,不外如是。” 感慨了一阵之后,妱夫人问道:“你可知道,你所截取的这一部分尚还欠缺何物?” 李柃道:“应该是乾坤借法,引导天地元气为己所用的部分吧?” 妱夫人道:“不错,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最大的区别并不在于神念增长多少,道体又有多么强横,而是在于修出了法力!法力和神念的区别,也并不在驱物摄物的力量,而是在于和天地自然交感,变化自如的能力。 由此而又有五行阴阳之变化,堪称无所不通,无所不能。 你的众妙化香诀的确解决了以人之念头操控精神变化,转变成为香魄的问题,但却并未解决乾坤借法的问题,如果能够借助天地元气来转化,当可把威能提升数倍以上!” 她说到这里,给了李柃一本典籍。 “这是古时宗门凌元宗的借法法门,你既已筑基,学起这类诀窍应该是水到渠成,拿去看看吧,里面也有一些我的注解。” 李柃喜道:“多谢妱夫人!” 妱夫人笑道:“这次就不必谢我了,因为我也从你的法门当中获益良多,更有用的是你这几日间所撰写的东西,的确让我体会到存想香魄的妙处。 我打算好好修炼一下你这法门,找到能够化香的办法。 世间的五行阴阳法门多的是,随意就能产生变化,但相比你的这种化香之术,反而称得上是实体变化了。” 她说话之间,随意从空中凝聚了一份水元,片刻之后,寒霜凝结又化作一朵冰花,展露出了操控五行变化的能力。 如若她能掌控香魄,运用同样的道理,也能催生出一缕清香。 但偏偏,就是做不到。 妱夫人并不知道,这和观想法相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将引导着她通往元婴层次的路径。 虽然仅仅只是一丝启,但对妱夫人这等苦苦追索更高境界而不得的人而言,也称得上是黑暗之中的明灯了。 “乾坤借法吗?” 李柃接过她所给的典籍,翻阅起来,很快就被当中的诸般法门吸引了注意。 …… 数日后,密室中。 李柃催动众妙化香诀,烟气袅袅,香蕴盎然。 一股如同沉香的气味充盈于整个地底法阵之中,满室生香,如同春天来临的百花盛开,异彩纷呈。 片刻之后,一道白芒从李柃体内飞出,如同光影随行,气味犹存。 又一道光芒飞出,散着另外一种气息。 紧接着,是第三道。 片刻之后,内外寰通,更是接引天地元气,宛若风暴的香味四散扩张,并且如同旋风般流溢起来。 “成功了!” 李柃面上露出些许欣喜之意。 借法之术果然能够如同杠杆撬动天地之间固有的元气,数倍数十倍的提升运用的效率。 他的修为并没有增长,但却制造出了数倍以计的香魄,这一点是过去那种运用方式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 可以说,直至如今,他才算是真正将众妙化香诀这一法门推及至筑基境界的层次。 这也是李柃天赋能力的体现,他修炼起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难处,与香道关联的,都有种随心所欲之感。 不过李柃野心极大,并没有因此就停下自己的探索。 他可是能够神魂出窍之人,单单只是做到这一步就够了吗? 那未免也太浪费天赋了。 结合这年余以来的苦思,还有妱夫人的启,他的精神意志再变,忽的使得法力感召,一道淡淡的影子显现出来。 “众妙化香诀,推及至元婴层次,当有气蕴化象之能!” “此即为‘香念’!” “香念犹存,如余音绕梁,魂牵梦萦,如此一来,便可生生不息,不断存续!” “这是使得各种香品能够突破顺风限制,转变成为逆风之香的神通法门,简单来说,其实就是香品拟人化!” “至此,香魄由虚而实!” 古往今来,文人骚客多以百花拟人,有牡丹仙子,荷花仙子,寒梅夫人诸般传说。 动物亦拟人,有狐狸精,雉鸡精,玉兔精…… 李柃最近一直在探求文以载道之法,但是体验到了单纯文字的局限性,干脆改变思路,以香念为引,香品拟人,创造出拟人化的形象。 如此一来,原本虚无缥缈的香魄意蕴,便转化成为了具有现实形象和实在目标的事物。 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当转化图景,拥有实体,变得可以琢磨,可以思议,就能运用各种方法观察探测了。 虽然这当中,可能存在着歪曲,误解,但亦不失为一种研究手段。 在其观想之下,三股香气源泉不断变化,渐渐人影绰约,显化出来。 这当中存在着幽魂宗御鬼请神功法的影子,亦有几分梦道法诀的痕迹,还有神魂出窍,分神化念之变…… 但更主要的,还是法相变化和请神之术。 故而,这种因香念而生的人影,就叫做……香神! “信灵香,拒邪香,遐草香现!” 李柃手掐法诀,忽的向前一按,三个宛若皮影戏中人物剪影的人形轮廓浮现出来。 “竟然没能成功变化出五官形貌?” 李柃见状,心有所感,立刻便明白过来。 自己此法方兴未艾,的确并未赋予其真正的内涵——那些香品的身形外貌和具体形象! 以如今自己的修为法力,也的确只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这并不是幻术,想要以幻术迷惑敌人感知,让人看到相应的形象的话,简单施加以精神之变就可以了。 但此等神通法术,最重要的是与之关联的因果和神通力量。 幻术始终只是障眼法,并不具备那些神通法术,因而并没有必要。 “不过……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必要!” “梦道修炼,有一种诀窍叫做借假修真,乃是事先以自身推演和想象之力塑造形象,慢慢朝着其推进,因而把虚实相连,心想事成!” 因为曾经有过梦境修炼的经历,李柃非常轻松就能理解这种法门,梦境之中,精炁变化,也的确多赖梦道法则之下的想象之力。 但是,现实何尝又不是一种梦? 精神与物质,虚幻与现实之间,存在太多彼此转化的关窍了,修为境界达到一定层次之人,多的是门路。 “那应该赋予它们何种形象才好呢?” 李柃思索起来,他本能的感觉,这个非常重要。 因为相应的形象,可以更加准确的描绘香魄的意境和作用,后世之人参阅起来也更加的具体和生动。 这就好比神像。 不同的神灵,其实都是老百姓心目之中人格化的自然力量。 从最初的自然神,到人文领域的人格神,诸般神职,权能,都应有固定的格式。 譬如财神,那必定是抱着金元宝,笑意盈盈,更加深入人心。 经过岁月变迁,也有可能被关公那样的神灵分去神职,但亦有武财神之分。 譬如掌管姻缘的月老,掌管风雨雷电的雷公电母…… 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他们,但是依据诸多文学作品,戏剧作品,乃至于绘画,影响,心中勾勒出这么一种形象和相应的权能。 虚构的神灵,便拥有了深入人心,扎根于人类精神的权能,流传于凡人之中,数千年不息。 李柃如今遭遇的难题,是应该如何为这些自己所创的香神勾勒形象,从而与人心共鸣,构建出真正的神灵! 但是这种事情,对于此刻的他而言,似乎实在太难。 因为他心中也还没有个头绪,此法草创,不大可能一蹴而就。 “算了,就先这样放着吧,单只有个香念,便已经够了!” 香念之法,解决了逆风之香的问题,使得李柃以众妙化香诀催生的香魄不再需要顺风而飘,而是可以逆风而飘。 这当有大用! 而且他心中隐隐有个直觉,如若现在就把香神的形象构建出来,恐怕会触天地大道的感应,赋予一些天赋的权能! 这在螺蛳道场里面来做,就未免动静太大了。 倒不是说担心妱夫人对自己不利,李柃仔细辨别过其气味,并未有威胁,而是这种触天地大道感应的东西,有可能召来一些因果和劫业。 他犹记得,上次补全天道,确立度法则那一关,可以方圆数百里可闻。 太张扬,太显眼了。 还是暂且完善一下自己能够掌控的香念更好,此诀收由心,外界甚至都难以察觉。 李柃很快收起香神,前往外面,找红鱼试招。 红鱼得知李柃修炼有成,也非常高兴:“这么快就将法门改良了吗?那好,你要尝试什么,对我施展试试看吧!” 李柃笑了笑,伸手一挥,一道白芒如同光箭没入她的身躯。 随后,李柃催动化香神通,香魄充盈于空中。 红鱼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外力加持的耳聪目明,不由讶然:“这是遐草香!” “不错,我以意念催化元气,营造相关的意念融入你的精神,只要这股香念还在,就能通过彼此之间的共鸣源源不断在你精神之中催生香魄,直接吸收!” “如此一来,就再也不需要通过空气等等媒介来传播了!” “眼下我想要测试的是此法的距离和范围!” 红鱼依言离开了院子,复又不断调整站位,很快得出结论:“方圆百丈之内都仍生效,但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忽的就直接效果全无了!” “原来如此,是与我的神识感应范围相关吗?你再试试看离开此间,隔着道场的虚空屏障看看。” 李柃来到螺蛳道场的出入口,很快又现,随着门户相隔,这股香念的共鸣感应同样消失。 还有另外一点相当重要的是,李柃留在红鱼体内的香念,似乎在数个时辰之后就悄然消失了。 需要再次以精神塑造香念,植入其精神,才能以自身神念将其激活。 也即是说,它暂时还不具备无远弗届的性质,并不能够如同构想那样,无视时空,距离而存在。 原本在李柃的设想中,这种香念不说一次植入,终身存在,至少也得是如同魇镇凭依那样长久留存,除非主动抗拒或者割舍才消失。 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自动消失,实用性就小了许多。 不过这仍然不会影响与人的斗法,因为李柃很快就用迷神香再次测试,现直接作用之下,效果强大了许多。 被植入香念之人,身体如同漩涡,又似强磁,拥有着牵引空中香魄的力量。 即便红鱼及时催动自身力量,尝试抹除这种精神的印记,仍然吸入不少,被熏得迷迷糊糊。 这还是在李柃提醒之下才那么做,换成不明就里的敌人,猝不及防之下,效果更佳。 第217章 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香念为香神之因,香神为香念之果? 一念之间,因果相生,这是大修士的力量啊!” 妱夫人很快也得知了李柃自创新法,探究香道变化的事情。 李柃隐晦道:“这只是一个思路而已,夫人可有见教?” 妱夫人道:“我倒是以为此法前途无量,但眼下我连精神化香都还无法做到,这种高深变化就更难置评了。” “连夫人您都无法做到么?”李柃讶然。 妱夫人道:“神通法术向来都是随缘而得,没有天资际遇,就是没有缘分,你也学过一些东西,对此应该有所体会。” 李柃默然,神通法术这东西,的确是需要看相性的。 它不是凡人工匠的那种技艺,努力解析就能弄明白,这与法力的唯心性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妱夫人道:“你所说的香魄通幽,根本无法以神识念头察见,倒是这种转化香念和香神的法门有几分可取之处。 只可惜,你如今也无法描绘出这些香神的具体形象,否则的话,运用观想法相的法门,施展气蕴化象之变化,或许会能取巧掌握。” 李柃道:“确实,我创此法,也是为了让人能够取巧过桥,修仙界中修炼元神大道,参悟法相者比比皆是,借鉴气蕴化象的法门模拟神灵或者法相变化,难度自然降低。” 妱夫人道:“便是如此,至少也得结丹境界,甚至晋升元婴才能实现,还需继续简化。” 她说到此处,深深看了李柃一眼,带着些许的惊讶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连这些都有所涉猎,看来你背后的那位前辈,对你也是期许不小呀。” 她还以为李柃是受前辈高人启才懂得这些,殊不知李柃是靠着切身经历运用那些变化。 妱夫人提议道:“你不必非得要让别人能够精神化香,以现实之中存在的香品焚燃幻化亦可,魔门万煞化毒功也不是所有毒素都是自己化出来的,而是以灵材,灵药加以辅助。” 李柃点了点头,这的确也是个确实可行的好办法。 妱夫人道:“算了,此事并非朝夕之功,慢慢去做就是,眼下我有一件事情委托给你。” 李柃道:“夫人请讲。” 妱夫人道:“最近这几日,东边莫夫人处传讯说要订购一批香茶,正好我手里还有一些存货,你就和红鱼一块送过去吧。” 这当然不是让李柃跑腿那么简单,而是有意提携。 妱夫人手里头掌握着不少北海名流的资源,把这个香道后辈引荐给那些人,是助他逐步进入北海修士的圈子。 倘若李柃今后开宗立派,他们也能成为背后支持的金主。 在妱夫人看来,李柃如今就致力于研究那些东西,未免有些过于好高骛远,还不如先放一放,做好她交代的事情再说。 李柃倒是无所谓,他研创此法,自己已经有所掌握,这是得益于天赋本能的“知其然”。 如今欠缺的,是让别人也学会的“知其所以然”。 倒也并不急在一时。 …… 二月中旬,李柃回到月沙岛。 慕青丝一边摆弄着他带回来的礼物,一边说道:“螺蛳道场出产的香品,涂肌香,拂手香,香口茶,似乎并称三宝,在这北海一带颇为有名啊,今后夫君你若成名,展的香品难免也涉及这些东西,到时候不会有所冲突么?” 李柃道:“这个倒不至于,修仙界的各种营生其实还是颇为稀缺的,可以算得上是商品经济落后,供给远小于需求。而且螺蛳道场所产多是风雅之物,其实都是典型的修炼旁余,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往这方面深入展。” 慕青丝讶然道:“就算有机会接手妱夫人的生意,也不往这方面展吗?” 李柃如今其实就已经可以炼制螺蛳道场出产的所有香品,妱夫人似乎也并不介意他进入这个领域,因而完全足以分一杯羹。 这可是一条十足十的财路。 李柃道:“此非大道之途!” 他并没有多做解释,仅仅只是六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妱夫人研究已久而不得的绝尘香,倒是可以称得上是大道成果,其他东西都只不过是一些玩物而已,它们高雅而无用,可以说是凡俗香道的弊病!” 高雅……但无用! 这的确是香道展诸路线的其中一条死路。 在凡俗世间,或许还有王公贵族追捧,确实为一大用处,妱夫人的经历,也足以说明那些妖王,长老们的确仍然还有提升格调,附庸风雅的需求,但是这些都不见得能助他立道。 因为那是凡人商贾生存展的路线,不是修仙界香道展的路线。 或许主修金钱大道的话,可以尝试着借此过桥,但若专注于香道本身,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慕青丝不禁问道:“那夫君你的立道根基是……” 李柃早有思虑,不假思索道:“我的立道根基,当然是实用!” “信灵香,生云香,返魂香,拒邪香诸品各具功能,都是为了满足修士的需求而诞生,虽然附庸风雅也算是一个需求,但……终归还是有所不同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也轻轻一叹,略带几分迷思。 “终究还是逃脱不了有用无用之辩证啊。” “有用,无用,这也是一对矛盾!” 他是从凡俗之中而来,最初接触的,自然也是凡俗之香。 尊重市场和时代展的大势,才是正途。 如若他前世就能傍上妱夫人这般的结丹真修,把自家出产打造成为知名的奢侈品牌,简直做梦都要笑出来。 但到此世,凡香无用,也只能逐渐抛弃。 不能转化神通法术,不能成为修士的证道根本,都变得不合时宜。 这样算起来,绝尘香才是真正的重要成果。 还有众妙化香诀,接引普通人修炼香道,催化香气诸法…… 他在探寻,思索,一步步的完善自己的理念与根基。 “罢了,这些都是宏大的命题,格局高远,仍然免不了踏在泥尘上走路。 附庸风雅,真的可以赚钱啊!” 几乎只是短短一息,李柃的思路就又来了个急刹车,一百八十度大转角。 嗯,真香! 随后李柃又告诉了妻子自己修成香念,正待展成为香神的事情。 关于此事,他还有一些实验需要慕青丝这个道侣的帮忙,当中的部分内容并未在螺蛳道场那里展示过。 一来是保留,二来,也是有所不便。 因为李柃要将此法和人香之道结合起来,而一些人香的提取,又难免亲近接触。 慕青丝好奇问道:“人香和香神之法有何联系?” 李柃道:“香神之法原本就是拟人之法,本来也是受人香之道启而来呀! 且试想想,倘使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可知道那是何人?” 慕青丝道:“那得看夫君你有没有见过那人。” 李柃道:“不错,有没有见过,代表着心中存念,嗅觉上的香气也是同理! 我至今还未曾得以具现真正的香神,倘若能够从你身上汲取人香,然后又参照你的形象具现香神,岂不就等于找到它们之间的变化规律? 这很有可能成为具现于其他香神的关键。 而且你有没有现,它和梦境之法也有不少相似之处,这种香念就相当于精神的道标,而香神类似梦灵体……” 他把自己所学都串联起来,真正展现了什么叫做千变万化,不离其宗。 慕青丝道:“那该怎么做呢?” 李柃当即把步骤说了:“很简单,收集你汗香和沐浴香汤提炼一番!” 慕青丝大羞:“怎会这样?夫君你从那里学来这般不正经的法子,居然要……要收集人家的……” 旋即却是面怀忧色,欲言又止:“夫君,我的洗澡水,可不能喝呀……” 李柃哭笑不得:“说什么呢你。” 旋即却是正色解释道:“此事有典可依。” 《香乘》曾载有汗香之说,贵妃每有汗出,红腻而多香,或拭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花。 又有西施举体异香,沐浴之后,竟有宫人争相取其水积之。 还有后赵皇帝石虎修四时浴室,与宫人宠妃解媟服宴戏……说白了就是丫的鸳鸯戏水。 浴罢水流排在宫殿外,水流之所就叫做温香渠。 渠外之人争相来汲,取得升合以归,其家人莫不欢喜鼓舞。 前世名作《阿房宫赋》当中所提及的“渭流涨腻,弃脂水也”亦如是。 这些种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乍见之下,的确是颇为猎奇,实际上体现的却是严苛的阶级分野。 贵妃之汗香,宫人之浴水,普通宫女和平民百姓皆以为香,争相收集使用。 倘使有天仙下凡,洗澡水,汗水都是香的,对于凡俗世人而言,岂不也等于莫大的补药,甚至长生不老之灵药? 倘若是真仙神,便是身上搓点儿泥垢丸子给你,那也是妙用无穷。 更何况,他所要提取的也是当中的香魄而已,自然是要经过一番去芜存菁,精炼提纯的。 某些治病救人的药物,譬如重组人胰岛素,宿主细胞都是大肠杆菌呢。 类似的还有牛痘等等。 如是解释一番,慕青丝简直听得目瞪口呆。 她就服夫君这一点,无论多么不正经的事情,都能解释得一本正经。 而且,还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不过听完这一席话,她也总算明白,为何非得要回来跟自己说,而不是在螺蛳道场那里进行试验了。 如若成功了还好,不成功的话,说不准得给人赶出去呢。 “好吧,姑且试试吧。” 慕青丝无奈,只能答应。 过了大半个时辰,慕青丝沐浴一番,甚至依照李柃所言,用上玄元真水加以洗刷,果然得沐浴香汤一份。 平常人是分辨不出其中有什么香气的,李柃利用熬煮之法将其精炼提纯,却是现香魄若干。 然后又是一番精炼提纯,终于将其提取了出来。 “终于现了,这就是青丝你的体香!” 虽然人体之中散出来的香魄极其稀少,而且是毫无反应能力的惰性香魄,过往混杂于天地元气之中,难以现,但经过这么一番提取,还是让李柃成功辨析出来。 这是一股温馨醉人的桂香,暗香浮动,清幽袭人。 李柃此刻独处房中,虽然没有见到青丝其人,但闻到这股香气的一瞬间,立刻就在脑海之中浮现出她的形象来。 “是了,这就是闻香识人,建立映像联系的过程。” “一切种种,本质上还是心理体验,得益于我曾见过,识得青丝,才能建立起这种联系。” 记住这种感觉,运用这种香魄,当可以众妙化香诀精神化香,模拟其身所特有的香魄,拥有其特质!” 李柃闻嗅之中,忽的精神振奋,一股力量在掌间浮现,千丝万缕如同风暴席卷,快旋转起来。 他以借法之术招引天地元气,源源不断的催化灵香,不一会儿,竟然形成了一个淡淡的人形轮廓,而后又在满室飘香之中,化为慕青丝的身影。 这乍看起来有些像是梦中的灵体,但是本质上为香神,天生香魄凝聚,并无实体,但却又不是单纯以光影形成的幻觉。 此一香神漂浮于虚空,面含微笑,宛若真人。 李柃伸出手去,径直在其身上穿过。 “夫君,你成功了?” 这个时候,慕青丝突然出现,带着些许惊讶说道。 “不错,这就是香神!” 李柃面露笑意,一缕神念弹出,蓦然将其激活,便如同活了过来一般落在慕青丝身边,宛若孪生姐妹,栩栩如生。 “她有什么用处?”慕青丝不由问道。 李柃微微一笑,屈指轻弹,那香神便朝慕青丝冲了过去。 下一刻,身影如同泡沫消失。 慕青丝微愣,正要再次问间,却是忽的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幽香。 心底深处,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 “她怎么跑到我脑海里面来了?” 李柃没有解释,而是再次催动法诀,顿时之间,一股淡淡的体香便在慕青丝鼻间浮现出来。 这已然突破了平常香气和香魄的传递规律,如同心意照见,无远弗届! 第218章 师姐求助 “香念是逆风之因,一念既生,心有感应,就会产生联想之果,从而生出香魄,产生香神!” 李柃向慕青丝阐述着因果之理。 正所谓闻香识人,已然是把香魄的概念推及至因果层次,类似模因,概念种种精神之变了。 也唯有如此,香道的神通法术才能摆脱易受罡风气流影响的弱处,成就真正的强大。 李柃甚至想要做到“点燃”别人那般,在别人身上植入一缕香念,令得别人不断催生此香,甚至造就出香神的化身,魂牵梦萦,始终不散! “按理说来,这门神通变化展至极致,当有无远弗届以及永久存续两大特性! 无远弗届,是心念和精神脱时间空间,只要认知,就会产生印象所导致。 永久存续则是追随中此术者自身记忆和意根深处的潜意识……依附于它而存在。 若到那时,我的神通法术才算是真正大成。” 慕青丝不由道:“听起来挺不错,可是,这法门真的能修成么?” 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 它太难了,一听就至少也是结丹,元婴起步的大神通。 不过想想看李柃预言的场景,却又颇为令人向往。 若得此法达成,只需要在敌人精神之中植入一缕香念,就能将其点燃,自己不断催生香魄,与此同时,也不同吸收外界而来的香魄,造就香神。 香神将会如同幽魂入梦,持续不断与之纠缠,挥各种妙用。 这是把逆风之香运用到了极致。 李柃道:“此法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关键还是在于天赋……” 在这时候,他又忽的抛出了一个惊人结论。 “其实,无需神通法力,只需以恰当的方法进行引导,凡人也能做到!” 众妙化香诀,凡人也可以修炼的。 香念和香神,凡人同样能够感受,催生! 因为凡人同样具有精神之力,同样拥有想象力这么一种东西。 好比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美人在畔,香气袅袅,令人闻之而悦然,心里自然而然建立起相关的印象。 等到人离开,香气犹存,记忆仍在。 下次或未见其人,只闻其香,就能够在脑海之中勾勒出这人的形象。 这就叫做闻香识人,魂牵梦萦。 所以,一切的关键都在于心灵。 不过凡人多是受体,只能被动接受。 懂得搬运香魄,掌控变化,才能做到主动建立和施加这种影响于人。 它所运用的,是凡俗世间最常见,最根本不过的精神规律,当有法则之能。 根据李柃的推断,这门神通法术即便在道法不显的末法世界,也可以修炼和施展,因为它已然接近大道本源。 当然,那个时候,就不叫做神通法术,而是心理暗示,催眠术之流了。 这个时候,李柃忽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你把法力注入这一香神,像梦境之中,梦灵夺舍那样试试。” 慕青丝依言而行,忽的便现,四周香气四溢,一股不断向外扩散的气场生成,人影绰约,再度浮现出来。 和她面目一模一样的香神漂浮在上空,身上衣裳华丽,气质凛然,充满着高贵和冷艳。 慕青丝惊讶道:“我好像能够控制这一香神!” 李柃道:“那是当然,因为你我道侣双修,精神共鸣,本质上和共享法宝没有区别! 而且,这股香魄也是从你身上提取复制出来,和你自身拥有着密切的联系。 你搬运其他香魄不行,但是搬运这些香魄绰绰有余,你的精神意念,可以直接作用于她!” 慕青丝道:“夫君的意思是,我能以此为化身,模拟神魂出窍,任意遨游?” 李柃道:“不错!但和神魂出窍不同的是,香神因缘而生,形象既定,就会一直显露于外,无法变化伪装,也无法施展那些依托肉身道体,而非精神力量的神通法术。” 慕青丝道:“我懂了,就和梦灵体差不多。” 李柃道:“确实,你把它理解成为另外一种梦灵体亦未尝不可,具体差别,我也在摸索之中。” 慕青丝好奇的尝试以神念驱物掌控此身,果然飘来飘去,自在无比。 在李柃的指点下,她很快就确认,香神天然就拥有着香形术的禀赋特质,香气寂然,能够以非实体的虚无状态存在。 也即是说,此身看似站在人的面前,凡人也无法接触和攻击。 但其中蕴藏的精神和法力,却是可以被其他修士感知,接触和攻击的。 如若形体崩溃之时,未能及时逃离,也会有失去这些在外精神的风险,就像是梦灵体溃灭那样。 比梦灵体溃灭更为严重的是,香神无法以纯粹的精神影响物质世界,倘若想要具有战斗力,往往需要携带法力出战,甚至将法力融炼进其中,如同法宝那样,永久寄托其上。 一旦溃灭,就无法收回。 具体到是否值得投入心血栽培,还需慎重考虑。 但相比战斗和侦察方面的作用,此物对于修炼法相,引导高深境界的精神变化,也拥有着莫大的益处。 李柃隐约感觉到,它可以和梦道那样借假修真,先行模拟法相变化,固定自身本质,作为锚标! 假以时日,自身香神就会和法相重合,逐渐演绎成为多位一体的存在。 慕青丝在李柃建议下,暂先不将法力投入其中,而只是一缕神念。 李柃自己也很快展开了探寻自身体香,收集和炼化香魄的尝试。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确认自身香气之时,现如有百花绽放,万香齐现。 一切种种,自己所曾见识和感受过的美好香气浮现出来,童子天人相现身。 与他对应的香神,就是这一尊法相。 他开始思索,如何把香道的修法相转变成为修香神。 自己成就自己的神灵。 …… 时间飞快,很快又是年余过去。 “这些是我从别处带回来的一些材料,你试着按照我所写的方子,自行调和一番。 不用担心损毁灵材或者有其他问题,这种香茶基本上不会炼制失败的,充其量也就是口感和功效的不同。” 府邸内苑,含香阁中,李柃招来了近日用得顺手的闵莲,嘱咐一番道。 这年余以来间,她频繁往来于此间,越来越得李柃看重了。 经过一番暗中观察和考验,基本可以认为,此人可信,可用了,李柃决定把自己精选的几份香谱香方交给她,进行一番栽培。 闵莲乍闻有新任务,还有些老大不情愿:“我手头上还有好些遐草香的香精没有提炼完呢。” 李柃不得不开导她:“整天盯着那点工钱有什么用,做到死也不过筑基前程而已,还不见得成功,你若能够把这方子掌握了,独立完成炼制,以后每次做一份,我都给你一百符钱!” 闵莲原本还有些无精打采,听到李柃这么说,忽的抬起头,精神振奋:“什么,一百符钱?” 李柃道:“你以为这些香茶是什么,这些可都是用灵材炼制的手工名茶,一份就价值二三千不等,个别品质高的还能卖出七八千乃至数万不等!” 闵莲惊叹不已:“竟然这般值钱?” 李柃道:“同样的东西你自己拿出去卖,那就肯定是假货,我将它送回螺蛳道场,经妱夫人麾下侍女之手卖给那些老主顾才是正品!” 他并没有糊弄闵莲,因为实情的确就是如此。 这年余以来,他除了修炼,制香,基本上就是随着红鱼去拜访各方名流豪强,接触妱夫人所拥有的那些人脉。 她正在把一些筑基境界的人脉转交给李柃,算是提前支付委托研究绝尘香的报酬。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前辈对于欣赏后辈的提携。 她认为李柃在香道方面的造诣不低,只凭他自己也能结交那些主顾,这是成人之美的善缘。 李柃也是在此处才现,修仙界中的一些事情和凡俗世界并没有任何区别。 豪强名流,自有豪强名流的圈子,虽然在宗门修士的眼里,同为草莽散修,但他们的确又和那些未有灵峰福地,四处漂泊流浪的散修大不相同。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炼器,炼丹,制香种种产业,的确是术业有专攻。 若非足够高明的名师高手,无法生产出足以令他们满意的成品。 他们手中大把灵石和资源无法用出去,也就无法转化成为实力。 这无疑是一件吃亏的事情。 久而久之,也就产生了崇慕名师高手的风气。 这些是旁门修士的生存根基,成名的高手之流,无论修的哪一道,都有固定的主顾群体,委托任务多不可数。 如同许多学徒或者落后国家那样,李柃也从代工做起,渐渐就能打响自己的名头,亮出自己的旗号。 至少在这一两年间,信灵香和遐草香的展很快,制香师李柃的名头小有所成。 只可惜,那两者注定了是大众级别的平民消费品,坊间多有耳闻,但都是产品比制香人的名头响亮,而且一两年的传扬,远远无法和妱夫人那样一千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底蕴相提并论。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个和遐草香是不同的,即便因上次辛大元等人胡来,黑市之中对待来路不明的香丸已经甚为警惕,但经验证无误,同样还是能够值个一两百。 遐草香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实用的功能上,其他因素都是次要。” 闵莲也是金钱会出身的管事,立刻恍然大悟,连忙道:“那还真要多多炼制此物了。” 李柃暗自冷笑一声,他其实不大看得上此物,难道敌人来了,还能喷他一口香气,问敌人自己口气清新不清新? 但没有办法,谁叫这东西能赚钱呢。 久而久往,更多人愿意炼制此物,也变得擅长炼制此物,路线就走歪了。 世情如此,也没有必要拧着,看着办就是。 这个时候,也该体现出工具人的作用了。 李柃自己是不愿意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在此的,他的时间精力可宝贵的很,花在这里是大亏。 “你就好好干吧,如今一份百钱,将来未必不能二三百,三五百,总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李柃随口就许下了盆满钵满的大好前程。 他并不在乎这些代价,因为那肯定远远低于他的时间和精力。 可以说,无论闵莲这边炼制多少,他都是包赚不亏。 随后李柃又离开内苑,去外苑看了一下。 一座规模不小的大院正在新建,里面还有十余名青衣小帽,仆役模样的匠人搭起锅炉,那是为更大规模的处理进行准备。 这段时日,青川坊附近的海岛秘境已然被海水淹没大半,据传要陷入虚空,通道消失了。 越来越少人胆敢去那里探索,也不再值得探索,单只依靠闵莲和辛大元炼制遐草香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尚玉仙为他准备的学徒,匠人也逐渐找齐,正好尝试着利用过去香坊的骨架搭建起新的班子,接手一些较为基础的炼制任务。 说白了,就是给制作灵香打下手的,闵莲和辛大元都是修士,一些杂务,同样没有必要亲力亲为。 就在这时,李柃随身携带的传讯灵符忽的有所感应,神识探入之后,慕青丝的声音传了出来:“夫君,易师姐来了,有点事情,你快回来一趟!” “易翊师姐?”李柃心怀疑惑,赶紧回去。 结果一入内堂,就现一名身穿锦衣的少妇坐在那里掩面低泣,慕青丝在旁宽慰。 那正是玄辛峰上的内门弟子易翊师姐,李柃见状,大为惊异:“易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易翊闻言,连忙起身,道:“李师弟。” “你们在竹步国遇到了什么难处?”李柃询问道,紧接着又宽慰道,“不要着急,慢慢说,老祖安排我们在此,就是要相互照应,你们的事情,我们也责无旁贷,定会尽能力帮忙的。” 易翊面带泪痕,痛心说道:“前些时日,竹步国遭海盗劫掠,周成接到国主委托,追击调查,结果一去就不回了,至今我们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国主又不肯派人帮忙搜救,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觍颜上门,找你们帮忙来了。” 第219章 血鲨盗 李柃一听,顿时就觉周成师兄只怕凶多吉少。 大海茫茫,限制极大,许多脱凡俗的手段都不好用。 在6地上,易翊师姐能够日行千里,餐风露宿,多少还有几分追寻之力,一同前去竹步国图谋展的还有几位同门,彼此之间也可以相互照应。 可在这里,没有飞遁法宝或者宝船之流,根本寸步难行。 就连寻常的筑基修士,遇到这种事情也往往束手无策。 从这里火赶往竹步国要花上一天多的时间,然后以那边为中心,沿着出海方向向外寻找,又得耗费个十天半个月。 即便最终有所现,恐怕都已太迟。 周成和易翊等人不像自己夫妇这般受宠,他们所拥有的灵符是要省着用的消耗品,平常也不大说得上话,请结丹修士出手怕是没有什么可能了。 一名修士是否有根脚,不要看平常怎么样,得看出了事情是否有人捞。 能够请动筑基修士切实帮忙,都已经是平常修士无法做到的事情,遇到这种状况,只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柃想了想,道:“易师姐,你不要着急,我这便施展法门看看他的情况,你把你们的通讯法器给我,最好再有其他周师兄用过之物。” “这些行吗?”易翊师姐取出了一枚贝状的法器,与此同时,解下左手臂一件铠状的护腕,“这是他以前用过的法器,后来送给我了。” 李柃道:“行,就先以它们为引,试试看吧。” 慕青丝和李柃心有默契,见他眼神使来,就知他准备干些什么,安慰易翊道:“师姐你稍安勿躁。” 易翊只得暂且等待。 说话之间,李柃已带着两物离开内堂,回了清宁居一趟。 他于内堂之中焚香祈祷,随后又把两件法器供祭于香案之上,静心催气机,通达于天。 李柃神魂位格奇高,又在上次成功与此方的天道建立起了联系,当然还是运用梦兆的手段更为方便。 如若这样都不行,他也只能安慰性质的陪易翊走一趟,略尽人事了。 事后借助商会力量,还有一些新交道友的帮忙,终归还是有可能现蛛丝马迹,但那个时候已经太迟,只能算是报仇雪恨。 李柃这是第二次正式运用梦道占卜之法,随着三香燃起,神魂入梦,他的意识浑浑噩噩,仿佛来到了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窟之中。 但和上次清晰照见辛大元等人不同的是,这次梦见的画面混蒙不清,半梦半醒之中,什么都没有见着,也没有听到。 李柃感觉自己就像是睡了一场质量奇差的午觉,醒来之后头脑昏沉,几乎一无所获。 “果然不行?梦兆见己不见人,即便梦到他人,也多是与自身密切相关,周成师兄虽然与我有所牵连,但毕竟不会严重干扰命运轨迹。” 和其他占卜术算之道大相径庭的是,梦兆法门对自身的感应远远强于对他人的感应,乍看起来与自身无关的人和事,实际上也都存在着因果的联系。 其他占卜术算都是算人不算己,可以通过现有条件预判他人命运轨迹,但却很难判定自身。 李柃暂时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他毕竟不是卜道修士,能够轻易掐算出周成师兄的行踪。 不过,在记忆完全消退之前,李柃梳理细节,却又隐约察觉到,周成师兄并没有死,而是被困在了一个山洞之中。 这或许称得上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李柃起身,忽的感觉身上有些骚痒,随后又有火辣辣的疼痛之感传来,不由得若有所思。 “这种感觉……” 他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面色微沉。 不久之后,李柃重新出去,找到慕青丝。 这时候慕青丝已经安排易翊暂且休息,对他说道:“师姐连日忧心,又急着赶路,精神都憔悴了许多,再这样下去,人没有救回来,自己都先垮了。” 慕青丝轻叹一声,旋即又问李柃:“夫君,你可有什么现?” 李柃道:“情况不太妙,我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人还没有死。” 慕青丝道:“那该怎么办?” 李柃道:“先启程上路,到了那边再找线索吧,或许到时候联系紧密了,会有新的现。” 慕青丝道:“这样也好,只可惜,金钱会那边的力量我们没法随意调动,不然多出几位筑基,找人就会容易得多。” 李柃正色道:“这是玄辛峰的事情,商会就算帮忙,也不会尽心尽力的,有赚钱的事情倒是不妨叫上他们一起,保管积极主动。” 慕青丝道:“我知道了。” 李柃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吧,路上再禀报老祖,易师姐那边,也以法宝带上,一道回去。” …… 一日后,北海岛国竹步国所在之地,面临大海的高崖上,两道遁光落下,李柃率先现形,紧接着又是慕青丝带着易翊落了下来,收起剑丸,藏在袖中。 她和易翊面色都有些不太好,剑丸原本就不是适合用于飞遁的遁器,再加上额外载人,颇费精神。 不过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易翊也没有叫苦,而是坚持着辨认了一下景物,确认道:“就是这里,他就是在这边出海的。” 三人所在之地是一块如同犬牙突出的高崖,脚踏在宛若楼宇的巨石上面,举目远眺,天高海阔,蔚蓝色的大海正如同吹皱池水般涌动起伏的波涛。 时近日暮,夕阳西下,远方的天空仿佛被一片燃烧的天火点燃,太阳的余晖透过厚厚的云层投射下来,仿佛漫天大火。 慕青丝对李柃道:“夫君,就从这里开始找吧。” 李柃道:“好,我沿着航船的路线到海里搜寻一下,青丝你先带师姐回去,顺便看看其他师兄弟那里有无线索。” 慕青丝道:“我知道了,你小心一点。” 李柃再次把紫金飞梭往空中一抛,身化光芒,附了上去,往茫茫大海飞去。 只见苍穹辽阔,海天一色,近乎无穷无尽的水元充盈于野,带来了微润的气息。 这种水元凡胎肉眼无法察见,但是在修士神识感应之下,如同水雾弥漫于四周。 李柃能够闻嗅到水元的气味,此间的水元,除了原本的淡淡椰香之外,似乎还带着几许腥咸。 更有海风吹拂,扰动了李柃原本拥有的感知能力。 不过,就连作为凡俗生灵的鲨鱼都能在洋流之中感受到数里之外的一滴血的气味,这种扰动本身对李柃的干扰也不是太大。 真正的麻烦之处的还是在于,气味被水元吸收。 如今距离周成出海亦有七八日之久,又是处在空旷地带,早已被天地自然净化干净。 李柃并没有在起步位置闻到周成的气味,飞出数里之后,就更加无从找起了。 而且处在飞遁的状态下,他不能充分挥自己的感知,只能每隔一段路程便停下来稍微查看。 他重点搜寻的是竹步国以北的数十座岛屿,这些岛屿之间彼此距离短则十余里,长则上百里。 而在这些岛屿之外,还有几座已经被探明的无主荒岛更是孤悬海外,距离竹步国本岛拥有着上千里的距离。 除此之外,大洋深处还存在着一些隐秘的无人荒岛。 由于没有灵材出产,修士们也不甚看重,听凭其自然展。 当中的一些岛屿附近拥有着质量极佳的渔场,或者凡俗所用的各类矿藏,偶尔会有修士利用其中的出产换取凡俗的钱财,因此也常有落脚之地。 这些都是竹步国和附近方圆千里各岛国的财富,但在此刻,却是着实给李柃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一个个海岛的寻找,效率实在太低了。 李柃所凭依的是易翊给的通讯法器,还有自己的直觉。 梦中虽然一无所获,但是那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引导着他来此处,倒也不算是全无目的的四处乱逛。 李柃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寄托于自己感知灵敏,到了正确的地方,能够心血来潮,有所觉悟。 另外一边,慕青丝和易翊回到了竹步国内的居所,隐秘和玄辛峰的那几名弟子相见。 “慕师妹,你来了,真的是太好了!” 黄云真人安排了数名三代弟子在此,都是一些炼气中后期的普通修士,由于在仙门展前景堪忧,又没有什么好执差,干脆放在外面自己谋生。 从某种意义而言,他们都是没有什么修炼前程的,能力也相对平庸,相较于他们而言,堪称青年才俊的周成出了事,一个个都只能徒劳着急。 不过,他们都还是及时赶了过来,聚集在周成与易翊的居所,为自家同门撑腰。 如今他们已经退了宗籍,不在天云宗内,遇到事情,就得靠着这份出身相同的情谊了,因此没有一个人退缩畏难。 虽然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起码声势是大了许多。 慕青丝已然筑基,本身又是老祖所宠爱的血脉后裔,远远不是他们可比,如今见到她赶来帮忙,自是振奋无比。 慕青丝看向其中一名年纪五六十岁,相貌老成的炼气中期修士:“袁师兄,这边的情况如何?” 那袁师兄道:“我们四处打探消息,隐约听说,曾有海盗在西岸短暂停靠休整,船上多有损伤,似乎生过战斗,周成师弟有可能是遇到他们了。” 慕青丝诧异道:“周成师兄可是修士,那些海盗里面也有修士吗?” 袁师兄道:“慕师妹可能有所误会,海盗可不比山贼盗匪之流,一般凡人自己拉些人马就能干,开船出海的盗匪当中,头目基本上都是修士的,大海之中多有洋流,海兽,妖族,也唯有依靠修士坐镇才能出航! 他们的规矩是一艘船为一帮人马,至少需得有修士坐镇方为完整,所以海盗之流,实质就是四处剪径劫道的邪道散修,因开动船只,忙碌各事需要凡俗人手,这才招兵买马。” 慕青丝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她来到北海已经两年了,但却始终未曾关心过这些事情,这才意识到,海盗船只不过是交通工具,修士才是海盗团伙的核心,那些船上的凡人相当于奴工,杂役,都是些工具人。 如若换成在6上,就不必如此麻烦了,不必开船,也不必招纳凡人部属。 袁师兄又道:“当中名声最大者,师妹可能听说过,就是号称血鲨盗的邪道高手们。 我们怀疑,这次来袭的海盗就是其中一名当家的部属,但具体到是谁,都有哪些人马共同行动,暂时还未得而知。” 慕青丝心中一惊,连忙追问道:“你们是如何打探到的?血鲨盗的当家,好像都是一些筑基修为,拥有名号者?” 袁师兄道:“船上人多事杂,又不可能当真终年漂泊,始终不上岸,黑市自会有人从那些普通人处收买消息。” “血鲨盗的当家的确都是一些筑基以上的修士,其大当家更是大名鼎鼎的散修妖王,纵横北海千余年的百目血星鲨,两年多之前,还曾伙同多位结丹高手攻打北霄岛!” 易翊一听就急了:“竟然是血鲨盗的人?” 玄辛峰和血鲨盗可是有过节的。 九当家三头鲨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吉港那边,这一点外人不知,也找不了麻烦,但十当家却是被商会抓住,然后在黄云真人一口火烟之中活活烧死。 这相当于黄云真人为李柃等人遇袭之事抽了百目血星鲨一巴掌,让他面皮大损。 外人对此知之甚少,只道是上次行动之中有所折损,死了两名新入伙的后辈,但玄辛峰人和血鲨盗那边却是多有耳闻,各自也明白当中微妙。 慕青丝听到,同样感觉有些不妙。 她终于明白,夫君为何会说周成师兄没有死了。 血鲨盗的人倘若现他是玄辛峰弟子,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杀掉的,要杀要留,都得上报,不可擅自处置。 但那些邪修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考虑过后,多半还是要杀的,而且还是残忍折磨,进行报复。 这是两大结丹真修之间的龃龉,体现在门下之间,却是生死存亡的残酷争斗。 第220章 梦境寻踪 “竟然是血鲨盗?” 李柃这边很快就得到了慕青丝以传讯灵符来的消息,略感诧异之余,却也释然。 散修高手们原本就恣意江湖,不乏亦正亦邪之辈,时不时客串一把。 血鲨盗是其中最为臭名昭著者,出现在此间丝毫不足为奇。 “夫君,你在外探查可千万得小心,血鲨盗的普通成员不要紧,当家的却都是些筑基以上的修士,他们手底下各自招揽一班人马,活跃在不同海域,同向大妖王百目血星鲨上贡,也得他的庇护。 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往往身份难辨,不知何时一名看似正常的散修,暗地里干的却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分布在各地的眼线也极多,各方岛屿和小国畏惧海盗,常以情报换取生存。” 慕青丝提醒李柃。 海盗原本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明面上所有人都是反对海盗,四处追剿的,但是暗地里则不然。 甚至许多凡民国度的平民都以此业为生。 这算得上是这方地界的特殊民情。 “我知道了,你自己在竹步国内也小心一些,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周成师兄一出海就遭遇不测,说不定在那里就存在着一些他们的眼线。”李柃回应道。 慕青丝道:“放心好了,我从始至终都隐藏在暗,根本没有现身。” “那就好,让易翊师姐和各位师兄们也小心一些,玄辛峰远处东海,要是真的出了事,老祖也很难帮我们出头。” 李柃回应着,收起传讯灵符,思索起来。 修士成为海盗,可不是为了抢掠凡民那些三瓜两枣的,他们真正对付的是各方坊市和和出入往来的落单散修,许多抢掠所得的财货,最终去向也是活跃于草莽各方的黑市,而那些黑市,又与商会有所牵连。 各方势力都欲要除之而后快,四海商会更是每年都投入不少钱财和资粮清剿这些人,确实下了不少功夫,但却始终无法根治这一祸患,可想而知,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 能够生存下来的海盗往往都极为狡猾,而且大多都拥有着明面上的正当身份做掩饰,等闲人难以察觉。 他们可没有蠢到把盗匪的身份贴在自己额头上,随意给别人看,除非是大妖王百目血星鲨那样的成名高手,早就已经无法掩饰,索性竖起大旗,招兵买马。 不过那种高手千百年下来结交盟友,招揽麾下无数,甚至可能和元婴境界的大修士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联系,也不是那么容易剿杀。 慕青丝的传讯,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情,或许并没有必要一直追踪周成师兄的线索,找些凡民百姓更为容易。 海盗的产生,根源还是在于海疆广阔,修士往来出入也不便,需要以至少法器级别的宝船作为中转站往来横渡。 要开船,要情报,就不得不养活一帮水手和眼线,建立庞大而又广阔的情报网络。 此间与世俗的联系远比内6要深,是因为修士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强力。 或者说,炼气境界,甚至于筑基层次的神通法术,都要受到大海的限制。 大海虽然广阔,但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轻易横渡的能力,能够跑到哪里去? 还不是得顺着洋流与海风,往来行驶在各方岛国之间? 固定的航线,熟悉的码头,补给点,狩猎之地……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当然,这些也并不是外人等闲能知的东西,掌握了航线和动向,往往就能在万里海疆之中准确追踪那些海疆的行踪,会将其置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等闲修士,也是没有那么容易顺着这种线索追踪过去的。 但是自己不同,自己的手段,远远不止于筑基层次。 李柃再次从随身宝囊之中掏出遁器,当空一抛,身化遁光,数十里外一座海岛飞去。 那里是此前现的一个穷乡僻壤,连修士坊市都没有的无名小镇,生活着数千以计的凡民。 时间已经入暮,李柃耐心等到深夜,才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然潜入,落在郊外无人的树林间。 他衣袖一摆,三道法力如同幽光飞出,带着浅浅的白芒浮现在周遭,另外两道法力则护持自身。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法力渐长,如今也终于能够在不显露法相的情况下分神化念,同时操控多股了。 元婴层次的天赋神通终于开始展现出了威能。 寻常修士的法力虽然有灵,但却毕竟是懵懂无知,宛若机械的存在,并不擅长做太精密的事情。 然而李柃却可以分神化念,以自己精神附着于其上,在精神感应范围之内轻松操控。 随着精神意念的波动,一股宛若带着迷醉人心的力量的淡淡酒香浮现,无人察见处,大量灰色粉尘如同雾气弥漫。 法力如同幽魂移动,飘行于数十丈的天空。 不一会儿,夜幕之下的无名小镇就被笼罩在幽梦香的香氛之中。 一切都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等闲凡人根本无法察觉,就算修士,寻常也无法以肉眼直接见到进入隐身状态的法力,神识感知亦出了距离。 李柃收回法力,留驻于附近树冠警戒,同时护持自身,然后神魂出窍,如同香气寂然,希夷而行。 四周的景象呈现出了宛若迷雾笼罩的异常,幽深阴暗之中,诸般颜色消失。 这象征着精神意识之中某些灵性的压制,声色味触尽皆迷离。 李柃如今对梦道的力量掌控已然精深许多,一个个拷问审讯太麻烦,干脆以自己从梦幻岛处所得的联梦法门将所有人的梦境联结起来,调动潜意识中的记忆,共同营造这一场面。 李柃宛若神灵行走在他的国度,一路上行人呈现,熙熙攘攘,如同白昼,但却尽皆对其视而不见。 在这种状态下,那些凡民百姓并不会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么一场梦,等到梦境结束,了无痕迹,就连相关记忆都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便偶有天赋异禀之人躲过了这种压制和抹除,也未必会觉得有异。 因为此刻营造出来的梦境都是他们熟悉的日常情景,记忆之中曾经有过呈现的种种。 做梦是常见之事,凡民也不会想到去和他人核实,对照。 再退一万步,即便知道有异常又能如何? 他们根本找不到生这种事情的根源,只会归咎于不可知的莫名存在,而若其中有修士,以清明梦行走于此间,那更正中李柃下怀。 因为他此刻想要寻找的就是隐藏在此间的修士。 无论是游戏红尘的世外高人,隐姓埋名的海盗成员,还是别的什么,知道的事情终归会比凡民更多。 即便再如何闲云野鹤,他住在这里,也免不了对此间之事有所感知。 正好可以为李柃所用。 不过在此间行走了一阵之后,李柃就确认,此间并无修士。 他在梦境世界位格奇高,如若说现实之中还有人能够躲过他的侦察,梦境世界,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 除非他们也拥有着神魂与精神方面的天赋异禀,拥有着特殊的道体和神通。 “嗯?这股气味,好像是血腥……” 突然,李柃转过头,顺着一股梦中散的血腥气味走了过去。 不久之后,他就来到一户住在街市尽头的人家处,现里面睡着一对夫妇和两名年纪约莫十岁出头的孩子。 李柃目光透过灰色雾霾,看到了他们在现实之中安静沉眠的身体,梦灵却被幽梦香散的香魄勾动,凝聚出一缕淡淡的灵体运行于其上。 两名孩子懵然无知,犹自和日间正常生活时那般在院中嬉闹。 另外一边,妻子正在对丈夫絮絮低语,嘱托着注意安全的事宜。 他是渔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住在这里这种海岛,几户人家就出一个户渔民,以打渔为生,自是正常不过。 李柃飘行到了此人头顶,向下看去,却是感应到了一股迥异于常人的血腥和腐臭。 这是贼人的气味。 “这绝对不是真正的渔民,又或者,打渔只是副业,还兼职着海盗的眼线或者外围成员身份。” 凡人不懂得以消解之法消除,随便杀上几人都气味熏天,反观修士,杀伤同样的数量就没有那么臭,这与因果之道息息相关。 不久之后,这处地方的场景忽的一变,雾霾深处,房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茫茫大海。 他和几名镇中居民模样的人乘坐渔船,登上了一艘长达十余丈,拥有着三根主桅的三桅大帆船。 李柃一眼就看出,这种主桅是用一种名为摩云木的特殊材料制作而成,船体本身也是以特殊的材质锻造,其性坚实如铁,能够承受住寻常海兽或者海中巨浪的冲击。 这已然是达到了法器级别的存在,甚至因体型巨大,价值远远高于寻常法器,达到十余数十万符钱之巨。 不一会儿,几人出来,其中为者是三名身穿法器衣袍,疑为炼气修士的人物,站在中间者更是生得方额阔脸,相貌堂堂,行止之间贵气显现,看起来像是个富贵出身的豪强。 身边两人一高一矮,相貌平庸许多,但是观其行止也不是寻常跟班之流,而是身份地位相若的道友。 这些人影都是凡人的精神所化,乃是潜意识中深藏的记忆,李柃无法从对方气息进行判断,但炼制法器宝衣多有规制,上面的一些装饰性的纹饰或者配件,往往都是加持法阵禁制的关键。 李柃轻松辨认出了对方衣带处所缀的环扣,那是一种名为流风扣的禁制制式,能够辟尘去味,使得衣裳不需换洗也能保持清洁。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李柃很快就断定,这应该就是炼气境修士无疑了。 这种法器衣裳可不是寻常凡人能够用得起的,自己在玄辛国做驸马时都没有得穿。 倒也不是因为穿不起,而是顾头不顾腚…… 寻常刺客之流都知道攻击要害,修士飞剑杀人,一击就能斩下凡民的头颅,法器宝衣护持也无法抵消正面冲击的力量。 也即是说,法器抵御之后的攻击余波都能杀伤,没有什么大用。 那些拥有全面防御能力的法宝,等闲又用不起,当时还远远未到能够享有法宝的程度。 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衣服之流,绝对是区分身份和阶级的关键之物,再加上旁人态度和各自举手投足之间诸般细节的佐证,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正思忖间,那几名渔民俯身见礼,恭恭敬敬称呼道:“浦爷,昨日有三船出海,方向分别是……” 被其称作浦爷的浦姓修士摆了摆手,道:“近日可没空理会这些,暂且算了,这次找你们是为通知一事。” “浦爷,还请吩咐。”几名渔民尽皆微愣,旋即说道。 浦姓修士道:“盯紧了竹步国方向来的海船,平常近海商船,普通货船莫管,但有法器宝船,或者修士上岸,第一时间燃符通知!” 以凡人之身,连心跳,呼吸,都有可能展露异样,为修士所察觉,但远距离观察码头,盯紧海面,却是绰绰有余,大多数人还没有敏感到寻常目光都能感应的地步,除非显露杀气等等带有威胁的气机。 安排了新任务之后,浦姓修士当即从行囊之中掏出一物,是个装丹药的瓷瓶。 “这是今年的渔丹,回去吧。” “是。” 那似乎是一种利用修士手段炼制的丹药,能够吸引鱼群,增加渔获。 这东西对修士而言没有什么大用,或许只是平常钓鱼打窝的饵料,但对这些凡人,却是吃饱喝足的宝物。 能够赐予他们这种东西的修士,堪比渔业之神,自然能得渔民效忠。 这些都是平常的交接,李柃见状,不免有些失望。 但就在这时,忽的一个声音飘来:“十当家抓住的那个是烫手山芋,简直晦气……就是不知大王将会如何示下,依我看,多半还是得做掉……” 那似乎是几人交谈,被离开的渔民无意听到。 李柃心中一动:“十当家?血鲨盗的十当家不是已经死在老祖手里了吗?” 第221章 新任十当家 李柃很快又意识到,这是指最近接任的全新十当家,而非此前死去的那一个。 铁打的血鲨王,流水的船当家,这才是血鲨盗存在的真实状态。 因为筑基修士寿元大限远远低于结丹真修,中途夭折的可能性也远比结丹真修要大,像此前的三头鲨冷异,只是听命袭击吉港,遭遇自己,一个不慎就被干掉了。 这种倒霉蛋真正活跃在大海的时间也不过短短百余年而已,运气好些的活上个三五百年,就遭人劫死去,难得有寿终正寝。 大妖王百目血星鲨崛起之后的千余年间,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头目早已换过数茬,尤其排名较末的,前前后后有过十来人数十人不足为奇。 李柃甚至隐约听闻,血鲨盗原本就是一个散修帮派,里面大把没有排名,但却同样拥有着筑基修为的新晋修士等着上位。 他们内部也可以通过残酷血斗的方式进行角逐,特定的条件之下,自相残杀! 百目血星鲨乃是异族出身的妖王,天生血脉和种族文化之中都有自相残杀之事,把这一典仪和自身的神通法术结合起来,可以赋予新的胜利者权柄和力量。 此前的九当家和十当家没了,肯定要找人补上,一些消息闭塞的部属甚至都不会知道头顶的当家换过人,也没有必要知道。 李柃退出梦境,若有所思的看了小镇一眼。 他如今已经知晓,那些渔民是海盗收买的眼线和外围成员,一旦船上水手有了损失,也是从中抽丁补上。 不过李柃并没有打算从中寻找突破点,因为故意引蛇出洞,受限于对方的行动。 如若对方接报不来,难道自己真的要在此间苦等不成? 那样也太被动了。 就算等来那艘船,还有那个浦姓修士,也未必就是自己要找的抓走周成师兄之人。 百目血星鲨麾下有多位筑基境界的当家,各自麾下又有十来数十条宝船,听他们语气,这次是那个十当家亲自动的手,周成运气不好,直接撞在了筑基修士的手里。 他更愿意做的,还是再度运用自己的神通法门尝试一番。 片刻之后,李柃出现在这座小镇的一处海滩边。 “再试试看梦兆之术吧。” 他撮土为台,取香焚燃,以信灵香,幽梦香,拒邪香三香为引,遥感气机。 李柃此刻所用的凭依,是从民房那边顺手牵羊带走的渔丹,此物是浦姓修士回馈给渔民们的报酬,也是两者之间勾连的凭证。 冥冥之中,因果交缠,牵动着李柃的神魂入梦,感应天地大道。 钧天把朦胧的讯息聚合一体,在梦境之中投射出来。 这一次的梦境仍然浑蒙不清,根本无从分辨具体的方位,然而幸运的是,那艘曾经见过的三桅帆船竟然没有出现在大海上,而是停靠在一个外形呈现玉玦状的荒岛边。 它停止了移动,气机也因此而稳定下来,终于让李柃看到了些许画面。 与那艘三桅帆船在一起的,还有一艘长达二十余丈,通体被涂成褐红之色,边缘描绘着水波道纹的大型法器,角牙战舰。 此舰比浦姓修士所拥有的三桅帆船大了数倍,后者在它身侧,几乎如同玩具。 很快,李柃又现,与之在一起的还有数艘与三桅帆船差不多大小的法器宝舟,外形特征各异,但是毫无例外,都似传承久远,遍布着各种战斗的痕迹。 梦境之中的景象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久之后,气机波动,便又如同水波涟漪,彻底看不真切了。 李柃退出梦境,仔细回忆一番,恍然大悟。 “那座海岛的地形,好像在海图上看过,当初绘制的时候是个没有资源出产,也没有人居住的荒岛,平常少有人去!” 李柃默默回忆了一下此前易翊师姐提供的海图,施展知时识地的法门。 随着气机交感,他对照自身位置和远方的目标共鸣一番,冥冥之中,眼前仿佛出现一道冲天而起的光芒,指示着前路。 只是瞬间,他就如同信鸽,多出了一股对地脉元磁的感应。 而在更深层次辨析一番之后,大致的地形也被侦察出来,自身和目标之间如有一团幽幽白芒铺筑的路线,幻彩流光。 由于海面平坦无涯,这条光毯基本上是笔直,乃是地脉层面所能感知的最近路线。 当下,李柃起身,沿着这条路线飞了过去。 …… 远方,无名海岛中。 一名身材接近九尺的魁梧巨汉手拄巨剑,大马金刀的坐在山洞上方的石椅上。 他正是血鲨盗新任的十当家,其名为连溧。 连溧本乃是纵横北海之地多年,久负威名的悍匪,但在数年之前,也只是一名炼气巅峰的草莽高手,领着一艘宝船,在前任十当家麾下办事。 而今乍得机遇,一跃从血星鲨一族的传统祭典,“百鲨相噬”之中脱颖而出。 那场祭典原始而又血腥,几乎毁掉所有原来的同侪与部属,也把前任囤积多年的宝藏消耗一空。 然而最终有所成就者都很满意,因为他们切身得到了好处,连溧甚至得以凭此筑基,如今堪称是意气风。 在连溧所坐之地的下方,是土石铺就的台阶,台阶下是个十余丈见方的大厅,十余名炼气修士模样的部属汇聚。 这些都是在连溧竖起旗帜之后,仰慕他的名声与威望赶来投靠的部属。 草莽江湖豪强辈出,偌大个北海,拥有着远内6之地的灵材资源,因而也得以供养起更大数量的修士群体。 唯一的弱处在于,大海并非地脉郁积之地,又缺乏了人道的气运流转,从来都不是文明兴盛之地。 这使得此方地界的竞争程度更加剧烈,商会促使物资流通,百业兴盛,又再更进一步造就了各种争端。 大量修士彼此厮杀,争夺,凶悍之辈层出不穷,招兵买马也并不困难。 更远处则是衣饰各异的凡人们,乌泱泱的共有百来人入洞,散乱嘈杂。 这些自然是从各处招揽而来的喽啰。 相较于修士们还有几分修炼上进的希望,这些人的日子和愿景就简单多了,无非就是跟着强势的船主四处漂泊游荡,吃香喝辣。 运气不好,遇着什么海兽袭击,修士斗法,甚至自然的风暴,巨浪,就一死一大片。 洞窟内壁上凌乱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火把,中间则燃烧着巨大的篝火,摇曳的火光之中,人影晃动,如同群魔乱舞。 几名汉子把一口口的巨大宝箱抬了出来,叮当脆响之中,金银钱币碰撞,各种宝石,宝矿照映着熠熠的光辉,散落在地面。 许多喽啰们看到,顿时就连眼睛都直了。 他们喉咙中出嚯嚯的怪叫,欢呼起来。 “小的们,今年的分账已经结束,这些是连某额外赏给你们的,每船各领一份,然后就各自回去,准备待命吧。” 大汉连溧把手一挥,豪气异常的说道。 “谢十当家赏!” 一众人等轰然应诺。 连溧哈哈大笑:“但这些东西,可不是白白给你们的,连某手底下不养废物,这是咱们血牙岛的鲨性! 想要什么,都上去抢吧! 老规矩,谁抢到就是谁的!” 大妖王百目血星鲨纵横北海,几乎是所有海盗们共同的王,他在血鲨盗内部所推行的,自然是鲨性的文化。 什么叫鲨性? 弱肉强食,就是鲨性。 鲨鱼一族性喜杀戮,还在胚胎时期就已经能够自相残杀了,一旦有同族染血,亦会相噬。 弱肉强食的机制之下,能够生存下来的,必定是最为凶狠,最为狡诈的强者。 至于被淘汰的弱者? 被淘汰的弱者不值一提,海盗们从来不管那些人死活。 随着一声令下,各方皆有三五喽啰飞快奔跑上前,你争我斗的厮打争抢起来。 场面一度变得异常混乱。 下面的修士们没有动,而是面带笑意,看着场中争抢。 这是他们的余兴节目,每船分账不一,额外的找补也是各凭实力争取。 较弱的团队将会在残酷竞争之中逐渐损失人手,但是作为核心的修士不变,即便打出人命,也难动摇根本。 而且这种竞争烈度有限,通常也只是略微见血,死伤几条人命而已。 对他们而言,根本无伤大雅,只是游戏一般的存在。 果然,不久之后,场中各方就已经逐渐分出胜负。 在几名修士略显得意的笑容中,他们的麾下部属把染血的财宝带回,进献给了船主。 船主们也象征性的从中挑选一些介于灵材和普通财宝之间的矿物,宝石之流,其他东西都分下去,各有打赏。 失败者则是留下几具尸体,还有一些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伤者。 “没用的东西!” 此前李柃在梦境之中见过的那名浦姓修士的部属失败了,仅仅只有一人见机行事,成功捂了两把宝物回来,其他全部都在半路就被人放倒,揍得鼻青脸肿。 这也就是规矩上不准动用武器招呼,再加上他们也颇有几分武艺,勉强保住了自己性命。 失败的喽啰大气都不敢喘,颓然垂手。 “罢了,你们先回去养伤吧,这边洞里不用你们当值了。” 终究还是有几分用处,浦姓修士尽管黑着脸,但却还是表现出了几分宽容。 “哈哈哈哈!”欣赏了一场夺宝乱斗之后,连溧大笑说道,“大家都是自家人,不要伤了和气嘛!” “来,诸位船主,连某最近弄到一坛贞果灵酿,虽然不比那些灵丹妙药,却也有着几分增长功力,延年益寿的功效,对你们炼气修士还是颇有几分好处的。 大家都留下来喝几杯,船上当值的其他人也各赏三杯,人人有份!” “多谢十当家!” 这一回,众修士都面露喜色,带上了几许殷切期望。 很快便有仆役之流收拾场面,甚至还间杂着些许从各处掳掠过来的女子充当侍婢,斟酒递菜。 所有炼气修士都开怀畅饮,各自述说着最近遭遇之事。 他们辛辛苦苦四处漂泊,跟着这些十当家这样的强人干无本的买卖,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远平常修士的收益? 如若不喜欢这样,安安稳稳的找个地方当差执事,终归还是有几分可能的,到时候就是作为那些商会或者坊市的供奉长老之流,拿着俸禄,过着四平八稳的日子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亮,外面已然是一片蒙白。 这次各条船都带来了大批抢掠所得的货物,各种熏肉,珍材,美酒源源不断的送上去。 头目们喝得很尽兴,值守的喽啰们也各自分了不少吃食,尽皆如同过年般开心。 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喽啰都没有察觉到,一个人影寂然无声,如同轻烟飘过海面,缓缓落在其中一条三桅帆船的甲板一侧。 那是连夜赶了数千里路,一直来到此地的李柃。 他略作沉吟,便以法门隐身,躲过凡人喽啰的视线,轻松来到此岛背后的一处荒山上,然后又以神魂出窍悄然潜了进去。 如此小心,是因为他已经提前感知到了连溧的存在。 当他来到此间的时候,突然心血来潮,闻到多股充满血腥的气味。 其中一股最为突出,简直如狼烟直冲而起,弥漫周遭数里。 那是杀戮的象征,连溧最近几年才晋升,为此杀生无算,身上沾染了极重的因果。 李柃修炼香道,对此异常敏感,索性彻底隐藏自身。 当他来到岛中的时候,立刻便现,一座天然的洞窟经人扩建改造,已然成为海盗的老巢。 连溧等人在里面喝酒猜拳,赌斗嬉闹,甚至有人当众就拉过掳掠来的女子不可描述起来,诸般气息与声响交混,闹得乌烟瘴气。 李柃面上带着几分凝重,悄然从洞外越过他们,前往洞窟深处寻找。 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在穿过两重石洞之后,来到一个通往后山石崖的所在。 几具已经被海风吹得半干的尸体被绑在木桩上,各自断手断脚,残缺不全,周成师兄和另外两名修士模样的人蓬头垢面,同样被砍去了手脚,木桩从身下向上扦插穿刺,串在了石台上。 全本 第222章 断肢重续 “周师兄!” 李柃无言为其默哀。 其实他早就隐约有所感应,察觉到周成的处境可能不妙。 甚至在梦兆之时都莫名的感同身受,身上骚痒疼痛。 那是四肢离体的割裂之痛,被烈日暴晒,海风吹拂,体无完肤。 换成凡人,恐怕早就已经流尽鲜血,彻底殒亡了,周成师兄却顽强的坚持了下来。 在这般的境况之下,顽强的生命力同样也是一种折磨。 生不如死! “众妙化香,茶芜香!” 李柃催动自身精神,隐秘吹了一口气。 馥郁芬芳飘动,宛若美酒般醇厚绵柔的白色游丝如同云雾飘了过去。 周成早已奄奄一息,忽的闻到香味,本能的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身上诸多伤口微润,如同干枯的大地终于迎来甘霖,快生长起来。 但李柃并未动用法力,也没有施展借助天地元气的乾坤借法。 因为连溧还在此间,一旦动用,必然为其所察觉。 李柃皱着眉头,看着周成依旧昏迷不醒,身体陷入了重伤濒死的状态。 他正在本能的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活动,借以维持生机。 刚才催动的茶芜香,只是杯水车薪。 “还是得先想个办法,救下周师兄,再来以此香来进行治疗。” 这个时候就不适合感性主导,贸然直接救人了。 李柃开始打量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结果现,这里地形还算有利,前方就是一片开阔的大斜坡,更远处是长满礁石,大船难通的浅海。 只要解决附近数座岗楼,防止对方通风报信,自然可以把人救走。 唯一所虑,是连溧实力未明。 李柃计算了一下距离,此处地方离那些修士们饮酒作乐的所在不远,恰好处在筑基修士神识感应的范围之内。 这就等于是在对方眼皮底下做事,被现的可能性极大。 即便对方一时不察,周围的岗哨和眼线也将有可能现周成不在,进而惊动。 连溧不会时时刻刻看着周成,但是那些喽啰,部属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巡逻过来,警惕性并不低。 李柃自己有的是手段,并不是太担心对方,但携带着一个周成,怎么考虑,都是累赘。 即便最简单粗暴的,抢了人就跑,中途遭人重击,气机震动,都将受伤。 他恐怕经不起什么折磨了,连溧追上来的话,随手一击,都有可能击杀,还是小心为妙。 “倘若我有袖里乾坤的手段就好了,一口气将周师兄装进去,挪移神行,那筑基邪修根本无法阻挡。 只不过,我若有那等手段,这人又有何可惧?直接弄死他就是。 乌姥姥留下的宝囊倒是可以暂时装人,但只能接纳祭炼法宝之后的我自己,乃是以气机化形,潜入其中,并不是正常的肉身状态。” 李柃思索起来。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可行的办法。 “利用人香迷惑敌人! 只要我能摄取转移周师兄身上人香,就能以幻术以假乱真,争取到逃出去的时间!” 他主要的顾虑还是投鼠忌器,生怕一个不慎就把师兄给害死了。 最好是能够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周成弄出去。 救援不比其他,保证目标的安全是极其重要的,如若周成死了,这趟赶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李柃灵体落在周成面前,认真观察了一下,也不尝试将其叫醒,而是静默漂浮,仔细感应起来。 在周成身上,他感应到了多种气味混杂所形成的体味,但是提炼人香之法,在于去芜存菁,排除种种杂质和多余之物的影响,只留下了一个人最为本质,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物,气机! 气机是虚幻的概念之物,现实之中难寻本体,但在精神的感应之中却是时而能见。 对丹青之道有所了解的人便会知道,所谓神似,当中的关键也是一个人精神面貌的体现。 笔下有神,气质呈现,便能栩栩如生。 即便表面上的形体有所差异,但却依旧能够让人感觉得出,就是那个人。 梦道法门亦有神似的要求,梦境之中捏造梦灵,模拟世间万物,想要做到面面俱到几无可能。 大多数人也是抓住当中人物的精神特质,营造自身或者他人的梦灵体,依靠它自身变化而成。 这同样是一种认知原理的运用,类似于凡人想象力中,脑补的细节。 神识照见,如同月光照耀大地,光照之处是明,阴暗之处为晦。 明晦交织,尽由心见,此是真知法门。 更推及至修仙界中,绝大多数修士都擅长的神识感应之法,未见其人,只感受到其气机,特质,也能确认身份。 任你千变万化,面目万端,只要精神本质不变,就还是那个人,还能确认你的身份。 而在此背后,隐藏在其中的是一个人的本来面貌,还原先天道体之本性。 李柃这是在用其他道途和各种法门都曾解析过的气机种种解析人香之法,将其具现成为代表一个人精神层面特制的标志之物。 在此感想之下,李柃伸手一招,五指虚抓。 宛若幽光的丝线在其指尖出现,丝丝代表着周成精神特质的人香之魄出现。 香气虚无缥缈,肉眼不可察见,而香魄,更是虚幻概念。 但在此刻,都被其以天赋的神通能力具现出来。 李柃就像是茧农,小心翼翼从水中收集蚕丝,把一团团香魄握在手中,不让其涣散。 片刻之后,他就当场解析这种香魄,准确把握其特性,然后以自身精神模拟变化,催生出来。 “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干脆连这两人都带回去算了。” 李柃看了看另外两个还没有死的落难散修,如法炮制。 不久之后,他催动三人香魄,缓缓融入附近的尸体。 那些尸体已然半腐,在海风的吹拂之下干枯破败,可当李柃缓缓将香魄笼罩其身,它就悄然生了奇异的变化。 精神的世界中,它的模样竟然变作与周成等人一模一样的形态。 李柃此刻正处在神魂出窍的状态,感官知觉上更倾向于以精神进行感应,果然现,它能在一定程度上蒙蔽精神的感知! 精神特质都相似了,肉眼所见更易处理。 他趁着洞中喧闹响起,连溧哈哈大笑,注意转移之间,忽的施展障眼法,幻形之术加持其上,外观上立刻就变得和三人一模一样。 视角上相同,精神感应也相同,那在常人的认知之中,基本上就是真假难辨了。 李柃趁机以迷神香迷住三人,神念驱物搬动,挪到了黑暗的角落,忽又趁着几名巡逻者和附近岗哨不注意,缓缓托下山崖。 从始至终,他都小心翼翼,生怕引起连溧警觉。 就在这时,似乎是物体移动的细微变化引起连溧注意,笑声停下,看了过来。 隔着一层山壁,他并不能够见到外边的事物,但在精神感应之中,周成三人仍在。 “十当家,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喝!” 修士信任自己的精神感应多于肉眼,连溧甚至都想不到过去查看。 直至盏茶功夫过去,李柃留在此间的气机逐渐散失,连溧才忽然惊觉。 “怎么回事,那边的人怎么不见了?” 连溧起身,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走了过去,这才惊讶现,原本插着三名俘虏的长矛早已空空如也。 有人潜了进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他们,全程都不见动静! 连溧一个激灵,顿时就酒醒了大半,怒声对闻讯赶来的巡逻者大吼道:“你们看见什么没有?” “当家的,我们……我们……” “没用的东西!”连溧勃然大怒,手中举剑举起,轰然一声,烈焰升腾。 剧烈爆炸之中,火光四溢,呈现环状的冲击波四散扩张。 正面被击中者当场倒飞而出,如同破布袋般摔落在地,全身干焦,如同火燎,已然不见了生息。 “当家的,怎么回事?” 浦姓修士等几名炼气境修士赶来,略带紧张询问道。 “竟然有人潜了进来!也不知是筑基修士,还是天赋异禀者!” 被人摸到了眼皮底下,成功把人救走,这是连溧难以容忍之事。 这意味着,倘若那人突然对他起袭击,他多半也难躲开。 这是一个大威胁。 “当家的稍安勿躁,我们此前不是已经布下后手,把那些人当作钓鱼的饵料,等着鱼儿上钩吗? 这次的鱼是狡猾了点儿,但也料定难逃,我们只要顺着信物追踪过去,便可知道他们行踪!” 这个时候,忽有一人面带笑意,开口提醒道。 连溧冷静下来,沉声道:“不错,趁他们没有现,即刻追上去!” 他说到这里,忽的从怀里掏出一枚形似铜钱的古钱币,当空抛了抛,握在手中,翻开一看。 正面! …… “终于出来了,人香之法果然能够迷惑精神,混淆别人感知!” 这一次李柃也算是学以致用,成功将自己从妱夫人处所得的这些理论和法门结合起来,创造出了一种实用的变化之法。 这不但可以用在救人,同样可以用在其他方面。 显而易见的,是分身之术更具迷惑性了。 自身的人香是最为容易提取,且精炼转化的,运用到一定程度,不要说隔着数十丈距离悄然伪装,就是当面施展变化,也有可能真假难辨。 那样一来,就堪比分身之术大成,能够正面对敌了。 只要能够蒙蔽敌人片刻,就可以起到巨大的作用。 更让李柃倍感欣慰的是,三人都没有死。 自己成功把他们救出之后,就持续性的催化茶芜香加以救护,三人能够坚持到现在,也早已证明其顽强,得到这些香魄的救治,立刻焕出生机,缓慢恢复着。 虽然仍旧命悬一线,但好歹算是保住了。 当天中午,李柃就成功把人带回去,落在易翊师姐在竹步国内的住处。 “夫君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易翊师姐一看,顿时就几乎崩溃。 她都快要被周成的惨状心疼死了,整个被削成人棍,何等的酷烈? “失算了,应该先处理一下,再把人带回来的!” 李柃尴尬咳嗽一声:“那个,师姐,你先别忙着哭,让一让,周师兄还有得救呢。” 易翊怔住。 慕青丝会意,连忙拉开易翊:“放心吧师姐,等会儿定然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周师兄。” 李柃也道:“不错,不就是断肢重续吗,多大点儿事儿?” 修仙界中定义伤残,和凡俗之人是不同的。 凡俗之人落在这般的处境,多半是废了。 即便修士拥有神念驱物的本领,装上假肢之后能够生活如常,一旦和人动手,同样得显现出不便。 但李柃和慕青丝已然筑基,逐渐脱于寻常的修士。 这种伤势,还是能治的。 这又不是什么精神损伤,亦或者神魂层面伤了根本,后者才是真正难以弥补的伤残,即便是一些神祇,大修士,也难逃疯癫或者走火入魔。 倘若只是肉身上面的损伤,多的是手段进行补救,用不着哭哭啼啼。 当下运转法力,催动茶芜香,持续补充起了生命的元气。 这处地方早已腾空闲杂人等,李柃再无顾虑,全力施为之下,很快就催生大量香魄,使得三人接连苏醒过来。 “我……我们怎会在这里?” 周成和另外两人尽皆面露迷茫,好久才缓过劲来。 “呜哇!” 四肢断裂,皮开肉绽之痛,令得他们痛叫连连。 但还没有等周成回过神,李柃就从行囊掏出一把法器长剑,干脆利落刮掉已然结痂的伤口。 “周师兄,忍着点儿!” 他以香粉倒入血肉之中,复又凝聚水元,将剩下半包化作药剂给他服下。 片刻功夫,便见血肉蠕动,飞快生长。 这场面,如同枯木逢春,抽枝芽。 周成很快就恢复了原状,新生的肢体乃是根据自身血肉命元聚合而成,除了表皮显得有些嫩白,看起来未经锻炼,略显脆弱的模样,内在与过去并无任何区别。16o3425o53 第223章 五打一怎么输 “还真是神仙手段呀!” “这等本领,称生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另外两名散修更是激动万分。 孰料李柃救完周成,扶着他站了起来,就没有了下文。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和自己非亲非故,能够顺手把人救出就已经是恩重如山,如何能够奢望更多? 方才所用香粉,一看就是珍稀难得之物,等闲不易炼制。 周成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感激说道:“李师弟,这次多亏有你。” “夫君,你没有事吧?”易翊急忙上前,拉着周成手臂猛瞧,这才确认,他真的已经恢复如初。 茶芜香的特效是毋庸置疑的,粗制的茶芜香就已经可以称为疗伤圣药,制作成茶芜断续膏,可以接驳断肢,中品以上,有再生之能。 最高品质的完美茶芜香,更是足以令得白骨生肌,从枯骨之中重新生长出血肉来。 李柃此刻动用的是中品以上的茶芜香,在这么一次再生之下,周成同样获得了不完整的强化改造,只要调养过来,再得其他灵材和元气的补益,体魄必能有所增长。 这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另外两名手脚被削掉的修士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想到了许多。 修仙界中有的是珍贵的天材地宝,能够救治人命,断肢重续。 但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幸亲眼目睹。 并不只有凡人才会大惊小怪,他们这些炼气修士平常也很难享用这种级别的宝物,接触最多的还是不入流品的灵材,价值数百至数千不等。 其中一人略作沉吟,鼓起勇气开口道:“李道友,我乃四海商会北海分舵的供奉傅泳,不知您手头上可还有如此宝物?” 李柃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也想要此物?” 傅泳坦然承认道:“当然,倘若您有的话,还请忍痛割爱。” 李柃道:“傅道友,有些话我们不妨直说,我给周师兄所用的这东西是我们玄辛峰的出产,峰内同门享用自然无妨,但若非我玄辛峰之人,就得花钱来买了。” “这个自然。”傅泳道,“我是北霄岛上小世家出身,多少有点儿积蓄。 对了,大恩不言谢,今后倘若有什么用得上傅某人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 李柃道:“我这宝物叫做茶芜香,在四海奇珍楼中就有售。” 傅泳面色微异:“茶芜香?莫非阁下就是炼制遐草香的制香大师李柃道友?” 李柃道:“你听说过我?” 傅泳道:“前些年遐草香闻名遐迩,我身为商会管事,自然有所关注,不过据我所知,茶芜香似乎并没有这般功效?” 李柃道:“那只是低纯度的粗制品,我如今所用,能够断肢重续的乃是精良品质,一份售价在三五十万之间,两三年才上架一次,要在拍卖会上才有。” “拍卖会!原来如此!”傅泳恍然大悟,一些珍奇之物,的确不是等闲卖场可以看到的。 李柃道:“这些都由金钱会打理,倘若想要的话,去找金钱会吧。” 这是要公事公办,不私相授受的意思。 傅泳闻言,吃了一惊:“竟然这么贵,这都赶得上筑基丹了!” 周成和易翊同样吃惊不小。 不过想想,能够让炼气修士断肢重续,恢复身体健全的,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之物。 这般的价钱还算是合理的。 至于是否值得,那就要见仁见智了。 凡人是不可能用得起此物的,普通修士一年收入两三份灵材,除却日常开支,一年都攒不下一万符钱,辛辛苦苦死攒数十年才勉强只得几十万,肯定也舍不得。 散修们优先考虑的消费始终还是防身保命的法器或者筑基丹,多半还是得家有余财,才能指望用上这种东西。 另外一名散修闻言,神色微黯,只道:“在下靳宏山,多谢道友相救。” 他就是那种一年都攒不下一万符钱的穷散修。 “周师兄,还有你们二位,究竟是怎么被海盗抓住的?这次事突然,我都还没有来得及详细了解前因后果。” 不久之后,众人来到堂中,李柃询问三人。 这时候,周成才来得及整理一番思绪,娓娓道来。 “那一天,我们出海不久就碰上了海盗,原本以为只是寻常对手,却没有想到,当中隐藏着血鲨盗新上任的十当家连溧! 他们似乎有备而来,一上船就抓住了我。 不过他们一开始也不知道我是玄辛峰人,直至从我随身行囊之中搜出信物,方才得知此事。 连溧说要上报,此后也不知道为何,留下了我们的性命。” “这么说来,竹步国内真的有不少海盗的眼线,知道你们登上了船。”慕青丝惊讶说道。 周成道:“不错,竹步国内定有内鬼!” 李柃道:“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周成犹豫了一下:“这个就难说了。” 李柃道:“为何?” 周成道:“坊间和海盗接触的人并不在少数,甚至一些黑市都是依托于他们而建立,各方势力之间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而是盘根错节。” 傅泳也道:“李道友,你可能有所不知,一般宝船出海,几乎有眼都能看见,真正保密的是船上灵材和其他贵重货物,海盗们追寻的情报,也往往是那些东西。 这次血鲨盗摆明了就是冲着我们这些随船修士而去的,倒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知道我们在船上的人并不在少数,这原本只是为了震慑宵小,却不料反而惹来麻烦。” 李柃看了傅泳和靳宏山一眼,传音道:“周师兄,你们几个结伴来到竹步国,怎么说都是外人,会不会触动了一些当地修士甚至凡民权贵的利益,被人记恨报复?” 周成微愣,也以传音回复道:“这个还真有一些,不过这一两年来我们都相安无事,短时间内还真难以确认。” 李柃道:“你可有办法联系到那些人?找个借口邀请过来,我帮你辨认一番。” 周成闻言,大为不解,只以为筑基修士拥有自己难以理解的奇特能力,于是道:“那就有劳李师弟了。” 李柃点了点头,开口道:“傅道友,靳道友,你们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生将养,先回去休息吧,我们调查一下此事,若有结果,再告诉你们。” 傅泳忙道:“好,我这边也要联系一下坊市和商会,报告此事。” 当下和靳宏山一起以神念驱物托起自身,晃悠悠的漂浮出去。 这模样,要是大半夜的被凡人仆役撞见,准得吓出毛病。 李柃沉声说道:“大海之中,两船相遇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准确捕捉对手行踪,是要靠情报网络支持的。” 但就在他刚刚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的就是微怔。 因为他忽然心血来潮,隐约生出几分预感。 远方数千里外,有什么敌人怀着杀意在迫近。 连忙叫住傅泳:“且慢!” 傅泳疑惑转过身来,询问道:“李道友还有何事?” 李柃取出传讯灵符,道:“方才我的线人传讯,说有大股海盗正在集结,未来两三天内将有可能袭击此间,你可有什么门路能够召来筑基高手对付他们?” 傅泳惊讶道:“方圆上万里都是连溧的猎场,难道他追杀过来了?” 李柃道:“恐怕是这样,我本打算救完你们再回去找他算账的,没曾想他竟自己送上门,不如趁此机会伏击于他,也算是为你们报仇雪恨!” 傅泳道:“商会供奉着一群专职猎杀海盗的护法高手,各坊市,岛国也有镇守长老,他们都可以在一天之内集结。” 李柃道:“那好,还请傅道友动用商会管事的渠道上报此事,我也试试看以金钱会常客身份召请帮手。 邪道修士人人得而诛之,没有必要和他们讲什么公平较量,召来越多高手助阵越好!” 众人大为赞同:“确实如此。” 李柃很快联系尚玉仙,告知此事。 尚玉仙得知,有些惊讶:“你竟然跑去竹步国了?” 李柃道:“如何,能够请到帮手么?” 尚玉仙道:“这次是对付海盗,不仅不用消耗你在会内的流水贡献,还可以在悬赏花红之内分得一份提供线索的赏金。 如果道友你的情报准确的话,自是一切好说。” 李柃道:“绝对准确,你们若能帮忙的话,尽快派人过来。” 尚玉仙道:“好,我们金钱会在竹步国那边刚好有一名巡查长老,还有商会联盟,当地豪强的镇守者,也可以代为联络……” 这个时候,傅泳也称联络上了商会和自己背后家族所能动用的关系。 一番计算下来,李柃惊讶现,能够调动的高手足有五名之多。 如若加上自己和妻子的话,那就是七名筑基了。 不过,李柃是不会把自己和慕青丝算上去的。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又不贪图什么悬赏花红或者斩妖除魔的名声,能够分润情报方面的线索奖励都算是意外收获了。 “有五个人,绰绰有余了! 那连溧似乎只是个新晋的修士,修为法力并不比我高深。 五大高手围剿一名新晋筑基,我连想都想不出怎么输!” 整整一个下午,李柃都在联络交接,并在当夜再次入梦,以玄学法门感知连溧的方位。 结果一看,顿时大感惊讶。 好家伙,竟然倾巢出动,直奔易翊安排的这一处岛屿来了。 此前李柃就已经知道,竹步国是多个岛屿联合组成的群岛岛国,作为供奉仙师的周成与易翊共享一处封地,享受着堪比世俗侯爵的待遇。 他们居住之地和竹步国国都,以及商业繁华的坊市之地是分开的。 海盗能够直奔此处而来,确实事出蹊跷。 “莫非中了什么咒术或者秘法?到时候还得彻查一番,切实消除才行。” “那个傅泳原本就是商会管事,若要重新任职,肯定会经一番审查,到时候看看商会那边怎么说。” 李柃思忖着,再次通报对方位置,并连夜带上众人转移。 他并没有让周成等人离开太远,只是找了个隐秘之地躲藏起来,自己则以神魂出窍奔赴那些助阵高手们选定的战场。 海盗们所乘坐的宝船是大型法器,本身也拥有一定的战力,那些赶来助阵的筑基高手们并没有把选择在海上与之正面放对,而是在位于周成府邸和海滩之间的一座无名山谷之中设伏。 当李柃寻到那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激烈的战斗打响。 他远远看去,见只有连溧独身一人被围堵在里面,便知这次的筹谋成功了。 商会和当地镇守者们的确成功伏击了连溧,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但是为何,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妙? “就你们这些太平修士,也想围剿老子?去死吧!” 连溧抡起手中巨剑,呼啸着狂斩。 一道道烈焰催化剑气,长达四十丈的剑光凝炼粗狂剑形劈斩而下。 轰鸣作响之中,烈焰升腾,火光四溅。 草木焚燃,山石爆裂,四周的一切都似被火焰风暴横扫而过,变得一片干焦和狼藉。 商会长老和世家高手们仓皇躲避,各自须燎灼,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连溧纵声大笑,尽情倾泻着自己的法力,天地元气如同巨浪滔天,如同旋风般聚集向他手中之剑,须臾之间,就冲了上来。 被近身的商会管事慌忙指向地面,法力塑形,唤起土地。 一道高达数丈的土墙带着轰鸣平地而起,如同小山丘拦在连溧面前。 在连溧踏足其上的时候,四面复又有一道道土墙压迫上来,要将其夹在中间。 连溧夷然不惧,猛然挥剑,强大剑气带着一抹丈许大小的月牙状火刃呼啸而出。 轰隆! 剧烈爆炸之中,土石伴随着烈焰四溅,他的身影再次冲出。 “死吧!” 连溧奋力一跃,挥剑砍向那管事。 “啊!” 那管事惨叫之中,被撕裂身躯,当场暴毙。 四人大骇,顿时阵型大乱,只能眼睁睁看着连溧携着杀敌凶威纵横捭阖,短时间内竟束手无策。 全本 第224章 扮猪吃虎 连溧意识到了五人的弱处,竟不管不顾,径直冲入人群一顿乱劈。 众人受不了这种疯狗一般的打法,纷纷各自退却,反倒像是被围堵的一方。 李柃看得又气又好笑:“这些人怎么这般没用?” 明明得了情报支持,提前埋伏在此,成功突袭,又五个打一个,占据绝对的优势,结果短兵相接之后,竟然还是如此不堪。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些人是见己方人手充足,都不肯出力,不愿受伤。 虽说奉命而行,有所损伤必得保障,但各人的前程命运可是自己负责的。 莫名其妙就折损,把希望寄托在上头讲良心,守承诺,非修士所为。 任务是商会的,性命是自己的,能够轻轻松松完成,为何要拼命? 看看之前那个倒霉蛋,一个不小心就被干掉,岂不冤枉? 最稳妥的,无疑是消耗连溧的元气和精力,等到他油尽灯枯,再来出手解决。 李柃扪心自问,倘若自己身处其中,说不得也跟他们一起抱头鼠窜。 这无关修为实力,只是贸然出头,受伤流血,实在没有必要。 除非,修为实力碾压此人! 连溧拿出了疯狗一般拼命厮杀的劲头,那些修士都不想沾身,结果反被趁虚而入,斩杀一人。 正思忖间,连溧身上血光浮现,如同毒蛇的身影横亘山谷,气焰流转间,血红色的精气不断向其身躯输去。 那精气的源头,是此前死去之人的尸体! “那定是吸噬别人生命元气的邪功,他在汲取童道友的元气!” 四人又惊又怒,同时也恍然大悟。 难怪连溧如此凶猛,原来拼命过后还有好处。 他身上气息明显可见暴涨起来,似乎是某种能够临时增强实力的魔功秘法。 “竟然修炼如此邪功,果然是魔头!” “对付这种魔头,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起并肩子上!”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此是情非得已,上苍有知,亦有可原!” 四人惊怒之下,各自飞剑,元宝侵袭,源源不断的五行法术丢了过去。 连溧灵活躲开,身上带着炽热烈焰冲了上来。 李柃从连溧身上感受到了如同狼烟的魔焰,血腥气起,烈焰四溢,整个人身上都绽放出如同太阳的光芒。 这一次,正面交锋的是来自竹步国内商会分舵的镇守者。 他呆滞了一下,没有想到,四选一都能选到自己。 急忙挥袖一挡,宛若风暴的漩涡在前方凝聚,风息如潮,但却平静无声。 一道宛若光幕的风幕凭空而现,罡风四溢之中,连溧挺着举剑,悍然撞在了上面。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宛若剧烈爆炸的冲击波弹射而出,烈焰几乎将连溧整个人吞噬。 受此一击,他肺腑震荡,口吐鲜血,但是身上气息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愈强大。 他的口中出宛若虎啸的狂吼,血炎暴涨。 “啊……” 巨剑高举,奋力斩了出去。 噼啪! 宛若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空中传出,风幕破碎,凌乱的余息卷动着热焰四散流溢。 连溧双目泛红,悍然继续向前,挥剑砍去。 分舵镇守心神为其所摄,竟然没有选择硬接这一招,而是退了一步。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连溧立刻再次欺身而上,紧紧贴着他继续挥剑劈砍。 众人围了过来,见连溧与己方道友距离如此之近,一时再次束手无策。 大规模杀伤的神通法术肯定是不宜再用了,还好他们手段多的是,立刻各自祭出法宝,继续以飞剑,元宝追袭而去。 “咚!” 突然之间,一名身穿玄衣的商会管事御剑击中了连溧。 他是一名剑修,使用的乃是通体灰黑的玄铁剑丸,小小一枚牛眼大小的法宝之中,蕴含着浓厚的金性罡煞,拥有着数十近百斤以计的重量。 连溧左肩立刻明显凹陷下去,外皮不见损伤,但却骨头断裂,血肉糜烂。 此前被其追杀的分舵镇守暗松了一口气。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连溧竟然恍若未顾,再次冲了上来。 剑锋刺破他身前护盾,重重戳在他心口上。 “噗!” 分舵镇守目露惊骇之色,喷出一口血雾之后,生命快流逝。 “袁道友!” 三人大惊失色。 “不好,袁道友的精气,好像也被吸噬了!” “他在变强!” 在他们难以置信的注目中,连溧身上血炎凝现,已经开始具现为一道淡淡的幻神虚影。 这是一种类似法相变化的法门,但是核心并非元神和灵魄,而是元气。 以有形元气凝聚幻神法身,如同神祇下凡,附身于此。 当中也蕴含着些许请神,御灵一类法门的奥妙,彼此之间多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和那些虚无变化截然不同的是,这一法门可以为低阶修士所使用。 因它本质是操弄元气,只是技巧上高明了许多。 “这是‘百鲨相噬’典仪所赋予他的秘法,也是此獠得以晋升的关键!他的道基似乎和某种魂道秘法有关,有一股力量在替他汲取元气,转化成为火焰的力量!” “好强的气息,这已然有数百年修为程度!” “可恶,袁道友快要不行了!” 片刻功夫,连溧身后的幻神虚影浮现出来,竟是形如修罗,青面獠牙的半身人像。 它身高足有近十丈,双手持握一柄火焰凝成的烈焰之剑,与连溧手中巨剑共鸣,源源不断的汲取着天地元气的力量。 只见连溧伸脚蹬住死不瞑目的分舵镇守,用力将剑从其心口拔出,鲜血顿时飚射。 血雾弥散在四周,仿若油脂,不断向其幻神虚影填注。 连溧整个人都如同篝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呼! 烈焰之剑呼啸而出,长达数十丈的焰柱扫过,三人都被逼退,连连躲避。 他们面色难看,不仅仅是因又一同伴阵亡,还有连溧的变强。 “此獠使用如此秘法,已然是动了根本,必定无法持久!” “我们只要暂退一时,等到他油尽灯枯,便可轻松解决……可是,他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不知道,童道友和袁道友都是道龄花甲以上的修士,他们身上气血精元足够燃烧好一阵了,关键还是此獠自身的承受能力。” 进退两难,这是他们如今所处的尴尬局面。 李柃远远观望,也隐约察觉到了三人的难处。 眼下这种局面,其实已经有些失控。 因为连溧不再弱小,而是凭着杀敌所得的精血元气强化起来,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传闻之中,有些天赋异禀之人能够愈战愈勇,甚至在战斗之中升级突破。 这是比越级挑战还要更加可怕的能力。 因为越级挑战,可能是因法宝强横,法门独特,而在战斗之中突破,却是真正的变强。 就连李柃自己都无法判断,他这种强化究竟是一时之勇,还是真的变强了。 但无论如何,此刻的连溧都拥有了与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正面交锋的本钱。 他此前所凭依的,不过是手中巨剑为筑基层次的法宝,拥有堪比修士的法力。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那三人畏畏缩缩,倘若再被击杀一人,局面便彻底逆转!” “无论连溧动用了什么神通法门,事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这三人却有可能熬不过这一关!” 堂堂筑基,以五敌一,还被杀得全军覆没。 这种事情,说出去简直笑掉别人大牙。 然而这在修仙界中,却又丝毫不足为奇。 有太多太多的强者高手拥有过同时击杀数名同阶修士的战绩了。 修为境界只是一种生命的层次,是位格的提升,并不意味着战斗力。 李柃旁观者清,现那几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施展出什么秘法,也没有厉害的法宝,显然是身份地位较低,底蕴浅薄的那种修士。 但实际上,到了现在,就算他们还有什么隐藏的底牌,厉害的手段,都已经太迟。 此前战死的那两人,修为境界是实打实的筑基。 他们的力量,自己用着平平无奇,但在连溧手中,却是狂暴绝伦,凶猛异常。 这种掠夺他人精气为己所用的秘法,在实战之中用处实在太大,以致三人也处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李柃思忖道:“但这也并非毫无办法,他们只要舍得本钱,阻断他这种狂暴势头,必能将其压制下去!” “连溧此一状态,很大可能是无法持久的,就算精血元气烧不完,自己也顶不住。” 其实再想想,第一个人被杀死时,连溧就已经拥有了压制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力量。 他们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想着与之纠缠,消耗力量,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可即便如此,李柃也没有着急出手。 大哥别说二哥,大家都在藏着掖着,不只他们而已。 就看谁隐藏得最深,笑到最后了。 巧的是,三人恐怕也是那么想的。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童道友跟袁道友惨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如此艰苦卓绝,凶险莫测的战斗…… 事后三个人讨赏,分润红利,那不是更好吗? 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战友之情,甚至都没有过往来。 临时凑出来的队伍,也只能这样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各凭各的本事吃饭,谁也怨不得谁。 商会自有规矩约束,江湖道义上也不允许他们故意坑害自己同伴,但这种事情,他们甚至可以问心无愧。 童道友和袁道友的死,真的是意外,他们也没有办法。 连溧却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他一鼓作气,烈焰连斩,几乎将半个山头都劈得熔岩滚滚。 石头山谷如同蜡做,被烤化了大半。 其凶威气焰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强盛了。 就在这时,惊变陡生! 最先被连溧砍翻在地,就连身躯都被撕裂,破布般散裂满地的童姓修士忽的肉身蠕动,一道身影凭空凝聚,面色苍白的显了出来。 他口中念念有词,持咒挥袖,一道金晃晃的绳索自地底而出,紧紧捆住了连溧的身躯。 连溧身躯一僵,定在原地,暂时无法动弹。 而在这时,西面的天空中,一抹寒芒袭来。 转瞬之间,箭矢射中连溧,冰霜弥漫之中,冰晶凝现。 连溧整个人都被冻结在原地,化作了一座封印在巨大冰块里面的雕像。 “竟然没有死?” 不但那三人,就连李柃都吃了一惊。 但很快,他们又反应过来,相比这件事情,更足令人称奇的,是远处还躲藏着另外一人! 第六个人! “是谁射出的箭矢?难道有人一直躲藏在暗?” 三人向童姓修士看去,却见童姓修士虽然面无人色,带着几分身受重伤的虚弱,但却露出灿烂笑容,安慰他们道:“诸位莫慌,那是我的道侣,她要随我一起来此,故而定下明暗之策。” “道友,你方才是怎么回事?”三人疑惑不解。 童姓修士道:“我也没有料到此子如此凶悍,险些被杀了,索性将计就计,动用一份以前奇遇所得的底牌。” 众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连溧追着他猛砍,恐怕也出了预计,如若没有底牌,就真的死了。 “诸位,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此子生命气机仍在,很快就要突破冰晶出来。” 说话之间,冰块似乎开始融化,各人神色一肃,连忙看去,但却没有想到,童姓修士忽的把手一挥。 三道光芒一闪,三把飞刀分别取向三人。 其中两人反应及时,慌忙把注意力从连溧身上转移,但却有一人惨叫之中,被贯穿心脏。 他慌忙捂住伤口,只见黑血如油,带着嗤嗤的响声不断滴淌。 “童道友,你……你……” 这人面上带着惊恐,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童澜,你竟然阴我们!” 另外两名避开攻击的人也大惊失色。 “你竟然敢这么做,商会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不放过我?” 童姓修士神情剧变,忽的变得狰狞无比。 “可笑你等有眼无珠,竟然不识我之真身,我乃血鲨盗七当家童志峰,你们竟然跟我说,商会不会放过我?” 第225章 雌雄双煞 “什么?” “血鲨七当家……童志峰?” 三人身躯剧震,如遭雷击。 他们面上俱皆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甚至带着几分恐慌隐秘相望,无言的惧意弥散。 隐藏在不远处的李柃甚至都嗅到了几分忧思惊惧的气味。 和连溧这样的新人不同,童志峰可是活了起码两三百个年头,早已声名远扬的一方魔头。 他只会更加强横,更加可怕。 很多人还是孩提之时就已经听说过他的名头,数十年间的凡人时期,也几乎是听着他的恐怖传说长大,乃至筑基之后仍然留存着几分阴影。 受伤之人惨然叫道:“二位道友,救救我……”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两人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默契对望。 “眼下这局面,还是先撤吧!” “不错,一切都回去再说!” 无言交谈之中,忽的各自展臂,一阵狂风袭向童姓修士。 童姓修士把手拦在面前,可转眼之间,其中一人掏出了一件绘满生涩难懂的道纹的符箓,当空一抛,无火自燃,身影也跟着原地一闪,消失不见。 另外一人则是如同泥浆散落,身影潜行,飞快移动到了数百丈外。 随后,赶紧飞起,远遁而去。 童姓修士嗤笑一声,没有追击这两人,而是转向此前呼救那人。 那人亡魂皆冒,连滚带爬想要逃走,但是重伤之下,体力难支,很快又踉跄一下跌倒。 十余支箭矢连珠袭来,快如闪电。 转眼功夫,他就被射成刺猬,连身上宝衣都被跟着洞穿,整个钉在了地面上。 “好……好强!” 他尽皆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 随后,就没有了生息。 童姓修士高高飞了起来,手中飞刀再现。 直至此时,李柃才看清,那竟然是以寒冰之力凝聚而成的冰刀,晶莹如玉的锋芒上,各自凝聚着猩红如血的光芒。 他将飞刀抛出,没入对方脑颅,彻底终结其性命。 连溧这时候才终于彻底打破冰晶出来,身上气焰削弱许多,带着疑惑和震惊道:“你不是童志峰,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这人不是童志峰?” 始终躲藏在侧的李柃彻底无语了。 江湖凶险啊! 阴间人行阴间事,一个比一个还能装,一个比一个还能藏! 童姓修士嗤笑一声:“将死之人,何必问这么多?” 手掌一翻,寒芒再次浮现。 连溧面色变得无比凝重。 即便在此前,以一敌五,他也没有露出过这般的神色。 只此一人,带给他的威胁之感就截然不同。 更何况,暗处还躲藏着另外一个未知的敌人。 那是更加可怕的威胁。 “我已经彻底看穿你的招数,接下来,你会怎么办呢?” 童姓修士略带几分戏谑,如同捕捉到了野兽的猎人,缓缓踏足上前。 “老子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突然,连溧悍勇冲了上去。 从李柃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见一道火芒正在其背后浮现。 那炽烈的焰光凝成了一道繁复异常的立体符文,隐约像是个禁制,又似乎是某种印记。 此物幽幽闪动,带着几许令人心悸的奇异波动。 异火悄然焚燃,连溧身上受伤的地方火焰飘摇,正在飞快愈合。 甚至就连伤势最重的三只箭矢附近,伤口也近乎消失不见,只余三根玄铁黑箭插在那里,如同背后长出的骨刺。 但是此物真正的用途似乎并非疗伤,而是增加其对火焰元气的掌控。 奔跑之间,狂风呼啸,烈焰弥天。 浓密得仿佛满天云霞的火光冲天而起,充斥了整个山谷,漂浮在数百丈外峰顶观战的李柃几乎都要以为金乌坠地,在里面燃烧起来。 整个山谷都被笼罩在一片烈日炽焰之中,火焰形成的浪潮汹涌澎湃,天地元气注入,化作洪流。 连溧疯狂催动法力,几乎将全身上下的元气都注入到了手掌间。 然后,他挥剑直劈,罡锋斩出。 整个火海沸腾了。 长达十余丈的金乌虚影带着熊熊大火凭空而现,随着斩击坠向童姓修士的所在。 无声之中,烈芒更胜此前百倍,强烈得令人睁不开眼。 甚至就连李柃那出窍的元神都大感灼烧疼痛,恐怖气息四散流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轰隆一声,沉闷爆炸自谷中而起,烈焰伴随着冲击波不断扩散,炽热的洪流几乎将沿途所遇见的一切烧蚀摧毁。 光芒过后,连溧自身伤重难耐,口鼻之中鲜血滴淌,缓缓溢了出来。 他仍然保持着举剑劈落的姿势,但是手臂已然开始微微颤抖,快要连剑都拿不稳。 童姓修士身躯低伏,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同样七窍流血,面露惨状。 “咳……咳咳……”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连溧,但见对方背后插着更多箭矢,冰晶蔓延,大半个身躯都被冻结。 在四周炽热气息的炙烤下,这些冰晶正化作水滴淌落,在脚下形成一片水泽。 连溧艰难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在他出手攻击的瞬间,隐藏在暗的人也出手攻击了他。 中箭之际,他终于凭着气机的牵引判断出攻击袭来的方向。 躲藏在暗的修士见此,终于走了出来,是一个持弓的矫健女子。 “夫君,你怎么样?” 女子带着几分关切,鱼跃而起,飞快落在同伴面前。 “咳……咳……”男修猛烈咳嗽了几声,苦笑着艰难说道,“大意了,没有想到此獠竟然还能出如此狂暴的一击!” “不过,垂死挣扎而已,你先解决他再说!” 连溧此刻已经连剑都握不稳,艰难拄在地面,魁梧的身躯半跪于地,在干焦的熔岩地上艰难喘息。 灼热的空气灌入他的肺腑,令得他呼吸愈艰难,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但是他对男修的话语浑然不觉,目光紧紧盯住现身的女子,辨认了好一阵,方才恨声道:“原来如此,原来是你们!” “呵呵……”男修冷笑一声,“终于认出来了吗?” 连溧咬牙切齿,充满了不甘心:“北海之地,赫赫有名的筑基新星,雌雄双煞,童渊和墨兰…… 你们竟然混进了商会的追缉队伍,处心积虑对付于我!” 童渊道:“不错,拿你人头,不但可以领取花红,得享声望,成为多方势力的座上之宾,还能得到你手中的法宝与信物! 从此之后,我们就是新的十当家,代替你在此纵横海疆,掠取资粮! 至于那些商会之人,不过是增加你悬赏花红的工具而已,不覆灭这支剿杀队伍,怎么显出你的凶横强悍,难以对付?” 李柃闻言,心中讶然:“好毒的心,为了尽得好处,竟然连同僚都不放过! 不过这一对修士只怕是处心积虑混入商会队伍,也不能说是真正的同僚。 竹步国当地的分舵果然漏成了筛子,到处鱼龙混杂,凶险莫测。” 童渊说完,看向女子:“兰儿,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墨兰持弓瞄准,弦线之中空无一物,但却很快又有三道冰晶凝成的箭枝浮现出来,竟是以神通变化凝聚的寒冰之箭。 “她此前所用,似乎是一些威力更强的法器,如今已经用完?” “不过击杀重伤的连溧,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李柃暗自思忖,看着女子神色冷峻,把箭射出,阵阵冰花在连溧身上炸开。 连溧目光涣散,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手中巨剑也哐当一声,掉落在了身体前,终于真正命元溃散,生机消失不见。 “终于解决了,此獠凶猛难缠,还真是着实让人费力!” 童渊带着几分冷意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以手捂嘴,又再咳嗽了几声。 墨兰道:“你先歇息一下吧?” 童渊摆了摆手,道:“没事,这种伤势,回去好生将养一番就是,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把东西收拾一下,再把他的尸体带走。” 墨兰道:“好。” 于是,两人在四周搜检一阵,把死去的连溧和两名商会之人尸体摆起,囊中各物都取了出来。 “财了!”童渊双目泛光,看着得到的东西,大为振奋。 这些修士虽然不至于把全副身家都带着到处乱跑,但作为商会管事,还是颇有一些财物的。 其中价值最大者,就是各自所持的法宝。 “虽然不是什么珍稀贵重的好物件,但是足足三件一至三甲的下品法宝,也颇具价值了。 连溧手中这柄巨剑好像更加不凡,至少也得有七甲品级,应该是血鲨王所赐,但如今都便宜我们了。” 不久之后,他又从连溧随身之物当中找出一枚鲨鱼牙齿模样的事物,足有象牙大小,通体晶莹,如同白玉。 童渊运转法力,在掌间搓磨一阵,很快便将其化作寻常狼牙的大小。 他将此物翻看一阵,不由嗤笑:“竟然是用牙齿炼成的,鲨鱼的牙齿好像经常更换,即便是血鲨王身上掉落,怕也不值几个钱,倒是制作信物的好材料。” 墨兰道:“夫君,我们真的要拿它去向血鲨王投效,去当那劳什子十当家吗?” 童渊道:“我也不想投身海盗的,但最近这些年,风声越来越紧,倘若没有血鲨王这种强悍之辈罩着,怎么逍遥自在? 血鲨盗的规矩传承已久,只要拿着信物过去,都能得到封赏,血鲨盗只不过是血鲨王收取贡品的工具,交钱就行,哪管手底下的究竟是谁?” 墨兰道:“那别人也可以杀了我们顶替这个位置。” 童渊道:“不一样的,那些仇家各有根脚,根本不可能入伙,而且我们改头换面,有了其他身份,也能更好的做事。” 其他大小杂物都是些许灵材,丹药之流,真正贵重的自然没有全部带在身上,只有连溧才随身带了好几件。 童渊懒得细看,把东西收起,掌中喷出火焰,轻车熟路毁掉除了连溧之外的尸体。 做完这些,他对墨兰道:“我们走吧,商会那边恐怕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要是有高手赶来就不妙了!” 他伸手抹脸,一阵灵光变化之中,面庞竟然化为了连溧的样子。 体型也猛的拔高,很快就变得和此前的连溧一模一样! 而在这时,李柃忽的动了。 他暗中准备幽梦香,以微量精神将其凝聚出来,微风拂动,缓缓飘向谷中。 此刻山谷之中热浪腾腾,依旧充满着大战过后的气焰,热空气不断上升,形成了旋风。 幽梦香暗香浮动,顺着这股风气悄然飘向两人,不知不觉间就吸入些许。 墨兰神色微动,似有所感,但眼神却很快陷入了迷茫。 恍惚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晃动,带着几分朦胧,无声无息移动过来。 “谁?” 墨兰张弓射箭,冰霜散漫,寒气四溢。 人影似乎被被击散,暂时消失不见。 墨兰暗松了一口气,但还未来得及多想什么,却是忽的感觉,双肩一沉。 一对纤白玉手搭在了肩头上。 披着大红盖头的鬼灵新娘缓缓从地底飘出,攀上了她的双肩…… 另外一边,李柃也飘然落在童渊头顶三尺的上空中。 连溧手中巨剑被法力搬动,虽无祭炼之后的神妙,却也相当于一块重达数十近百斤的大铁剑。 童渊双眼迷离之中,忽的感觉风声袭来,猛然惊醒,结果就被余势刮中,当场砸破了脑袋。 “啊!” 他惨叫着,下意识看向墨兰,却见墨兰不知何时背着一个披着大红盖头的鬼灵新娘呆立原地,如被魇镇。 她对近在咫尺的凶案一无所知,全然不觉童渊已然陷入致命的危机。 童渊冲向她,但刚起身,就觉得身躯撕裂,肺腑之间如有烈火焚燃,不免气机一滞,动作也僵了下来。 巨剑劈砍,当空落下,生生将其直接斩! 随后锋芒一转,那墨兰的头颅也高高飞起,彻底没有了声息。 噗嗤一声,巨剑带着惯性打着旋转动了几圈,插在不远处的泥土上。 风声依旧,四下却已再也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第226章 渔翁得利 李柃躲藏在侧观望许久,确认没有他人隐藏,亦或去而复返之后,才默默收拾残局,带走诸物。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直接现身,亦或把东西收起来,而是在山谷附近好几个山林寻了些许树洞,把诸般杂物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不入流灵材丢了进去。 只有价值较高的几件法宝和下品灵材留了下来,收起在乌姥姥留下的那个藏物宝囊中。 回去之后,周成等人浑然未觉,根本不知李柃曾经出去过。 只有身边的道侣慕青丝才知晓,并为他打着掩护。 “夫君,情况如何?” 等两人找到机会独处,慕青丝隐秘问道。 李柃道:“那伙人出意外了……” 旋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 慕青丝感慨道:“没有想到,这当中竟然还有如此曲折,商会势力散乱,各方人马心志不齐,难怪会被人暗算。” 李柃道:“这样一来,竹步国内只怕就要筑基空虚,风险莫测了。” 慕青丝道:“以前没有想到这里的海盗会如此猖獗,实在不行的话,把玄辛的同门都带走,另寻他处展吧。” 李柃道:“这样竹步国的国主只怕得破口大骂,说我们玄辛坑人了。” 慕青丝道:“这样的确不好,而且毁诺在天有因果报应,在人有道德规章,都是不好的后果,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倘若真的事有不虞,难道还能让周师兄他们为了竹步国出生入死,甚至折损在这里不成?” 李柃无奈摇摇头:“还是暂且看看情况再说吧。” 慕青丝道:“眼下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说不定连溧死了,海盗争位,暂时海晏河清呢? 倒是征剿不利,商会恐怕不肯善罢甘休,情报是夫君你提供的,会不会麻烦上门?” 李柃道:“怀疑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商会还敢把责任推在我们身上不成?我们本身是筑基,老祖也还没有死呢。” 慕青丝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夫君说得对,自己本身是筑基,老祖也还没有死呢! 李柃又道:“这一次我坐收渔翁之利,捡了不小的便宜。” 慕青丝道:“修仙界中大把追踪气机,测算因果的法门,会不会被商会找上门来?” 李柃道:“不用担心,那些法门也不是万能的,无非就是谋算一些不明就里的炼气修士而已。 那些舍弃之物可以有效转移目标,等回去之后,香供法宝,洗练气机,更可以彻底消除。 就算没有用上那些手段,单只我手中这件来自乌姥姥的宝囊也有一定阻断之效,等闲手段是无法追踪的。 更何况,那两名死去的商会之人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好东西,回头就找个机会,卖到外地的黑市去。” 一番计较下来,两人手中法宝都无足轻重,要是两人法宝厉害的话,也不会那么容易死了。 李柃当即与慕青丝一起查看其他收获,比如连溧手中那把大宝剑。 结果稍微尝试祭炼,就现它的确颇为不凡。 这里面所蕴含的气机,竟然足有四百年以上修为的程度,是真正的七甲法宝! 当李柃神识沉入其中,仔细鉴别之后,更是现它竟然铭刻着两重繁复的神通禁制。 它代表着此物具蕴着两大神通妙用,乃是可以主动施展的神通法术能力。 “什么神通法术?”慕青丝好奇问道。 李柃道:“其一为烈火斩,最大限度可以催足足四十丈长的烈火神剑,大范围横扫打击,千军辟易。 凡人是绝对无法抵挡这种范围伤害的,一烧就是一大片,就连修士中招多了,也得火毒攻心,煞气缠身,被烧得血肉干枯。 其二是金乌坠,凝聚全身上下元气转化火行元气,化为金乌虚影坠地冲击。 这同样是大规模杀伤的强力法术,一击之下,方圆百丈尽皆化为火海,蕴含着极强的冲击力量和火元伤害。” 他是亲眼见过连溧催动这些能力的,用好了的确威力非凡。 “除此之外,此剑本身是用一种不知名上好材质打造,看着就颇为不凡,轻易不会折损。 除了造型笨重,使用起来显得粗莽了一些,实在没有什么缺点了。” 慕青丝赞叹道:“好东西啊,真论起来,比我手中金剪刀还要厉害了。” 李柃道:“不错,它的品级虽然比炽云葫略逊一筹,但以我所观,神通法术的运用多具变化,妙用方面反而有所出,只可惜,并不是太适合你用!” 他想象了一下慕青丝抡着这把大宝剑四处砍杀敌人的凶悍样子,不禁抖了抖。 顿时打定主意,绝对不把此剑给妻子使用。 好在慕青丝也对此物完全不感兴趣,倒是对旁边那件得自墨兰之手的长弓法宝颇有几分欣赏。 它的弓臂似是用某种犀类或者牛类的长角制作而成,裹着金银丝线,两端点缀着半透明状的水色宝石。 握手处铭刻咒文,充满着古朴神秘的色彩。 “这竟然是一件三甲法宝,拥有着凝聚水元,化为寒冰的妙用。” 慕青丝未经祭炼,随意拨动弓弦,就见一抹寒芒自指尖凝现,渐渐结成坚冰。 李柃心中微动,很快恍然大悟:“我们曾经服食过龙魂果,拥有着龙族掌控水元的本能力量,与之共鸣,似乎相得益彰!” “水元?”慕青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继续催化手中之物,不久之后,果真成功凝现出一根长长的冰箭。 寒光一闪,箭矢射出,钉在不远处的苗圃泥地上,没入足足小半尺。 慕青丝道:“这法宝似乎还能增益弓弩动力,我没有怎么用力,都胜过凡俗的强弓劲弩!” 李柃又再查看手中另外一件事物,那是从童渊面上剥下的法宝。 这是一件纤薄如纸,柔软贴身的面具,似乎是用不知名的兽皮缝制而成。 他静静感受了一会儿,惊喜说道:“它拥有着改变气机,易容变化的功效。” 慕青丝讶然道:“易容变化?” 李柃道:“不错,它所提供的妙用能够引导人身精血元气变化,一定程度上改变外在形体。” 修仙界中能够引导精血元气变化,改变形体的法宝不在少数,最常见的就是遁器,把人全身收敛在内部空间中,虽非宇道虚空,袖里乾坤之术,但却也着实堪称神奇。 而它在此基础之上,更进一步改变形体,拥有着固定容貌,迷惑他人的效果。 “对了,我还拥有人香之法,如若加以配合,岂不是能轻易千变万化?” 两人不禁对望一眼,相顾而笑。 这可真的是好东西啊,或许今后于草莽行动,又能多出一重变化身份,加以掩护了。 李柃甚至有信心做到比童渊还要更为精妙,毫无破绽。 修仙界中多的是新晋散修,倘若能够利用好此物的话,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会颇为方便。 就在这时,慕青丝忽的从连溧行囊之中翻出一物:“夫君,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啊!” 李柃听到这话,转过头去,顿时便见一包呈现米粒状的奇异之物,粒粒晶莹如玉。 他面上一喜,道:“这是石米,又称石米香。” 慕青丝讶然道:“石米香?” 李柃道:“我在妱夫人的典藏之中曾经看到过,石米出自大海之国,多为珍鱼类体内结石,其状若米,脂溢于外结而成香,又称鱼脑石。” “啊!”慕青丝花容失色,一脸嫌弃,“居然是海中之鱼的脑石!” 李柃略感好笑,指了指慕青丝头上装饰之物:“你头顶上的是什么?” 慕青丝摸了摸头上法器饰品,道:“这是夫君你送给我的玉枝金步摇啊。” 李柃道:“你可知道,上面有珍珠缀放?” 慕青丝道:“那是常见宝物……” 李柃道:“鱼类结石之中,也多有与珍珠,宝石相类者,其品质最上者为珍鱼脑石,就是这种石米香,中品者为其他杂鱼脑石,含灵蕴者同样有香,略似龙涎香,下品者为无灵蕴之凡鱼脑石,无香。 它们都拥有着清肝明目,清热解毒的作用,上品者似乎还能醒神,与我此前正在研究的一种清神类香品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应该考虑考虑,运用此物加以调和。” 他说到这里,忽的心生灵感。 “珍鱼本身是一种灵蕴生物,因而此物也算是颇为难得,没曾想连溧竟然会收藏有,难道他手底下掌握着什么门路?” 相较于眼前这一包约莫斤余份量的藏品,李柃更在意的是它背后的渠道。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急在一时,稍后慢慢调查即可。 收拾完这些手尾,李柃和慕青丝又谈论了一会儿此间的诸事,便听得府中奴婢来禀,说是周成与易翊请他们出去说话。 来到外面厅堂,李柃和慕青丝见到了周成和易翊,不禁问道:“生什么事了?” 周成道:“李师弟,出大事了!方才商会通报,前去捕杀连溧的队伍受挫,一人反叛,两人死亡!” 李柃故作惊讶:“怎会如此?” 周成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但商会就是那么说的。” 易翊道:“李师弟,你们人面更广,手中的传讯灵符也更好用,可否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柃道:“好,我问一下金钱会那边。” 他很快拨通与尚玉仙的连接,尚玉仙听闻,也有些惊讶:“还有这种事?稍等一下,我问问看……” 不久之后,尚玉仙重新联络李柃,告知道:“本会的巡查长老回来了,告知是血鲨盗七当家童志峰暗藏在队伍中,伪装成为追猎海盗的游侠! 不过会中高人怀疑,那不见得是童志峰,因为数万里外的另一坊市才刚刚遭人洗劫,凶手便是他,不太可能分身此处,干下这等事情。” 李柃道:“这么说来,是有人冒名顶替,想要误导人?” 尚玉仙道:“没错,草莽江湖豪杰辈出,商会之间也多有恶性竞争,一时间也无从判断是个人见财起意,还是同行的冤家恶意施为。” 李柃感慨道:“竟然还有可能是商会内部的势力下黑手?贵会可真乱。” 尚玉仙道:“李道友,你可能对商会有什么误解,四海商会最初的全名叫做十洲四海金钱大道修士总联盟,后来那些前辈高人们嫌这个名称太长了,这才改成四海商盟联会,再后来才是四海商会!” “正如天下宗门是一家,都是继承的上古法修道统,彼此之间皆可称道友,同侪,但你看天云宗是否与飞仙宗共享资源,共用部属?仙门和魔门之间是否能和平相处?” 李柃闻言,暗自摇了摇头。 别说天云宗和飞仙宗了,就是玄辛峰和圣元峰,也是各打各的,偶尔还会互下黑手。 尚玉仙又道:“这一次竹步国内的袁家可算是倒霉了,他们的筑基修士死在了那里,不过那种世家底蕴深厚,花些时日和代价,说不得又能培养起来,当地的分舵是由袁家及竹步商盟掌管的,他们内部会对此事负责,追究征募联络童澜之人的责任。 但那童澜名为游侠,实际上跟那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黑市打手差不多,这次也是临时拉人充数…… 追究是不可能追究出什么了,多半还是得不了了之。” 李柃并不关心那些问题,只是问道:“连溧如何了,还会来此劫掠吗?我的一些同门可是在此居住,本来还打算委托四海商会多加照应的。” 尚玉仙略作犹豫,道:“连溧下落不明,可能身负重伤,也可能被黑吃黑杀死了……但北霄岛这边已经紧急加派人手,再调了几名筑基前辈过去! 这一回,可都是些道龄二三百以上,正值壮年的精英高手了,当中有护法供奉,也有北海草莽的知名游侠,无论实力还是可靠程度都远远胜于此前仓促之间所征调,对付连溧和那童澜,绝对万无一失!” 李柃不置可否道:“但愿如此吧。” :。:m.x 全本 第227章 就是这个味 “对了,李师弟,你说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办妥,不日便将会有各方凡俗豪贵在王都聚集,共商讨贼大计。” 不一会儿,李柃结束了和尚玉仙的通讯,周成又提及了一件事情。 李柃道:“已经通知到位了?周师兄的人面还是挺广嘛。” 周成道:“李师弟见笑了,我们虽然是外来人,但毕竟挂着仙师供奉的名头。” 众人闻言皆笑。 他们再怎么样也是炼气境修士,的确足以凌驾于一些小国寡民的贵族之上了。 “不过,我倒不觉得那些凡人王公会有算计我等的能耐。”笑过之后,周成说道,“血鲨盗抓住我之前,也并不知晓我是玄辛峰人,因而很大可能是冲着供奉这个身份而来。” 李柃若有所思:“对付的是竹步国供奉吗?” 周成道:“一些凶残的海盗称此举为犁庭扫穴,集中力量把某地与他们作对的人铲除干净,变作贼人的乐土,能够恣意妄行,大行劫掠。” 旁边一名玄辛峰的老师兄也道:“海中海盗来历复杂,并不能以6上官匪视之。 李师弟可能还不知道,一些地方甚至是盗匪当政,负责管理国家和坊市交易的。 那里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黑市了,而是光明正大销赃做买卖。” 不,我知道! 李柃想起了前世的一些失败国家,毒枭和海盗横行无忌。 “算了,世间诸事千头万绪,并非每一件都能水落石出的,眼下先抓住关键。” 易翊闻言,神色微动:“李师弟的意思是……” 李柃道:“我的意思是,不能解决事情,那就解决人! 这些问题,不都是那些海盗制造出来的吗,只要此间没有筑基境界的大海盗给他们撑腰就行了! 韭菜割过都还得养护一段时日等它长呢,血鲨盗的当家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我就不信了,一次十当家因我玄辛峰之人而死,两次也因我玄辛峰之人而死,第三次倘若再有,总该吸取教训,不敢再犯了吧? 更何况,海盗之中正常的新老交替,往往也有可能长达十余数十年之久,大海茫茫,总会有一些是王道乐土,无灾无害的,为什么就不能是竹步国? 这次不管那些人有没有与海盗勾结,我都帮你们整饬一番,以作警戒,也该是时候提醒他们,和海盗牵连太深,不会有好下场了。” 慕青丝附和道:“自古以来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就算是贼,也不是失心疯般,整天非得要与我们为敌,多半还是见财起意,或者以为你们好欺负,才会生出不必要的心思。 这一次剿杀连溧虽然失利,但却很快就会有更多的高手赶来,再行追杀。 夫君还另外请了其他帮手对付连溧的部属,相信过个两三日,就会有此间海盗死伤惨重的消息传来,正好可以拿他们的人头来宣功。” 众人听罢,不禁赞道:“李师弟这才是真正的人面广,能耐大啊,那么多筑基前辈,商会高手都能找来帮忙。” “这次连溧死定了,他肯定没得嚣张了!” …… 当天夜晚,李柃悄然神魂出窍,再次赶往此前现周成等人的海盗老巢。 这是他蓄谋已久的行动,月黑风高,正适合阴神做事。 礁石嶙峋,波涛激荡,在狂风的推动之下不断拍打。 这座外形如同玉玦的环状无名岛上,李柃站在高高的石崖顶,身影岿然不动,完全不受影响。 在其下方,是此前曾经赶往救援周成的那座山洞,如今大批人马出动,只余下少许老弱病残看守。 但在其深处,还有一些正在受苦的女子与俘虏,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会在海盗们蹂躏之后被残忍杀害,然后抛尸大海,成为鱼虾的食物。 李柃此刻就在这边的海滩下现了几具散乱的人骨,都是因抛尸之人不够用力,未能掉入水中所导致。 他缓缓收回目光,飞向洞中,已然是一片杀意。 这一次李柃并未空手而来,而是带上了刚刚所得的霜息弓。 这是墨兰所持那张长弓法宝的名字,铭刻于弓臂之上,恰如其分。 虽然未经祭炼,但是此物特性与李柃和慕青丝体内所拥有的水元力量异常契合,挥部分威能不成问题。 李柃以众妙化香诀催化气息,模拟种种人香,生出一个陌生的青衣修士化身,背着弓径直闯入。 神识扫过,瞬间捕捉数人气机。 李柃取出霜息弓,紧扣弓弦,运劲拉开。 噗噗! 冰箭撕裂空气,转瞬之间,没入目标身躯。 “什么人?” 有警觉的海盗注意到岗楼中有人跌落,惊讶叫道。 可是李柃神识锁定之下,他的身影无处遁形,很快又再数道冰箭落下,将其毙命。 普通修士使用此宝,还要费力凝聚水元,变化箭矢,但在龙魂果所赋予的法则力量驱使之下,心随意动,几如本能,挥出了意想不到的强大威能。 只可惜这里并没有修士,李柃也无从测试其真正的威力。 但无论如何,都可以说是顺手无比。 李柃循着味儿深入贼巢,见人就杀。 在这里,能够自由活动的基本上都是海盗一方的人马,不必担心滥杀无辜,而且李柃拥有闻香识人的本领,能够简单判断人的善恶立场,阵营倾向。 但凡有血腥味浓,身上腐尸恶臭令其厌恶的,直接一箭放倒。 其他人虽然也非完美,但些许酸腐馊腥无伤大雅。 凭感觉走就是了。 不一会儿,李柃就杀光了所有恶人,只留下几名似乎是入伙不久,还未来得及作恶,又或者同样被掳掠过来的沿海凡民和女子们。 “不必惊慌,我是来拯救你们的游侠,还有行动能力的,尽快把所有需要救援之人都集中起来,不日便将会有竹步国的船只来载你们回去。” 在众人的惊讶之中,李柃现身亮了亮相,旋即便直奔洞窟深处,找寻那些海盗有可能留下的财产。 修士们性情不一,不同的人,不同境况,收藏宝物,有不同的做法。 连溧并没有把这些年间四处掠夺而来的财富带在身上,除了些许灵材,其他的都乏善可言。 李柃也不知道他当真如此穷苦,还是为求晋升消耗了许多,尚未来得及补充,但这座洞窟里面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海盗之物。 顺手捞上一笔,也是人之常情。 结果并没有让李柃失望,果真在里面找到一些被简易法阵深藏起来的宝物。 简单清点一下,竟然共有一百二十万,还有各种各样的不入流品灵材,约莫五十来件,整整齐齐的码在三口大箱子里面。 “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李柃看着这情况,有些迷糊,招来一名没有杀死的海盗询问。 那海盗战战兢兢道:“禀仙师,这是各船主交给十当家的孝敬,也算是扣留在此的押金,但凡各船有战损,或者需公中开销,都会从此中支取。” “原来如此。”李柃恍然大悟。 他毫不客气的打开随身携带的行囊,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装了进去,连一张兑票都没有给留下。 “嗯?这是什么?石米香?” 突然,李柃目光落在一袋宛若米粒的事物上,略微吃惊。 “怎么会有这么多?” 石米香必须从珍鱼体内产出,方才具有灵蕴,普通鱼类产出的,无非就是一味药材而已。 这种东西并不是路边的野草,说长就长的,起码得有固定的珍鱼可以捕捞,能够保证渔获数量。 而渔获数量,又和珍鱼族群的迁移,生养息息相关。 换言之,需要掌控一定的渔场,亦或者市场交易的渠道。 “等闲海盗想要抢这种东西,都不知道从那里抢去,很难收集这么多。” 李柃忽的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再次召来留下的海盗:“这些是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 “禀仙师,这些是鱼石米,我曾见过有船主中毒,利用此物磨粉敷贴……” 李柃道:“那你知道,它是从何处来吗?” “这个小人就不知了,小人也是三个月前才入伙的。” “这……这位仙师……”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怯怯的声音道,“我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李柃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被抢来的民女,乃是沿海渔村之人。 那民女有些紧张,但却还是口齿清晰,说道:“每个月都有一艘海船自竹步国的方向来,给这里的海盗提供补给。” “提供补给?”李柃神色一肃。 民女颤抖了一下,道:“……是的,除了这里之外,还有一处杂物房,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们提供的,我带您去看看!” 李柃跟了过去,果然在另外一个人力开凿出来的石室里面现许多不具灵蕴的杂物。 疗伤丹药,衣物鞋袜,瓜果蔬菜,酒水熏肉…… 应有尽有! “竹步国内,果真有人在勾结海盗!”李柃冷哼一声,询问道,“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路吗?” 民女摇了摇头:“这个小女就不知道了。” 李柃又问道:“那上一次供应补给是什么时候?” 民女道:“应该是七八天前吧,我记不太清楚,但肯定不会过十天,因为那时候月亮还是圆的呢。” “很好,多谢你的线索。”李柃看了她一眼。 民女受宠若惊,一时无言。 让众人退下之后,李柃化身仔细观察起来。 不出意料的是,当中所有的事物,都是拆包分装,妥善处置过的,没有任何家族或者势力的标志。 所采购的物件,也都是市面上常见之物,并没有丝毫特殊之处。 但再狡猾的狐狸,还是要露出尾巴来,李柃很快就确认了两大追查的线索。 一是这批货物之中仍然残留着搬运工人和海盗们接触往来的气味,他们只知道清除那些明显标志,却不会想到连气味都掩盖一下。 这也算是常人思维的局限性了,他们没有那么敏锐的嗅觉能力,也没有怎么听说和遇见过,自然也不会想到去防备。 就算有所防备,也要消耗成本,不可能面面俱到。 这不是做事之人不够细心,而是能力有限,总有破绽的。 李柃俯近石室之中的各种杂物,细嗅起来。 常人闻嗅,靠的是鼻子,李柃却因天赋异禀之故,靠神魂本质。 他在出窍状态之下摒弃了身躯的影响,感知力反而愈强大。 他可以清楚的感应到,这个房间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 有海盗和杂役,帮工们的汗臭味,各种衣物,皮革的馊酸味,刀剑所沾的铁锈味,长年累月打渔航船的鱼腥味,各种杂物堆积产生的霉尘味…… 各种气味交杂之下,熏得神魂难受,如同毒瘴,但李柃还是头脑清醒,深深记忆住了这些气息。 普通杂物,接触的人多。 那些宝物,接触的人少。 两相对比,不难得出结论,当中存在一些经手的管事流。 关键人物当中,排除连溧和海盗之中有可能接触那些东西的炼气境海盗浦爷等人,那就只剩下供货的一方了。 李柃再次掏出已经被自己收入囊中的石米香,认真嗅了嗅。 “嗯?是手霜的味道……” 李柃皱着眉头,排除掉一个个无关目标。 他的嗅觉也不是万能,幸得宝箱封得严严实实,而且香臭交杂,如同黑白分明,放大了对比,终于灵光一闪,捕捉到了些许东西。 “就是这个味儿! 这是贵族才用得起的保湿手霜,混杂有深海鱼油和多种清香材料! 我曾听妱夫人提起过,北海的一些凡民王公耽于享乐,非常注重保养自己的皮肤,免得让海风吹皱。 这种手霜虽然比不上她那里所产的拂手香,但却也算得上是名贵之物了,等闲小贵族都用不起。 而且,其所用材料多变,能够依据各人喜好量身定做,可谓是千人千味。” 他复又如同抽丝剥茧,继续追索其中的气味,渐渐露出一丝莫名之色。 “玫瑰香型……还有这种汗味,是个年纪三四十岁的成熟女子?” 第228章 凌家 两日后,竹步国王宫中,群英荟萃。 此间的王公贵族,大臣百官们都被聚集起来,响应周成的号召。 竹步国虽为小国寡民之地,但亦有方圆近千里的地盘,靠着茫茫大海,拥有广袤的资源出产之地。 除了上面没人,时常要受海盗侵袭困扰之外,此间的王公贵族们各种用度享受都不缺乏,这场宴会也是举办得奢华堂皇。 李柃和慕青丝佯作普通人,跟随在周成和易翊等人的身边进去,但却没有贸然展露身份公开而动,而是寻了个借口,悄然坐在角落暗中观察。 李柃表面上闭目养神,实际上是以神识笼罩此方宫殿,细细感应有所牵连的气机。 “并没有……” 许久之后,李柃微微皱眉。 他所要找寻的线索,竟然不在这里。 趁着同门过来查看情况,李柃隐秘传音道:“袁师兄,竹步国内有较大影响力的王公贵族们都在此地了吗?我好像并没有见到怀疑的对象,会不会有什么人不在?” 因为那曾经摸过石米香的人可能是一位成熟女性,李柃怀疑她并未出现在现场,可能是某些王侯的夫人。 袁师兄微愣:“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李柃摇了摇头,他追踪线索的办法有些唯心,也实在难寻别人帮忙。 “算了,我自己再找找。” “国主到……” 就在这时,司仪高喊通报,礼乐奏起。 竹步国国主到了。 他是一位头花白的花甲老人,身穿一件淡金色的锦袍,在一名女子的搀扶之下下了步辇,缓缓走了进来。 “周供奉,恭喜平安归来! 之前我们听说您被海盗袭击,深为忧虑,还好吉人自有天相。 我从国库之中调了一支千年玄参,还有三朵游萤花,以及世俗财物若干,给周供奉压惊养伤,不知周供奉可收到没有?” 竹步国国主一见周成就面露笑容,带着殷切关怀慰问。 易翊闻言,暗哼了一声。 她可是记得,自己去求这位竹步国国主兵救援,根本没有得到支持。 不过成年人之间没有什么面上过不去的事情,就算烹杀父母,都有分一杯羹的典故。 周成笑意盈盈的与之应答:“昨日下午已经收到,多谢王上厚赐。” “那就好,那就好。”竹步国国主面带笑意,逐一问候玄辛国的炼气弟子们。 众人面含冷笑,并不待见。 不过这个竹步国国主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自己死了,他们也懒得多说什么。 李柃远远看了那竹步国国主一眼,没有在意,却是看向搀扶着他的那名女子。 当他们走过来,进入大殿的时候,他忽的面色微变,终于有所感应。 “这股气味……就是那种手霜!” 而当他不动声色的靠近一些,嗅到对方体味的时候,更是把这一猜测化作了笃定。 这女子,就是和海盗有所勾结之人! 至少,她这双手曾经触碰过那些石米香。 “周师兄,竹步国主身边那女子是谁?” 不久之后,众人暂且寻了个空档,私下讨论起来。 周成道:“那是竹步国主的宠妃凌夫人,具体的我就不了解了。” “她有问题?”易翊讶然道,“我倒是知道一些,那凌夫人是竹步国内一个豪强世家的女子,嫁于竹步国国主,是十足的老牛吃嫩草。 不过竹步国的王后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病逝,她入宫之后也一直安分守己的模样,倒是没有惹出什么风波,也没有插手过王族的继承问题。 有小道消息称,国主已经无法生育,所以不会再有幼子了,她这个宠妃当得平平淡淡,非常的老实本分,有可能是怕新王继位之后遭到清算。” 李柃冷笑:“老实本分?这般的人物,连海盗都敢勾结,分明就是所谋甚大,或者本身就是别人的棋子,哪里有老实本分的?” “什么?她勾结海盗?”几人怎么也想不到。 李柃道:“我怀疑不单只她,整个凌家都有问题!” 周成神色肃然:“凌家家主就在此地,要不要立刻把他拿下?” 李柃道:“这个凌家有什么背景?7 周成道:“只知他们的祖先是曾经追随过开国君主的伏波侯,至今仍然世袭罔替,但这样的贵族并不在少数,充其量也只是炼气境界的水准而已。” 易翊道:“草莽江湖这样的散修不少,有些厌倦了修炼上进的生活,干脆融入凡俗,拉上一伙道友就能开国自立,运气好的话,传承数百年都不成问题。” 李柃点了点头,他以前在玄辛国内当驸马的时候,也曾研究过这些现象。 的确是炼气境界就足以开国,自立为王了。 当然,国祚想要绵长,又或者占据一些有品级的灵材出产之地,那就非得拥有筑基以上的背景才行了。 否则的话,不要说别人来争夺,就是正常的天灾**,妖魔精怪侵袭,都顶不住。 周成道:“由于是共同创业的缘故,这些国内的贵族势力非常强大,不乏反客为主,夺取江山之事,这却又是玄辛国之外的另外一种常态了。 我们来此之后才现,这里的贵族都拥有着自己的实际统治范围,实力甚至过了王族。 这个凌家表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实际上也是国内的一强,最近这些年,借着族中女子入主后宫,以及几个主要竞争对手倒霉,展得愈强盛。 不过一直以来,我们这些供奉和国内贵族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对付我们,相反,倘若真的藏有野心,应该积极拉拢才对。” 李柃道:“那也未必,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完备情报,能够完美应对所有事情的,你事后分析,他们贸然对付你的确颇为不智,但倘若成功将你解决,夺取你的法器和宝物,供养自身高手呢? 而且凌家和血鲨盗之间的关系也未必就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他们与之有所勾连,难道就不想借刀杀人,摆脱控制?对他们来说,连溧所做之事与他们何干? 凌家只需要考虑凌家的利益,并不需要考虑海盗的利益。” 周成闻言,神色一滞。 这么说的话,还真有可能是他们搞的鬼!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要直接拆穿他们,还是暗中收集证据?” “且待商会的管事们把战果送来之后,看看他们反应。”李柃说道。 证据什么的,是不需要的,他们要做的并不是让国内国外服服帖帖,而是震慑宵小,保障玄辛峰诸人在此的安全。 只要自己能够确定,找到了正主就行。 不久之后,果然就有宫人面带欣喜,前来报讯。 “大捷,大捷!” “东海岸狙杀海盗大捷,商会诸长老成功击沉三艘海盗宝船,收缴余者,捕杀海盗无算!” “什么?竟然有如此的大胜?” “海盗们不是新选出了一个十当家,前阵子还耀武扬威的吗,这么快就全军覆没了?” “那个连溧如何了?普通海盗杀之不尽,贼才是关键啊!”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的又是一人前来报讯。 “连溧授,商会的筑基仙师已然将其头颅带回!” “什么?” 这一次,现场愈沸腾了。 不多时,一道遁光飞驰而来,径直入了竹步国王都,直奔王城。 来人是坐镇此间的分舵供奉涂长老,此前与连溧作战之时,和金钱会的巡查使者一起逃跑那位。 这一回他可算是雪了前耻了,不但参与的剿杀行动大获成功,还在此前那座山谷之中现连溧尸体。 虽然商会仍在暗中追查真相,以及寻找童渊和墨兰的下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确认连溧尸体真实性之后,将此功据为己有,大为宣扬。 这可是安靖一方的大捷,也是商会内部晋升立功的本钱。 李柃和慕青丝远远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凑热闹。 这是他为避免麻烦,留在原地没有处理的,正好让商会去承担部分因果,免得引来血鲨王的目光。 总之,商会台面上得名,自己暗中得利,最后由雌雄双煞背锅,大家各取所需,都有光明的前程。 “诸位,这就是贼连溧的脑袋,还请挂在城头示众! 过几日,活捉的海盗和三名船主会押送至此,届时可以举办盛大的公开处刑大会,以慰百姓!” 涂长老落入王宫广场中,意气风的把连溧的级展示给大家观看,并宣告了当地商会的决定。 “好呀,真的是太好了!” “我们久受海盗滋扰之苦,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血鲨盗遭此沉重打击,必定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敢再犯了!” 大家都很高兴。 李柃注意看那凌夫人,现她面露震惊之色,旋即却也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隐秘和不远处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对视,似有暗号。 李柃心中微动,趁着前方的涂长老不注意,把神识蔓延到了后方数十丈。 “爹,这是真的吗?连溧竟然授了?” “级都见到了,难道还能有假?真没有想到,袁家组织的围剿竟然也能建功,前夜可是还听说他们损兵折将,连袁长老都没有回来呢!” “看来征剿不利是真,但商会高层异常重视,立刻又再派了第二批人马过来,强行剿杀了那恶贼!” “这可真是天助我凌家啊,没有想到,心头大患就这么解决了,不过我们这些年和连溧往来交易,留有不少手尾,得尽快把它们解决才行,还有那些知情的家伙,也得尽快处理了……” “没错,6上各方多与海盗暗通款曲,但直接和连溧这种臭名昭著的贼往来,干系不小,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劫掠欺压过,又眼红他的所得,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还有一笔财产在……” “嘘,先别说这些了,眼下是庆祝的时候,快快出去,回头再叙。” 凌家家主和凌夫人很快就从后边回来。 因为现场有人确认连溧的级之后,也私下里商议,是否要捐献什么符钱和物资犒赏出手的高手们,众人对他们的暂时离去并不在意。 凌家家主知机,很快加入他们的讨论,并作出表率。 “为感谢诸位仙师高人靖平地方,为民除害,我凌家愿捐十万符钱……” “我林家捐五万!” “我王家捐六万!” “我袁家捐三十万!” 一时间,群情激昂,踊跃纷纷。 “呵呵呵呵,各位不必客气,连溧此獠自有商会悬赏花红,另得法器宝船收获,各位若有兴趣,还是把这些钱用在购置它们,充作商船之上,以后一起把此间的坊市做大做强!” 涂长老显然是目光长远之辈,充分利用这些凡俗豪贵的力量。 筑基高手不是说有就有,拥有法器级别的宝船,的确足以纵横大海,对抗一些炼气境修士带领的海盗了。 这对商会展是非常有利的事情。 从始至终,涂长老都没有现躲藏在远处的李柃等人,而当涂长老离开之后,就更加没有人能够看破其真身了。 并没有任何人察觉,凌家家主回去的队伍之中多出了一人。 那是李柃以法门伪装变化,改换容貌和气机之后的化身。 不要说凌家家主,就是周成等人都分辨不出来,也只有和他朝夕相处,又共参双修法门的道侣慕青丝,才能够凭着法力共鸣有所感应。 他悄无声息的跟着凌家家主回到下榻之处,在其屏退左右,独处之后,忽的解除隐身之法,出现在房中。 “别动,别喊,老老实实把你们和连溧勾结的内幕招出来!” 凌家家主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这……这位仙师,您……您说什么?” “这些是什么东西,你不会认不出来吧?” 李柃把一袋从无名小岛上现的东西丢在凌家家主面前。 这些东西虽然普通,但却和那些灵材,丹药一样,是从宫中所出,乃是凌家借助女儿那边的渠道添置转移。 凌家家主无可辩驳,身躯一晃,几乎瘫软下去。 第229章 在劫难逃 “仙师,我招,我都招了! 我们家族的确有在和连溧联系,但这并非我们所愿,而是被逼无奈啊! 这事还得从二十年前,我二弟意外遭遇风暴,落到海盗老巢,为他们所救开始说起……” 凌家家主不敢怠慢,连忙说道。 李柃听得大皱眉头。 海盗竟然也会救人? 这乍听起来不可思议,不过大海上面讨生活的人,无论黑白正邪,遇着这种情况,顺手捞上一把不足为奇。 那些海盗之中的确多有丧尽天良之辈,但若怀着非黑即白的理念,认为那些人就不可交流,不可理喻,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种心态对于了解海盗,剿杀海盗也毫无益处。 果然,凌家家主所述的事情,很快印证了他的猜测。 “连溧知道我二弟出身之后,非但没有为难他,反而好酒好肉招待,礼送回来。 事后我们才得知,原来连溧尚未获得修炼机缘之前,曾受我家恩泽,靠着广济施粥活得一命。 因为有这层关系在,他们一来二去,也渐渐结下交情。 但后来……后来那连溧就开始要我们给他销赃出货,倒腾钱财,还兼打理一些6上购置的产业! 此后更是逼着我们提供6上的情报消息,事后分成也多有苛待,我们屡番举债,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李柃道:“这不可能,你们两家狼狈为奸,连溧在海中做他的无本生意,你们就在6上倒卖货物,盆满钵满才是真。” 凌家家主眼睛瞪大,连忙说道:“仙师明鉴,那连溧因供纳丰厚而深受当时的血鲨十当家赏识,获得了不少好处,这也是他后来能够有资格参加血鲨王举办的晋升典仪,得以突破的基础,这些本钱都是从我们凌家压榨出来的啊,否则单靠他们那一帮子草头盗匪,就算到处劫掠,又能劫得多少去? 而且,他近年来晋升筑基,更是变本加厉,几乎将我们视作奴仆下人,我们也实在是苦不堪言啊!” 李柃听得暗自冷笑:“人家连溧把6上产业交给你们打理,又屡番出生入死,杀人夺宝,干得虽说是无本的买卖,但每一枚符钱,都是带血昧良心的,到最后还是被你们占去大半,居然还敢叫苦? 难怪都说豪强可恶,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靠着本钱和智慧劫掠他人,和靠暴力有何不同?怎么反过来被武力胁迫了,就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凌家家主面色大变,争辩道:“这位仙师,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整个北海之地都有黑市销赃,这些营生也是大家都共同承认的,就算货主,也常常是从那里面赎回自家被劫之物,次数多了还能讲价呢!” 李柃听得无语,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环境”来形容了,海盗之患,已然是一种“生态”。 “少废话,那连溧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你们连家也算够讲义气了,竟然还在想着吞掉他的财产,不过连溧所得这些也是不义之财,还不如拿出来改善国内民生,造福百姓,甚至征募水师扫平匪患。” 李柃细思一番,也曾想过把这些连溧暗藏的财产吞下。 但想来那些已经换作固定资产,实在难以打理,那连溧新晋筑基,也还来不及做下什么大案,劫掠到足够的财富。 还不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切实改善竹步国内的环境。 这其实也是他灵机一动的想法,这些地方,是可以培养起一些香料产业,以及用香市场的! 自家的师兄弟们在此扎根,假以时日,或许能够开枝散叶,悄然替代整个竹步国的王公贵族势力,这种提前投资是非常值得的。 连溧死后,此方地界保守估计也能获得数年至十数年安宁。 这一段时间对于修士而言并不长,但对凡人,都足够一名三尺稚童长大成人了,谁知道里面会有多少香道天才种子,天赋异禀之人? 如同辛大元那样的不用太多,只要有那么三五个被掘出来,那就是远胜三五件法宝的财富。 李柃才不会跟这些人一样,眼中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符钱。 “改善民生,造福百姓……” 凌家家主听得面色怪异,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谁叫人家是仙师呢,忙不迭道:“好好好,只要仙师肯放过我们凌家,一切都好说。” 李柃面上露出笑容,道:“你放心,只要凌家肯回头,定然不咎前事。” 凌家家主面上露出庆幸之色,忙道:“多谢仙师!多谢仙师,我这就把连溧产业的所在之地,还有他购置的宅邸告诉你……” 不久之后,得到了详细告知的李柃离去,凌家家主忽的面色不白,身躯也不抖了,一个骨碌爬起来,在房间墙壁的某处机关按了一下。 悄无声息之间,异样的气息笼罩整个房子,此间立刻被隐秘的禁制保护起来。 数息之后,墙壁翻转,一个暗道出现。 一名身穿玄青道袍,眼神锐利的炼气后期修士从中走出。 “方才我怕他伤了你,一直都没有出手。” 凌家家主摆了摆手:“二弟,无妨,我明白的,我只是想知道,那人修为实力究竟如何?是否可以对付?” 这炼气后期修士,竟然是凌家家主的兄弟,凌金风。 他对李柃撒谎了,凌家花费了自己的资粮,尽全力培养出了一位有资质的修士。 凌金风也曾加入过血鲨盗,与连溧一起出生入死,结下深厚的友谊。 这才是他们凌家真正赖以中兴的根基。 凌金风沉吟良久:“一时也看不出来,不过你所说的那处园子足有三人在那里养老,稍后我也尽快赶过去与他们会合,联起手来,必定能够擒杀那人。” 凌家家主闻言,面露恨色:“藏头露尾之辈,若能抓住,定要把他皮都扒下来!” 凌金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在我回来之前,你留在此间,不要到处乱跑。” …… 距离竹步国王都百余里外的港城中。 细雨潇潇,水花散落,如同烟云的雾气氤氲于地面。 朦朦胧胧之中,李柃身影飘摇不定,如同夜中游荡的幽灵。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天地幽暗,路上行人早已各自回屋避雨,宽敞的大街上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幽寂。 “应该就是这里了。” 行了许久,李柃在城池的东面找到了一处占地面积不小的宅邸。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庞大建筑群,正面的木门乃是铁木所制作,宽达足足丈许,一根根粗厚的铜钉古朴沉厚,门上高高挂着一个镶着金边的巨大木匾,上面是三个端端正正的大字。 “归安园……” 默默品咂了一下,李柃忽的笑了一下。 “想得还真美。” 他缓步上前,径直施展穿墙之术,闯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宽大的庭院,足足三名修士等在那里,各自朴刀挺立,双刺横栏,飞剑飘浮。 这些都是连溧成功筑基之后,退出原来团队的上岸海盗,一个个都成了富家翁,新的豪强。 凌家以他们为供奉,暗中蓄势,实力暴涨,想要把竹步国王族取而代之,实在是绰绰有余。 只可惜那些外来供奉都是和王族签订的契约,根本难以为他们所用。 不过凌家也不在意那些,只要寻找机会,不断铲除异己,扶植亲信,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事。 就连连溧战死,实际上都对他们有利,因为颠覆竹步国并不需要动用到筑基层面的势力,连溧的存在并无好处,反而有些反客为主,碍手碍脚。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高手暗中潜藏进来,逼迫凌家家主老实交代。 凌家家主也不敢赌对方对此一无所知,老老实实的透露了些许信息。 但那些信息大有问题,它们关键之处都是假的,为的只是暂时脱身,然后召集这些供奉们赶来此处剿杀强敌。 李柃背后,一个身影如同大鸟飞掠而来,踏雪无痕般落在门上的墙顶处。 凌金风双手抱在身前,冷漠看着陷入包围的李柃。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与我凌家为难?如若行走江湖之时多有得罪,还请尽管明言,但如此找上门来,扰人隐居,实在非是豪侠所为。” “你们都是海盗,或者说,曾经做过海盗吧。” 李柃却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问道。 “这又如何?”手持朴刀的修士粗声问。 “我观你们气息沉静,显然是真的已经退隐,只可惜过往罪孽深重,早已无可洗脱,那些曾经因你们而死的冤魂至今仍然缠身,并不曾因你们修身养性就得度。” 李柃转头看了看四周,轻轻一叹。 “可惜了,原本你们应该得以安享晚年,子女长大之后,开枝散叶,彻底洗白的,可惜遇到了我。” 四人闻言,尽皆眼神变厉。 “少废话,你来这里究竟想要干什么?” 李柃道:“我是你们的劫,你们说要干什么?” 说话之间,背后风声袭来,凌金风已然在他叹息之际暗中酝酿攻击,抢先一步下手。 这些人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即便四个打一个,面对李柃这种不知深浅的陌生修士也丝毫不敢大意。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他所祭出的飞剑法器径直穿梭而过,如同刺中了一道幻影。 李柃头也不回,一股法力化作罡锋,在触手般的神念挥砍之下凭空而现,猛然斩击在他前方的三人身上,巨大力量横扫,直接把他们都拦腰截断。 当中两人瞪大着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操驭飞剑那人身化流水,暂且避过了身躯分离的惨局。 但是剑锋带走大片水花,落地之后,即成鲜血,瞬间染红地面,他的面色也白如霜雪,瞬间全无人色。 忽! 一道冰晶凝成的箭矢不知从何处射来,落在他的脚边。 那人吓了一大跳,连连退后闪避,但是更多箭矢如雨而落,手上,肩膀,胸肺,大腿不断中招,转眼功夫就被射成刺猬,钉在了地面上。 凌金风大吃一惊:“还有高手藏在附近!” 李柃转过头,似笑非笑,看向对方。 凌金风头皮麻,在这一瞬间,他终于略微感受到了李柃身上所散出来的气机,那是炼气境界远远无法比拟的浩瀚深沉。 “你……” 话未出口,又一波冰箭连射,袭向他的身躯。 这凌金风根本来不及反应,幸得身上法衣宝器可靠,自动出罡元气劲,抵挡住了这几箭。 漫天冰屑飞溅,寒意弥漫,却始终未曾感受到攻击者的气机。 凌金风忽的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神色更加惊恐。 “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李柃法力化剑,彻底击穿他的罡元,刺进了要害。 噗通! 凌金风重重坠落地面,陷入了濒死。 李柃缓步上前,居高临下,默然看着他。 “你们……都是……都是筑基……” 凌金风惨然一笑,道出了未尽之言。 旋即,再也没有了生息。 “夫君,他们都死了吗?” 细若游丝的声音顺着神识的波动传来,那是隐藏在侧的慕青丝所言。 李柃传音道:“已经死了。” “那好,我继续在这边看着,你进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威胁?” “好。”李柃一边踏步进去,一边放出神识查看四周。 不久之后,他就来到里面的几个独院,各有妇孺深藏内部,借着简易的法阵避难。 “没有想到,这些海盗都已经成家立业。” 李柃深深叹息一声,略感遗憾。 慕青丝传音道:“夫君,你同情这些妇孺吗?” 李柃没有回答,而是心中微叹。 白莲花也是长在淤泥地里的,出淤泥而不染,同样有原罪。 但世间之事,又岂能这样算呢? 这样算的话,无人良善。 或许这就是为何有时候恶人会逍遥法外,善人会受苦。 因为人心照映之下才分善恶,天地大道不分。 最终,李柃还是缓缓退去。 “算了,眼不见为净,这边的难题,让周师兄他们头疼去。” 君子并非不吃肉,而是远庖厨。 第230章 买船 数日之后,周成等人翻出凌家与海盗勾结的罪证,公开难。 竹步国王都,凌家住地中,竹步国南方,凌家封地内,归安园所在的洪都港等等各地,各有来自玄辛峰的同门带队闯入,同时制服了这个家族的嫡系。 凌家家主自二弟一去不回之后就大感不妙,可是他的祖宗基业都在岸上,也实在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擒。 宠妃凌夫人处,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冲入,将尖声惊叫的宫女控制住。 “娘娘,请上路吧。” 一名宦官用精致的玉盘端着一个瓷瓶走了进来,对凌夫人道。 凌夫人惊怒万分:“大胆,你们想干什么?我要见王上!” 宦官面露苦涩:“王上病了,不想见人。” “我不信,你们这帮胆大妄为的家伙,一定是假传王命!”她说着,就想要推开对方,冲出宫去。 宦官连忙护住盘中的瓶子,尖着嗓音道:“来人呀,喂娘娘吃药!” 家族大势已去,这名宠妃又是个凡人,没有丝毫个人实力,很快就被喂了药丸,软软的瘫倒下去。 王宫深处,竹步国国主很快便知道了结果,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无法言语。 这老国主虽然老朽,但在江山基业和美人面前,还是分明的,就算他不分明,还有王位可以继承的子女们也不会坐视他拿祖宗基业给凌家陪葬。 消息很快传开,一时之间,竹步国震动。 但震动归震动,短时间内,却没有什么人胆敢跳出来兴风作浪。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玄辛峰的人马在串联报复,以雪周成被俘之前耻。 玄辛峰,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就算撇开玄辛峰的名头不提,足足六名炼气境修士在这一带展,其中两人拥有正式名位,四人在野,北霄群岛那边,听说还有筑基照应,也实在不容小觑。 只能算是凌家自己倒霉,撞在了刀口上。 从始至终,李柃与慕青丝都没有出面,而是以周成为代理。 周成也知道,师弟身为筑基,看不上这些靠近世俗的普通产业,多半还是得自己和同门来打理,也没有跟他客气,一口气把各地的商铺,庄园,产业都纳入名下。 但细节方面无需向李柃禀报,大的战略层面,却还是要听他的。 王都内,一座临时下榻的会馆中,周成向李柃告知对付凌家的结果,不由感慨道:“这一次,可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呀。” “周师兄何出此言?”李柃问道。 周成道:“本来我们拿出了凌家勾结海盗的证据,还没有什么人信,但是那凌金风和几名供奉的尸体一带来,其他家族立刻举旗应和,帮助我们铲除凌家的势力。” 李柃闻言,笑了笑,道:“那当然,凌家是否勾结海盗,只是一个大义上的名分,想要让他们参与动手,只能是有利可图或者随波逐流。 原本就不用指望他们出什么大力气,最多也就是落井下石而已。” 周成道:“就算落井下石,也的确帮了不小的忙,要不然我们在竹步国内的根基还没有足够扎实,并无办法对付分散在各方的凌家势力。 对了,我们几个合计一番,觉得自家同门中人,倘若各自把凌家的势力瓜分,装入自己腰包,未免过于小家子气了一些,而若账目不分明,又是无端端的给子孙后代惹麻烦。 干脆入乡随俗,依照此间的规矩组建出一个新的商行,托庇于当地商盟,也算是正式入会了,说不定凭我们的本钱,也可以捞一些商会管事的位置来做做,利用一番他们的资源。” “哦?”李柃笑道,“你们想要尝试金钱大道的展路线,在此地经营自己的势力吗?” “不这样不行呀。”周成略显心有余悸,“我等炼气修士在凡人眼中是仙师,但在真正的修士眼中就什么都不是,势单力薄,还是太被动了一些。” 李柃道:“如此也好,虽说仙门看不上这些商贾之事,但若长生不朽无望,用心在此也是极好的。” 周成道:“入会的事情,我们自己就能搞定,我曾打听过,商会的规矩是带资参股,共谋大事,但实际上还是诸侯割据那一套。 竹步国内自有竹步国的商圈,上面的总会也管不到这里来,充其量只是指导大方向而已,如此一来我们想要谋取管事之位的话,只要拥有足够的资产,能够左右这边的局势就行。 算来算去,还是得经营好这个商行,在商道一途取胜。” 又道:“这个商行本质上还是师弟你们从凌家夺取的,你们占七成股,我们着手经营,就占三成好了。 凌家名下就有望月商行的壳子,我看连名字都不用改了,暗合遥望月沙岛的名义,不过经营范围都是一些海货与奇珍,并不是太符和师弟你的预期,只要投入一笔本钱进行改造。” 李柃道:“没有关系,今后我会派一些掌握信灵香制造工艺的香坊管事,再优先给你们供应一些有用的香品,打响名头,自然能够财源滚滚。” 两人讨论一番,计划将它转变成为一个专司各种凡香,灵香经营买卖的商贾势力。 明面上的大东家是周成与易翊,几名师兄弟各有干股,也算是支持他们在此开枝散叶,成立世家,将来能成一方豪强,与自己的月沙岛相互照应。 这些事情李柃都没有太操心,直至最后汇总算来,方才得知,又再从凌家的资产之中榨出了足足一百六十多万符钱的现金流。 果然不愧是能够供养得起炼气供奉的世家豪强,创下家业的祖宗是炼气修士,多代积累下来,现金都过了许多草莽散修的全副身家。 这个时候,周成又谈到了另外一件重要之事。 “对了,李师弟,你可有曾听说,此间坐镇的袁管事打算拍卖最近所得的那些法器宝船,以便和参与剿杀海盗的高手分润。” 李柃道:“有所耳闻,但具体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 周成道:“那还是我来说一说吧,这种法器宝船的确是拥有出海能力的航船,倘若能够添置几手作为商行的资产,它也将有通航至北霄群岛的能力,如此一来,将会对展大为有利。” 李柃微讶,旋即思索起来:“周师兄你所言极是,那最近你多多关心这方面的消息,我也去问一问。” 周成道:“我看这边的大势力,大多都是拥有宝船的,四海上会的海之一字,原本就是立足于大海。” 李柃回去之后,把事情跟慕青丝一说,慕青丝也大为赞同。 但问题也来了,他们确实没有更加深入细致的了解,海商之事,还是得看金钱大道之人的。 “问问看玉仙姐姐吧。”慕青丝提醒道,“不用多说,她肯定是这方面的行家。” 李柃于是拿出传讯灵符,加以联络。 “你们想要买海船?”尚玉仙闻言,犯起了嘀咕,“怎么跑去竹步国一趟,还上横财了?” “此事一言难尽,简单说来,就是查出当地豪强勾结海盗谋算我师兄,借机收拾了他们一把……”李柃简单解释了一下,当然,更多的东西他是不会透露出去的,也暂时没有必要让尚玉仙知道。 尚玉仙道:“说到海船之事,就不得不区分凡俗的海船与法器以上的宝船,这个区分相信李道友你也知道吧?” 李柃道:“略有所知,同样名为海船,以世俗王朝力量打造出来的,在大海上通航能力是极弱的,充其量也就是在近海之地,千余里内外的地方通行而已。” 尚玉仙道:“不错,因为大海之中天气多变,又多有妖修,海族横行,动辄有身长十余丈,数十丈的巨大怪物,灵智却极低,会把船只当做同类或者食物,普通船只是不可能经得起折腾的,只有法器以上品级者能够满足最基本的远航条件。 而法器上品级,又分为航船,战舰,仙舟种种…… 具体的分类与专门的知识,那得真正的造船师才敢称是了如指掌。” 李柃一边听着尚玉仙娓娓道来,一边暗自点头。 舟船者,商会之重器,不可不察也。 能够制造飞舟宝船的人,称作造船师,下至凡民百姓,上至修士高人,全部都拥有着非同寻常的待遇。 尚玉仙又道:“……它们的本质,就是一种大型法器。 普通法器价值数万不等,大抵相当于一件至数件下品灵材的程度,但是这类宝船体型巨大,应当和那些楼宇,宝阁一样,属于大型,巨型法器,因而所用材质和主持建造的难度都大幅提升,价值至少在十余数十万起步,较为贵重者,甚至可以比拟真正的法宝,也就是高达二三百万! 之所以差距如此巨大,是因为当中用材,还有建造的规格不同。 暂且抛开这些不论,单谈你所说的将要拍卖的宝船,若无意外,应该都是鲸级的法器级宝船,也是最常见的一种远航海船……” “鲸级?” “不错,大海上将此类法器宝船划分为鲸级,寓意为体型近鲸的十丈左右大小航船,更高一级,是为鳇级,体型达百丈以上,因海中有巨兽,名为尊皇,又称鳟鳇,海皇,再往上则是为鲲级,那即是达到千丈以上的巨型宝船。” 李柃道:“原来如此,那为何我时常听说某某飞舟的说法?对了,北霄岛上往来的大多数都是鳇级飞舟?我看它们体型足有百余丈,应该都是归属于这一类的吧?” 尚玉仙笑道:“你已经把握要领了,不错,这只是依照体型划分,还有一种常见区分之法是功能性上的区别,大体上分为海船,飞舟与仙舟三种,北霄岛上所通行的,大多数都是鳇级飞舟,我尚家就拥有一艘私家的飞舟,也是族内镇压气运之重宝,但最近这些年都不在此间镇守,有机会请你上去参观一下。” 李柃疑惑道:“海船,飞舟……仙舟……我大体可以猜得出来,海船就是只能漂浮在水面上的,飞舟已经具备了飞行的能力,起码也得是巨型法宝才拥有,但仙舟是什么意思?” 尚玉仙道:“仙舟是拥有穿梭虚空之能,可以在各地挪移神行,快往来的重宝!甚至能够自蕴洞天,自成格局,一般都是千年以上结丹重宝! 这种东西,价值其实已经接近一些元婴高人所持的法宝,可以镇压一方宗门的气运了,造价无算,根本不是等闲可以计算出来,也从来没有过交易买卖的记录。” 李柃了然:“好吧,我现在问的好像就只是鲸级的普通海船而已,按理说来,几十万应该可以拿下吧?” 尚玉仙道:“方才我问了一下,恰好知道些许行情——连溧手下海盗所用之船,基本上都是抢掠而来,或者从黑市所购的旧船,价值在三十万至五十万不等,但他们手里总共才拿出五艘来拍卖,想要添置船只的势力却多的是,竞拍角逐的话,恐怕得多预备二三十万才行。 而且,船这种东西,不是买来当成普通宝物使用就行的,修缮船只,日常维护所耗亦不菲,李道友你最好不要掐着五十万一艘来计算,起码也得百万一艘。” 这却是真正的提点了,买船过来可不是放着干看的,它和其他法器最大的不同,就是得用! 李柃欣然应道:“多谢你提醒,我会好生考虑清楚的。” 一番询问下来,李柃也大致确认了,这趟竹步国之行,意外所得的符钱共有海盗老巢和岸上资产两处,总共两百万符钱左右,扣除杂七杂八的额外开销和预备的用度,也就只能供养两三条船的样子。 由此也可见成为船主的风险——接近五十万符钱买来船,装备好武器,燃料,招募好水手,坐镇修士等等,再预备一笔日后修缮维护的资金,一百万就出去了。 但是一阵大风大浪刮来,再闹出点儿天灾**,就打了水漂…… “算了,先不想那些不吉利的,两条就两条吧,先弄两条来试试水,以后挣了钱再来考虑添置。” 全本 第231章 血鲨盗以和为贵 时间很快又再过去小半个月,在李柃和周成等人一番合作之下,望月商行顺利改造,开始把主营的方向转变成为各种香品香料的领域。 为此金钱会还派尚玉仙过问了一番。 此世法修当道,金钱大道并不占据优势地位。 顾客自行组建商行,贩卖商品,他们也只能靠怀柔手段加以调剂,走真正的互利互惠大道。 得知李柃只是为了补充自身所需,以及展一些附庸势力之后,才放下心来。 为了让李柃把更多的珍稀灵香放在他们的渠道,金钱会对望月商行的组建也给予了一些支持,主要是帮忙处理一些凌家之事的手尾,解决过往那些生意往来的麻烦。 他们甚至从法理上确认了周成等人对于凌家财势的继承之权。 因为凌家之人通风报信,害得周成几乎惨死无名荒岛,倘若不是李柃出面,其他的玄辛峰弟子恐怕也要跟着遭殃。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厮杀了。 既然最后是玄辛峰的弟子们赢了,本土豪强们也不会不识趣的跳出来反对。 李柃投桃报李,从中分了一成股份给金钱会,并与本土豪强约定,将来做大做强之后,望月商行将会对当地商盟履行一些义务。 此事涉及到四海商会本身的一些规制,如若望月商行成功加盟,是可以作为商会成员,享有一些基本权利的。 把这些权利放在造福当地上面,各家都能跟着受益。 这些虽然看起来是画饼,但此前的遐草香扬名事件,足以说明李柃有能力将这些画饼变作饕餮盛宴,众人还是非常期待的。 如此一来,以周成和易翊为的玄辛峰弟子们便基本上取代了凌家在竹步国内的势力,顺利拥有了一定的基业。 皆大欢喜。 在此背景下,拍卖会顺利进行。 周成等人进去逛了一圈,也顺利买下两艘法器宝船,总共花掉七十五万。 这个价格算是实惠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换一些战斗之中被打坏的武器装备,以及各种组件。 这个时候,玄辛峰的众人们才反应过来。 买船容易,开船难。 这玩意儿,就是一个大坑啊! “真是不去了解,根本就不知道,一艘法器宝船如此坑人!” “就是,我还以为随便找些水手上船,就能开动呢。” “船上必备猎鲸弩,这是神机弩当中的一种,本身也是法器,相当于战舰的主炮,主要是用来猎杀一些弱小海兽用的。 核心也必备水灵珠,乃是激法阵,迷惑海中大型妖兽所用,只有利用了它,才能借助大海的力量进行掩护,避免许多无谓的厮杀。 还有风神帆,同样价值数万至上十万不等。 林林总总,算下来还得有好些开销……” 王都,下榻之所中,李柃听着袁师兄抱怨,不禁呵呵一笑。 这些的确都是麻烦,所以他非常明智的交给他们去办了。 不过他还是安慰道:“算了,主持征剿海盗的也不是我们,暗中策力,能闷声大财就不错了,难道还能管别人把船打坏,机关拆走不成? 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问题,这是金钱大道的宗旨。” 这话说得霸气,袁师兄一时无言。 周成道:“那好,就多花几万符钱,请真正懂行的老手来料理吧。” 李柃道:“对,这种航船想要远航万里,赶往北霄岛的所在,一来一回起码也得花费半个月至二十多天,还得看季节和天气。 里面门道颇多,若非在此浸淫足够之久,贸然而行,风险实在太大。 你们还只是炼气修士,倘若要随船押货,也得备足各种保命法器。 这些千万不要节省,起码能够通传数万里的传讯符箓之流是日常的开销,不然失了事都不知哪里去找。 对了,你们可从账上再支一笔钱,干脆买件足够用的传讯法器。” 好在李柃也不只是说说而已,拿出了真金白银来支持。 有了这些东西,想必通航的安全性能够大大提高。 至此,望月商行的筹备也算是步入正轨了。 李柃的计划是三五年内先当个普通商行,做些普通生意,把架子撑起来。 等到自己从妱夫人处接手一些高雅用品产业,借以展香道,立刻就能乘风而起,飞腾上天。 届时,望月商行的力量立刻能够迎来飞的暴涨。 不过想要真正兴旺达起来,还得等个一二十年。 因为一些事情,是很难交给外人去做的。 必须周成等人熟悉起来,或者养出一帮忠仆,死士之流,有能耐又可靠,才能办成。 “其实真论起来,自己有商行,有货船,节省的运费,大宗交易议价成本等等还在其次,关键是能够有一帮人马和附庸势力能够随时调用…… 总不能够随时都靠金钱会或者其他商会之流。 我们就算成立这商行,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通过北霄岛的飞舟托运,或者他们的渠道与各地坊市,客商往来更加方便。 不然的话,光是处理各种琐事都足够麻烦,就不要想着修炼上进了。” 私下里,李柃对慕青丝说道。 来到竹步国内的这一段时间,他最大的感受就是,难怪有许多人明明有能力创建势力,从金钱大道的角度展壮大,还是选择了依托于商会。 换成他自己,也是这般选择。 修仙界不比凡俗,更多的向往还是长生不朽,而不是富甲一方。 这一次,他是真的有底气说自己对钱不感兴趣了。 够花销,够养人就行。 …… 正当李柃等人在竹步国内料理后续诸事,连溧覆灭的风波也逐渐平息之时,数万里外,一座无名荒岛上,一群海盗却是刚刚得到消息。 大海茫茫,血鲨盗们各有各的地盘,一般无事生,也不会去管别人。 甚至就连上贡给大领,大妖王百目血星鲨的份例,也是十年才一交。 一名修士模样的海盗头目匆匆走入岛中腹地,在此有一栋华丽的阁楼,突兀无比的屹立于怪石嶙峋的荒山野岭上,上面雕栏玉砌,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在这阁楼前,有个典雅精致的庭院,种满各种散芬芳的奇花异草,红的,白的,黄的,异彩纷呈,隐隐间还似有灵机流动,彰显着不同凡俗的气息。 一名女子衣袂飘飘,正在庭中翩跹而舞。 文士模样的白衣青年坐在另外一边弹着古琴,清澈如泉的声音之中,仿佛蕴含着涤荡人心的力量,听之令人凝神。 “七当家……七当家……” 琴声戛然而止。 舞动的女子也停了下来,带着几分不满看向他。 “呃……” 前来报讯的修士忽的感觉有些不妙,但却还是硬着头皮禀报道:“竹步国那边出大事了,新上任的十当家又死了。” 白衣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如同富家公子般清秀俊朗的面庞。 “哦?连溧这么快就死了?真是想不到啊。” 前来禀报的修士道:“据消息称,还是栽在了玄辛峰的手里!” 白衣青年嗤笑一声,道:“看来这十当家是和玄辛峰犯冲,竟然接连死在了玄辛峰人的手里。 几年前还说是被黄云真人抓来杀鸡儆猴,安插人手在北霄岛上立足,这次竟然被她门下弄死,真是丢脸。 不过……这又与我何干?” 他似笑非笑,看向对方:“你难道不知我这里的规矩?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修士忙道:“七当家的,这次是有人栽赃陷害,冒充您曾出现过在那里!据我们的线人报称,连溧被杀的现场,曾经出现过自称是您的修士,还杀了商会的管事,我们知道后也不敢耽搁,这才多有冲撞,还请恕罪。” “哦?有人冒充我?”白衣青年站了起来,面上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这白衣青年,看起来文质彬彬,儒雅随和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人不可貌相。 他正是二三百年前就已经横行大海,曾经于一方海域闯荡出赫赫威名的大海盗童志峰。 当年的他,也曾在竹步国那一带的海域掠食,曾经当过血鲨盗的十当家,敬陪末席。 如今随着时间推移,他头上的名衔变作七当家,显然是升迁晋位了。 前面那些当家大佬们个个顾着清修练功,厮杀征战,这边的许多大小事务都丢给他来管,因此连溧被杀一事,可以说和他无关,但又可以说息息相关。 至少,再次安排和主持“百鲨相噬”典仪,遴选新的十当家是要办一下的。 庭中的女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温声对他说道:“童郞,如若这个位置空悬,难免丧失一大片猎场,对数年之后的上贡殊为不利,到时候总不能从我们自己这里出例份吧,这未免也太亏了。” 童志峰闻言,不禁轻笑:“莫要担心,就算实在不行,海中也还有大把做无本生意的,到时候点选一批,许以名位,就能补上了。” 女子闻言,不禁点了点头。 童志峰说的是实话,十当家的名位在他们眼中实属鸡肋,但对许多海中单干的那些盗匪,强人们而言,却是不啻于凡人封侯拜将的名位,轻轻松松就能拉来大批人马,展壮大。 童志峰又道:“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最好还是调查清楚,竹步国那边究竟还能不能好好收供纳了。” 他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寒意,显然是对那里出事颇为不满。 就在这时,童志峰神色微动,从随身的宝囊之中掏出一枚玉符,静静感受一阵,面露异样之色。 “童郞,怎么了?”女子奇怪问道。 童志峰看了旁边的侍婢们一眼,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又对前来报讯的修士道:“告诉那些线人,潜伏不动,继续盯着!” “是!” 在众人离去之后,童志峰方才对那女子道:“是三当家那边传来的消息,说现在不宜和对方冲突,还是先放着不管。” 女子面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之色:“三当家竟然这么说……” 童志峰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女子道:“的确很不可思议。” 童志峰若有所思道:“看来那边的水比想象之中还要更深,结丹真修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更为玄妙。” 女子带着几分猜测道:“难不成,大王也会……也会怕了那黄云真人?” 童志峰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大王就不会怕?那是什么道理? 大王也和我们一样,是血肉之躯,会受伤流血,也会老会死。 天下众生同样欺软怕硬,反倒底层修士多的是不懂得欺软怕硬的莽夫,自以为那就叫做道心无碍,结果遇事飞蛾扑火,就真的死了。” 女子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黄云真人的实力比大王还强?” 童志峰道:“天云七子是天云宗内最为强大的七位结丹真修的称号,当中赤云子已经晋升元婴,不必多说,余者六人,除最后晋升的紫云真人之外,其他任何一位,恐怕都足以单枪匹马剿杀我等血鲨盗。 照我猜测,他们都应该足以把连同大王和排名在前的二当家,三当家等几位一起覆灭!” 女子讶然:“这……这怎么可能?二当家,三当家也是结丹真修……” 童志峰略显惆怅,仰头望天。 “结丹真修又有什么用?修为层次越高,差距越大啊。 筑基修士之间就已经有数百年法力差距,结丹和结丹之间,更是比人和狗都大,反倒炼气修士之间多的是能够打得有来有回的,人多必然势众。 不过大海之中强者如云,那么多高手都没能成功屹立如此之久,也是因为大王足够强悍之故。 大王同样可以单枪匹马对付许多势力,把他们当中多位结丹真修一网打尽。 只不过,修仙界岂是打打杀杀就能立足? 结丹真修又没有大修士遨游太虚,神魂出窍的本领,也不会夺舍转生,滴血重生,打打杀杀太费劲,太凶险了。 大王的选择是交好那些修士,大家一起挣钱,一起收割底下那些低阶修士。 这,才是我们血鲨盗真正的立足根本——以和为贵!” 第232章 突如其来的铜臭味 “总算解决了,这一次,周师兄他们根基更加扎实,也不必再担心被人坑害。 除非海盗们诞生出新的十当家,要继续找他们麻烦。” 四月中旬,这边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李柃和慕青丝向黄云真人汇报了此事。 黄云真人听闻,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道:“如此甚好。” 李柃道:“老祖,我现在担心的是血鲨盗还会再来报复,到那个时候……” 黄云真人道:“血鲨盗的主业是四处劫掠,怎会吃饱了撑的,专门盯着他们?若敢如此,我会让韩谷生与林立过去,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虽远必诛!” 李柃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房中,里面用灵石和符箓部署了一个简易的临时法阵,气机遮蔽,隔绝内外。 摆放在南侧墙面下的,是一个木制的香案,香案上面摆放着一个铜制的香炉,里面装着白花花的大米,两侧各是燃着明焰的香灯。 三支信灵香插在炉上,散着袅袅的烟气,一股清淡的沉香气味散出来,弥漫整个房间。 这次缴获的几件法宝已然供在案上,利用信灵香的力量供祭洗练了。 李柃上前检查了一下,又给香灯添了灯油,这才把目光落在身前那柄巨大的宝剑上。 此物并不适合自己使用,但毕竟也是件法宝,多少能值几个钱财。 “找个机会,卖到黑市处理掉?” 他又再看了看那张面具和霜息弓。 “这两件倒是好宝贝,也称得上实用,就留下来吧。” 就在这时,慕青丝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夫君,这边的事情已了,我们是不是坐四海商会的航船回去?” 李柃道:“不急,四海商会的航船都有固定的往来日期,我还想要在此多留一阵,考察一下这边的香料市场和展香道的环境,到时候我们自己另行回去就是。” “香料市场,香道环境?”慕青丝面露不解之色。 李柃解释道:“这边的岛国多热带气候,各种沉香,栈香,蜜香,龙脑类植物易于生长,但却因修炼体系和文化传承之故,并未展出相应的香道文化,因而无论仙凡,对这些种种认识都有所不足。 此外则是类似之前和你说过的石米香一类海产,他们是作为普通的不入流品灵材来使用的,看重的是其药用价值,而非其他。 或许还有一些当地特产,会有沧海遗珠,始终未曾为我所注意。 我们居住在北霄群岛那边,虽然靠近北海分舵的集散市场,能够见识天下灵材和珍奇百货,但却多是各地区精心遴选有价值的送来,许许多多价值不够高昂,亦或尚未为人所掘之物,未必见得会有。” 慕青丝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她虽然不是太懂商贾之道,但也明白,那些航船往来交接,租赁货舱,都是要花钱的。 这些花费成为了过滤的工具,把所有利润比率不符合期望之物淘汰掉,即便偶有漏网之鱼,也肯定做不长久。 商贾做事,都是逐利而来,逐利而去。 值钱的东西才有用,不值钱的就没有用。 可不管其他那么多。 然而,并不是所有香料原材都值钱的。 有用无用之间,并不能够那么轻率去判断。 寻常商贾所能做到的也就是随波逐流了,然而李柃却拥有着重新定义材料价值,掌握香道话语之权的自信。 既然都来到了此地,没有道理不好好见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有各种特产。 这些事情在此前腾不出空,也没有心思去做,但如今,却终于可以了。 …… 第二天,李柃和慕青丝便微服出游,来到了望月商行安排工人杂役的地方。 “都麻利点儿,把这里整理一下。” “还有那个棚架,留着做什么,拆了拆了!” 这一商行的总部设立在王都之中最为繁华修士坊市,但各囤货的仓库,出产半成品的作坊却不在那里,而是在这王都的南郊。 众人进去的时候,负责此间改建事宜的商行管事正在指挥着几名杂役做事。 “哟,金掌柜的,您来了,这几位是……” 领着李柃等人进来的金掌柜看了看李柃,转而对那管事道:“我们来此看看,你忙你的。” 管事的是个有眼色之人,哪里肯真的这么做,连忙点头哈腰道:“小的正要禀报金掌柜,此间诸事已经安排下去,共清退商行伙计二十三人,结清尾款五十五单,安排新执事一十六人……” “你做得不错,那些安排进来的帮工呢?”李柃忽的插话道。 管事早已注意到李柃等人,一看就知来历不简单,连忙道:“这位公子,您说的可是十天前安排进来的那批人?” “不错,他们现在如何了?”李柃问道。 管事道:“都在这边做些杂活呢,这些人也不懂什么活计,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箩筐,但因是上头吩咐,还是全部都安排妥当了,正好前些时日清退了一批与凌家有关之人,各方面都紧缺人手……” 李柃闻言,暗暗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进去自己查看。 果然,他在里面兜了一圈,现那帮人或在搬搬抬抬,或在洒扫庭除,伺弄花草,都各有安排了。 慕青丝道:“夫君,这些是你从那座无名荒岛里面救出来的落难凡人?” 李柃道:“不错,当中一些是远洋异乡客,亲人死绝,有些是沿海渔民,或者被海盗糟蹋的沿海岛国民女,同样无家可归。 我既然救了人,那就干脆救到底,给他们安排一条生路。 至于其他的,已经方法盘缠,各遣归家了。” 慕青丝道:“海盗为祸,当真是害人不浅啊。” 李柃道:“其实海盗商匪难分,最初一些海盗的来源也是正经做生意的商人,同样有海盗劫掠之余,趁着各处港口停靠的便利倒买倒卖…… 还有一些则干脆是商业上的恶性竞争所导致,专门劫掠同行,抢夺竞争对手,此后现暴利,才扩大经营,劫掠所有过往商船。 这些种种,为恶深重,已经严重影响到各海国的国计民生,可奈何总是会有一小撮人从中受益,因而屡禁不止。” 慕青丝道:“说到底,还是风气问题。” 李柃道:“我更愿意称之为生态。风气这个词,太道德化,太务虚了。 海中万国金钱大道盛行,海盗问题也是因此而滋生,倘使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 既然财恒足,也不会有那么多愿意铤而走险,劫掠他人的盗匪。 即便强如血鲨王那样的强者,也只不过是一个占据着特殊生态位的工具人。 在天曰命,在人曰运,若无时势接风凭借,单凭他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称霸大海如此之久的。 为何他能够屹立如此多年,又或者,更深一层来考虑,为何几乎每一个时代,都有类似血鲨王这样的草莽豪强诞生,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夫君的意思是,金钱大道的黑市生态,需要这样的大海盗?”慕青丝若有所思道。 李柃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却是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倘若自己的道途能够顺利展起来,应该在这天地之间占据什么样的生态位置。 又或者,自己的命运,应该如何安排和掌握? 总不能沦落到跟这些人一样,凭着武力蛮横劫掠,以强盗起家吧? 香道存在的理由万万千,唯有一点,方为主要那就是有用! 而有用,又得分为对凡民百姓的小用,还有对修士修炼的大用。 这是自身立足之根基,也是生产创造之价值。 然而当时不唯大海,举目天下,到处都是海盗,到处都是劫匪,没有护道手段,神通大能,生产创造再多也是白搭。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岂止是海盗的问题? 这是任何人生存于世,都无法避免的问题。 李柃抬头看了看天,忽的感觉,这片大海之中的岛国之地,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臭味。 它并不强烈,也没有如同过去那种腐尸臭,烧骨臭那样来得浓烈和恶心,但却同样挥之不去,令人不适。 “嗯?这好像……好像是铜臭味?” 若有所悟之中,这种感觉却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但那种恍若顿悟的感觉却留了下来,李柃忽的惊讶现,自己竟然能够闻到铜臭味了! 眼前的管事,铜臭淡薄,可能是心思不在这方面的人。 毕竟有法度压着,犹在可以忍受之列。 李柃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金掌柜,随着他的注意力集中,这股气味仿佛一下浓烈起来,竟然远胜管事。 “难道说,这个金掌柜是个极其贪婪之人?” “不对!” 突然之间,李柃闻到了一股远胜管事和掌柜,几乎达到他们千百倍的铜臭味! 那竟然是从自己身上,还有身边的妻子身上传出。 “我明白了!我自己也满身铜臭! 这是财富的象征!” 李柃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似乎是随着自己心有感悟,突然之间,就漫天铜臭,与过去遭劫并无二致了。 但这似乎又不是一种劫难,而是伴随着日常生活和参悟心境所生的小小牵绊。 他尝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终于把这漫天铜臭压了下去。 他的闻香天赋,更近似于一种灵性之中的感知能力,与认知,注意力息息相关。 心悦为香,厌憎为臭,倘若认知扭曲,以香为臭,以臭为香,也是可以使得闻到的气味扭转过来的。 他这时候已经极富经验,因而做到了自由控制自己不去闻那种铜臭味,但必要的时候,仍然能够重现。 这可能又多出了一种能力,那就是侦察别人名下财富,或者与之牵连的一些东西。 乍看之下,这似乎也没有神峨眉,但是金钱大道通因果,这种铜臭,极有可能就是某种因果力量的呈现! 若真如此的话,它的位格,可就真是非同小可了。 此间的掌柜和管事都不知道,李柃不动声色之间就经历了一场悟道般的突破,已然是掌握“铜臭”之要领,隐约把握到了钱财的因果。 他们领着李柃和慕青丝进去,参观此间的各种设施。 李柃随意看了看,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留存在此的一些货架上,里面仍然摆放着一些世俗凡民所用的各种奇珍。 “这些凡俗世家,能够做的灵材生意是极其有限的,不过就算对于草莽散修,也同样如此…… 一年到头接触过的灵材,也就是那么三五件,十来件不入流品。 真正能够属于自己的,也就才那么两三件,三五件。 既如此,也不可能当真放着那么多的凡俗材料不做,当中的很多东西,还是大有用处的。” 慕青丝道:“夫君家的香坊,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吧?以凡俗之物为主,间杂一些对凡人而言珍稀难得的灵材之物……” 李柃笑了笑,道:“我们以前的生意规模,可比这凌家小多了,这时候回望过往,才觉有些井底之蛙。” 往事不堪回,当年的他,甚至还没有什么接触修士的渠道。 玄辛国商业也不兴旺达,纵有千般手段,同样无从施展。 “哎,夫君,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慕青丝带着几分好奇来到一旁,指着装载一个盒子里面,用玻璃小瓶装着,看起来就比其他事物名贵的东西询问道。 里面所装是一种淡红色的液体,瓶子密封,但却似有香气流泻,靠近之后,满鼻芬芳。 李柃过来看了看,立刻说道:“这是蔷薇露,又称酴醾香,以海国所产为胜。” “这是蔷薇露?”慕青丝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夫君,我对香道不如你了解,但也是见过蔷薇的,我们家里还种过来着。” 她说的是家中水榭花楼那里爬满藤架的蔷薇花,搬迁来月沙岛上之后,重新栽种一番,如今又枝叶茂盛,繁花似锦了。 李柃道:“品种不同的。” 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各地自然环境不一,气候条件不同,的确不能一概而论。 他说到这里,不由也心中一动,上前仔细端详起来,逐渐面露异样之色。 全本 第233章 古代的香水 “这东西,品相似乎很不错呀。” 管事听闻李柃之言,眼前一亮,盛赞道:“这位公子,您可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商行采用南部离岛所产的酴醾花炼制而成的蔷薇露。” 李柃微微一笑:“蔷薇露?” 管事道:“您看那郊野之中,遇天气凄寒零灵,露水结于花瓣,草木乃冰,俱皆无香,唯有这种酴醾花琼瑶晶莹芳芬袭人,如同甘露一般。 当地女子将其收集起来,用于润泽头和身体,香气经月不灭!” 慕青丝讶然:“我们那边所产的蔷薇花,香气最多一两日就散。” 李柃听到,笑了笑,却不是计较这香气散不散的问题。 这的确正是蔷薇露,其所采用的原材,是为酴醾花,又称荼蘼,为蔷薇之中的一种。 但这种东西可不是如同字面那样,采集花瓣露水凝炼而成。 此物真正的要诀,在于蒸馏技术,也可以说是较为典型的古代香水了。 此法李氏香坊之中也有掌握,乃是以白金为甑,采蔷薇花蒸气成水,屡采屡蒸,积而为香。 采集花瓣露水是更加原始,效率低下的做法。 常有闺中女子这么做,看似浪漫雅致,实则……一言难尽。 人心常以花瓣为美物,露水本为天降,落于泥泽,落于岩石,落于荒土,落于粪坑,皆有不同,这却又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了。 李柃道:“这种酴醾香花气馨烈,虽然贮藏在玻璃瓶中,以蜡蜜封固,仍然香气四溢,连我们站在这里都可以闻到,想来所用原材和炼制工艺都是极佳的。 听你说这是商行自己出产?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制香师傅,还请代为引荐。” 管事道:“这是池师傅的手艺,公子您若是想要见他的话,那可正赶了个巧,因上头有令,盘点香道材料,人手,把他从南离岛那边调集过来。” 说着,便在前引路,也顾不上此前忙活那些杂事了:“您这边请。” 于是李柃等人便跟着前往制香师傅的住处。 不久后,众人来到一个庭院. 刚刚踏入大门,一股馨烈香气就从里面袭了过来,李柃未见其花,脑海之中便呈现出了宛若牡丹盛开,艳丽无双的繁茂盛景。 百花丛中,好似有一个梳着飞天宝髻,身穿牡丹纹暗花云锦宫装的贵妇人携着各色美女于其中游览。 但是这种美景只是一种印象上的错觉,进去之后,立刻现,里面只有一个身长五尺,矮小枯瘦的白老者坐在那里晒着太阳。 一名身穿单衣的少年费力的持着石杵在石臼里面捣烂花瓣,诸般香气,正是从中而出。 “你们是……” 看到一群陌生人进来,少年停下手中活计,带着几分警惕站起问道。 老者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却是慢慢腾腾的道:“诸位,走错地方了吧。” “池师傅,这位公子可是贵客,你休得无礼!”管事有些恼火,这什么态度。 池师傅听闻,依旧不为所动。 他都半截脖子埋到黄土里面的人了,还在乎什么贵客不贵客。 李柃摆了摆手,制止住了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管事,上前见礼道:“池老师傅,久仰大名,在下是在外边见着你所制作的酴醾香露,知是同行手艺,特来讨教。” “哦?你也是制香师?”池师傅瞥了他一眼,“讨教不敢当,我这方子不卖。” “嘿,你这什么态度……” 李柃再次摆了摆手:“池老师傅误会了,我可不是贪图你的方法而来,只是单纯交流而已。” 池师傅闻言,冷哼一声,想来也不相信。 李柃见状,也不解释,手掌之中白芒浮现,在池老师傅和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飞入少年石臼之中。 只见那法力宛若有灵,自动在其中运转起来,一股花瓣汁液所凝结而成的红色浆液提取精炼,片刻功夫,就见清澈香水析出,异香扑鼻。 此香之馨烈,犹胜此前众人在外面所见酴醾香数倍,更为难得的是,它随浓烈,却不呛人,其中香魄似是能够自动在空中稀释,以恰到好处的份量流经凡人鼻窍,闻之芬芳,令人愉悦。 池师傅惊得跳了起来,双眼之中充满震惊之色。 “你这是什么神通法术,为何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李柃哈哈一笑:“这可不是什么神通法术,只不过是简单的萃取手法。” “萃取?”池师傅似懂非懂,他在日常实践之中,也曾多次想过要改进蒸馏工艺,提升成品品级,早已涉及到这个东西。 “不过,你所采用,是蒸馏之法,也即是采蔷薇花蒸气成水,屡采屡蒸,积而为香。 直白来说,就是把那些花瓣置放于沸水煮开,提取其汁液之中所蕴含的香气。 但这种手法如同酒类,并非采取锅炉之中花瓣之水,而是蒸气所凝之水! 待得冷切凝聚,含香菁华便将藏于手中,再以独门秘法收集提炼。 它的缺陷在于无法摆脱香气来源本身的限制,并未深入到香魄层面高度提纯。 只要那些香魄不溶于你的秘方,重复再多,也只是徒耗力气而已,我方才所用的萃取手法,便是在实体层面把这种压榨,提取做到了极致,深入到物质结构的层面,完美将杂质剔除。” 池师傅颓然:“这又有什么用?小老儿又不会神通法术。” 众人听到这里,也不由得面色怪异。 您是仙师,您厉害。 但用神通法力在凡人面前秀技术有什么用?凡人本来就不如仙师啊。 李柃摇了摇头:“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可不是什么神通法术,我方才所演示,是为简便,你这样,蒸煮之时,依次添加这些东西…… 除了萃取之外,你还可以尝试溶媒置换,化合仿香诸法…… 这些都不必要求你拥有神通法力,只需要拥有相应的知识,还有材料,就能掌握,乃是凡人能用的香道……” 随着李柃的传音入密,池师傅渐渐面露震惊之色,一改此前的颓然,变得惊疑和震动。 “这,这果然是凡人之法!” 李柃所授的技艺,只是简单运用了一些物理化学方面的原理,改进蒸馏提取效率而已。 这的确如他所言,能够做到在分子层面的完美萃取。 花瓣之中含香,以古人之见识,未必是从分子结构方面进行理解,但姑且可以称作香精,花香素…… 无论任何种种,本质上都没有区别,只是将其和花瓣的纤维,水分等等不含香的东西分离。 这是一种概念上的香魄,与李柃所理解的香魄相似。 而这种蒸馏之法,就是借由火力,将其蒸腾上来,提取精炼。 这是以凡俗力量模拟神念搬运香魄的过程。 当中各种材料的选取,蒸煮的时机,窍门,提取精炼的技巧,一个个步骤都暗藏秘诀。 但李柃也实在不是谦虚,这些他在前世之时就已经有所掌握,来到此世之后,十余年间潜心钻研,造诣远胜这位池师傅,在投效玄辛峰王族,成为驸马之前,就有足够的资格与其交流论道。 而当他也踏上修炼之途,认知精度由实而虚,渐至大道之后,更是圆满大成。 但他并没有停下自己探索的脚步,而是不断博览群书,增长见识,此后又得妱夫人千年经验之传授,研习种种方法技巧…… 如今的他,就算失去神通法力,以及闻香识人的天赋异禀,放在凡间,仍然还是宗师级的人物,仍然能够一眼看出这位池师傅处在什么水平,面临什么障碍。 故而他传音提点,立刻就使得池师傅茅塞顿开,悟通了过去许多种种关窍和难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池老师傅面露兴奋之色,如同微醺,激动不已。 好一阵后,他才渐渐平静下来,恭恭敬敬朝李柃施了一礼,道:“小老儿多谢这位仙师提点了,幸闻仙音,醍醐灌顶,实在受益匪浅,。” 李柃见镇住了对方,微微一笑,再次传音,询问起来:“池师傅不必客气,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敢问你这边所用花种为何,如何培养?” 池师傅身躯一震,面露惊讶之色,旋即却是释然。 他摇头笑叹,略带几分惆怅和感慨道:“竟然被您识破了!” 没有错,就是识破。 李柃一眼就看出,这位池师傅种种功夫,固然精巧高明,但真正的关键,还是在于选材和栽种花卉的本领。 他与其说是一名制香师,倒不如说是高明的园丁,能够种植出远胜外面所产那些酴醾花。 经此精心遴选,他手中的这些原材料,天生品质就胜过市面上那些普通之物。 如此一来,再经蒸馏提取,必然是事半功倍。 “实不相瞒,小老儿也是意外现,特定季节和品种所产之花更易于提取香露,正好手里头有一些闲钱,种些花草,颐养心情。 我所选酴醾,名为‘夷女’,乃是取自于南边酷热之地,其性如同当地夷女之热情奔放,故得此名……”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池师傅遇到同道中人,也是前倨后恭,把自己半生所藏的秘密娓娓道来。 他说得浑然忘我,管事和掌柜,以及后面跟着的一些随从却开始惊讶现,声音渐渐消失了。 李柃当面,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听去这些别人的秘密,免得自己离开之后,给这位老人家或者亲朋好友带来什么麻烦。 他们只知道,李柃和这位老人谈笑风生,不久之后,各自出了由衷的笑声。 “原来如此啊,这里面竟然还有如此的门道!” 李柃心里大为满意,这一趟并没有白来。 他虽然没有从这池师傅手里学到什么蒸馏工艺上面的技巧,但对于选育酴醾,种植花卉,却是多了几分了解。 其实李柃并不擅长种花。 他也知道一些道理,但却总是忍不住过多浇水施肥,或者懒起来时一直不去照看。 连缓苗,移栽种种基本之物,都是随心而为,更不要谈这种涉及到定向培育的精细功夫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李柃,他只是疏于实践而已。 掌握这些经验技巧之后,立刻就可以找来别人,加以尝试。 慕青丝听着李柃和池师傅谈话,自然没有被屏蔽。 她突然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夫君,你想要照猫画虎,尝试这种选育栽培之法?” 李柃道:“不错,这些年尚姑娘也帮我挑选了不少香坊学徒和制香师傅,把这法子交给他们,或许能够照抄。 不过,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边的气候条件,水分土壤能行,并不意味着月沙岛上也能行。 说不得,还是得把材料基地设立在此间,只有经验技术加以整理,推广。” 此事得一分为二,既看到眼前的这种酴醾香和凡人所用的蔷薇花露,香水产业,也得看到当中蕴藏的一些通用法门,改良之法。 如若能够把定向培育的经验推广到一些灵植和奇花异草上面,才是真正的贵重。 慕青丝道:“这样的话,何必舍近求远,征用这老师傅不就好了吗?” 李柃点了点头,于是又开始和这池师傅闲聊起来。 得知池师傅有儿有女,家有财产,眼前这少年则是他的幼孙,李柃不禁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意。 “池师傅,我想要聘用你为花园总管,专司此前谈及的定向培育诸事,不知是否有意转为园丁,做些伺弄花草的活计?” 池师傅有些意外,略带几分犹豫看了看自己认识的管事和掌柜。 “这位公子可是新东家的朋友,又是仙师,说话算数!池师傅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答应呀!”两人都为他着急,赶忙说道。 “那,小老儿就试试看吧。” 乍得提拔,池师傅还有些矜持。 谈完了正事,李柃也没有急着离开,继续和这池师傅攀谈,还在池师傅的带领之下参观后院的一些蒸馏工具和制香之物,复又见到,他这里竟然还制作了一些鲜花馅饼之类的吃食。 这是花食。 第234章 酴醾香的妙用 所谓花食,乃是利用植物花卉烹制而成。 花食文化与香道同样由来久远,两者相伴相随,多有交汇,一些香料本身也是调味品或者食物,譬如胡椒,桂皮,八角。 于是,李柃便在此间看到了池师傅一家人采用各种花瓣作馅,制作了花食馅饼,闻之其味无穷。 “这些是池师傅你的手笔?”李柃颇感兴趣的掰开一块饼尝了尝,但觉添加的馅料恰到好处,玫瑰花香之中带着几许清甜,饼子也被烤出了酥皮,吃起来外焦里嫩,糯软不腻。 “不错,我年轻的时候得过一场怪病,气血郁积,身生毒疮,一度还会流出臭汗,机缘际遇之下尝试食用百花,借以调养。 无论是香羹,香饮,香粥,香饼,我都曾经涉略过,甚至还学那些城里头的富家夫人,以香汤沐浴,结果还真有奇效,花了三五年的时间就逐渐治愈了,要不然的话,现在都不知变成什么样子。” 池师傅哈哈一笑,告知了李柃一个事关自己的过往秘密。 李柃讶然,这位池师傅,可完全看不出过往曾经患有恶疾的样子。 池师傅道:“如今我虽然年过七旬,但却仍然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应该也和常年食用百花有关。” 李柃颇感兴趣道:“食用百花,必有其方,可以告诉我你具体是怎么做的么?” 池师傅道:“仙师您若感兴趣,大可以把小老儿这些年收集到的各路方子拿去看看,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一些随性搭配而已,主要还是持之以恒。” “持之以恒……” 李柃闻言,微微动容。 “不错,其实秘诀说穿了,就是持之以恒,如此简单而已。” 池师傅说道。 “就算没有这些方子,常年饮用绿茶,净水,也是可以轻健身体,排除毒素的,再得按时作息,饭后散步,养生益寿足矣。 然而我观修士修炼,仗着自己神识强横经常熬夜,以冥思入定代替睡眠,又时常难忍口舌之欲,不好好辟谷食气…… 不得其法,延年益寿无望,终究还是削损更多一些。” 李柃和慕青丝听得大为惊奇,顿觉凡俗民间果然真是藏龙卧虎。 这个池师傅所言…… 其实很有道理! 无论持之以恒,还是规律作息,都是调养身体的必然前提。 但许多时候,修士们也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而是难以坚持。 一两日如此为之,不难。 十天半个月,同样不难。 坚持个三年五载,八年十年,乃至几十年,就开始困难了。 李柃听到这里,神识微动,在这池师傅周身上下探查一番。 果然惊讶现,他身上清香宜人,有种百花的质感。 可能是因底子不够好的缘故,这位池师傅身上也开始出现了一些老人所独有的老人味,间杂于这些花香之中,带来了让人不好的感观。 此前自己并未注意其身上气味,觉得普普通通,与常人无异,就是被这些表面的轻微腐臭所影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闻香天赋过于敏锐,也是有苦处的,他可不想时时刻刻的闻到那些百味交织的众生之气。 然而注意力集中之后,立刻就显现出了不同。 按照一般的观点,老人身上的老人味,与皮肤新陈代谢缓慢,沉积死皮有关。 他身上的老人味比其他同等年纪的老人清淡许多,昭示着身体机能大抵相当于五十多岁的样子。 这其实也可以作为一些判断寿命的依据,这位池师傅无灾无病的话,起码能够活到一百岁! “大道就在饮食中啊,凡人也有办法延寿二三十年,相当于比同等境界高出好几成。 倘若换成结丹修士,元婴修士,自身注重保养,精益求精更难许多,但也应该还有数百上千年的极限可以压榨! 这些实在不必什么灵丹妙药,只需要四个字…… 持之以恒! 但即便如此,没有好的媒介也是无法完成的,他所用的这些百花品种,还有饮用的水源,必定优于平常人家。 我在螺蛳道场的时候,其实也曾经和妱夫人一起研究过这一问题,妱夫人那边所产的香口茶,灵蕴更足,但乍看起来功效反而还有所不如。” 这是让李柃非常迷惑的一点。 这位池师傅有花食,难道别人家就没有了吗? 这又不是什么独门秘方。 而且像妱夫人之类的修士,难道会缺持之以恒的功夫? 她们断断续续饮用这类东西,同样是以十年数十年为单位的,功效似乎也没有那么明显。 当中的差距,究竟是从何而来? 或许就连池师傅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关窍,他所总结的经验也就听听罢了。 这个时候,李柃忽的见到,此前捣臼的那个少年躲在一边吃饼。 他还只是个孩子,听着大人聊来聊去,没甚意思,嘴馋起来,也顾不上什么贵客不贵客,教养不教养,吃个饼再说。 隔着房间墙壁,李柃感应到他先是摊开馅饼,又从旁边拿起一瓶蔷薇露,如同酱油般,洒了些许在上面。 这才美美的咬上一口,大快朵颐。 这是他的习惯,做得自然无比,李柃却如恍然大悟,分出一缕神识笼罩那少年,仔细观察起来。 “这人身怀香体,人香具足!” 李柃有些震惊。 等闲凡人的身体其实是臭的,在李柃下意识的屏蔽之下,方才摒弃了诸般杂味,排除掉许多令人不适的气味。 即便亲近如朝姝,丽居这些丫鬟,也难免有腥秽恶露之臭,这是人类正常生命活动所产生的杂味,倾向于物质层面的感应。 好在李柃懂得自我调节,不然准得给这种敏锐的天赋折磨疯掉。 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也是同样的道理。 当然,他也不会蠢到给自己找不自在。 修士拥有神通能力,也同样可以自由调节自己的这种感官,不至于满眼污秽恶臭。 这种调节能力,是不可或缺的。 但是这个少年身上体味极净,即便以筑基修士的标准而言,都称得上是清香了。 可就在这时,一股尘世杂臭又传入了李柃的鼻尖,令他不由自主的微微皱眉。 “还是不够圆满?” “对了,这里毕竟是凡尘浊世,便是再如何控制饮食,调养身体,也难免凡俗食物和正常新陈代谢的影响……” 李柃一边应付着和池师傅的谈话,一边暗中以神念催动香魄,融入自身,却是忽的现,在这种蔷薇露的香魄入体之后,体内诸多元气如同被媒介触动,蓦然活跃起来。 出入交换之中,部分香魄留存在了血肉之中。 这当中竟然拥有着类似化学反应之中催化剂的作用,能够以自身替换体香,常驻此间。 经此一试,李柃立刻就确认,那少年原本应该炼就体香的,只是因为未曾好好保留这份益处,也不得修炼功夫,平白浪费了。 “池师傅,你家中有以蔷薇露伴食的习惯?” 李柃不动声色问道。 “您怎么知道?噢,方才看见桌上的瓶子了吧,不错,我们偶尔也会将其当做伴食调料,这个倒是无妨的。” 李柃点了点头,这种古代的香水并没有使用乙醇作为溶剂,本质上还是植物提取液。 而植物原本又是食材的主要来源,无论香料还是药材,食物,多采自于根茎,叶片,果实,种子种种。 以花为食,自然也不足为奇。 这就跟有些人嗜好放点儿香菜或者葱花一样,再撒点儿胡椒,辣酱…… 把这种东西比作酱油,酸醋亦可。 虽然有些不太恰当,但它们的本质,的确都是一样的。 …… 许久之后,李柃和慕青丝终于离开池师傅的家,回到自己下榻之处。 “夫君,我方才便见你似乎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别的现?” 慕青丝对李柃了解很深,此前李柃和池师傅言谈如常,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异状,但实际上却分心了。 如若不然,以李柃的性情,说不定还要追问更多技术上面的细节。 对于香道相关的这些种种,他是非常感兴趣的,肯定得打破砂锅问到底,能学多少是多少。 而且他的兴致一起来,也没有必要耽搁功夫。 这只能说,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先把那些闲杂琐碎搁置。 李柃道:“确实如此,我是感觉,这种蔷薇露似乎拥有着意想不到的功效,如若能够利用它的特性加以调和,说不定能够制造出更好的香饮之流。” “比妱夫人那里所制的香口茶还要更好吗?”慕青丝道,“可是妱夫人那边的香口茶利用了一些灵材作为材料,几经调制,价值不菲。” 李柃道:“不必迷信灵材品质和价值,这些东西不对症的话,也都没有用。” 不过,究竟是否当真如同我之前所想,还需经过一番验证才行。 李柃想到就做,立刻忙碌起来。 这里的条件虽然简陋,但他身为修士,自然有办法克服。 当下,利用法力替代蒸馏榨取种种,轻轻松松就完成系列的提取过程。 但做到这一步,仍然还是止步于池师傅所给的方子,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李柃身为香道大师,自然要去芜存菁,推陈出新,利用自己的理解对其进行一番改良和优化。 于是,又再继续精心调配起来。 他的造诣非同寻常,仅仅只是一夜的功夫,就成功制作出了自己所产的酴醾香。 这种香品馨烈扑鼻,但是尝起来却清润甘甜,略带蜂蜜的感觉。 虽然只是凡物,但和信灵香那样,竟似隐隐有种勾动精神力量,视之共鸣的感觉。 李柃一见到,便有了当初炼制出信灵香,暗合此方天地大道的感受,不由得心中欣喜。 结果一试之下,果真现,这种香品当中的一些特质能够促使自身气机改变。 一些过往都未曾觉的杂质排除出去,香气留存下来,充盈道体。 一来二去之间,竟然就使得整个身体都充满了此种香魄的气味,如同传说之中的身带异香。 “竟然成功了?” 这是香口茶的理想状态,也是过往李柃所曾研究过的香身丸的形态。 不过当李柃召来下榻之所的一些仆役,让他们也服用量少许这种香露进行对比之后,却又觉,似乎并没有什么理想的效果。 明明对自己有用,却对那些凡人无用,这又是为何? 他们身上都表现出了池师傅和那少年一般的不圆满,似乎是香魄改变身体的同时,又继续被凡尘浊世污染了。 他苦苦冥思许久,让慕青丝也尝了尝,见她身体和自己一样泛出花香,这才终于恍然大悟。 “这种香魄的真正作用,其实是引导和占位!” “因为我和青丝的道体原本就是茶芜香所催化,性质上极其纯净,受到凡尘世间各种浊气的影响,也才短短几年而已。 凡人的几年和修士的几年是截然不同的,在这几年前,我甚至都没有吃过什么油腻辛辣食物,多以食香为辅,间或辟谷,污染还非常之轻…… 更有甚者,就连香口茶那种饮品,也有可能是一种‘污染’。 它虽然同样带香,但却未必见得就是身体所需要的香气。 从有益于身体机能,增长灵蕴的角度来看,它是有益的,然而在改变体香,锁定人香方面,却又反而有碍。 这些种种,实在不能一概而论,或许此前一直未曾得以突破,就是被这些干扰的因素扰乱了!” 李柃忽的略感激动,不仅仅是因现了新香魄和制造香身丸的契机,还因确立了一种香魄运转的机制,一种类似催化反应的变化。 更为难得的是,当中的关键物质,竟然还是一种完全不需要灵气和灵蕴就能炼制的酴醾香。 虽然这种香品的原材料有产地限制,但是以如今的条件,恰好已经满足出产所需,完全可以大规模种植和采收。 李柃打算好好研究一番此物,倘若真的将其功用确认下来,立刻就可以将其转变成为一份有益自身的香道产业,而且对今后的展有着极大的助益! 第235章 竹步国事了 第二日,竹步国内,王都中。 李柃再次来到池师傅家中,这一次,他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是自己单独到访。 池师傅正在收拾行装,见李柃出现,大为惊讶:“仙师怎么又来了?” “池师傅,你这是准备去往南边赴任?”李柃问道。 “商行的种植园设立在南边的南离岛上,蒙仙师提点,许小老儿以名位,小老儿自是要赶紧动身,去那里好生当差,不然耽搁今年夏天,无来由的就少了一年选育选种的机会了。” 池师傅年纪大一把了,仍然干劲十足,充满打工人的精神说道。 李柃客气道:“这数百里的舟车劳顿,可得保重自己。” “呵呵,小老儿身子骨硬朗得很,起码能干到九十岁,仙师不必为我担心。” 池师傅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把一大捆衣裳鞋袜之类的杂物扎紧,进而连同些许瓶瓶罐罐,铜制甗甑之类也一起带上。 李柃随意看了看他正在拆解打包,准备找箱子装起来的东西,是一种蒸馏器,分为上下两层,配以铜盖,看起来倒跟一个双层蒸锅似的。 凡人在劳动实践之中总结出了不少东西,这些大抵都是修士难以涉及的。 不同的蒸馏器,效率也是不同的,就李柃所见,这种东西的效率应该不错,乃是经过多次改良之后,方才成为这种形状。 这也称得上是凡人之巧了。 不过修士拥有法力,根本无需凭借这些器具就能自行炼制,所注重的巧妙并不在此处。 拥有法力实在太方便了,法力一转,花瓣之中的精油立刻分离出来,比起什么数蒸数榨的工艺高明到不知哪里去。 它甚至可以取代离心机的作用,也能替代溶媒置换。 不但方便,而且精准,有效。 难怪工艺水平远远过凡人。 再得数十上百年精研考究,自身造诣水准就提升上去了。 所以,哪怕修仙界一直都不注重科学技术,许多东西仍然得以传承,因为一名修士自身就是一个文明,数千年的生命,即便敝帚自珍,流入内卷,也仍然会有深厚的底蕴。 李柃略作沉吟,也没有跟他说自己改良酴醾香的事情,反是把另外一种香方拿了出来。 “池师傅,我赠你一方,你到南离岛上之后或可自行炼制,看看能不能依仿着做出来。” “这是……信灵香?”池师傅打开李柃所给的方子,面露讶色。 时移世易,曾经6上渚元国欲求而不得的信灵香香方,就这么给李柃流传出去了。 “不错,这是一种修士也能够用的灵香方子,价值如何,不言而喻。 有兴趣的话,找你们东家借贷开坊,可保你家数世富贵。 你也不必担心怀璧其罪,因为常人就算得到了这种方子,他也炼制不出来,就算炼制,也仍需要通过你等这样的手艺人来动手。 倘若处理好的话,些许麻烦是可以避免的,再得用心经营,你们池家后人当中未必不能出个修士。” 北海之地,金钱大道繁盛,各种灵丹妙药都可以花钱买,筑基丹更常常被使用。 如若池家出了个拥有灵根资质的后人…… 李柃也不介意照应一下。 “这,这太贵重了!”池师傅自然也明白,这小小一张方子蕴含着多么巨大的价值。 “区区小事,不必在意。”李柃的格局已经不在这种小事,而是在道途,在生态。 不过池师傅生活在凡世间,身边许多人,格局就是一张方子重万金。 他还是吩咐池师傅要好生保管好此物,不要给外人知晓,哪怕子女后人,也守口如瓶,只挑选合格可靠的人传下。 再安排周成等人照应一番,切实让这边也兴起一方香道势力。 此举既是为了报偿池师傅赠予他香方,习得酴醾香的因果,也是为了播撒香道种子,培养香道势力,算是一举多得。 李柃现这个世界的香道还是太过薄弱了一些,民间多的是像池师傅这样的手艺人,只可惜都是些凡人。 看来,到时候要让尚玉仙帮忙搜罗一下民间消息,继而广为传道,让更多的香道势力兴旺起来。 “说到这个,也不知道金钱会那边筹备得如何了,金钱会同样得到了我的香方,按理说来,是要大批生产,把此物作为全新修炼资粮的。 按照金钱大道的习性,但凡有个丁点儿功效,他们就能吹到天上去,好像缺了信灵香就不得修炼,而有信灵香,就能筑基结丹,长生不朽似的……” 按照李柃的猜想,如今还没有什么动静,大概是还没有摸透。 不过,按理说来,也应该快了。 一两年不行,两三年,三五年。 迟早能够把香坊那一套建立起来,投产运转。 做完这件事情,李柃便离开了此间,去往当地的坊市探访其他东西。 他所注重的是香料市场,还有当地各种与香道相关的特产。 这个时候,李柃才现,《万国风物志》当中的有些记载已经过时。 这本书并非一两人编撰,而是综合许多修士游历笔记整理而成。 大家都是按照固定的格式,如同做八股文一般,把自己的见闻和阅历写入其中,然后按照不同的类目编修行。 这算得上是较为先进的共享模式,集体创作。 缺陷则是缺乏了统一的组织和权威机构主持编修,难免良莠不齐。 而且风土人情这种东西是会变的,当时某人来到某个海岛的时候,见着当地民风开放,就以为当地开放,结果几百年后再有别人去看,可能又变得保守之极。 同样也有许多东西,古今名义不同,或者同样的品种,名目,气候环境稍变,功效大打折扣。 这些考究起来就困难多了,也实在没有办法保持随时更新。 除非建立起自己的势力,通过大量派遣人员外出采风,汇总这些。 修士们当然拥有神通法术,可以运用到这方面,但无论是占卜算卦,推演天机,还是以类似梦境的手段侦查人心,都得花费不少时间跟精力。 这也同样只能专注于某一区域,无法做到全知天下。 好在李柃也不是真的想要全知全能,他只是看重此间的香道相关之事罢了。 而当中的种种是可以传承和借阅的。 他自己一时无法收集,但是有人绝对可以,那就是当地的商会势力。 李柃特意现身,拜访了一番涂长老。 这位涂长老正是当时参与剿杀连溧,结果力战不敌,仓皇而逃的那位。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他也休养生息,恢复状态,意气风得很。 “李道友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没曾想此间些许琐事也劳您亲自过来,如若只是想要那些凡俗之物的话,在下当然是倾尽所能,为你收集。” 得知李柃的来意,涂长老丝毫没有犹豫,就应允下来。 “那我就多谢涂长老了。”李柃呵呵一笑。 “我听闻阁下的同门师兄弟正在竹步国中风生水起,最近还买了两艘宝船,不知于商道一途有何计划。”涂长老关心的是周成等人和望月商行崛起的事情,隐晦问了一下。 李柃道:“买船是为了行商,赚些从这里往沿海岛国以及去往北霄群岛的运费而已,商业上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懂,还得请涂长老多多照应。” 涂长老道:“不敢当,不敢当,周成他们已经按惯例加入了宝船行会,以后可以组队前往北霄岛,相互关照是理所当然。” 他们聊了一些此间商会以及金钱大道方面的事情,期间李柃自然是免不了开启闻香识人的天赋,查看一下这位涂长老。 结果这一开启,顿时就惊了。 这位涂长老果真满身铜臭,如同一股金色的云朵笼罩身躯。 此时李柃已经知道,自己所诞生的这一种感应,是侦查财富所用。 准确来说,是财富之中所累积的因果。 它并不单纯只是判断财富的多寡,还有与之相关的香臭。 准确来说,劳动产生的财富是香的,有种田地之间,稻谷的清香。 靠着智慧赚取的钱财也是香的,如同蜜糖一般甜润。 但是靠着剥削和坑蒙拐骗赚的黑心钱却是臭的。 这些种种都以因果的形式积累在一个人身上,业力缠身。 只要无法摆脱财富的原罪,这种铜臭味就会一直缠绕在人的身上,并不以他自身心智为转移。 甚至就算放弃那些财富,曾经产生过的业力也不会消解,因为财富天然是有主的,就算他自己不要了,也仍然还会存在,仍然还有可能流通。 这些财富创造过程之中积累的种种罪孽,给社会带来的改变也仍然还在,甚至能够不断流传下去。 当中隐含的一个隐秘条件就是,很多人无法判断自己所挣取的钱财是香还是臭。 可能在自己看来合法合理的所得,实际上却承担着剥削的因果。 自己靠智慧赚取而来的,也是参与了收割。 因为这里面的因果是一个罗网,而不是单纯的线条。 金钱大道通因果气运,绝对不是简单把两个人之间联系起来,你买我卖,钱货两讫那么简单,而是把参与到生产劳动之中的所有人都联系起来,也把行符钱的机构联系起来。 这里面情理交织,善恶难辨,根本就是如同一个大染缸,什么都混杂到了一起。 自然而然,所有的良善与清洁都被污染了。 滴墨可以污池,唯有流水不腐。 “难怪法道修士都喜欢躲在灵峰福地里面清修,原来不是不爱钱财,而是不想招惹这些因果! 金钱大道相关的因果,实在太难缠了,然而金钱的概念又不仅仅只是手中的符钱而已,还包含了各种法宝和灵材,越是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彼此之间的污染就越严重。” 李柃一直都想不通,为何黄云真人等人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还有那些宗门大派,古老世家,实力也远四海商会,仍然能够让其执掌大海。 原来是也能察觉到这些东西。 他们依靠的或许是其他手段,但结果是相同的,同样都能看到这些因果在累积。 “既然知晓了此事,应该如何应对?” 李柃暗自思索起来,得出的结论却是,君子远庖厨。 金钱大道的因果,就让金钱大道的人去沾惹好了。 自己来到此间,难免也会沾惹一些铜臭味,好在一直都是自食其力,靠着手艺挣钱,不会那么严重。 如今也获得了酴醾香,更将会有消解之法。 这种因果业力的累积,还有改换自身体香的办法,也与妱夫人所提及过的绝尘香息息相关。 它们之间的名目虽然不同,但是内在原理大抵都是相似的,那就是从因果的层面洗净自身,涤荡元神。 自然无病无灾,不必受劫。 李柃回去之后,慕青丝问了一番他的行踪,道:“今后周师兄等人在他势力之下做事,香道产业的经营,不妨也分润一些给他,免得麻烦。” 李柃道:“我晓得了,金钱大道讲究的是一个利益均沾,大家合作财才是真。” 慕青丝道:“当地自有商盟,还有那所谓的宝船行会,我也了解了一番,是商贾们联合起来保障安全所用的。 孤帆只船横跨大海实在太危险了,还是结伴一起前往才好。 只要宝船的规格差不多,都是可以结伴同行的,往返于固定的港口之间,安全性大大提升,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把?” 李柃闻言,不禁笑了笑,道:“这次的劫难其实只是个意外,一个人一辈子碰到一次,都算是倒霉了。 虽然那涂长老看着不太可靠的样子,但炼气层面的麻烦,他是完全能够解决的,他也想要交好我们,这边的事情就算是有所保障了。” “那倒也是……”慕青丝赞同道。 事已至此,竹步国内便没有什么可留的了,两人在下旬与诸位同门告别,返回了月沙岛。 一回到这里,李柃即刻开始闭关,全力探索酴醾香改变人香之法,以及相关的运用法门。 这个东西,或许能够结合食香炼魂之法,成就真正的香道修炼途径! 第236章 筑基法门天香引 经过一段时日的整理,李柃终于成功解决了最初之时所遇到的种种问题,又一次改良自己所得的酴醾香,并且结合香身丸的炼制之法,将其化为可以食用的香饮之露。 此物的意义对他而言,就相当于法道修炼所需要的辟谷丹,辟谷之后,排除杂质影响,能够使得身体无垢,渐至道体水准。 即便修炼到了筑基境界以上,常饮香露,应该也能够使得它挥出香身丸的效果。 如此一来,体空寂然,是为殊胜。 月沙岛,府邸中。 李柃把几名看家护院的虾兵召唤到了内苑之中。 这些虾兵在龟管家的带领下来到此处,都显得有些拘谨,他们虽然是妖修,但也已经诞生出文明。 而有文明,就有阶级。 作为凡民,天然畏惧修士,更何况是府邸主人,筑基大老爷这般的仙师? 平常他们都在外苑当值,往来巡逻,也不知道召唤过来所为何事。 李柃看了看这些奇形怪状的异族修士,略微忍住清蒸大龙虾之类奇怪地方联想的冲动,和颜悦色对他们道:“这次召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配合一下,协助我进行香道研究。” 龟管家奇怪道:“老爷,这些虾人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懂什么炼香制香,怎么进行香道研究?” “嗯……”李柃沉吟良久,幽幽说道,“怪我没有说清楚,算是被研究吧。” 龟业成无语,好吧,被研究也算研究。 “其实说穿了也非常简单,你们从今天开始,就给我住在外西苑特定的地方,专供饮食。” 李柃开始点选:“你们两个以香露替代清水,一切吃喝,尽由此物; 你们两个照常饮食,但只在平常将其当作酸醋,酱油调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调料可用; 你们只以此物洒在屋内,常闻此香……” 这是基本的对照。 几名虾人家丁不明就里,但也没有关系,李柃大手一挥,便让龟管家从公中多支一些银钱,作为协助研究的奖励。 此后李柃又吩咐道:“龟管家,再找一些人类或者蟹人,贝女各族过来……” 龟业成似懂非懂:“老爷,你想要看此物对不同种族的效用?” 李柃道:“不错,各族道体天生秉性不同,修炼之法也不尽相同,想来是会有所差别的,我暂时也没有办法测试所有物种,但把这种香露用于身边诸人上面,还是可以做到的,我自己也会使用此物,亲自进行试验。” 他说到这里,看向龟业成:“怎么样,龟管家你想不想试用一下此物?它可以当成平常香水使用,亦可撒于食物之上,当成香油,果醋之类的调味品,别有风味。” 龟业成笑道:“这还真是奇怪的吃法,那好,我也试试看吧。” 其实在前世,番邦大食国就有人这么做,此世没有这般的文化,海中妖修更难有这般的条件去展这种饮食习惯。 不过没有关系,李柃作为香道大师,从今开始,就在府内推行食香了。 这就叫做月沙岛特色。 …… 时间很快过去数月,不觉之间,就到了年底。 “见过老爷!” 府邸内苑中,李柃亲自来到了几名参与尝试的虾人家丁所居之地。 “免礼。” 带着几分好奇,慕青丝观望四周,但觉空气中馨香阵阵,如有繁华盛开。 原本身上应该略带些许腥咸气味的虾人们,竟然变得香喷喷的,全身上下,由内而外都散着花露的气味。 李柃闻香识人,更是能感应到,空气之中充满了宛若花粉的暗红色气雾。 诸位虾人见礼之间,各自中气十足,身体机能较之参与试验之前似乎有了不小的提升。 “你们现在感觉如何?”李柃询问道。 “回老爷的话,我们现在都好极了,感觉可以一拳打死一只海豹哩!”一名虾人家丁挥舞着拳头,想要趁机展示自己的勇武。 李柃呵呵一笑,也没有信这鬼话,径直招了招手,让人取来这个独院之中的详细记录。 他供养这些虾人,可不是给他们白吃白喝的,每日养膘之余,都得配合着进行相应的体能测试,以及各种训练。 “力量三百四十斤,三百二十斤,三百五十斤……这没有怎么增长嘛。”慕青丝看了一眼,立刻现问题。 “但他们的体能的确提升许多,各自有不同幅度的增长,这种花露似乎能够帮忙排除体内杂质,清肠润体。” 慕青丝道:“夫君,看来这次是真的成功找到关键之物了,这酴醾香,价值并不亚于信灵香啊!” 李柃道:“不错,如若说信灵香能够食香炼魂,有助于精神层面的灵力增长,那么这种酴醾香就是炼体,有助于清洁道体,改变体香。 两者相济,几乎等同于炼气境界的修法。” 慕青丝道:“若非亲历,还真难以相信,这种东西竟然是在凡俗之中掘出来。” 李柃笑了笑,倒是毫无意外:“真论起来,当初老祖门下弟子云游凡世,不也掘出了我?当时我也只是一个民间高手啊。” 慕青丝闻言微愣,旋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有错,正是这样。 对于当时的李柃而言,他又何尝不是那个被掘起来的民间奇人异士? “我终于明白,夫君你为何要把信灵香的方子给那池师傅了,他如今是老了,没有什么指望,但是留有子孙后人,将来未必不能出个香道世家。 此间尚有因果,一饮一啄,皆由前定,说不定将来开宗立派,道途之兴,都得应在这种微妙的缘分上面!”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传音问李柃:“你的神魂拥有大修士的水准,还曾连历三劫,位格之高,寻常元婴都比拟不了,难道是有什么现?” 李柃道:“不错,我隐约有个直觉,池家可能会出香道之才,说不得将来我的法门,技艺,还得靠着那人来传承和扬光大。 正所谓独木不成林,香道之兴,必有宗门,弟子,附庸势力,如今闵莲,辛大元虽然隐约有被我引入道途的趋势,但都各有各的问题,难成为我正式弟子。 他们合该掌握一两方法为止,各得技艺,难授真传。” “真传……”慕青丝微微动容。 修仙界中收徒传艺的习惯,一般都是以筑基境界为起步。 只有筑基修士,才拥有足够漫长的生命和足够稳定的条件去接受那些博大精深的道途。 在筑基之前,无非就是一些记名弟子,杂役之流,有前途的就收为正式弟子。 但都和真传有所差距。 这里所说的真传,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倾囊相授,无所保留。 世间难得天才之辈,倾囊相授也未必学得会,更何况敝帚自珍? 这也是道途展所需要。 其实在螺蛳道场,妱夫人也有把李柃作为真传弟子的意思,那是当真倾囊相授,无所保留。 但两人之间并没有师徒的缘分,也就没有沾染上这份因果。 可如今,李柃却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和池家的某位后代会有师徒名份,合该由此一人,传承自己道途。 等到弟子归位,再得徒子徒孙,自己的香道基业就算是真正立了起来,那时候再得结丹,说不定过个几百年,也是一方老祖了。 开宗立派的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 当然,就算那样,也仍然还只是局限于这一地界的小众道途,实现了立竿见影的小目标而已。 离香道大兴,还远着呢。 慕青丝听完李柃解释,不禁暗暗惊奇。 李柃的感知能力就算在元婴修士之中,也算是最为顶尖的那一种了,香道通幽,又有天香之德,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 这般玄妙的感应,隐隐有预言之能。 当然,这也不是真正的预言,而是针对自身命运和香道前途作出的预测。 李柃自己都不见得能够确认池家是否当真能出那么一个人才。 不过他做事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一处,他所行者,是顺应大势的必由之路。 那边的种子播撒下去,前因已经产生,经过自然酝酿展,产生那么一些香道人才是大概率事件。 而他人的道途条件不如自己,掘和引导的可能性也不如一直暗中关注的自己。 那么对方被引导至月沙岛上,跟随自己学艺也是大概率事件。 重重概率叠加之下,便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要多少年,才会有那么一个成果? 李柃也不知道,他只能如同神棍一般戏言,中午不来。 为何中午不来? 因为那是早晚的事情。 “话说回来,这下就算是确认此物的作用了吧?”慕青丝收回思绪,又问李柃,“此香可以和信灵香对应起来,加以炼体?” 李柃道:“不错,它的本质就是改变身体机能,调节体液,修成香体。 这也恰与妱夫人交给我的委托目标有关,成就人香法门。 若得人香小成,当为道体,并不逊色于筑基之境的成就。” “竟然足以成就道体……”慕青丝颇为感慨。 李柃道:“如今我已经确认方向,只剩下旁枝末节的细微之处了。” 他这么说着,又再继续检阅各个对照组别,甚至就连闵莲,辛大元都过问一番。 他们作为炼气修士,自然也被李柃纳入了试验和观察的范围,正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能就近观察。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此香对于凡人而言,效果等同于一些灵材级的香茗,非常有限。 但经过配套的炼气法诀和众妙化香诀之中的引导之法,却可以令得食香效率大大提升。 与此同时,过往所创造的香神法门也被利用起来,观想气味,化为自身之神。 这却又是隐含信灵香拜己之法的意境了。 这些种种,很好的把李柃过往的道途成果串联起来,进行了一番综合运用。 时间很快又再过去小半个月,李柃一番闭关苦参,终得闻香修炼之法。 此法名为《天香引》,名为天香,实为人香之法。 它乃是通过闻香,食香二**门,配合外物之助,通往天人合一之境的奇妙胜景。 和其他炼气之法主张引导天地元气不同,它所注重的,是炼就香体,改变自身人香和体味,然后借此观想香神,成就道体。 如此一来,元神与体魄同步增长,筑就的道基,也会天然能得一项香神之法的妙用,那就是自身之香念。 对于不通闻香天赋的人而言,这是至关重要的因子,也是后续修炼《众妙化香诀》的条件。 像李柃这般的人,天生就神魂特异,懂得辨析香魄,观想存神。 对于他而言,修炼《众妙化香诀》只是一种本能。 对于其他人,却是无论如何都学不会的高深法门。 即便有了这些办法过桥,也得达到筑基之后,起码拥有法力,才能借助法力的虚实变化催生出来。 但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取巧打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门户,使得香道弟子拥有了掌握这种神通的可能。 在此之后,他们当然也不能改如同李柃这般,能够催化出所有的香气,千变万化,随心所欲。 但假若有外物之中,能够借助实际上的那些香品闻香感应,同样可以模拟出来。 长久练习之下,掌握三五种,七八种,大概都不成问题。 这其实也是其他道途的常态,不见得所有人都能是绝顶天才,能够信手拈来,无所不精,只要能够借此过桥,通往高深境界,就完全足够了。 不过李柃所能推演的,也就是到筑基为止了。 结丹? 连他自己都还在摸索结丹之法。 元婴? 生来魂异,神魂几有元婴巅峰,接近化神大能的位格,怎知如何成就元婴? 这些都得以后慢慢去探索,或者指望弟子门人当中出个什么惊才绝艳之辈,自己抱着大腿求带了。 “已经创造出来了,暂先试验一番吧!闵莲和辛大元都是炼气境界,也都接近筑基,正好让他们试试看!” 李柃迫不及待,再次找到两人,分别交代一番。 第237章 很好,腌入味了   “什么,还要我再喝你那玩意儿呀?”   月沙岛上,新建的香坊中,闵莲得知李柃的要求,不禁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怎么,它不好喝吗?”李柃问道。   闵莲道:“好喝倒是好喝,可天天都这花露清饮,连喝大半年,我都喝得想吐了。   蔷薇露好是好,但当成水喝,总也会腻味呀。”   李柃笑了笑,道:“这倒是一个问题,人的身体机能玄妙异常,初时闻得此香,会感觉愉悦美味,久而久之,却又腻味。   不过等到一段时间之后,调整过来,就能慢慢习惯了,又恢复愉悦美味,不觉腻味。”   闵莲道:“但我也曾听闻,凡人常年累月只食用某种东西,不吃油盐等物,会搞垮身体。”   李柃道:“的确如此,所以凡人是不能这么做的,得配合修仙功法才行。   但你并非凡人,而是修士,配合我的天香引功法修炼应该没有问题。   而且我最近也有在改进这种香露的配方,添加人体所需各种灵蕴,力求做到凡人也能以此为食,至多再辅以粗茶淡饭。   修仙界中要解决这些问题还是挺容易的,充其量就是成本问题。”   闵莲道:“那倒是,想要补充灵蕴,替代油盐等物,起码也得是不入流品的灵材。   虽然乍看起来不算什么,但当成饭吃,还一供养就是供养一大群人,结丹修士也未必耗得起。”   李柃闻言笑了笑,不用加个未必,那是肯定耗不起。   好在要利用灵蕴之物替代各种矿物和微量元素,补充凡人维护身体机能所需,用量并不大。   改良配方,精心打造,终归能够省下不少。   一阵劝说之后,闵莲终归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继续喝这些蔷薇露,以作试验了。   天天都以此为食,不吃其他,她最近这些时日,都快腻透了。   不过李柃应许她的前景是有可能筑基,也就忍了。   另外一边,辛大元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满口答应下来。   但李柃几日未见他,却突然现,此人身上多出了一股鱼腥味。   “你偷吃其他食物了!”   “没,没有!”辛大元吓得一抖,几乎跳将起来,“李道友,我怎么可能偷吃其他食物,我可是一直都有按照你的吩咐做事的。”   “你骗不了我的,或者说,骗不了你自己。”李柃略带几分失望,看向辛大元,“偷吃就是偷吃,不必不承认。”   辛大元颓然:“好吧,我承认,我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这天天都喝那劳什子花露水,谁顶得住啊!   李道友你也莫怪,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好口舌之欲,没得肉吃,没得鱼虾,又天天都有那些府中仆役,坊中工人在我面前大鱼大肉的……   我就吃了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辛大元眯着眼睛,摆着自己的手指头示意。   “算了,凡胎肉身,生来就是如此,我也不怪你,但今后不要再这样了。”李柃还能说什么,只能摇摇头。   “我保证一定!”辛大元立起三个指头,但想想这个世界还是有一语成谶的,也没敢多说什么赌咒誓的话,只是嚅嚅道,“呃……尽量吧。”   李柃无奈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漠然。   他也懒得多说什么了。   各人前程,是自找的。   原本这个辛大元的天资远远优于闵莲,是有机会筑基,习得自己《众妙化香诀》的。   因他天赋异禀之故,李柃也希望他能做到,好切实配合自己的展大计。   但他心性如此,竟然偷奸耍滑。   也只能放任自流了。   再说了,对方也是成年修士了,他要走什么样的路,自己并不应该多干涉。   或许就这样也挺好,前程什么的,只是自己强加于对方身上的期望。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成就的。   看开了就好。   回去之后,李柃把这件事情跟慕青丝说了说。   慕青丝听完,默然一阵,问李柃道:“夫君,你可知道仙门修炼是什么样子的?”   李柃道:“这个我却未曾关注。”   慕青丝道:“仙门弟子但入山门,虽非真传,但却基本上都一视同仁,往着筑基真传的方向培养。   虽说当中仍然有圣裔血脉,各种天才,世家子弟会被区别对待,但各人前程,仍然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是每日晨昏修炼,冥思入定的功夫,不断累积,渐渐拉开距离。   凡人看着修士闭关潜修,一闭就是好些日子,好像很轻松,但这个过程其实是无比枯燥的,最忌心猿意马,徒耗精神。   再有就是修仙界的各种典故,知识,天地大道的种种道理……   这些都是水磨工夫,等到三五年,七八年,乃至于十年之后,彼此之间的修为造诣差距会越来越大,前程未来也变得明显感受到区别。”   李柃好奇问道:“我以前就听你说过,你在天云宗的弟子学堂门门功课皆优,难道就是能忍这些枯燥乏味,坚持不懈?”   慕青丝闻言,自豪一笑:“那当然,要不然当初我怎能得个筑基成败两可的评价?   要知道,筑基可是很难的,能够有个两可的可字,已经不错了。   后来虽然沾了夫君你的好处,方才成功筑基,但自身修炼功夫,打下的基础亦不差。”   李柃闻言,不禁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如此。   “不过,这修炼路上,障碍未免也太多了。   而且还不是那种峰峦叠嶂的明显障碍,而是许多不显眼的小障碍。   这就好比凡人天命耄耋之上,但凡有熬夜劳神,暴饮暴食,跌打损伤,都在折寿。   偏巧这些种种折寿之举,都不会说一下就令得事情无法扭转,终归还是有补救之策,常人也不会太在意。”   这个世上的道理莫过于此,大障碍,大挫折,人人都看得到,人人都会去避免。   小处功夫,却不见得。   因为这些需要着力的地方太多了,平常一个不注意,就错漏过去。   心里想着,算了吧,反正下次注意些呗,那就心神松懈下来,留待下次注意。   但真的就能做到下次注意了吗?   那也未必。   到时候该犯的错误还是会犯。   蔷薇露配合天香引帮助凡人改善体质,甚至拥有灵根者炼气筑基的法门,其实也算是相对完善了,但就连闵莲和辛大元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抗拒之心,可见坚持之难。   这还仅仅只是一年不到的时间,如若三五年,七八年以上,岂不是坚持者凤毛麟角?   慕青丝听了,安慰道:“世间之事都如此,不为夫君所创功法。”   李柃失笑道:“也对,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本来就是一个遴选的过程。”   自己所要做的也不是让它彻底成为修炼圣物,但凡饮用,都能成功。   充其量只是提升概率和机会,让天资卓绝,或者心性绝佳之辈能够脱颖而出。   于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   深夜,清宁居,房间中。   幔帐垂落,幽香浮动。   偌大的金平脱紫檀象牙床内,李柃与慕青丝相对盘坐,彼此手脚相抵,气机贯通,共参秘录。   他们修炼《紫金光耀洞玄秘录》已有数年,将其推进至中成以上。   气机在彼此体内流转之后,重新回归自己身躯,约有九成收益。   这算得上是非常大的进步了,也是许多道侣双修毕生所不能企及的存在。   这是因为他们道体同源,都是来源于茶芜香白骨生肌所重塑,而且阴阳相济,天生有着互补之益。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没能做到十成十的返还。   人身各有差异,道体肉身也仍然难免污秽杂气,很难保证修炼过程中间无所损耗。   只要有损耗,就无法大成。   不过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李柃这大半年来也和慕青丝一起服食蔷薇露,结合众妙化香诀与香神之法不断改变自身气味,生成体香。   不知不觉间,已然把体内杂气排除出去。   忽的,李柃睁开眼睛,闻到慕青丝体内传出一种由内而外的奇异幽香。   这股幽香似曾相识,蕴含着些微的桂花质感,又似被蔷薇露衬托,在其基调之下铺筑华丽的花瓣地毯。   他仿佛看到了,满园繁花之中,一个娇美的少妇款款而来,映入自己的心神。   那少妇长相几乎和慕青丝一模一样,但神态气质更加的凡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灵。   也正因为如此,她所呈现在脑海之中的形象,是身穿飞仙流云裙,衣袂飘飘,如同云霞的华美形象。   这隐约有种过去林柔娘身穿江神冠冕,照映自身本相的意味。   “这是……香神?”   “青丝自己凝炼出来的香神!”   慕青丝也修炼了香神之法,时常照映自身,闻香参悟,但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她并没有照见香魄,凝炼香神的办法。   不过在李柃的逐步引导之下,还是成功让其得以品味到自身人香的特质,渐渐掌握了要领。   而在蔷薇露这一足以改变体香的“香身丸”辅助之下,她更是连现实之中的体香都为之转变。   “青丝,你终于腌入味了!”   李柃半含调侃,半是欣喜道。   刚开始修炼《紫金光耀洞玄秘录》的时候,他就曾经作出过一个推演,那就是自己能以掌握香魄的形式,轻易操控彼此元气,易于转化。   甚至以众妙化香诀催运之,结合天地元气变化,无中生有。   这将可以把共参秘录的收益增加到十成以上!   也即是说,道侣双修,完全是有可能像文人臆想那样,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彼此借力,循环往复,不断成长的!   但一直以来,都无法做到,原因就是青丝的还没有入味,体香并非由内而外散。   而如今,却似拥有了几分可能!   慕青丝也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惊喜道:“夫君,我好像感应到你所说的香魄和香神了!   只不过,只有我自己的体香可以闻见,其他并不能……”   李柃道:“做到如此就够了,你且先别动,让我来试试看!”   当下神魂出窍,如同入冥,来到一个繁花盛开的心相秘境。   这是一处类似梦境,但却又高于梦境的地方。   果然,慕青丝的香神就在那里。   她有些像是法相,但却又没有法相那种神游太虚的自由,只能投射于内景洞天之中,是心灵的照映,而非现实之物。   这称得上是法相的雏形了,单只修炼出了此物,未来成就元婴的机会都比寻常结丹要大几分。   前提是,能够顺利结丹。   李柃此刻出现在此间的,是与自己前世神魂相似的童子天人形象,三头六臂一摆:“气与心合,神交之法!”   两人元神化光,如同梦境双蛇,交缠在了一起,黑白相间之中,形成宛若太极的图案。   顿时间,彼此都感受到了冥冥的悸动传来,天地之间,无形力量涌动,强大力量不断注入。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半梦半醒之中,两人都经历了难以言述的自在逍遥,仿佛直至这一刻,彼此身心才真正得以解放,获得无限的自由。   而等到一切结束之后,立刻讶然现,已经天光大亮了。   他们体内元气充盈,满含着运转周天之后所得的裨益,果真如同预计那样,共参秘录不但没有丝毫损耗,反而还有所增益了。   只此一日的功夫,元气精炼的程度就达到了过去两三日以上,相当于两三倍的效率。   这虽然无异于法力的增长,但同样的法力,凝炼程度更高,所拥有的力量,能够掌控的变化更强了,整体增幅也达到了二倍以上!   “真的成功了!我们共参秘录的造诣,终于达到大成了!”慕青丝惊喜说道。   “这还真是可喜可贺啊,如今就有这般功效,假以时日,再得福地灵脉之助益,整体实力只会愈来愈强!”李柃也由衷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默契而笑。   “这般的助益,好像不是简单相加,而是相乘呢!”   “那就再来,多多修炼!” 第238章 香道发展的一大步   多多修炼,自然好处多多。   李柃和慕青丝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屡番共参秘录,感悟其中的玄妙。   这门秘法的精妙之处就在于,灵元每次经历彼此体内转换,都是一次完美的循环。   内气非但不损耗,反而有所增长。   一次约莫小一成,两次就是小二成,三次则是小三成……   你来我往,我来你往,推来推去,来来去去……   简直要上天!   经此一番,李柃和慕青丝终于找到了完全契合自己二人的完美双修之法。   李柃灵感大盛,对慕青丝道:“我以自己的香念塑形之法助你凝炼香神吧,你没有闻香天赋,虽然能够凭着精神的共鸣控制它,但却毕竟不如我方便。”   慕青丝自己是没有办法操控香魄的,但是李柃可以。   两人达到此一双修境界之后,气机相通,精神共鸣,帮忙凝炼香神并不难。   通过此法过桥,不但有助于修炼,还能改进功法,实现通用的技巧。   慕青丝自是欣然答应。   时间很快又再过去小半个月。   “凝香为神,香神具现!”   慕青丝掐动法诀,一股无形的幽香浮动。   她以蔷薇露之酴醾香为引,信灵香助益祭炼,自身精神混杂其中所形成的香神虚影浮现出来。   在此一刻,她身上显露出了凡俗之人都可以闻见的气味,人香飘扬周遭。   李柃在旁边看着她尝试这些法门,无需动用闻香天赋,就闻到了一股独属于她自己的略带桂香的气味   经过一番调整,这已然成为她个人的标志之物,也刻意的以天香引秘法将其固定下来。   李柃笑道:“很好,你已经成功凝炼出独属于自己的人香了,众妙化香诀之中,亦多出了属于自己的人香变化,可以催动精神转化这种香气,并且寄托于其中。   这一成果在香道之中意义非凡,证明了你也可以修炼我的众妙化香诀,还有香形术种种诀窍。   虽然运用起来未必有我这般随心所欲,但我这一身天赋所附带的可是元婴层次的法门,或许你可以凭此旁通神魂出窍诸法……   再不济,香形术也是足以免疫实体攻击的法门,关键时刻,或有大用。”   慕青丝笑道:“好的。”   李柃说到这里,却是略带几分遗憾:“但这也只能证明,你我双修,可以走通这条路,总不能以后招收门徒或者真传弟子什么的也靠双修传功吧?”   不行,贵宗太乱了,这个念头赶紧打住。   双修之法多见于气机交混,越多人共同参与修炼,就越混乱。   虽然也有可能通过调香之术,以某种固定的香气为主基调,大家同步参照,共用标准……   但是这样的宗门,准得被打成邪门歪道,然后天雷灰灰。   为了香道大兴的前景,为了正常的展,还是不要多想。   慕青丝道:“夫君的意思是,要找到不用双修之法也能修成的门路?”   李柃道:“那是当然。”   这个希望,暂时就只能寄托在闵莲和辛大元等人身上了。   要他们都能修成,才算是重复可验。   不过这种事情暂时不是他所能够控制。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们能够修炼到什么样子,得看他们自己。   李柃也只能是耐心等待。   ……   “太难了,这实在是太难了啊!”   此时此刻,北霄岛上,一处商会管事所居的独院中,闵莲苦着脸,把整整一瓶蔷薇露喝下,整张脸都有些黄。   诚然,这种东西刚开始的时候闻着挺香,尝起来甘甜微润,全无花瓣的苦涩。   但日日喝,夜夜喝,一喝就是十天半个月,三五个月,直至现在。   她都已经开始厌烦。   和辛大元不同的是,虽然同样一直都在叫苦不迭,她却还是坚持了下来。   因为她相信,李柃并不会无缘无故吹嘘,他说此物有益,即便仍然处在尝试和探索的阶段,也会对自己筑基有所帮助。   她实在太想要改变命运,成功筑基了。   “唉,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闵莲带着几分惆怅,把手中的小瓶放下,幽幽的叹了一声。   她现在感觉舌头都有些苦,这是尝多了香水的后遗症。   好在这种东西只是天然的花露,并没有添加溶解香精所用的溶媒,不然的话,还要更苦。   “算了,继续修炼。”   她叹息过后,起身到房中一处供祭香炉的案桌前,点燃准备好的信灵香。   看着淡薄的烟气浮动,闻着清香传来,这才在蒲团上面盘腿而坐,再次运功起来。   《天香引》乃是李柃精心所创,引导人感知香魄,香念化形的法门,当中蕴含着他如今所掌握的诸多香道奥秘。   可以说,这是集他自身造诣和智慧所创的引导之法,价值非凡。   闵莲也是个识相之人,她并没有条件结识黄云真人和妱夫人那样的结丹真修,也得不到李柃曾经看到过的神魂出窍奥秘,玄辛峰的藏书,螺蛳道场的藏书种种,但却可以通过此法略窥一二。   这算是李柃的间接复述,甚至去芜存菁,更具条理。   借此参修,许多过往所曾迷惑不解的东西都豁然开朗,种种道途上的障碍也荡然无存。   相比李柃和慕青丝的修炼效率,闵莲自己自行摸索,无疑低下许多。   她也没有达到筑基境界,未得法力,还是炼气境界的水准。   不过闵莲也不好高骛远,她就这么脚踏实地的埋头修炼,正如过往,踏踏实实的代为炼制。   借着信灵香的引导,她的精神很快成功入定,渐至通幽入玄之境。   “心存香念,精神化香……”   默默存想着《天香引》当中包含众妙化香诀入门的部分,闵莲仿佛产生了一个错觉,那就是自己闻着鼻尖传来的香气,自身精神念头也跟着浮动而起,飘然若仙。   烟雾弥漫之中,精神念头被散内外的香气笼罩,缓慢改换着质地。   闵莲尚未意识到的是,经过这大半年以来的潜心苦修,她也渐渐被“腌入味”了,渐至香道的入味之境。   这其实是熏佩之香的深层应用,熏佩之香,目的无非便是在于此处。   这门修炼之法做得更彻底,把修士道体整个都“入味”,先成香体,再谈其他。   虽然闵莲的体魄条件远远不如李柃和慕青丝,但也毕竟是炼气后期的修士,终究还是有着几分根基。   只是在这一瞬间,精神触动,似乎随着法诀的运用飘荡而起,来到一处宛若梦境的地方。   闵莲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般的变化,只是冥思入定的状态更加深沉。   心绪流动,渐渐以自身精神特质的方式呈现出来。   忽的,一股类似莲花,又似带着些许丁香质感,只是非常淡薄的香气浮现出来,充盈于闵莲自己口鼻和脑海。   她的感官和所有的精神意识一下就被这股气味所充斥。   “嗯?这是什么味道,我房间里面并无香莲……”   豁然之间,明显的失重之感传来,闵莲仿佛一脚踏空,整个人都被风吹起。   飞起来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如同飞翔在梦境的天空之中。   身体轻盈,宛若无物……   愈玄妙的感受涌来,不断转化。   蓦然之间,就像是量变带来质变,更加剧烈的反应使得整个身影都消失无踪。   如果这时候有人站在房间里面观察闵莲修炼,就会惊讶现,她整个人都凭空消失了。   她的血肉,精神,都在无意识间暗合香形术的意境。   香有其形,烟可证之,香形术,就是化烟之术。   她在这一刻,化作了充盈着自身人香的烟气。   突然,闵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种从梦境醒来的惊悸之感。   这是因为她并未掌握真正的虚无变化法门,也没法长久维持精神的入定和通幽。   无意识间,就又变回了实体。   一股巨大的失落之感传来,带着些许梦醒时分的怅然若失。   但下一刻,闵莲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现,那股冥思之中所闻到的莲香并没有消失,反是愈清晰的散出来。   它的来源……   是自己身上!   她也是入味之人,她身上也带异香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却好像变得大为不同……”   带着些许疑惑,闵莲忙入府中,去找李柃询问。   李柃见到闵莲,也惊讶异常。   他的感知力远远强于闵莲,一下就现了她身上的蜕变,有种传统修炼法门所说的脱胎换骨之感。   “你的香体小成,已然达到天香引中所阐述的香道道体了!”   “李道友,你是说……”闵莲瞪大了眼睛。   “不错,恭喜你,已经半步筑基!”李柃比闵莲本人还要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对方真的能够修炼自己所创的法诀。   自己和妻子是通过白骨生肌来取巧达成的,反而没有经历过这些,如今在补足经验。   “半步筑基?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真正筑基呢?”闵莲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李柃道:“只需要继续按部就班修炼下去就行了,你如今所缺,是精神化香之补益,不断凝炼自身人香,从而补充香体,自成循环。”   闵莲讶然道:“是不是跟炼气法诀之中引气入体,转化五行一样?   法道修炼之中的引气入体,也是要分采,炼,养三步来修炼的。”   李柃道:“不错,闻香是‘采’,化香是‘炼’,你如今都可以做到,只要继续蕴养香魄,就可以了。”   他略作沉吟,当即把自己从妱夫人处所得的一些修仙界通传法门还有前辈高人的经验告知。   闵莲听闻,欣喜异常,连忙默记下来,果真现自己精神化香的种种要诀。   李柃这时候忽的又道:“还有,从今开始,你可以不用再喝那蔷薇露了。”   “真的吗?”闵莲讶然问道。   这个时候,她反倒又担忧起来了,“这就不喝了,会不会前功尽弃?”   李柃道:“你忘了我传给你的功法之中的记叙吗?精神化香有所成就之后,当以维系自身人香为主。   蔷薇露容易排泄杂气,替换体香,反而不利于后续的修炼。”   闵莲恍然大悟:“是了,我都差点忘了。”   从此之后,她就开始注重于催动精神化香,凝炼独属于自己的人香气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又是半年之后。   不知觉间,闵莲身上所具的人香香魄愈来愈盛,自身的体香也逐渐变得稳固起来。   和慕青丝一样,她所掌握的众妙化香诀第一法门,就是自己的人香。   能够以精神念头感应和控制的,同样还是这种人香。   她和慕青丝一样,需得以自身沾染相应的香气,闻香,入味,受到足够的熏陶之后,才能逐渐产生精神上的共鸣,成功变化出来。   想必后续的第二种,第三种香气也是一样,逐渐入味,方才能够运用自如。   不过从理论上来说,这就是一种取巧之法,效率非常低下。   一样样熏陶,入味,共鸣,实在太麻烦了。   而且掌握的化香神通多了之后,难免混杂自身气味,变得杂乱难闻。   李柃对此也只能表示无奈。   香臭本是一体,过犹不及。   如若是有闻香天赋之人,能闻诸香,或许也能感应香魄,以神念搬运,掌握变化。   那样就能以然物外之格局,凭空掌握那些香魄,而不会改变自身。   但闵莲和慕青丝都没有闻香天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好在这些暂时都不是问题,闵莲只要全力攻坚,掌握第一种化香神通——自身人香的转化之法就行了。   随着这门神通变化愈纯熟,闵莲身上的香魄也渐渐堆积到了一个临界点。   忽的,一天中午,闵莲房内传出惊喜的低呼。   “我筑基了!”   一朝筑基,大为不同,这是整个生命层次的提升,也是无限可能的开端。   李柃很快得知消息,闻讯而来。   “恭喜闵道友。”   他这一声恭喜,是真心实意。   因为她是借助自己香道功法筑基的。   这是闵莲自己的一小步,却是香道展的一大步。 第239章 积香宗的展望   “原来这就是筑基的感觉,法力变化,如此神奇……”   闵莲掌中白芒运转,随着心意不断变化成为各种形状,忽的化为轻烟,身上莲香阵阵,以精神化香之法催化运行。   直至此刻,她才算是踏上了草莽散修们梦寐以求的生命层次,完成了自我阶级的巨大跃迁。   李柃道:“只可惜,我的法门暂时只能推演至筑基,结丹,元婴,自己都没有丝毫头绪。”   闵莲回过神,道:“李道友,能够筑基我就已经非常知足了,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无私传法,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今后若有机会,定当报偿。”   李柃道:“闵道友这就言重了,我也只是为了试验自己的道途而已。”   闵莲道:“话说回来,香道至此,也算是有所成就了,以李道友如今的造诣,便是公开消息,开宗立派,都能招来一批门徒弟子追随。”   李柃道:“我也正有此意,修仙界中,小众道途和小门小派其实不在少数,各有各的缘法和修炼诀窍。   这种食香修炼之法,应该称得上是独门诀窍了吧。   只可惜,它并不适合所有人,也好在如此,才不必担心过于珍稀难得,导致怀璧其罪。”   闵莲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以此法晋升是有条件的,并不见得所有人都适合。   修仙界中,太多这样的道途了,从奇门遁甲,到御灵之道,再到卜卦相命,再到医仙之道……   甚至于,以武入道,都不乏人在探索。   大能高手看不上,低阶修士又夺不去。   只有炼气境界的修士才会仰望,才会追随。   只有推演出结丹法门,乃至元婴法门,才能显圣人前。   诸道不显,唯我独法,才具备独一无二的价值。   但李柃不必考虑后者的事情。   他自己估摸着,最终也就是类似金钱道人振兴金钱大道的成就了。   自己或许可以成为此方世界的香道香祖,为此世立起三千大道之一的香道之途,但始终都是一道而已,并无更大的野心。   尚玉仙也很快听闻此事,火赶来。   “还真的晋升了,闵莲,真是恭喜你了!”   她有些震惊于闵莲的成就,更震惊于李柃试验的成功。   “李道友,此前你就曾经问过我物色门徒人选,是否有意开宗立派,传道于世?   按理说来,起码也得元婴以上的宗师人物才有资格真正立起一方宗门,但那是大宗的水准,传承万千年,数万年。   咱们也先不求什么大宗大派,传承久远,只要有个那么三五十口人,几名真传弟子,也相当于一方灵峰福地的规模了。   将来你若有机会结丹,还能慢慢做大,许多宗门都是这样展起来的。”   李柃笑了笑,道:“尚姑娘,你倒是对这些了解周全呀。”   尚玉仙理所当然道:“身为驵侩,自然要充分挖掘手中客户的价值,你如今的情况,正适合出道,成为一方门派之主!   李道友你放心,我们金钱会大把专司此事的执事,管事,很快就能帮你把门派的架子撑起来,这样的话,你到外面去,也是一方豪强,再不同于草莽散修了。   过去虽然也同样不同寻常……但说句实在话,都是靠的祖辈庇荫,在草莽中是没有什么名号的,成立门派之后才能算是自立!”   李柃道:“好吧,但此事也非朝夕之功,眼下是闵道友的大日子,先给她好好庆贺才行。”   尚玉仙道:“当然。”   她说到这里,郑重对闵莲道:“商会将为你举办庆典,到时候还将有管事长老名位授予,这些都是惯例……”   闵莲忙道:“我晓得了,多谢尚姑娘提点。”   尚玉仙接着就庆典诸事询问起来。   闵莲想要邀请的宾客,对职位的期许,待遇的要求……   一朝筑基,就有资格和会里谈条件,讲待遇了。   李柃旁听了一下,现这样的管事长老甚至拥有一些会里产业的股份,每年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坐享大批资粮和灵材。   如若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单只混吃等死的话,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   但闵莲是香道筑基,李柃自然也不会放任自流。   他在两女谈完那些庆典之事后,插口问道:“闵道友,你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闵莲道:“打算?李道友你指的是……”   尚玉仙道:“当然是加入李道友的宗门!”她看出李柃心意了。   闵莲想了想,结果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想,于是道:“那好,我加入。”   李柃点了点头,这个并没有什么意外。   回去之后,慕青丝也听闻了此事,感慨良多。   “我当初看着闵道友不像是个能筑基的,没有想到,竟然也成了。   她按照法道的路数按部就班修炼未必能成,在香道一途却算是小有天赋,半年多至一年就成,这是沾了夫君你的气运……”   李柃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各有各的造化,彼此成就吧。”   慕青丝道:“对了,夫君你打算开宗立派,得起个响亮的名号,才能广为人知,应该叫做什么好?”   李柃道:“我也正好想要问你一声,起名这事,实在太难了。”   慕青丝略作沉吟,道:“现在格局不够,或许还不适宜称作某宗,干脆以门派命名吧,叫做某某门,某某派,才是香道立足的稳妥之举。”   李柃道:“没有必要,因为天下间还没有什么香道宗门!   此道虽然多有妱夫人那样的零星散人,但他们各自清修,加之我们背后暂时还有老祖撑腰,不会来争这个名号与道统的。   以我之见,要开宗立派,就干脆一步到位,以宗为名。”   慕青丝道:“这样也好……”   两人就立名目一事讨论起来,想了些许名头。   什么闻香教,天香宗,香神宗……   总感觉不是气运被压制,就是差了点意思,无法完整阐述本道内涵。   好一番考虑之后,李柃终是道:“我之道途,在于广博,众妙化香要化的也是万香,而非一香。   但倘若直白叫做万香宗,又未免太像万象宗了,不如万象森罗之深意。   干脆还是以香积国土之意,唤作积香宗吧!”   此名典出佛经。   上方界分过四十二恒河沙佛土,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   其楼阁苑囿皆香,香气周流十方无量世界。   此香积如来之净土,乃称众香国土。   香积如来以何说法?   曰:我土如来无文字说,但以众香令诸天、人得入律行。菩萨各各坐香树下,闻斯妙香,即获一切德藏三昧。得是三昧者,菩萨所有功德皆悉具足。   综而论之,就是有闻香悟道之妙。   积是积累的意思,积功德,积万香,香积于世,感通天地,则无物不香。   李柃又道:“传说之中,有众香国,由香积佛住世之故,国土香气氤氲,以香作楼阁,庭园林池亦遍植香花奇树,谷米果实丰饶,芬芳遍溢十方无量世界。   我若为元婴,必有法域,化作自身道境小洞天。   其名为妙香清虚天,正应香积国土之典,纳天下万香之德,举我飞升,成就大道!”   随着他这一席似宣言,似立誓的话落下,道心有感,天地相应。   冥冥之中,就似有一线因果牵连,把缥缈无踪的道境小洞天开辟出来。   这是他过去就曾成功化出,但却暂未拥有真正元婴境界能力的神魂法域,类似神国的国土。   里面氤氲着一些香魄,似是万川归海,把整个洞天的地面都遮盖,如同浮云形成的地毯。   感应到这一幕,李柃立刻明白,自己道心无碍,这的确是合适自己所走的道途了。   不久之后,李柃联系黄云真人,把自己近日所作之事告知。   黄云真人听闻,道:“你终究还是走上这条路了,我早已看出,你有开宗立派之能,但却没有想到,能够如此顺利。”   李柃道:“这也是托了老祖您的福,若非有你这根定海神针在,许多事情都没有这么容易。”   黄云真人道:“但今后的路,就要你自己去走了,开宗立派意味着不少争端,到时候你也算是自立门户之人,再难以我名头慑服他人了。”   她说的是事实,李柃单打独斗时所涉利益不大,各方都愿意捧着,让着,只因背后有黄云真人这么一位强力人物。   但若放在宗门,势力的层面,谁家没有老祖,谁人没有靠山?   而且,黄云真人终归是要耗尽元寿,蜕解归天的。   不过黄云真人很快又安慰道:“你且放心大胆去闯吧,依我看,金钱会能够帮你镇住场面,避免麻烦的,还有子虚前辈,也不至于放任你不管……”   老祖你别这样说啊,你这样一说,我心里都没底了!   李柃心中暗自腹诽,但也明白,这件事情的确是小有误会。   黄云真人恐怕是对自己的底牌估算有所偏差。   不过还好,开宗立派也意味着利益,和金钱会绑定起来,也有可能倚仗他们的势力庇护自身。   更何况,考虑这些也仅仅只是预防万一而已。   草莽之中,那么多成立势力,建立基业的,也未必就要遭劫。   大多还是顺顺利利展壮大。   因此李柃和黄云真人闲谈一阵之后,便道出了自己的请求:“等到积香宗正式成立之际,还请老祖赏光莅临……”   黄云真人闻言,不禁笑道:“是否还要我再找些同门与好友前来,给你撑起场面?”   李柃道:“如若还能其他结丹前辈那就好了,但我认识,且小有交情的,只有妱夫人和莫前辈那么两位,也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帮忙。”   开宗立派嘛,不见得声势越大越好。   但再怎么说,架子也要撑起来,排面得摆足。   能够请动一两位结丹真修,是一些小散修的排面,但李柃这边,起码得有三五位。   倘若这三五位各自助力,又能拉来另外一些人撑场面,的确也称得上是不错了。   黄云真人道:“你可以把商会那边的尚长老算进去,她肯定会参加的,但更多的人,万里迢迢赶去,没有丝毫好处可不行,起码一份体己奉上。”   这不是她身为长辈向李柃索要好处,而是教他与那些前辈高人拉关系。   “还有,你要供养门人,传习授艺,也得有道场,有资粮。”   “月沙岛勉强可以算是一个基业,但未必是个合适开宗立派的地方,往来出入的人太多,太过繁华了,还有灵脉归属之权的问题。”   李柃露出苦脸:“如今八字才刚有一撇呢,到时候再说吧。”   此后李柃又再前往了螺蛳道场一趟,亲自向妱夫人告知此事,并同样预告邀约。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今天说了明天就办,只是先探探口风。   结果妱夫人听到,同样谈及筹备的问题。   李柃道:“这件事情,八成还得应在金钱会上,说不得就是靠着他们供养,先把架子撑起来再说。”   妱夫人道:“如此也好,金钱会善于奇货可居,倘若看重你的前程未来,肯定不会吝啬这笔开创基业所需的。   但如此一来,你也沾上了他们的因果,未来都是要偿还的。”   李柃道:“这个晚辈自然明白。”   妱夫人笑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到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李柃讶然:“夫人能来就已经是提携晚辈了,何敢让您破费?”   妱夫人道:“不必讳言,我也是看好你,否则换成别人,就是去一趟都嫌麻烦。   再说了,你最近帮我整理人香篇章,令我道途成果大有长进,说不得将来绝尘香真能研制成功。   我也希望你能顺利成长起来,好助我度过第二个千年之劫。”   “第二个千年之劫……具体还有多久?”李柃不禁好奇问道。   妱夫人道:“女修的道龄可是秘密,你不要问那么多,尽管参研就是了。”   又道:“我得郝道人手稿已经一千多年,都没有什么头绪,也不指望你能一二十年就随便成功,如今的进展已经远预期了。”   反正这也是李柃的道途所在,不怕他不用心。 第240章 我,,打钱!   年底,李柃和商会之人屡番往来,商谈支持立宗诸般事宜。   这一次,不单只是尚玉仙与之洽谈,还有许多其他商会之人。   北霄岛,一座商会名下,清幽典雅的阁楼中,数人围坐而谈。   慕青丝手提玉壶,娴熟而又优雅的亲自给客人冲沏灵茶。   此茶是李柃从螺蛳道场带回来的特产,具蕴百花香气,一时间,茗香盈室,如同繁花盛开。   “真是好茶啊,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妱夫人处所产的百花香口茶吧?而且还是优品之中的优品,外面不易购得。”   说话的是一名身宽体胖,如同一座小山的中年模样修士,他气机深沉,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锦缎法袍,显眼处绣着一个大大的金钱徽记。   此人名为邝历,乃是金钱会中一名筑基多年的管事长老,属于坐镇北海分舵这边的精英才干。   邝历身边,另外一名身穿大红色的宫装缎裙,气质雍容华贵的女修说道:“妱夫人素有香道法门,过去也一直以拂手香,涂肌香,口气香三品香方闻名北海,商会一直都有多家势力想要寻求代售而不得,看来李道友果真是交游广泛,竟然连这般的前辈高人都能结识。”   她同样是来自金钱会的管事长老,名为齐秀英。   其他人闻言,纷纷应和,各自赞叹不已。   这些自然是随扈而来的会中管事之流,真正精明干练的人才。   尚玉仙,闵莲作为李柃与慕青丝的驵侩,当事的负责之人,同样参与了这次的会谈。   但是尚玉仙并无心思吹捧和闲谈,只是翻阅着手中账簿,时不时与闵莲传音入密,商谈着什么。   李柃也一边面含微笑,随意与邝历和齐秀英攀谈,一边分心计较起来。   如今自己虽然小有财产,但在势力方面,可以称得上是一穷二白,单只依靠自己,当然没有办法那么容易就把这个宗门的架子撑起来。   “修仙之辈,不假外物,追求的是一种脱的境界。   真要不管不顾的话,也完全可以采用穷散修的玩法。   那就是以道统为重,虚宗实派,弱干强枝。   此法是占据一个香道宗师的名义,以类似宗教或者精神领袖的形式号令群雄,但却并不产生实质上的统辖关系。   自身的传承,可以通过收取一二得力弟子来解决。   这种做法的弊端是未来展难以预料,各方香道势力未必见得都在自己掌控之内,可能要为他人作嫁衣裳。   另外一种做法,是金钱大道惯常的扶持助力……   不止灵石,宝材,各种法器,丹药,就连人力物力,灵峰福地,都可以从中获得!   坏处是金钱大道会趁机会在此填充许多他们的人手,以期实际控制,今后的宗门也难免为其利益所捆绑,偏重于归附金钱大道的展。   好在还有另外一种办法,可以尽量削减对方的影响力,那就是引入一些散修势力,为自己所掌控。   道途之争虽然是修仙的重中之重,但也有那么一些修士,并不在乎修炼什么道途的。   能够筑基就是好道途,赐予自己修炼上进希望与千百年寿命才是硬道理,可以很好控制。”   他在思考着,自己倘若要把这个积香宗真正建立起来,应该采用一种什么样的模式。   作为天赋异禀的香道奇才,拥有足够自信期待未来,当然不想在如今方兴未艾之际就出卖太多宗门利益,使得未来的展受制于人。   然而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又是,如今叫他自己去弄什么灵峰福地,掌握洞天秘境的所有之权并不现实。   洞天福地大多有主,就算自身殒落,也会提前安排好继承之人,怎么可能会轻易让出?   就算自己成为老祖那样的强力真修,也得机缘际遇,遇到什么仙府,灵岛出世,才能打败许多竞争对手,抢占那样的地盘。   而若没有灵峰福地,就此占据一二凡民国度作为附庸,从中取地建立山门,也不是不行。   麻烦的是,这样建立山门的工程量庞大许多,需要消耗的灵石资源等物更是十倍百倍以计。   因为修士并非凡人,修士聚集,必有各种不便,需要拥有隔绝神识感应,防御外敌等等手段方可安居。   如若不能提供这些条件,餐风露宿亦可,但人家散修自在逍遥,想做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做主,又何苦要加入你的宗门,受你管辖?   如此一来,宗门的展就会大受限制,就算栽培出了筑基修士,都有可能中途跑掉,转而去投其他势力。   大抵上,还得为宗门长老预留灵峰福地,根脉源泉,各种资产出产之地……   光靠契约或者因果来绑死筑基修士,是不可能的,修士修炼,就是为了长生不朽,自在逍遥,你不让他逍遥,你就是他的大敌。   所以,最起码,要给人才安排好前程。   炼气境界的弟子们倒是容易应付,随便建立几个别院,集中居住,管理,成长到一定程度就打出去云游历练。   门规有松有严,出入也各有条件,大抵上,只要保持弟子的贡献大于从宗门所得,这个宗门就能一直获得其供养。   然而,固定的居住之地,安稳的成长环境种种,亦是维持凝聚力所必须。   除非把以道统为重的理念也树立起来,以各种香方,法门进行传教式的控制……   “李道友,你看,咱们这立宗之事……”   李柃能够分神化念,聊侃起来没完没了,但却丝毫不断自己思绪,反倒是金钱大道的邝历等人有些受不了了,终于沉不住气,主动开口问道:“究竟应该立起个何等样的章程?”   李柃这时候也思考得差不多了,终于开口道:“我的打算是,你们借贷我一些灵石钱粮,还有福地,其他的我自己来解决!”   邝历微微失神:“这不就没有商会什么事了吗?”   李柃道:“怎么会?积香宗成立之后,终归会有所出产,宗内修士需要生存和展,也难免与金钱大道的各势力有所往来,这些都是潜在的回报。”   “抛开这些不论,单只借贷产生的息钱,也是你们唾手可得的好处,迟早能够收回本钱,大赚特赚的。”   邝历一听,就知道李柃不像那些对金钱大道全无了解的山野散修之流,晕晕乎乎就顺着自己的思路走。   他明显知道许多商贾之事,以及金钱大道惯用的放贷取利手段。   只得道:“资粮和符钱都还好说,灵峰福地的话,您又打算以何物作为抵押呢?虽有因果誓言,性命攸关之法门借以维系,但若产生纠纷的话,还是颇为麻烦的,按我们的规制,还是需要有相应的产业作为抵押才行……”   李柃道:“就用月沙岛作为抵押吧,到时候倘若无法结清款项,亦或没有挣得买断福地权属的钱财,你们大可以把月沙岛收回去。”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露出莫名的神色。   好这月沙岛,似乎是黄云真人为他争取而来的,本质上还是从北霄岛这边薅去的羊毛……   好吧,您家有老祖,真的是为所欲为啊!   但说到底,这似乎也颇为符合规制,理论上来说,应当是可行的。   “那就用这个作为抵押吧,抵押期间,还是可以正常居住的,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倘若债务累积,无法还清,就得收回了……”   “我晓得了。”   紧接着又谈及借贷之事,李柃先从金钱会这边找到一笔千万符钱的扶持款项,用于兴建山门,加持法阵禁制;   又有一笔千万符钱的款项,年利二分为计,用于添置法器,丹药诸物,以及招揽炼气层次人手;   再一笔三千万符钱的款项,年利五分为计,用于购置法宝,雇佣护法,开矿买材料;   北海之地金钱大道盛行,有钱可以办到许多事情,包括开宗立派。   这也算是入乡随俗的玩法,如若在其他地方,肯定是有所不同的。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般计较下来,仅仅只花两千多万符钱,就把一个宗门大致的雏形建立起来,再得三五千万,也能弄到一些好的下品灵材,数甲法宝。   这大抵上相当于数件筑基法宝的价值,连一件十甲法宝都比不上。   不过,这只是投入在宗门的壳子,李柃身上就拥有着多见法宝,总资产其实已经高达上亿。   数千万流动资金,和上亿的固有资产,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他可以把自身法宝作为彰显自身价值的凭证,却不可能拿着它们去招纳修士,培养弟子。   金钱大道的一**则就是流通才能产生价值。   这些款项,都是流通的价值。   所以,能够一口气拿出这些来,已经算是金钱会大力支持了。   这么做的意义,可比直接给他一件十甲法宝强多了。   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来,黄云真人那样的传统仙门修士,的确没有办法一下提供太多的流动资金给他,只能赐予炽云葫那样的法宝。   金钱会可以提供大笔流动资金,甚至代为采买,管理,但却又并无太多高端的法宝,或者真正无法衡量价值的筑基高手,结丹真修之流。   积香宗的产生,算是两方通力合作的结果,起点天然就高于一些草莽散修白手起家草创的小门小派。   那些小门小派,大小猫三两只,山门总舵没有,管事长老没有,同门师兄弟也没有。   往往就是游方散修收取三五弟子,要么寄人篱下传习授业,要么云游天下四海为家。   只有经历数代传承,才能攒下相当于凌家和周成师兄等人在竹步国内的产业。   这底子就根本不同。   谈完了钱的事情,又谈及人。   “托李道友您的福,信灵香的香坊已经成功建立起来,届时我们会从中招纳一批学徒,以及周边海国的适龄少年作为记名弟子加入贵宗……   您只需要与我们签订学成之后归坊坐镇,成为供奉的契约……”   这往好听里说,也算是安排学以致用的去处。   修士修仙问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仙道可期?   人人都得道成仙,谁去香坊打工?   不打工?宗门养你一辈子呀?   李柃摇了摇头,把脑海之中浮现出的诸般怪音赶跑,默默点头应允下来。   理想是人人如龙,得道成仙,现实是各负其责,各奔前程。   这并不矛盾。   有人炼气,有人筑基,有人结丹,大家都有光明的前程。   不过,同样是打工,也有三六九等,李柃既为香道大师,如今就要从名从实都晋升宗师级人物的存在,自然要为门下弟子争取到足够多的福利。   如今香道方兴未艾,又在遐草香事件之中表现出了足够的潜力,金钱会还是挺好说话的。   有利可图,他们就会很友好,很积极。   为了扩大生产经营,做大做强信灵香的产业,他们忍受了李柃锱铢必较的一些纠缠,决定给予良好待遇。   积香宗的弟子,但凡学成出来,都可以在他们工坊获得一份不错的职位。   这可以对照一些老牌丹道,器道宗门的情况。   香道虽然新立,底蕴不足,但但是价值反而更大,因为他们并没有太多竞争对手,还没有陷入本道的内卷竞争。   而那些老牌丹道,器道宗门,弟子太多,门派太多,反而要产生内耗。   李柃心里默默估算着,假以时日,其他香道势力可能也会兴起,甚至就连金钱会本身,都将扶植一些香道势力出来。   但到时候,自己应该就走上不同的展道路了。   自己也不可能照顾那些低阶弟子一辈子,终究还是要有所断舍。   只有真传弟子才是真正重要的宗门骨干,真传不兴,再多的普通弟子都无可替代,真传若兴,那才能够展壮大宗门,为本道争取到更多的资粮,更大的展空间。   又再经过一番磋商,诸事逐渐决定下来。   此后的一段时日,李柃又再根据海图跑了好几处地方,亲自挑选到一处距离北霄群岛万里之地,名为九畹的所在。   这是一个由九座群岛组成的下品福地,本为金钱会所属灵药苗圃所在,气候条件和地理位置都堪称理想,正好租借过来,作为积香宗的起家之地。 第241章 无端起澜   又一夜,李柃神魂入梦,在一座宛若天空之岛的圆形石坛之中身影浮现。   如今已是玄辛三零二八年初,他自前年三月多赶往竹步国救援师兄,后寻访人才,意外获得酴醾香以来,已经接连近两年埋头参研此物。   至今,终于算是打通香道修炼之中,从炼气到筑基的关节,开始着手进行开宗立派,建立基业之事。   不过在这段时日以来,李柃也没有荒废梦境之中自身地盘的经营。   主要还是因为此间镇压着一尊鬼灵新娘林柔娘。   她乍看起来温驯无害,实际上不知何时就有可能爆隐患。   但李柃也不好就此放任不管,丢到别处,可能为祸人间,更可能被幽魂宗和黄泉宗人找到。   李柃隐约感觉,当初自己将其截留的地方,是幽冥深处的冥界边缘,她似乎还和血海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至今李柃探索幽冥,去过梦界不少地方,始终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就是怕召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柃踏在坚实的的平整地面上,环顾四周。   这个圆形石坛般所构成的巨大广场之中,几乎所有一切都是以幽梦香转化的梦境力量凝汇而成,经衍梦诀塑造成型,衍化为稳固的梦境造物。   石坛的边缘可见尚未完工的痕迹,如同拼搭积木般,一块块石板接驳,难免会有简陋难看之处。   而在这座石坛的上方,漂浮着一个宛若鸟笼的精致阁楼。   此楼游光浮动,精炁飘行,总共三十六根细长的圆形立柱之间光幕呈现,一枚枚道纹禁制的虚影在其中浮现。   那是李柃特别为林柔娘建造的居所,平常无事,不会将其放出来逛荡,只有需要战斗缠敌,或者有其他用途之时才会打开这封印。   李柃身躯腾空而起,飞上去看了看,但见鸟笼内部,是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格局,除了外墙呈现半透明状的阵法屏幕,看起来充满神秘美感,其余一切都是参照着凡间富家千金的闺房而设立。   林柔娘身穿大红嫁衣,蒙着盖头,双手交叉,叠放在小腹前,安安静静坐在房中的大床上,看起来仿佛就是大喜之日的新娘子。   李柃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最近这一两年,她总算老实多了,没有那么凶猛了。   上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出手对付亦正亦邪的散修高手童渊和墨兰时,李柃曾经短暂利用她魇镇对方,但也没有敢让其杀生,而是亲自动手。   哪怕如此做要承担上一些杀劫因果,也好过激林柔娘凶性,再度异变。   “以后有机会了,把这里再扩建和加固一番。   不过捏造这些东西并非我所擅长,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和重要之事,还是随缘,慢慢来吧……”   李柃也不急,他就每天入梦,凝聚一些造物,时不时去趟梦幻岛花钱买些别人造好的材料,拼搭上去。   前阵子他还去买了一批精炁杂芜,是为炼制遐草香所用。   最近这段时日以来,闵莲顾及修炼时间较多,出产都减少了。   但精炁杂芜还是逐渐用完,再加上筹备开宗立派之事,也需要邀请莫清平一番。   “去梦幻岛看看吧,告知莫前辈此事之余,再逛逛墟会,买些精炁杂芜和建筑材料。”   惦记着这三件事情,李柃感应梦幻岛的存在,片刻之后,就穿梭虚空,出现在梦幻岛中心的灵峰下。   李柃一路畅行无阻,来到内里,很快就见到莫清平。   “见过莫前辈。”李柃拱手为礼。   “李柃啊,好半年不见,你看起来精神许多了,最近有什么喜事吗?”莫清平笑意盈盈道。   李柃也笑道:“这都被前辈看出来了,不错,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我的确有桩大喜事,想与前辈分说一下。”   莫清平奇道:“是什么事?”   李柃道:“我之前不是和前辈畅谈过香道之事吗,如今已然打通重要关节,筹备开宗了,到时候可能要举办大典,会派人送正式的请帖过来,还请前辈赏光莅临……”   “你要开宗立派了!”莫清平有些震惊,第一反应就是看了看旁边一名中年面貌的梦幻岛修士,“你看看人家……”   “师尊……”那梦幻岛修士无语,不由得幽怨看了李柃一眼。   他是厉宇雄,这两年间李柃从他和一众同门手里收购过好些精炁杂芜,一来二去,就有了交情。   “哈哈,厉兄和诸位梦幻岛的道友,我也会同样派送请帖,到时候但有闲暇,都一起过来。”李柃朗声大笑,充满了意得志满的豪情。   闲谈一阵,李柃也没有久留,就告辞离开了。   他还要到这边的坊市采购一番,虽然最近花钱的地方不少,但宗门公账和私人财富是分开的,他自己的财富一直都在不断增长。   这也是四海商会和金钱大道所带来的革新,不再像过去的修士那样,彼此纠缠不清,无法很好理顺宗门和个人的因果。   “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都要开宗立派,成就一番基业了。”   在李柃离开之后,莫清平感慨一番。   厉宇雄听得头皮麻。   他一个道龄五百多岁的老修士,还要听自家师尊念叨这些,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别人家的弟子就是那么可恶,就算没有这个李柃,总会有别人。   他也只能哀叹,谁叫自己不长进呢。   好在莫清平也只是有感而,并不是特意针对他。   很快又道:“你们这段时日卖了不少精炁杂芜给他,赚了些许钱财吧?虽然也不算什么贵重之物,但是供养一些炼气境界的弟子,应该绰绰有余了。   等到他开宗立派,甚至宗门大兴之后,积香宗内必定会产生更多能够炼制遐草香的修士,我们梦道也算多出了一个稳定可靠的财路,这是一件大好事呀。”   厉宇雄巴不得转移话题,连忙说道:“确实如此。以前我们和李道友也谈过,知晓他的香道需要用到一些灵植材料,说不得还会与器道,丹道有所交集。”   莫清平道:“是啊,有所交集……   倘若这个香道展起来,必定会对整个修仙界都有用,如此一来也就气运汇聚,无往而不利。”   这个世上,终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香道想要展起来,到底还是需要依靠两个字——有用。   哪怕那些看起来无用之物,依附强者而愉悦其身心,也是一种生存的道理。   当然,这个道理并不那么坚固可靠,迟早要为大众所摒弃。   但是李柃秉持实用之道,有意识的推行遐草香等有用之物,就是要把自己的展根基立足于造福修仙界,为整个修仙界带来改变之上。   修仙界对这样的道途,也是表示欢迎的。   实在没有办法不欢迎。   那些好处,它难道不香吗?   莫清平对厉宇雄道:“等到正式邀请来的时候,尽量抽空去一趟吧,你们几个时常与他往来的也都去。   梦幻岛可与积香宗建立起稳固的联系,将来还能从他们手中回购幽梦香,切实增长自身。”   厉宇雄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师尊。”   ……   从梦幻岛回来,李柃又再把自身梦境加固一番,便退了出去,在现实之中整理书册,编修功法。   他如今正在筹备积香宗之事,其他东西可以交托给金钱会的人去办,但是道统传承,修炼功法和香谱香坊种种却无可推脱,全都要自己亲自来做。   这也是一方宗门的核心秘密,难以假手他人。   好在李柃如今已经将过去所学融会贯通,做起这些来也不费什么精神,只是需要消磨一些时间而已。   他每日都推动一些,进展缓慢而又坚定的增长,当中并无什么障碍。   如此一来,供给弟子修炼,展宗门特色的东西已经是绰绰有余。   积香宗是此世未有的香道宗门,必定要有一些独属于自己的功法,才能立足于世。   否则的话,它和普通的法道宗门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天下间的小门小派不少,但是能够生存下去广为人知的,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整个世界也就那么十来个,都是天云宗,飞仙宗那样的势力,人家游仙岛更干脆,直接就以福地命名,在道统传承上并没有什么独到之处。   它所采用的是修仙界中通传的功法,间杂一些大能高手从外界收集而来的秘法典籍,等于是自己放弃了道统上的独立性,专注于势力本身。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刻意如此。   因为修仙界中的功法是不断流通的,越来越多的秘密广为人知,也就没有什么道统独立的必要性。   整个修仙界,将会迎来法门大一统,就好像在过去,炼气筑基的法门,也是某些门派的不传之秘。   但如今,草莽江湖之中,数十符钱一本,人人都可以借鉴一番。   也正因为如此,李柃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敝帚自珍,只是保留自己的核心技术的同时,尽量扩大影响力。   香道面临的不仅仅是自身的问题,还将与其他道途竞争。   这也实在是一件明白不过的事情——天下间可以证道的法门不少,条条大路都能长生不朽,为何一定就要修炼香道呢?   就在这时,李柃的传讯灵符突然有所感应。   李柃把它拿出来看了看,现是尚玉仙找自己。   “玉仙姑娘,你有什么事?”   尚玉仙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严肃,同时也带着几分无奈:“李道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请过来这边一趟。”   “好吧。”   李柃想了想,给慕青丝传讯一番,然后就赶了过去。   当他来到北霄岛上的时候,此前参与洽谈的管事长老邝历也刚好赶到。   李柃不由问道:“究竟生了何事?”   邝历面露为难之色,似乎也在思考如何跟李柃开口,良久才道:“李道友,实在抱歉,您若想要以九畹岛作为开宗的山门,只怕没有那么顺利了,因为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也看中了此岛,想要将其作为自身立足的根据之地。   本会虽然已经在积极调解,但是九畹岛上一些权属不清,还是造成些许麻烦,现如今,劝说他们放弃不成,反倒是有另外一个行会要来疏通我们高层,劝说我们放弃……”   李柃一听就明白了,难怪他一副支支吾吾,左右为难的神色,原来是受到了高层的压力。   四海商会的内部有金钱会,奇珍楼,宝船会,还有黑市诸般势力。   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都是靠着共同参议和商业竞争明确各自的权利与地位。   金钱会很强,强到了占据金钱大道正统,称雄于世的地步,它所行的符钱,直接就是整个四海商会所通用的标准货币,各方都在使用。   但这样一个势力也并不是万能的,因为别人手里同样掌握着别的东西。   “另外一个行会,究竟是什么,看中那灵岛的又是谁?”李柃直接问道。   “是奇珍楼,他们也有自己的主顾,看中那领导的是一位丹道的炼丹师,人称石玑子的石大师。”   邝历既然说开了,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李柃。   “那座九畹岛,其实并不全是我们所拥有,奇珍楼也有在当中参股投资,共同开的,您之前应该也去看过,是为种植灵药所用……”   李柃点了点头,他当初看中九畹岛,也是因为那里适宜种植灵材,好生经营一番,直接就是不错的灵药苗圃。   邝历道:“那位石大师早年曾有奇遇,从一座仙府秘境之中获得过某位古修高手的丹道传承,借此筑基。   他的背后同样有驵侩经纪,一直以来都是奇珍楼的人在代理出产的丹药,合作已有数百年。   现如今,石大师感觉自己年事已高,有意寻觅福地,开创宗门,也好把前辈高人的道统传下,奇珍楼自是支持,结果好巧不巧,也想起了在九畹岛上还有一些权利,于是想要将它从我们手中买断……” 第242章 石玑子和酹月剑仙   原来,那石玑子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人家石玑子是道龄数百年前的修士,早年落魄无依,混迹草莽,郁郁而不得志。   一朝时来运转,遭逢奇遇,却也并未立刻崛起,而是几经周折,方才慢慢积攒下如今的基业。   但数百年时间,也确实不是白活。   石玑子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结交了不少朋友,积累了不少财富,复又如同李柃这般兴起振兴道途,传承绝学的念头,因而召集弟子门人群策群力,共同筹备这立宗之事。   他摆明了就是不想再过个百年,闹得“先师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在这件事情上面,所着之力是非常巨大的。   可以说,一名草莽之中崛起的豪强之辈,积攒半生之力,都在这边了。   这般的竞争力度,算是非常强劲的。   别人有数百年积累,有坚定决心,绝不可抱之以侥幸。   李柃沉吟良久,问邝历道:“那位石玑子石大师,都有些什么值得称道的本钱?”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自己对手是非常必要的。   这种事情也可以考验金钱会的功夫,看看他们有没有做足。   邝历并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就回答道:“那位石大师道龄五百,收了数代弟子,扶持出凡俗昉甾国八大氏族。   昉甾国是西边大洋深处一个岛国,大小约莫千里,周边算不上繁华,但却也在航线途径之处,是一个常用的补给点,多有散修往来。   他们凭此开坊立市,已经在那里经营四百多年,财富方面,应是足有五至十亿以上,坐拥多座伪灵地,灵药苗圃与矿山……   据传石大师手中最为宝贵的是一件价值近亿的炼丹宝炉,每月都能出产一批修仙界中常用灵丹妙药,价值近百万,不过最近百年以来,已经很少听说他亲自炼制那些丹药,都是交给门下弟子,他自己则在潜心钻研结丹大药,欲求以此证道,成就结丹。   按照我们估计,他如今突然一改过往作风,应是屡番失败之中,逐渐断绝了这个念头,改为追求道统传承,那么最近百年,出产极少,反而多有消耗。   不过他的门下有弟子供养,各弟子之中,总共出了四名筑基,最年长者也已经有三百道龄,都是小有名气的炼丹师,每一人都拥有各自法宝与门下基业,底蕴着实不可小瞧……   除此之外,当年他是否有从那座仙府之中带出什么宝贝,外人不得而知,他手中那座丹炉,也曾有人怀疑过根本不是十甲法宝,而是更为贵重的千年重宝,甚至灵宝,道器之流!但这么多年过去,不见在其手中挥什么用处,姑且也先以十甲法宝计论……   至于其他的,人脉关系,背景靠山,倒是不必多提。   筑基修士往来,多半也是筑基修士,而且在这种事情上面,充其量就是宗门成立之后,挂名担当个供奉长老,有难之时出来撑个场面。   只有他背后曾经多番倚仗的一位结丹真修值得注意。”   李柃一直耐心听着,心里默默盘算。   这位石玑子,的确没有白活这么多年,底蕴可比自己深厚太多了。   别的不提,光是门下四大筑基真传,八大世家,就是自己展上百年都未必能够赶上的底蕴。   其他都是在此基础上附带之物,比如因着交易往来结下的交情,因着利益所招揽的散修供奉……   听到最后,他微微抬头,询问道:“结丹真修?”   身为炼丹师,石玑子能够与结丹修士攀上交情,丝毫不足为奇。   自己也和阴长明,梅夫人等多位结丹真修是点头之交,必要的时候,能够递上一些话。   尚长老,莫清平和妱夫人则更深一层,平常大小事情都愿意帮忙。   不过邝历这时候提说的,肯定是还要更为可靠,更为有力的关系。   毕竟涉及到灵岛之事,开宗立派的基业,结丹真修也会慎重以对。   不是非常亲近和看好的晚辈,亦或者有着极深的因果需要偿还,不会掺和过多。   邝历道:“那是一位大洋深处的游方散修,无有基业,但是成名时间不短,修为也在千年以上。   他的本名叫做邹勇,海中之民尊称其为酹月仙人,又或酹月剑仙。   我们对他事迹了解不多,但亦知晓,那是一位实力不俗的剑道高手……”   酹月剑仙……   李柃沉吟起来。   他对剑道了解不多,但却知晓,像自己妻子这般使着前辈高人所赐的伪剑丸,还有血鲨盗连溧那般使用法宝剑器的,其实都不算是真正的剑修。   修仙界中的飞剑,其实是一种虚无的概念,本源为有凡人看到修士催吐罡锋剑气杀人,以讹传讹,生造出来。   御剑术之流,脱胎于凡俗,本质上和凡人剑法并无区别,充其量只是将剑器驭使得出神入化,能够“飞”出去,克敌制胜。   因此传说之中,凡人剑法修炼至极致,能够与自己神意相通,脱手飞纵,杀敌之后又收回,就转变成为了御剑术。   但这般的剑法,和神念驱物有何区别?   念动力持握凡剑隔空劈砍,亦能做到。   这不是真正的剑修,也不能成为真正的剑仙。   何为剑修?   胸中一口气,两肺炼神煞!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向着万剑归宗,人剑合一而证道!   真正的剑修,从来不假外物,都是凭自身一口剑气而修行,炼气境界,是为罡锋,筑基之后,法力化形,炼为神煞。   至于结丹境界,当然就是剑丸了。   那才是此世剑道之中所称“飞剑”的本体!   剑丸也分真伪虚实,真正的剑丸是一种虚无的概念,乃是结丹境界的修士主修剑道,以自身修为,法力,情感意志所凝结出来的道基。   这同样也是一种借假修真的法门——和梦道由虚而实,虚空造物恰恰相反的是,剑道修士多在结丹之前凭依外物,随着修为高深而逐渐舍弃,乃是由实而虚。   少数剑修在结丹之后,仍然手持有形之剑,借以克敌制胜。   但就和其他修士借助法宝一样,那只是为了方便。   他们的道行,根基仍然还在剑丸,提升剑丸才是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实力。   剑仙则是剑道大成者的美称,光有结丹以上修为远远不够,还得在剑道之中有一定造诣,方才能够称之为剑仙。   虽然这个仙字,多有吹捧,美化之意,但由此而论,这位酹月剑仙的实力,也的确是不容小觑。   ……   正当李柃在和邝历谈论着石玑子,以及石玑子背后靠山的时候,远方昉甾国中,一名头蓬松,不修边幅的老朽修士,亦和一名中年美妇对坐,谈论着李柃相关之事。   那头乱糟糟的老修,正是他们口中的石玑子,石大师,而中年美妇,是奇珍楼中一名筑基层次的管事长老。   “……石大师,这次情况着实有些不妙,那个香道大师李柃,也不是个易与之辈呀!”   “一个筑基才数年的后辈小子,能有什么能耐,谅他手中也没有什么钱财,又不能为金钱会创收,反而还要贴钱!”石玑子咧嘴一笑,显得毫不在意,“总之,这一次我是志在必得!”   中年美妇面露为难之色:“他本身还好,底蕴也确实不如您,可是,人家靠山确实很硬呀!”   “哦?”石玑子闻言,神色动了动。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那位李大师来自玄洲玄辛国,乃是天云宗玄辛峰,黄云真人门下的弟子!”   奇珍楼曾经寄售过李柃的遐草香,对李柃还是有所了解的。   “那位黄云真人可不是简单人物,您远处大海,可能还不知道,天云宗的天云七子,个个都是一时俊杰,结丹之中也称顶尖的高手!”   “我这么说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但纵横瀛海的血鲨盗大当家,大妖王百目血星鲨您总该知道吧。”   石玑子神色一肃,道:“当然。”   “其是妖修出身,实力较为固定,所以曾经有人将其与酹月剑仙做过比较,大概就是酹月剑仙相当于一位半至二位大妖王的实力……”   石玑子道:“邹前辈实力非凡,虽然修为法力不及血鲨王深厚,但是实力犹有胜之,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   中年美妇道:“不错,如今酹月剑仙还处在结丹前期,等到法力二千年,三千年,步入中后期,还将更进一步提升,但据我们估计,也就是三至五鲨。”   石玑子皱眉道:“什么叫也就是……”   中年美妇忙道:“酹月剑仙实力非凡,我们不敢贬低,但人家黄云真人是世所公认的强者,真正实力无从评估,可至少也在十位大妖王以上啊!   我们就按照过往所曾展露出来的最弱程度来计算,再加上其人渡劫重伤,不复巅峰的状态,那也得是七八鲨……   更不要说,我们如今讨论的都是本身的修为实力!   血鲨王用上法宝,当然会更强,但黄云真人背靠天云宗,什么样的重宝秘诀没有?差距只会更大!”   石玑子听到这里,终于沉默了。   良久,他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此子年纪轻轻,就能在北霄岛那边占据偌大一处基业,出得起抵押借贷之资,果真有所倚仗!”   修仙界中,实力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件事情乍看起来和黄云真人无关,但是倘若真的要在九畹岛上立足,不考虑她的影响是不可能的。   中年美妇又道:“也不能这么说,除了背后的黄云真人外,李大师本身的香道,也是颇有值得称道之处的,前段时日遐草香声名远播,市面上虽有别的灵药拥有相似之功,但论功效,价钱,都是它更优!   假以时日,积香宗必定会展成为一个拥有自身出产的良好基业,而且短时间内,没有竞争对手!”   石玑子闻言,再次沉默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这边出产的辟谷丹,益气丹之流,虽说也是修仙界中低阶修士惯用的资粮。   但问题在于,它们都太普通,太常见,可替代之物太多。   同道也多!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同道中人,何尝又不是?   炼丹大师可远远不止他一位,就算成为了宗师级人物,又能如何?   香道方兴未艾,可还没有听说什么人崛起。   这里面所有的好处都是他一人的,他是振兴道途的英雄,是引领潮流的宗师,在香道的权威远远不是自己在丹道所能比拟。   或许唯一足以值得自傲的是,丹道历史悠久,底蕴之深厚,远远不是香道所能比拟。   但,石玑子还是不甘心。   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些困难和阻碍,就把自己多年的筹谋放弃的。   “结丹真修,未必见得愿意掺和小辈争端,黄云真人也不太可能亲自下场来帮李大师获得这处基业。”   石玑子沉吟良久,终是缓缓开口说道。   “若我猜得没错,他之所以被放在这边展,也是因为黄云真人开始力不从心,难以在宗门之内加以照拂了。   她也不想因为自身过于强硬,得罪人太多,导致故去之后反噬弟子门人。   那般的强者,我们有必要尊重,但也没有必要怕她什么,难道有数倍实力就能力压群雄了?那样的话,天下修士都不答应!”   话虽如此,涉及到这种事情,他还是得先问清楚背后靠山。   不久之后,石玑子回到密室,独处之中,以秘符传讯。   “石玑子,你有何事?”   符宝中,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带有金玉之感,颇为奇异。   那正是酹月剑仙。   “邹前辈,是这样的,九畹岛之事有变……”   石玑子连忙把自己最近的遭遇告知,并且加上自己的分析判断。   酹月剑仙静静听完他所述,朗声一笑:“不错,从我还是一名普通筑基的时候,就已经听闻那位黄云真人的大名了,的确是远胜于我等的前辈高人。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已经老朽,又有灵峰弟子诸般拖累,不足为虑。   你若还想要九畹岛,就尽管争取去吧,我会在背后为你撑腰的。” 第243章 先下手为强! 北霄岛上,金钱会所掌控的一家福地产业内,丝竹绕耳,轻歌曼舞。 李柃,尚玉仙,邝历等人与来自昉甾国的石玑子等人对坐品茗。 这一日,他们相约聚集,商谈如何解决九畹岛的争端。 当双方都意识到对方并不好惹,贸然产生过激的反应,会惹来并不必要的麻烦,也就促成了这次的和谈。 不过李柃倒不觉得,如此重要之事,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 这一次,还是探底居多。 “石大师,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吧,这次的九畹岛,是我先一步看中的。” “哦?李道友有话不妨直说。”石玑子人老成精,一听李柃这么说,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副请尽管开始你的表演的模样。 尚玉仙看了看李柃,开口道:“李道友的意思,是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 石玑子哈哈一笑,道:“这位姑娘,这么说可就没有意思了啊。讲究先来后到,没有毛病,但李道友可还没有敲定转让,达成交易呢。 这地方是金钱会和奇珍楼共同持有的,当初占据它也是为了牟利,正所谓在商言商,当然还是按照价高者得的规矩来。 再说了,那里虽好,却也并非唯一适合开宗立派的所在,贵方实在没有必要与我争抢,不如李道友就高抬贵手,把那九畹岛让与我们。” 李柃闻言,不禁笑了笑。 这位石玑子前辈可以说是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自己如今的弱项,那就是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财来。 其实灵岛是无价的,真正有资格获取的方式,都是奇货可居式的投资。 有的时候,表现为白送。 但一定的抵押之物,还有租借款项,也是金钱大道的规矩,至少可以抵消一些风险,免得到时候所托非人,赔光老底。 李柃现在就没有什么现钱,他所付出的都是未来展壮大之后带给金钱会,乃至整个金钱大道的回报。 还有,他之所以能够以新晋筑基之身得享这种看好,也是因为背后有黄云真人那样的老牌高手。 在这里讲什么价高者得是没有道理的,金钱会和奇珍楼根本就不指望着从买卖灵岛挣钱! 单只看这一笔买卖,注定了就是要亏本的。 不过这种话也不好直说,说出来就太露怯了,好像白占了多少便宜似的。 “同样的话,晚辈也恰好想对石大师说。” 李柃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把目光投在下方大厅中的舞姬们身上,淡然说道。 “这大海之上,灵岛多的是,又何苦一定要盯着九畹岛呢?” 石玑子道:“你怎么还把话还回来了呢,唉,这推来推去的,不就成踢皮球了么?” “依我看……”一名在座的商会管事忍不住道,“不如大家一人各让一步……” 此言未出,李柃和石玑子就不约而盯住了他。 那商会管事心中咯噔一声,顿觉头皮麻,但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反正九畹岛足有九座群岛,您们二位一人一半,再弄出个中间的隔离带来,不就行了么?” “我到你家里住,睡你卧房行不行?反正老朽之身不过七尺,就是摊开来也不过方寸之地。”石玑子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你们这些人啊,整天就想着和稀泥,净出馊主意!” “这个我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如今和稀泥,或许可得一时之便利,但他年说不定就是两宗火并的祸端。”李柃也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若不如此的话,始终都有一家要落空,不得九畹岛。”那商会管事道。 邝历在旁沉默了许久,与奇珍楼的管事眉来眼去,也不知道私下里传音入密商议了写什么。 好一阵才道:“二位既然都如此说,那看来一番竞争是在所难免了,不过二位都是我四海商会的贵客,即便为争此岛多有较量,也请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我们和奇珍楼也会尽快商量一下,看如何才能皆大欢喜,妥善解决……” 这话说了等于没有说。 但李柃和石玑子都没有再说什么,暂时沉默下去。 回到府中,慕青丝询问道:“现在如何了?” 李柃道:“暂时没有结果,不过也算是看出来了,对方的确势在必得。” 慕青丝道:“那夫君可千万得别泄了心气,让对方以为有机可乘。” 李柃道:“我知道。” 慕青丝道:“那看来,如今只能拖下去了,其实夫君有一项石大师绝对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年轻。 九畹岛争端不解决,双方都无法在那里开宗立派,建立山门,各自道统传承之事,就会一直拖延下去。 而夫君的财富与实力是日益增长的,石大师却注定了要继续衰老下去…… 除非,他一朝结丹,才能翻身逆袭!” 李柃点了点头,慕青丝出的主意乍看起来被动,但实际上,却是堪称必胜。 除非生石大师结丹这种只有极其微小可能的事情,否则,石大师和其麾下弟子之流,绝不可能与李柃争锋。 “当然,这当中也存在着一个波折,那就是老祖……”慕青丝声音低沉下去,但很快又恢复原状,带着几许期许道,“但我相信,我们到时候必定能够自力更生的!” “石大师是散修出身,他都能够做到如今这般地步,我们只会比他更强,展得更好!” “金钱会和奇珍楼都是逐利的,也擅长判断价值,他们必不可能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 李柃道:“那当然。不过石大师这个人……怎么说,我觉得他并不像是那种老朽昏聩之辈啊。 他能够从一介散修展到如今的地步,也有自己的决断和胆魄。 我现在就想到一个办法,是他可以实施,也有可能实施的! 若真如此,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待和拖延。” “哦?是什么办法?”慕青丝楞了一下,旋即却也反应过来,“夫君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造成既定事实?” “不错!他若真有胆魄,说不定会派人登岛,不管三七二十一,建立起山门大阵再说!” 李柃说道。 “若真如此,就连金钱会和奇珍楼也会偏向于他,改为劝我息事宁人! 因为若论省心省事,当然还是维持现状,保护既定事实较为方便,想要做事,想要有所改变,得付出代价。 如若石大师的门下成功在那里建立起基地,再来与我争锋的话,金钱会和奇珍楼所要考虑的就不再是两项均等的大师争锋了,而是容易往死里得罪一方。 除非我们也表现出不夺此岛誓不罢休,甚至不惜代价毁灭其山门的架势,才能扳回一局。 但商会对我们的感观,除了能挣钱,能谋利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隐含条件,那就是规矩,老实! 这不是平常草莽散修那种规矩,而是遵从商业规则,维护商会利益的规矩。 无理闹三分,是个人都厌憎,道理上也站不住脚。” 慕青丝闻言,不由得暗暗点头,李柃这一番分析,都是从人心向背来论述。 如若有其中一方已经先行在那里造成了既定事实,固然算违规抢跑,但真的会有板子打下吗? 未必见得。 而若后来者效仿,亦或尝试改变,那就阻力重重了。 “这样的话,好像对我们很不利啊,我们手底下也没有什么人手可用,想要阻止都不方便。” 李柃道:“我还是去探探石大师的底细吧,正好他们也在这边,若有动静,必能知晓!” 没有手下,那就自己来。 慕青丝知道李柃想要神魂出窍出去一趟了,点了点头,默契的走向柜台,取出返魂香为其点燃。 李柃盘坐在床内,神魂出窍。 灵魄无形,悠悠然的飘荡而出,很快就轻车熟路离开府邸,往石大师等人的下榻之所飞了过去。 他们如今正在数百里外的一座灵岛别院中,那里是北霄群岛之内,类似月沙岛的所在,乃是奇珍楼名下产业。 “师祖,那个李大师年纪轻轻,口气却不小哇,竟然还想让我们主动相让!” “不错,这次必不能让他得意,我们九灵门好不容易才找到九畹岛这么一处风水宝地,还要横生枝节,真是太可气了!” 几名弟子聚集在一起商议。 石玑子理都没有理会这些炼气境界徒子徒孙们的牢骚话,只是看向阶下一名面貌同样已经略显老态的老者:“韩康,你怎么看?” 那老者正是石玑子门下四大筑基之一的真传弟子,也是九灵门的大师兄。 他也参与了此前的会谈,但是从始至终一言不,如同泥雕木塑。 在石玑子询问之后,韩康也终于开口:“我们抢先登岛,先下手为强!” 石玑子眼中骤然闪现一抹锋芒,旋即微微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你也这么想!” “大师兄,好主意啊!”另外一名面相稍微年轻的真传弟子纪逢赞叹道。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品味到了此计的妙处,纷纷赞叹。 韩康道:“不过此事宜快不宜慢,还要注意别走漏风声,否则消息传了出去,必受阻扰。” “那是当然,别人也不是傻子。”石玑子哈哈大笑道,“但不必担心,我看那李柃就算明知如此,也得无能为力。” “我已经查过,他的靠山黄云真人远在云上天内,不会轻易来此,这边又没有什么玄辛峰的势力。 竹步国那边,好像还有几名同门,但都是一些炼气境界的,稍微看着就好,不足为虑。” 生了冲突,自然要把别人调查清楚,才能作出明确的应对。 石玑子在这方面,自然不会犯错。 于是,九灵门的众人一番合计,开始商议起登岛争先的章程来。 这种事情,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派个几人登上去,宣布占领就完事的。 如今岛上还有一些金钱会和奇珍楼分别派遣的人马,奇珍楼那边,他还还有信心搞定,但金钱会那边对付起来不易,非得疏通关节才行。 具体到何人镇守,何人看顾,如何把人员和材料都弄上去,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建成阵基,扎下根脚,都要顾及。 除此之外,一大群人也不可能全都待在这边没有事情做,说不得要闹出些许儿动静,吸引各方注意。 石玑子沉吟良久,忽的道:“我手里还有一枚千秋丹,说不得正好趁此机会放出风声,卖个好价!” “师尊,你要卖千秋丹?”几名筑基弟子闻言,身躯一震,尽皆讶然。 “不错,此丹虽好,但却也不是当真能够增益千年寿命,让人长生的,而且,服食此丹,具有一定副作用,非得结丹以上修为不可消化吸收!”石玑子说道。 “干脆卖出去,给不计较的人服食,也好回收一笔钱财,用于开宗所需。” 他们口中的千秋丹,正是石玑子从早年奇遇的洞府之内所得的前辈高人秘籍之中记载之物,大抵类似于妱夫人所向往的绝尘香,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 但随着时代变迁,掌握它的人已经故去,这一丹方也因各种苛刻条件或者学习障碍难得传承,几乎失传。 石玑子是将其挖掘出来,使之重见天日之人,但就算是他,也并未能够完全吃透此方,成功炼制出拥有着前辈高人所述那种功效的正品丹药。 不过,用于满足一些要求并不那么高的修士所需,却是绰绰有余的。 他相信,这条消息,完全足够震惊北海分舵,引领一时半之风潮了。 他们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把各方的注意都吸引过来,甚至连李柃都要糊涂,误以为他们想要借此机会拉拢收买某人。 但是石玑子等人如意算盘打得十足,却万万没有想到,李柃就在头顶飘荡着。 他默守心神,凝息静气,没有丝毫气机的波动显露出来,至此离开,方才露出些许惊讶之色。 好像不是什么真正的延寿续命宝物,但又的确具备一定价值,放出去后,各方震惊,也能吸引注意。 他们实际的目的,果然还是登岛,造成既定事实! 第244章 石玑子的提议   李柃既知此事,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回去之后,他找到尚玉仙,将九灵门之人想要登岛之事告知。   尚玉仙闻言,惊讶无比。   既是因为九灵门人的作为,也是因为李柃的能耐。   “这你都有眼线!他们刚刚商量完,你就已经知道?”   李柃含糊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自然要对他们有所了解……”   这话说了等于没有说,尚玉仙也懒得追究,只是道:“我会禀报我家老祖的,到时候她老人家出面,向商会提请封禁就是。”   李柃道:“金钱会能切实执行这一禁令?”   尚玉仙道:“这种招儿只要提前想到,自然就不灵了,奇珍楼也不会明着坏了规矩,放心好了。”   李柃点了点头,这句话,他还是相信的。   没有事先说明,那叫钻营,尚且还能捏着鼻子认下。   但若事先说明,都明知故犯,就是坏规矩了。   这当中的分寸,当事之人都能把握。   尚玉仙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禀报了尚长老,尚长老得知,同样惊叹不已。   “这个李柃,可还真行啊!”   尚玉仙道:“老祖,我们最好动作快一些,要不然又怕横生枝节。”   尚长老颔而笑。   这种事情,她自是义不容辞的,当下向商会提请了封禁之令,先行一步把这个漏洞补上。   石玑子等人知晓,顿觉羞恼焦躁。   我船都开了,你来跟我说这个?   当真以为灵石不花钱,建造山门不用成本啊?   “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   石玑子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没有想明白,赤着眼睛,恼然扫视堂下每一个人。   九灵门的弟子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韩康道:“师尊还请息怒,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意想不到,说不定那李大师自己醒悟过来了,就找商会堵上了漏洞。”   纪逢也道:“应该是个巧合。”   石玑子道:“巧合吗?我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虽然他们的计谋不算什么高明难测,但掐着点打断动作,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可听到弟子们的话,石玑子也只能默认下来。   这件事情就是巧合。   追随他来此的弟子都是八大世家的精英嫡系,必不可能有内鬼!   ……   登岛争先之事,就此胎死腹中。   但石玑子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放弃,积香宗和九灵门的争端仍然还在持续。   这个时候,李柃这边的弱势就显现出来了。   坊间大多都是识得九灵门石大师,不识得他积香宗李柃的。   因着便于购置丹药,或者其他种种好处,他们自然要替石大师说话。   就算没有好处,好歹石大师也算是个名字熟悉之人。   李柃?   没有怎么听说过。   他最近这些年的名声,仅仅只限于青川坊一带,还有北海分舵这边流传,那些坊市就算出售过他的信灵香,遐草香等物,同样不会过多关注背后炼制它们的人。   至于弟子门人,那就更加不必多提了,积香宗内至今大小猫三两只,连带着把家中养的白狮,花豹算上,都不如人家九灵门一个世家的人口多。   比声势,比舆论,实在没法相提并论。   “李道友,眼下情况好像有些不妙啊,坊间多有议论,说是你仗着靠山强硬恣意妄行,想要从人家九灵门手中抢夺此岛!   虽然灵岛在我们手中,不至于受舆论裹挟轻易应许,但若名声不好了,将来难免对你宗门和香道展不利……   我们都知道,这恐怕是昉甾国人捣的鬼,但着实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法点破。”   又一日,月沙岛上,府邸中。   尚玉仙再次上门,和李柃交换近日所听闻的消息,其中提到坊间流传的风声,以及事关李柃传闻之事。   九灵门想要强行登岛不成,改变了策略,想要从草莽江湖力。   这也不是简单的抹黑或者添堵,而是舆论之争。   “无聊之举!”李柃冷哼一声。   修仙界中搞这一套是没有前途的,难道低阶修士还能用口水喷死高阶修士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自己还不是真正的高阶修士。   身处江湖,就不得不考虑这些的影响。   尚玉仙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道:“这些举动也不能说无聊,正所谓众口铄金,各方的意愿,多少还是要顾及……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金钱会断不至于让道友你一直被动,如今也调动了一些人手扭转舆论,扩大你的影响。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过去曾经提到过的香坊扩大经营了!   我们一口气在北霄岛周边千里新增了三座工坊,同时供应上百座坊间集市,以及三百余个凡俗小国……   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过石大师数百年积累,但也多少能够扭转一些坊间散修的印象。   但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商会高层还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尽快得到妥善解决。”   李柃道:“这如何解决?总不能打一架定输赢吧?”   尚玉仙道:“还真别说,修仙界中多的是赌斗决胜的旧例,只要双方同意,便可以摆出擂台,靠赌斗决定大事,胜利的一方自然拥有优待之权。”   李柃嗤之以鼻:“那是一无所依的做法,真论起决胜,时,势,力,命皆用,岂能把宗门大事寄托如此之事上面?”   尚玉仙道:“但现实中,还真就是宗门道统的前程未来都维系于一人之上,这世间的宗门,既有可能因一人兴起,也有可能因一人覆灭!”   李柃闻言微怔。   尚玉仙道:“你要小心一些,如今奇珍楼中已经开始有人在鼓吹,试图通过这种赌斗决胜决定九畹岛的归属!   他们料定你晋升年月尚短,不能及石大师,故而想要借此让你知难而退。   但本会看重的并非你的修为实力,而是炼制香品,流传香方的能力,只要你立起这个道统,就是造福千秋万代,功德无量,岂可以一时的胜负成败来评价?   所以,也不必担心,我们会帮你拒绝的,怎么说都不能答应。”   “石大师他……想要赌斗决胜吗?”   李柃没有细听尚玉仙的说法,只是轻声自语道。   ……   时日飞快过去,转眼已是三个月后。   坊间越来越多人了解到了积香宗和九灵门的争锋,以及两位旁门大师的存在。   不得不承认,这般的八卦,恰好正是两人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一时之间,李柃寄售在奇珍楼中的香品居然都销量大涨,着实趁机多赚些许符钱。   可想而知,随着这样的争端话题持续,还会引来更多关注。   九灵门同样正处在立宗创业的关口,当然也不愿错过这般的机会,好生举办了一场关涉灵丹妙药的拍卖会,大赚特赚。   但他们更知道,一直拖下去对自己不利。   三年五载的,还没有什么,三五十年,七八十年,可就真的全完了。   李柃等得起,石玑子可等不起。   这是浪费他的生命。   他们终究还是又再一次法理,促成了私下里的磋商。   “我以为,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干脆还是如同坊间呼声较高的提议那样,通过赌斗决胜,决定此处福地的归属。”   “哼,什么坊间呼声,明明就是你们鼓吹的舆论!再说了,双方一个是丹道势力,一个是香道宗门,斗什么斗?”   “话也不能那么说,这个修仙界终究还是强者为尊的,丹道和香道,也应都有护法手段……”   “那也不能如此无耻啊,李大师筑基才多少年,石大师筑基又多少年,这不是欺负人么?”   这一次,奇珍楼的执事果真提出了赌斗决胜的办法。   商会长老力驳,并不接受。   虽然强者为尊大抵是无可辩驳的到了,但强弱之势易变,更多见的还是平衡。   而且,还是呈现动态变换的平衡。   今日之强者,未必不能是他日之弱者,而今日之弱者,也未必不能是他日之弱者。   还有这处弱势,他处强势……   这些都不可一概而论。   李柃新晋,固然是处在弱者的地位,但何人又敢断定,他未来不能有更大的成就?   而且李柃的背后可是有着真正的老牌强者,结丹真修作靠山,该不该以她为尊?   但是这些道理,多半还是看哪一个对自己有利。   有利的,才会拿出来说事。   很显然,如今九灵门人就认为,李柃晋升筑基尚还不满十年,根本无力对抗石大师这般的老牌修士。   仅凭这么多年以来的积累,他也必不可能输在李柃这个新晋修士手里。   因此,这种提议对他们那一方是有利的。   在双方争论的时候,真正的当事之人,李柃和石玑子两名大师都明智的选择了沉默以对。   这种时候,他们当然不会轻易表态。   底下那些人说什么都是争吵,他们说话,才是决定。   “夫君,坊间传言果真来者不善。”   慕青丝略感忧虑,不由私下里传音道。   “这般的条件对我们很不利啊,你虽然隐藏着不少实力,但也不是很适合在正面交锋之中展露,如若答应,吃亏不小。”   李柃道:“这只怕由不得我们,答应与不答应,都难改变修仙界中强者为尊的价值观念,他们说的,其实也有道理。”   慕青丝道:“可是……”   李柃道:“我方才甚至考虑,是否要让子虚前辈出来走一趟,再次提醒那些人,我背后有人了。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为尊!   不过子虚真人这个身份牵扯玄洲的一些大修士,频繁现身,又都是为我的事情跑动,未免太惹人怀疑。   而且子虚真人压得了石大师和其背后结丹修士一时,却压不了一世,将来积香宗也是要在海上立足的,总不可能三天两头弟子门人遇到麻烦都找他出马!”   这个险不能轻易去冒,也没有必要。   如若能够顺利威慑对方背后的靠山,那还好说,但若因此而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石大师终于开口道:“我和李道友都是旁门技艺的大师,真正的太平修士,不是那种倚仗神通法力的强者高手,真要打起来,也实在不成体统。”   商会中人闻言,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暗自奇怪。   赌斗之事难道不是九灵门那边自己提出来的吗,怎么自己都反对?   “但是——”   突然之间,还在奇怪之中的众人就听到了这个转折。   “但是?”   “但是——宗门既立,终究还是得靠实力来说话!”石玑子环顾四周,把目光落在了李柃的面上,图穷匕见,“我们要比,就比门下供奉,护法长老好了!”   “但凡有内外的援手,供奉,愿意投效的弟子,门人,死士之流,只要籍册因果牵连,隶属于本方,都可出战!”   “如此才是一方宗门真正的底蕴所在,也更为公平地道。”   李柃听了,暗自皱眉,这还不如比两方领单枪匹马较量一场呢!   自己到哪里找什么供奉,护法去?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言之有理。   这个世界可不会跟你讲那么多公平地道,那些有可能破坏宗门,掠夺财富的海盗,妖兽,魔怪之流,也不会管你展了多少年,该不该处在公平公正的条件之下来较量。   这些都是九灵门和积香宗不得不面临的挑战。   如此说来,也有几分说服力。   石玑子继续说道:“九畹岛上有九座岛屿,我们就分设上中下三等各三场,各自炼气,筑基不等的门人相斗,胜场多者通吃!”   李柃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不怪对方老奸巨猾,只怪自己准备不足,过早创业,还盯上如此优质,地理位置又合适的灵岛福地。   李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石玑子一眼,起身道:“如此也好,赌斗就赌斗吧,但那么多场,实在过于繁琐,不如就我与石大师,或者贵方门下内外,任何一人,一场定胜负!”   “不知这般,您意下如何?” 第245章 赌斗决胜   “李道友,在这里可没有戏言,商会的诸位都听着呢。”   石玑子听到李柃的话,神色微凝。   “李道友,你确定真的想要这么做?”   邝历皱着眉头,有几分惊疑。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各异的神色。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殊不知,李柃什么也不想干。   只是别人步步紧逼,退无可退,他已经不想多谈。   干脆如其所愿,战上一场!   不战,不足以平争端。   “当然确定,只是不知石大师可敢与我较量一场?”李柃看向石玑子。   石玑子皱了皱眉,旋即却是忽的哈哈大笑,摆手道:“石某都一把老骨头了,怎敢与年轻人动手?再说了,我也不擅长什么征战杀伐的神通,倘若上阵,必败无疑。”   但话锋一转,却又说道:“不过蒙多方朋友厚爱,好些愿意入我宗门,为我供奉,想在草莽之中找几位愿意代劳者,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此前说的是宗门内外,只要愿意入籍者即可,其实李道友也可以找人出战的。”   众人闻言,暗暗点头。   太平修士,不亲自下场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柃道:“不必了,我和石大师您不同,年轻人就该多活动活动筋骨,您说是吧?”   石玑子面色一黑,没想到竟然还被讽刺了。   但他着实有些摸不透李柃的底细,也没有心思多费口舌,于是道:“既然如此,定下个章程来吧。”   李柃道:“也不用什么章程,你把决定出战的人选告知我,随时都可以进行。”   石玑子哈哈大笑道:“好,痛快!就冲着李道友你这份爽利,我也没有什么可说了,倘若这次真的技不如人,把九畹岛拱手相让便是。   不过,这要是我们赢了,也不会对阁下置之不理,可以帮忙为你物色新的灵岛,协助建立山门。   你我两家都是旁门道途,理应相互提携才对。”   他这时候倒是显现出几分大气了,漂亮话说得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不过李柃也只是听听而已,他可没有这般大气的本钱,赢了就赢了,也没得什么帮助九灵门。   因此他只是笑了笑。   慕青丝面上讶然之色一闪而过,但她蕙质兰心,知道不该在这时候露怯,也就没有表现出什么担忧的神色。   她看着李柃平静起身,告辞离开,连忙跟了出去,传音道:“夫君……”   李柃看了她一眼,道:“不必担心,我并非鲁莽行事,也不是受不得激,一时冲动答应他们。”   慕青丝道:“那就好。”   李柃道:“以我们如今的条件,拉开阵仗和九灵门拼人手,拼底蕴,必败无疑。   反倒拼自身天赋异禀,法宝威能,还有几分胜算。”   李柃曾经审视过自身,倘若底牌尽出,连带着元婴境界才能拥有的一些神魂能力也施展出来,还是颇有几分实力的。   正所谓道高一尺,法高无涯,某些方面的优势,是生命层次和道果所带来,根本不是几百年修为能够抹平。   唯一所虑,是会就此暴露出几分自己的秘密。   但相比之下,赢得赌斗所能获得的好处多多,完全足以抹平当中的风险。   而且自身暴露出去的部分底牌,也可以转化成为别人眼中的本钱,获得看重,甚至敬畏,并不会说暴露出去了就吃亏。   暴露实力,用金钱大道的方式来理解,其实是无形资产折现!   他的天赋能力虽然是偏向于阴私的神魂出窍,但是屡番窥视,捡人便宜,反而领悟了强者光明正大的道理。   三头六臂的法相,暗合强力,本也应该光明正大。   李柃又道:“争斗在所难免,但是怎么争,什么时候争,得由自己说了算,这里我们还是可以争取到有利条件的。   别的且先不提,单只我们道侣双修,能够共享法宝,手头可用的东西就比其他人多了许多。   除此之外,我最近香神之法和天香引功法都有所成就,众妙化香诀的造诣踏上了一个新台阶,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检验一番,看看这香道之途,究竟能否与人斗法相争,成就强者!”   一般筑基修士都不会拥有太多的法宝,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李柃这般幸运。   别的且先不提,单只一件炽云葫,就已经值得任何筑基修士郑重以对了,它的威能是足以杀伤任何筑基修士的。   虽然在实战之中受制于自身的神通法力,但是李柃如今也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过去的炼气层次,这一点还是颇有自信的。   手中的镇魂埙,摄魂镜,同样能够有效对付敌人。   一些神魂位格奇高所带来的能力,也远远优于寻常的筑基。   这些都是他自信的来源。   ……   十日后,月沙岛上,府邸中。   李柃猛的睁开眼睛,双目之中似有一缕寒芒闪过,旋即周身气流浮动。   一股馨烈而芬芳的异香扑鼻而来,整个人都充满了奇异的质感。   这是李柃以众妙化香诀呈现出来的人香,但和慕青丝,闵莲等人不同的是,他的人香可以千变万化,自由掌控。   因此短暂的呈现之后,立刻就转变成为一种馥郁绵柔的香魄,质感也逐渐润泽起来。   这是茶芜香的香魄。   此香和酴醾香混合,加上李柃的精神催化,似乎酝酿着某种不同于以往的灵蕴。   但是李柃并没有更进一步催化下去,而是再次呈现出拒邪香,信灵香,迷神香等等各种香品的香气。   他的气质也仿佛千变万化,一会儿妖冶邪魅,一会儿威严大气,一会儿清秀俊逸……   但最终一切都消失无踪,又回归到了本相。   “夫君,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那边吧。”   慕青丝的声音正好从外边传了进来。   “也好,走。”   李柃运用知时的法门感应了一下时间,站了起来。   很快,两人赶到了千余里外的海域。   四周一片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的景象,下方是强劲的海风吹动着水浪,显现出几分汹涌。   一艘长达百余丈的宝船安静漂浮在海面,上面有座阁楼,商会诸人已经在里面等着,尚玉仙等人也先行一步赶来,布置好了现场。   见到李柃和慕青丝赶来,她迎了上来,说道:“李道友,你们来了,九灵门的人都已经到场,就等着你们呢。”   李柃顺着她的目光向下面看去,果然见到九灵门的众人已经到场多时。   和李柃这边大小猫三五只相比起来,九灵门那边的声势可是隆重的多。   他们大多洋溢着轻松的表情,如同郊游踏青一般。   “看,那位李大师来了。”   “听说积香宗草创,弟子门人都没有招收几个,也没有正式入籍,看起来真是冷冷清清呀。”   “可不就是嘛,就这样都还想和我们争九畹岛,简直不自量力!”   “这一次,为本门出战的是邢长老!他虽然投在我丹道宗门,但实际上却是剑修出身,修的是杀伐之道!对方肯定不是对手。”   “不错,邢长老必胜!我们正好也一睹北海剑修的风采!”   “话说回来,这件事情传开,坊间都已经开始有了盘口吧?”   “嗨,别提了!那些都是散修们自己私下乱搞,庄家随时都有可能跑路,投了也是白投,好在咱们自家师兄弟不至于如此,可以放心押注!”   “哈哈,我已经买邢长老能在一刻时内取胜,这次就等着白捡的便宜,大财了!”   “啧,你这可就错了,那位李大师虽然看起来不太像是能打的样子,但好歹也是筑基修士,而且手里头听说还有好几件强力的法宝,运用好了的话,也不容小觑的,我赌他能够坚持一个时辰以上。”   “罗师兄言之有理……”   ……   李林并没有理会那些嘈杂的声音,而是把目光投在了下方一个屏风面前,盘腿端坐的修士身上。   那是一名看起来四十上下相貌,略显沧桑的中年男子。   他不知何故失去了右臂,至今仍然尚未接上,但是一身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如同藏着锋芒在其中。   此人叫做邢锋,正是那些弟子们口中的邢长老。   据传此人是在踏上修炼之途前就已经失去右臂的,无人知晓他的出身来历,也不知道过往的事迹,成名之时,以左手剑法广为人知,因而又有着独臂剑师的称号。   这虽然不算什么美名,但好歹也算是成名了。   “修仙界中,修士众多,虽说筑基结丹者都是一时俊杰,但在同阶之中,也难免泯然于众人,能够有什么杰出的本领,或者轰动一时的事迹,才能扬名立万,广为人知。   也就是说,寂寂无名者未必见得弱小,但成名高手,必定有其成名的理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这个邢锋擅长的是法剑之道,乃是有形剑道,主修剑术的一派,其所曾经在世人面前展露过的,是古修剑宗雷脊派的传承,能够在剑势之中引导雷法,附加天地坤乾的力量。   筑基以上,基本就能施展出借法之术了,这一剑派的传承,最擅长引导天雷,其中‘激雷九式’,‘神霄雷煌剑’当中都拥有着借助天雷之势转化雷霆攻击的神通,一剑既出,万邪辟易,就连神魂出窍的灵魄,未得法力护体,都不敢轻撄其锋。”   李柃打探一番,自然也知晓了这位剑修邢锋的底细。   剑修并不怎么喜欢使用法宝,但是剑术和神通力量不俗,多年历练争锋下来,积累的战斗经验也肯定不少。   和那些主修旁门左道的修士可以靠着手艺挣钱,过上太平修士的不同,剑修无有产出,注定了多有争斗,擅长征战杀伐。   似乎察觉到李柃的目光,邢锋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和李柃对他了解颇多不同,邢锋对李柃的了解几乎接近空白。   因为如今的李柃晋升筑基,满打满算都才六年多,所有的名气,声望也是从香道而来,并未有过丝毫斩杀某某大妖,击败某位高手的记录。   李柃对付过乌姥姥,三头鲨冷异,新十当家涟漪,乃至于雌雄双煞童渊和墨兰等人的事迹,也注定了不会流传出去,都是天知地知,自己知道。   所以……   没有人了解他的神通法术,也不知道他的本领。   日常生活方面,倒是已经开始有所传扬,那是一位制香为业,能够炼制出信灵香,茶芜香,遐草香等神奇香品的大师级人物。   但即便如此,除了金钱会的尚长老等人知晓李柃的潜力,其他人也都还是停留在“玄辛峰出身”这个印象上。   背后有个强力靠山,鼎鼎大名的老牌高手黄云真人,老一辈结丹真修当中,那是人人敬仰。   但即便如此,新生代的结丹,都已经好些没有怎么听说她的名头了,就算意外从其他前辈高人口中知晓,也不会刻意去注意。   那是玄洲的高手,关我们海外修士什么事情?   不过邢锋对此也没有太在意,他并不会去怪怨九灵门没有做好收集情报的准备。   修仙界中,有名无名的高手多的是,难道还能都认全了不成?   邢锋剑心通明,凭依的是自身,是手中之剑,也不在意这些东西。   因此他只是和李柃对视一眼,就移开目光,重新变得冷漠空洞。   片刻之后,已然是再次微垂着头,如同闭目假寐。   又过了一会儿,好些人从船舱里面出来,石玑子也在其中。   这里面有各方的筑基修士,林林总总二十来位。   这不是双方的亲友,也并非寻常散修,而是金钱会和奇珍楼以各自名义邀请过来的豪强,名流,各自都有基业。   前几天,石玑子就已经把出战的人选告知李柃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像他们之前所说的那么简单,立刻就可以开始赌斗。   毕竟他们所争的还是建立山门,展基业的地盘,而这地盘,又是商会所拥有。   金钱会和奇珍楼派人出面做见证,并且邀请一些有头有脸的同阶高手出席此间。   他们要控制局面,不可能放任两方生死相搏,或者闹出别的什么意外。 第246章 香神现世   “二位都是体面人,需当谨记,这番争斗只是为了解决争端,而不是再生无谓因果。   如此两家和美,则为各方之幸。   商会也希望,争斗仅限于此,勿要扩大……”   宝船上,一名衣衫华丽的四海商会结丹长老向众人述说了此次赌斗的前因后果,复又着重提点李柃和石玑子一番。   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李柃和石玑子自是满口答应。   那结丹长老道:“既然如此,你们签字画押吧,立此为证,都不要反悔。”   他话音刚落,便见船上仆役把一份尺许来宽,卷成了圣旨模样的明黄卷轴展开,露出里面已经提前写好此次事由和赌斗条款的契约。   结丹长老自己先作为见证人,签押其上,李柃和石玑子见状,也各自签字画押。   随着笔落字成,李柃忽的感觉到,一股冥冥之中的因果交缠,天地之间,似有因果牵连的丝线将自己,石玑子,还有这名商会的长老联系起来。   “好,若无其他事情,就开始赌斗了,这次的较量没有规则,平常允许的手段都可以随意用上,只是当中后果也由各自承担,所以,无论怎样都好,三思而后行!”   结丹长老隐晦警告两人。   复又提点道:“倘若觉得自己不敌,随时都可以开口认输,任何一方认输的话,这场比试就结束了,本会也将及时介入阻止……”   那结丹长老说完这些,看向坐在旁边的尚长老。   尚长老道:“戚长老已经说得很细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补充,开始吧。”   那结丹长老道:“好,二位,请。”   堂下当即各有商会的修士引导,宾客们也各自上了甲板上早已布置好的看台,坐定观战。   九灵门邢锋闻言,身躯微晃,很快化为一道遁光飞向船外的天空。   李柃见状,也向外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两人就凌空虚度,踏立在百余丈外的海上天空中。   他们相对而立,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十余丈是茫茫大海,波涛起伏,如同鱼鳞。   微润的海风带来了些许宛若鱼腥的气味,空中似有吹起的水汽飞舞,但不一会儿,就在下方消散无踪。   两人都是筑基修士,凌空虚度几如本能,就在此地,以天地为幕布,以大海为擂台,对峙起来。   邢锋神色肃穆,远远的朝李柃拱了拱手:“李道友,得罪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手中长剑一抖,出如同龙吟的清越之声。   下一瞬,身躯就如浮光掠影,电火花般飞遁过来。   这是成长于草莽江湖之中的真正高手,说打就打,绝不含糊。   李柃顿时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如此正面应付一名成就后期的筑基高手,他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直至此时,他才终于体验到,数百年的修为法力施展起借法之术,究竟是如何的威势。   对方携着天地之势,如同平地滚雷,轰然袭来。   李柃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团丈许大小的雷霆光球,那游离于四周的,是一团又一团大至脸盆,小至拳头大小的紫蓝光球,如同水中的泡沫,不断向外涌散。   更远处,丝丝静电噼啪作响,仿佛只要靠近就会有如蛇的电弧闪现,空气中都仿佛充满了焦灼的气味。   邢锋的身体轮廓仿佛从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只能依稀辨认出人形的身影,在此之中,一柄长剑划破长空,雷光萦绕之中,隔空劈来。   他虽然距离李柃足有数十丈之遥,但剑气纵横之间,化为月牙状的雷霆,直接触了李柃身边的气机。   天地元气似乎一下变得狂暴绝伦,五行具现,灵气冲击。   轰然一声,李柃所处之地就宛若被炸雷击中。   那剑气,竟然自己炸了开来!   李柃当然不至于连对方一剑都接不下。   作为新晋修士,他即便拥有灵峰福地和大潾河分支的龙脉相助,修为比正常年景略微深厚,得到这些好处的时间也实在太短了。   满打满算,都没能达到十年修为的水准。   但这绝不是李柃的实力和力量就是别人的十分之一,数十分之一。   真正高明的修士,都懂得掘自己道体的潜力,也懂得借用天地元气。   除此之外,就是自身的精神,道体,阴阳虚实种种变化。   只见李柃身影虚浮,如同缥缈轻烟,随风流动到了十余丈外的另外一边。   这是化烟之术,香形术!   在邢锋展开攻击的瞬间,他就及时施展出了自己自创的这一变化之术,竟把实体都化作虚无,卸去绝大部分力量。   但是邢锋反应极快,一剑落空之后,即刻接连变招。   他剑随心起,舞动之间,雷弧频现,青紫色的雷蛇凭空蹿跃,不断朝李柃袭去。   李柃此刻正处在香形化烟的状态,实体攻击堪称无效,也不惧其剑锋,但在这种如同浪花叠起的重重攻势,亦是开始感觉都了有几分趋势。   雷光阵阵,似有酥酥麻麻的过电感受传来,身躯都仿佛要为之而麻痹。   每一波的攻击,对李柃而言都是个折磨。   李柃不得不拉开距离,一个纵身变回原形。   这是他无师自通掌握的小技巧,借助这种道体血肉和天地元气相互转化的过程还原自身,也成功驱散些许附着在身上的雷霆之力。   李柃因天生魂异,拥有着元婴修士那般神魂出窍,修出法相的本领,位格也奇高无比。   除此之外,对于阴阳虚实的变化,还有自身道体的控制,也堪称惯熟。   正如鳞潜羽翔,都是本能,轻易胜过别人几百年苦修所了解的真理。   但下一刻,攻势再度袭来。   天地之间,惊雷劈落,已然是开始从天上展开了攻击。   邢锋身上裹覆的雷霆光团似乎变得更加暴烈了。   游离的阴阳二气不断剧烈碰撞,举手投足之间,周遭数丈都被无差别攻击,劈斩而下,更是有长达十丈,数十丈不等的雷霆轰击。   等闲凡人,不要说与之争斗,只怕是看着都心战胆寒。   倘若靠近,更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不过这般激烈狂暴的势头无法持久,邢锋一鼓作气,再而三,三而竭,仅仅只是十余息后,身上雷光就暗弱下去,萦绕周身的雷蛇也仿佛凭空消失不见。   他自身的雷霆之力正在衰弱,由此撬动的天地之力也在变弱,神通的威能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衰减。   但就在这时,一道雷芒凝现,在其手中法剑剑尖飞射而出。   这道雷芒的声势远比此前那些弱小许多,但是亮度达到了十倍以上,乃是凝炼此前所调动的天地之力后压缩所成。   他是趁着这强弱之势转化,敌人心神松懈之际,突然出了真正的攻击。   好这一击相比起来,此前的种种,几乎都成为衬托。   李柃心中警讯大作,直觉之中生出了巨大的反应,本能般化烟飘出,尽量远离。   仅仅只来得及逃开数尺,背后就有巨雷炸开。   轰隆!   剧烈爆炸之中,如同真正的天雷轰击在了海面上,水花四溅,雨水散开。   “好!”   “打中了!”   九灵门的弟子们中间响起一阵喝彩。   他们分明看到,李柃的身影并未来得及彻底逃脱,被这炸雷触及。   积香宗这一边,慕青丝,尚玉仙,闵莲等人俱皆神色凝重,看着李柃身影从原地消失的地方。   邢锋却是面上疑惑之色一闪而逝,旋即,他闻到了一股飘散的气味。   这是一种馥郁的芬芳,绵柔而又醇厚。   不知何时,一个身穿大红色牡丹纹宫装长裙,面容美艳,气质雍容的美丽女子出现在对面的天空中。   她伸出了皙白的玉手,掌间缓缓飘出一股宛如烟云的白色游丝,输向李柃身躯。   这烟气缥缈轻盈,如幻如真,带着几许水雾,又似薄纱的质感。   那股馥郁的芬芳正是从其中散溢出来。   那女子似乎拥有着众妙化香诀的天赋本能,源源不断把自身力量输送至李柃身上,众人当中有眼尖的,便亲眼看着李柃身上血痂脱落,一些明显是被雷火烧灼过的伤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左边手臂和肩膀,似乎被击中了,但只是方才天地元气激荡,干扰了神识,又有水雾遮挡肉眼视线的短暂功夫,就彻底恢复过来。   “那是谁人?赌斗还能带帮手的?”   九灵门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不,那不是人……”   韩康与纪逢神色肃然,却是很快看出几分端倪。   石玑子没有说话,定定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的确不是人,身上根本没有修士所应具有的生机和神魂……”   在场众人当中,神识最为敏锐,感知也最可靠的,毫无疑问是商会来此镇场的两位结丹修士。   他们都一眼看出,这并不是人。   但奇怪的是,当中的确具备着某种类似于人的特质,乃至于恍惚之间,竟然都莫名浮现出了奇异的错觉。   这是人香道果在混淆着他们的感知。   这种存在,正是李柃的香神。   在前些时日,闵莲筑基之后,他也终于彻底悟通天香引,人香道果和香神之法的种种,成功将其神意具现出来。   他以一道法力凝注其形,香魄寄托于其上,不断催生。   这道法力拥有着神通法门的变化奥妙,能够以自身灵性维持特质,源源不断催生茶芜香。   本质上,便是相当于另外一个同样掌握了众妙化香诀的人,不断催动此功当中的茶芜香变化之术,为其进行补益。   然而和其他人淬炼茶芜香不同的是,它来源于自身,其所掌握的神通法术造诣,是一模一样的!   换作他人,即便天资悟性绝佳,没有李柃这般的闻香异禀,也断不可能轻易将他这门法诀修炼至如此的地步,对此一神通法术的理解和掌握,也不可能过李柃。   除此之外,就是法力同源,都是来自于本我的存在。   唯一所添加的外物,是乾坤借法所借来的天地元气。   这拥有着十成十的契合相性,不会像其他人精神和法力所转变的香魄那样,蕴含着各种各样的杂质。   尤其奇妙的是,这种香神本身,还能获得借法之术的加持,自身以一股法力为根基,容纳天地元气于己身,瞬间增幅至十道以上的法力!   这绝对不是把自身法力分散出去,无端削弱,反而是更深层次的与天地大道结合,叠加增幅的凭依!   如若说,别人正常使用借法之术,能撬动数倍,那他就是在这撬动之后,二次撬动。   这香神,同时拥有着与自身同源,本体如一,但却又算作分化出去的神灵化身,独立个体的奇妙特性,与法相变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除了并不具备天赋的神通能力,也不能像童子天人相那样,掌握某种法则力量之外,这基本上都可以认为是一种略次等的伪法相了,也和请神之术等等法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神通虽然不是李柃凭空所创造,借鉴了许多现成的法门,但以香为凭,炼就香神,的确也是前所未见。   尚长老和戚长老贵为结丹修士,竟然如同睁眼瞎般,根本看不出其中奥妙,甚至一度还以为是幻术。   但片刻之后,他们就见李柃身上光芒一闪,一个宛若皮影戏中人物剪影的人形轮廓浮现出来。   他最初呈现出影子般的模样,只有周边光芒微亮,与外界区别开来。   但渐渐的,光亮增强,里面的身影也逐渐显现出来。   这是一个身穿玄青道袍,温文尔雅的年轻道人,乍看之下,神情气质和李柃相似,但面貌却又陌生无比,在场众人都感觉看着眼熟,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这其实是李柃采用人香奥义,融合了常人都具有的些许体味,造就熟悉的印象,面貌也是根据现实中人的特征拼凑而成,神似而形不似。   这是信灵香的香神,李柃已然能够将其具现出来。   这还没有完,下一刻,第三尊香神浮现。   同样剪影凝光,幻化真形,最终成为一个手撑雨伞,清丽可人的冷艳少女形象。   这是拒邪香的香神! 第247章 香神妙用   信灵香,拒邪香,茶芜香……   这是李柃当下掌握的诸多香品之中,最为熟悉和运用自如的三种。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炼,他已经成功将其香魄萃取凝炼,转化成为香神。   以此凝练而成的虚实变化,是一种介于法相和寻常御灵,召唤之物之间的存在。   尚长老等人都没有见过,面上露出惊疑之色。   石玑子也终于面露愕然,带着些许惊讶看向场中。   邢锋打量着这些新出现的香神,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与李柃相似的法力和气机。   这些显然都不是寻常的幻象,他们拥有着自身修为和法力。   “分身之术吗?还是其他类似的东西?”   邢锋不免把眼前所见的香神和自己印象之中的诸多事物作对比,但很快却又现,根本对不上号。   这东西是修仙界中前所未见之物,本质上就有着极大的不同。   停滞之际,李柃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三大香神升高数丈,衣袂飘飘之间,如同飞仙。   异香阵阵,如同烟气袭来,不知不觉中,四方的海域已经变得香风流转,三股香气形成的气流交织,带来了不同颜色的香魄洪流。   那是凝聚天地元气所成的借法之术,乾坤借法能够如同杠杆,撬动自身十倍百倍的力量,道法显圣。   如今他们所运转的,正是众妙化香诀之中,催运各自香魄的神通法门。   和李柃自身施展此诀不同的是,它已然化作固有的天赋本能,每种香神,只能淬炼对应自身的香魄。   李柃的身躯如同黑洞,飞快吸收其中信灵香和茶芜香的力量,复又见拒邪香香神撑起手中纸伞,一道明显可见的光芒浮动,全员身上,泡沫般的透明屏障呈现出来。   邢锋回过神,手中法剑轻抖,激雷射出。   香神身上气蕴流转,轻盈若无物,那凝聚雷光的剑气径直就穿透过去,如同梦幻泡影。   “没有实体?”   邢锋微怔。   “果然还是幻象吗?”   “哎,不对,幻象怎么会有这般的质感?实在太古怪了。”   九灵门的弟子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慕青丝见状,终于面色稍缓,浮现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邢锋很快反应过来,剑锋偏转,指向李柃。   “激雷九式,雷光剑!”   身化流光,剑如雷霆,强大的雷霆之力再次附着在剑气之上,隔空飞翔数十丈。   他出招很快,斩击的飞翔度更快,几乎眨眼之中,就劈在了李柃身上。   李柃兀自岿然不动,身上屏障却是急闪几下,生生承受下了这股力量。   拒邪香原本只有隔绝精神之能,但在实战虚实变化之后,竟然连雷霆的力量都隔绝部分。   随后便见,雷光铺开,化作丝丝电芒消散在空中。   那是屏障上面所蕴含的天地元气如同水体吞噬了它,这些香魄本是天地元气所化,能与别人祭运出来的天地五行力量相互反应。   邢锋面上神色不变,接连数剑,再次斩击下去。   凌厉的攻击之中,泡沫光球激荡不已,开始出现丝丝裂痕,流转在其中的光芒也越来越弱。   但就在这时,李柃背后的拒邪香香神再次扬起手中纸伞,又一道光芒垂落。   李柃身上那个将要消散的泡沫光球得到润泽,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啊,这……”   九灵门的低阶弟子们全都傻眼了。   各方修士见到,顿时也愕然之极。   这神通……   借法的效率似乎很高啊!   借法之术是筑基之上施展神通法术的重要凭依,借法之术的效率,也即是自身法力撬动天地元气的水准。   一般法门,能够达到十倍至数十倍之间的效率,这是普通功法的水准;   高等法门,优越的运用之法,能够达到百倍以上,可以称之为秘法或者大神通;   而在此之上,还有更高层次,深层调动天地大道的无上之法,道果引证,动辄千倍,万倍以计!   最终则是法则之力,法则之下,力量无限,根本没有上限可言!   但是绝大部分人所修所用,都是普通的神通法术,平常也是调动十倍数十倍为最佳。   因为人的自身是有限的,无论法力,还是精神,信念,都不足以和浩瀚的天地自然相抗衡。   法力作用于天地元气的时候,必然也要消耗自身,对精神和道体造成不小的负担。   四两拨千斤……   也有一定的前提和代价。   以众人所见,李柃的香神之法,源源不断不断调动天地元气,相当于二次调动的倍率乘法。   他自身凝聚那香神,是第一次施展,相当于撬动了十倍的天地元气。   而这香神,居然还懂得施展众妙化香诀,在十倍的基础上,再乘上数十倍!   如此一来,也就相当于多个自身全力施为,但真正的自身,却还尚有余力去做其他事情,不必有所保留。   果然,邢锋连续数剑都无法攻破李柃自身时,李柃身躯高高飞起,仿若视人如无物。   他的背后,信灵香香神,那呈现青衣道人形象的年轻男子长袖一挥,一团团尺许大小的光球凭空浮现,不一会儿就累积了五团。   青赤黄白黑……   这五团光球,似乎各自具蕴着不同属性的元气能量,其中白色光团似乎还壮实几圈,光芒也明亮几分。   忽!   在一股无形之力的操控之下,五团光球飞快袭向邢锋。   邢锋从中感受到了些微的威胁,快躲避。   一团团光球炸开。   火焰与流水交织,罡锋与土元共舞,甚至还可见到,大量木头碎屑凭空凝结,空气中元气阵阵,汹涌澎湃。   众人并不知道,李柃其实也是头一回施展这些法门,这是信灵香所具备的能力,精神能量。   常人精神,可以调动五行,施展纯粹的五行元气攻击。   李柃很快就现,自己五行缺金,于金性能量并不完整,凝聚出来的光球非常之孱弱。   而且五行灵根的缺失,带来的并不仅仅只是金性元气难以利用那么简单,他还很难控制其他各行的元气。   不过在这时候,过去所曾服食龙魂果,掌握部分水元法则的好处显现出来。   他这时候才现,自己运用起这些力量,竟然如臂使指,如同本能一般随意自如。   于是众人便见到,第二轮的光球很快凝聚成型。   这一回,全部都是呈现白色的水性元气。   大海之中原本就水元充沛,调息运转的度起码加快一倍,法则之力又使得他运用自如,度再快数倍,两相结合之下,优势更进一步放大。   于是,在这些光球之间,另有一道道水体凝成的飞剑也跟着浮现,千百水刃如同暴雨梨花,朝邢锋袭了过去。   邢锋的阅历丰富,反应也极快,接连躲开攻击。   但很快,他就现,那些光球爆炸所形成的冲击波已然遍布四周,他在当空就被一股巨浪拦下,身形阻滞之间,被数道水刃命中。   这些水刃数量极多,单体之中蕴含的力量并不足以击破筑基修士护体罡气,很快把自己撞得支离破碎。   但架不住,源源不断的冲击和刺杀袭来。   一道不足为虑,十道也不值一提,百道,千道,就开始有所威胁。   邢锋身上罡气很快就被消磨,水流冲击,如同冰雹砸在身上,铺天盖地,打得人晕头转向!   邢锋忍无可忍,身躯剧震,无形力量笼罩周身,一下荡开袭来的水球和水刃,以煌煌雷光攻向李柃的本体。   李柃身上的防护光屏终于被摧枯拉朽,一股脑的扫尽。   但他又再一次施展香形术,身化轻烟,卸去威能。   带着难以言喻的潇洒和自在,他的身躯轻飘飘的落向后面十余丈,拒邪香香神,那撑伞的冷艳少女飞了上来,与之并肩而立。   激雷九式,轰雷剑!   邢锋手掐剑诀,双指并拢之间抹过剑身,整把宝剑都似亮了起来。   龙吟虎啸之中,雷芒脱剑而出,又是一道浩瀚巨雷轰向李柃。   但是李柃身边少女忽的把手中伞具朝前挡去。   一道约莫十丈大小的纸伞虚影浮现,天地元气急汇聚间,千百道纹禁制浮现,宛若真实。   雷霆悍然轰在其上,顷刻之间,就将这道虚影击得支离破碎,阵阵光芒如烟消散。   但是屏障后面的少女无事,被她护在身后的李柃更是毫未损。   “这究竟是什么神通?”   邢锋感觉有些憷。   旁观的众人也尽皆讶然无语。   “他的分身之法,很强!”   结丹真修尚长老看到那冷艳少女把邢锋的轰雷剑都挡住之后,也不由得开口了。   戚长老看了她一眼,道:“修仙界中,有一气化玄,凝聚神念之法,最顶尖的无上大神通,能够完全复现自身,造就翻倍的实力!   这的确是相当于三五人打一人了,他所召唤出来的这些分身,似乎各有能力,而且不像普通分身那样脆弱,不会一触即溃……”   尚长老道:“看来这李柃接下赌斗,果真是有几分倚仗啊。”   说话之间,李柃终于掏出了一个暗金色的葫芦。   这法宝外面裹着一层金纹,如同青铜锻造,正是过去在玄辛峰期间,黄云真人赐给他的法宝炽云葫。   尚长老见状,终于露出一丝动容之色。   戚长老也微怔:“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件就是……”   尚长老道:“不错,这就是炽云葫!”   她忽的低声轻语:“此物绝不是寻常的十甲法宝,同为十甲,它里面所具蕴的,可是黄云自己的法力!”   戚长老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   尚长老道:“这件法宝,我太熟悉了,当初黄云真人炼制它的时候,材料都还是我经手代购。   黄云的法力之中蕴含非同寻常的特性,光是为了封印其法力,都已经毁掉三个不错的法宝胚胎,最终还是花费好大力气,才找到能够承载其火元的山之铜作为内村材料,助她炼成。   此物代表的是她筑基时期的实力水准,结丹之后,更是重新祭炼了一番,玄辛峰这么多年以来,少有弟子获此宝物,因而外界并不熟悉……   但实际上,它的威能绝不逊色于韩佩泉和于兰馨手中冰火双剑!”   尚长老口中的两人,是玄辛峰当代筑基当中排行三,六的一对同门夫妇,他们手中法宝已经随着主人征战闯出威名,称得上是成名高手的兵刃。   能够被称作不逊于其的法宝,自然是筑基境界堪称顶尖的存在。   但转眼功夫,却见李柃把那炽云葫收了回去,改换成为一个暗红色的血葫芦。   “嗯?”   尚长老和戚长老讶然。   在场众人也满头雾水,不知道李柃在干什么。   慕青丝却看明白了。   “夫君终究还是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动用老祖所给的凭依!”   李柃并非迂腐之辈,实在坚持不住,亦或者久攻不破,还是会动用炽云葫的。   如今他已经筑基,虽然仍旧无法完全挥它的威能,但也已经远远胜过上次对付三头鲨冷异的情况。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反而拥有更多的选择。   他可以将其作为压箱底的底牌,多留几分威慑。   他如今所取出的血葫芦中,被临时腾换了满满一葫不净恶秽臭。   但见李柃打开葫芦盖,一团黑色云朵飘出,如同有灵,朝邢锋袭了过去。   邢锋自然不会傻站在原地等它袭来,这种香魄所化的云朵飘飞度不快,只是如同烟雾扩散,还是非常容易躲避的。   但是李柃很快又再掏出一面被镶嵌在紫金边框里面的八角宝镜。   李柃手握着它的精雕手柄,朝邢锋照去。   邢锋冷不防就被其中射出的红光摄住,顿觉神魂沉重,思维也如同被冻结住了一般僵滞。   黑云追了过去,顷刻间,裹覆全身,滋滋作响。   “啊!”   邢锋惨叫着,终于挣脱红光,冲了出来。   但觉满身秽臭,难闻气味熏得自己目眩神迷,甚至就连神识都开始模糊不清,意识变得混沌起来。   这气味……   实在太上头了!   他大喘粗气,远远躲避了许久,依旧没有缓过劲。 第248章 邢锋认输   “不好,大意了……”   邢锋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   他只知道,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闻到过如此恶心难闻的气味。   这种不净恶秽臭,绝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腐烂而已。   倘若只是单纯的腐烂气味,那就算是鲱鱼内脏腐烂之后加以酵,都绝不至于让一名修士难以忍受。   它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这是一种含着灵蕴的奇特之物,闻到瞬间就吸入毒素,不断侵蚀和感染道体。   大量来己土太岁的菌种繁育,在皮肤粘膜和鼻腔之内快铺垫着床,由内而外的生出更加浓烈的气味。   这实际上是自身腐烂的味道,也是精神和道体受到侵蚀的象征。   它能影响神志,迅烈但却隐蔽。   邢锋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一时之间,都以为是从外界飘来,闭住了气息。   寻常的气味,闭气就足以对付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净恶秽臭竟然还能通过天地元气来传播。   只要修士仍然还与天地元气产生交换,就在所难免的吸入寄土太岁的孢子,而在口鼻之内,联通着气管和食管,更加容易繁殖。   如若换成凡人,被吹上这么一口臭气,就要皮开肉绽,整个人都腐烂掉。   李柃曾经一口黑烟把来袭的凡人杀手喷成腐尸,邢锋当然不至于如此孱弱,但也着实被熏到了。   因为李柃用来攻击他的,可不仅仅只是一口那么简单。   这是多年囤积的分量,平常炼制茶芜香,还可以累积一些边角废料。   见到不净恶秽臭产生了奇效,李柃大受振奋。   忽然,他把目光移到了旁边的水球上,伸手一招,将其摄取过来。   “试试这个吧。”   李柃将葫芦之中的黑烟倒进水中。   这水球原本就呈现黑色,是为玄阴之水,而今颜色仿佛变得更加浓郁了,隐隐之中,还带着血液一般的猩红。   这液体之中散的不详的气息,立刻就从普通的水煞转变成为蕴含着剧毒的毒物。   李柃以神念将其托起,扬手一挥,千百道水箭射了出去。   噗噗噗噗!   箭如雨下。   邢锋只来得及躲开大半,但却很快就被箭雨淹没,一时间精气大损,状态更加不妙。   底下的海域中,大量鱼虾浮起,当场就杀死了潜藏在底下的诸多凡物。   “这烟毒性好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邢锋强撑着催运法力,护住自己全身重要关窍以及心脉,复又一个小瓶飞起,一枚通体雪白,龙眼大小的丹丸含入口中,为自己治疗起来。   他投靠九灵门,成为护法供奉,当然不会缺乏丹药可用。   这一枚是雪蛤丹,乃是采用冰山之中所产的千年灵蛤之血,以及寒冰之髓所炼制,能够有效去除毒素,维护自身正常身体机能的运转。   即便李柃的不净恶秽臭拥有着剧毒之性,本质上也和其他剧毒没有差别,因此很快就被压制住。   但就在这时,邢锋面色剧变。   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这来源于己土太岁的毒素,本质是一种介于真菌,黏菌之间的寄生之物,它可以自行吸收元气力量,不断增殖!   恶臭再次生了出来。   “灵丹吗?你服用什么灵丹妙药,也想根除?”   李柃看着邢锋面色大变,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遭遇,不由得暗自一笑。   这种不净恶秽臭是己土太岁繁殖的副产物,可不是那么容易清除干净的。   虽说经过多代变异之后,这类菌种的用途已经偏向于制作茶芜香,感染能力和毒性都大幅降低,生成的不净恶秽并不能将人转化成为黑魔僵,但也绝对不是寻常之法能够根除。   这场斗法之后,九灵门人用心钻研,或许能够将其根除,但是想要在战斗之中一下就解决掉,未免有些痴人说梦。   不过李柃自身却又有着驱御和克制它的能力。   正所谓万物相生相克,它的克星,恰好正是茶芜香这种东西。   茶芜香能够剔除腐肉,白骨生肌,能够完全替换掉被其腐蚀的肢体和血肉,甚至将其当中所蕴含的阴煞当做成长所必须的养分,充分生长起来。   茶芜香的制作也与菌种的繁殖息息相关,这就是大自然的奥秘。   己土太岁是疑似来自于冥界的异域奇物,在场诸人当中,就连尚长老和戚长老都没有见过,自然也不会把那股黑烟和其联系起来,也根本看不穿它的奥妙。   他们根本就不明白邢峰的感受,只道那剧毒果真厉害无比,看着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这剧毒着实厉害,有些像是尸仙宗的路数!”   邢锋咬牙振作,疯狂催动自己法力,一股强大的电流贯穿全身。   顿时间,神识清明,秽臭消解,短时间内,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借着这种近乎自残的洁净法门,邢锋为自己争取了片刻时间,在毒素再次扩散之前,手中之剑如雷咆哮,出了阵阵光芒。   如同龙蛇的链条在其中迸射出来,天地元气剧烈奔涌,被转化成为雷霆的力量。   轰隆隆!   李柃身前,一道又一道泡沫般的屏障被击穿,雷霆径直落到了拒邪香香神的纸伞上,光芒四散流溢。   但是这纸伞的虚影看似淡薄,却拥有着乎寻常的韧性,雷霆也难穿透这层薄薄的光幕,劈中躲在后面的李柃。   直至持续了数息之后,一束光芒才终于将其洞穿,可是李柃早有准备,飞快纵身躲开。   宝船中,甲板上。   尚长老道:“他背后那些分身非常奇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攻破,但是放着不管又有些危险,竟然能够各有妙用,帮助他淬炼元气,或者抵挡攻击,甚至还拥有疗伤的能力。”   戚长老道:“不错,哪怕不动用黄云真人的炽云葫,他也拥有不俗的实力,看来我们都错看这个李柃,也错看香道了。   这个道途,的确拥有着对敌的法门,并不像之前以为的那样,只是简单的加持增益。”   尚长老道:“戚长老,以你之见,这场斗法的结果是否已经分明?那邢锋虽然是道龄五百以上的修士,但是早年根基大损,晋升筑基就已经耗尽自身的潜力,实际上并不算太强。”   戚长老道:“那倒也未必,一名老牌高手,能够闯出自己名号,终究还是不可小觑的。   而且他也不是我们金钱大道的修士,而是剑修……   永远都不要小看一名剑修的实力和决心!”   尚长老神色微动:“哦?难道你知那邢锋还藏有什么底牌?照我看来,寻常的底牌也无济于事,这李柃的手段很巧妙,胜在神通法术高明呀。”   戚长老道:“我也不知,不过我们在场下,反而看得不够真切,还是稍安勿躁,且看邢锋如何应对就是。”   宝船中,尚长老和戚长老一番交谈,无形之中,对李柃的评价高了许多。   不过正如戚长老所言,眼下就认为李柃能够得胜,还为时过早。   邢锋至今表现出来的仍然还是寻常的神通法术,肯定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果然,两名结丹真修讨论完,邢锋就有了新的举动。   他远远退开,飞至战场的边缘。   李柃暂停了玄**煞的攻击,略带几分疑惑看向对方,却见他左手一甩,竟然把手中之剑抛了出去。   嗖的一声,风声嘶啸,这把品相明显不凡的法宝级法剑穿梭数百丈,铮的一声,插在船舷上,剑尾犹自震荡不已。   “他怎么把剑都给扔了?”   “这,这难道要认输?”   许多九灵门弟子哗然。   但是石玑子,韩康,纪逢几人见状,却是坐直身躯,面上露出几分期待之色。   慕青丝,尚玉仙和闵莲则面露凝重。   尚长老和戚长老也对视一眼,略感诧异。   “扔掉了有形之剑,那就是要用无形之剑了!”   “邢锋是真正的剑修,一身神通伟力凝注于剑,虽有宝剑在手,但是真正祭炼的,恐怕还是自己的‘飞剑’!”   “真正的‘飞剑’……”   滋,滋滋……   就在这时,场中一阵奇异的声音响起,如同雷霆蔓延,滋滋作响的声音传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邢锋手中之物所吸引。   只见邢锋神色肃穆,一条独臂之中,食中二指并拢,合成剑指。   其上紫蓝雷光迸射,蹿跃激涌之间,化为炫目光芒。   而后,他的身躯也仿佛融化,转变成为一条长达数丈的龙。   雷霆凝成的雷龙!   在此一刻,他的生命形态都因变化而产生了剧烈的改变,不净恶秽的毒素再无依附之地,暂时失去效用。   “李道友,原本我不想动用这一招的,只因我们交战是为赌斗,并非生死相搏……   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尽力,得罪了!”   他说完,身上绽放出强烈的气势。   但转瞬之间,这股震慑四方的威势反而消失不见,就连雷龙身上的光芒也被收敛起来,化作宛若真实,清晰可见的鳞片。   这是他把全身精气神意,元气法力都收敛一体,集中到了极致的表现。   这般的修士出招,根本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表现,因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柃,一分一毫都不会浪费。   李柃心中警讯大作,也生出了强烈的危险预感。   “这一招,很强!强到足以威胁我性命的地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气机锁定了自身,无形的枷锁使得天地万物的运转都变得迟滞起来。   这当然不是邢锋掌握了宇宙之道的奥妙,能够影响空间和时间,而是李柃神识被其气势所影响,改变了感观的表现。   这类似于摄魂镜的摄魂神光,命中之后,只能眼睁睁的站在原地,看着对手展开攻击。   邢锋张开龙口,一枚明澄澄,金灿灿的圆形弹丸吐出。   神煌剑诀,雷龙吐丹!   球状剑丸度似慢实快,飘忽不定,眨眼就闪了过来。   关键时刻,李柃神念暴涨。   自身虽然尚未挣脱束缚,但是法相所带来的天赋神通却是使得其分神化念,神魂也为之出窍,瞬间逃离了被锁定的肉身。   轰隆!   雷丹炸开,其所蕴含的雷霆能量四散倾泻,丝丝电芒萦绕,疯狂灼烧着他的肉身。   只是一瞬间,这具道体就被烤干血液,骨髓焦糊,彻底失去了生机。   “这……”   尚长老带着几分惊骇站了起来,面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戚长老倒是镇定,但也免不了一丝忧色闪过。   “竟然在赌斗中把这李柃干掉了,这可不妙啊!”   “何止不妙,简直大祸!我们大意了,早就应该出手阻止的!”   尚长老面上带着几分难言的复杂,悔恨交加道。   戚长老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大家都知道,尚长老敬畏黄云真人,那黄云真人也的确值得敬畏。   但堂堂结丹,不至于如此吧?   而且,黄云真人也差不多该寿终正寝了,便是知晓了这边李柃身亡又能如何?   又不是被人阴谋诡计害死的,她再霸道,也不至因此就展开报复……   戚长老安慰道:“尚长老,何必多虑,我们事前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做足。”   尚长老心烦气躁:“你们根本不知道,黄云她……”   就在这时,场中一阵惊呼之声传出。   尚长老和戚长老甚至都已经开始考虑起了善后事宜,却不料,竟然见那“尸体”直挺挺的立起。   “尸体”的状态非常奇怪,一片干枯焦黑之中,明明生机全无,却还是如常行动起来。   只见他把手一招,大量玄**煞如雨袭去。   邢锋刚好处在出招之后调息恢复的空档,周身上下气机淡薄,处在前所未见的空虚脆弱之中。   仅有的法力未能有效防护,立刻就被水煞击穿,腐蚀了一大片。   惨叫之中,雷龙那散光芒的深入如同火炭被浇灭,迅暗淡下去。   随后,他恢复了原形,身上带着滚滚浓烟,扑通一声跌落海中。   九灵门人全部惊愕万分。   “这……这怎么回事?   倒是邢锋自己很快反应过来,见那“尸体”还要冲上来继续攻击,连忙传音,飘向四面八方:“咳……咳咳……别打了,我认输!” 第249章 赢下九畹岛 “这个时候才来认输求饶,会不会太迟?” 听到邢峰的喊话,尚长老和戚长老都面露微异之色,看向李柃。 果见李柃所化的“尸体”恍然未顾,重重元气光球和水箭飞快浮现,数量陡然增长了数倍。 这些新出现的光球和水箭袭了上去,转眼就在原地剧烈炸开,显现出了可怕的威势。 这一招似乎消耗巨大,竟然使得身后信灵香香神摇摇欲坠,片刻之后,化为轻烟,消失不见。 邢锋被炸得血肉模糊,竟然没入水底,再也没有了声息。 “不好,快救人。” 几名九灵门的弟子跟着跳进海中,潜游过去。 这个时候,融入海中的玄阴水煞毒性已经减弱许多,但却仍然逼得他们不敢靠近。 那明显呈现墨迹一般颜色的黑水,傻子都知道不可轻易接近,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把邢锋捞了起来。 但这时候,这位成名已久的独臂剑师已然彻底毙命,并没有能够如同李柃一般挺过对手的绝杀。 “死了……” 很快便有弟子上前,把结果禀报给石玑子。 “哼……” 石玑子面色阴晴不定,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纪逢连忙跟上。 韩康留了下来,处置善后事宜。 却见李柃站在原地,凭空飘浮不动,身后茶芜香香神忽的嫣然一笑,带着香风朝其“尸体”飞去。 随着光影重合,这一香神化作片片如同牡丹娇艳的花瓣,融入了他的身躯。 李柃身上焦炭剥落,很快就又恢复了原状,肌肤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加细白细嫩了。 除了身上的法器宝衣难以承受雷霆威能,已经变得褴褛不堪,本身几乎完好无损,连头都生长了回去,一如既往的浓密茂盛,根根乌黑亮丽。 “好手段!我们都失算了,没有想到李道友你竟然是这样的强者。” 韩康见状,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或者依仗外物所拥有的功效? 我想起来了,李柃此前似曾贩卖卖过一种叫做茶芜断续膏的疗伤圣药,但是按理说来,这物并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难道这当中还另有什么隐秘?” 戚长老看着李柃这般的表现,面上讶色一闪而过,但片刻功夫之后,来到李柃面前,却又没有丝毫提及,而是变成了恭喜。 “恭喜李道友赢得此战!按照此前约定的事项,九畹岛归积香宗所有了。” “我们九灵门愿赌服输,并没有什么意见。”韩康走了过来,也说道。 “那好,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今后两家当化干戈为玉帛,多多彼此合作,胜过争锋置气。” 戚长老说着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废话。 但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李柃和韩康都恭恭敬敬的在旁听着,口中称是。 至于能否做到,那就要看以后了。 如若石玑子不甘心,李柃也不放心,那么两家自然还可能会有不少明争暗斗。 香道与丹道重合交汇的部分,可能涉及到各自的营生与盈利手段,这里也有可能存在些许争端。 确认了九畹岛的归属之后,韩康面色微沉,道:“李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方才邢道友已经开口认输,你又何必非得杀了他不可?” 李柃沉痛道:“我也不想的,本以为邢道友实力高强,能够轻松挡下我这慌乱之下的反击,没想到就这般死了……这实在太遗憾了!” 韩康算是听出来了,李柃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邢锋原本应该能够挡下他的绝杀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以邢锋的实力,倘若不是出招在先,导致自身空虚,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正所谓一饮一啄,皆由前定,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就是如此玄妙。 他不威胁到李柃的生命,李柃也没有办法杀他。 “赌斗之中收手不及,生了这样的事情,李某实在深感遗憾,邢道友的后事,不如让我积香宗来承担,一定办得风光体面,不失筑基修士身份……” 李柃主动向韩康提起了负责丧葬事宜的建议。 韩康干笑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拂袖而去。 …… “夫君,我看你都被打得神魂出窍了,没有大碍吧?” 宝船上并非说话之地,李柃和慕青丝也没有多说什么,直至尚长老亲自护送他们回北霄岛,复又从商会分舵赶回自己所在的月沙岛,方才来得及询问。 “我现在感觉很不好,那个邢锋的确颇有实力,幸好我能神魂出窍,躲开真正致命的攻击。” 李柃这时候回想起来,也生出了几分后怕。 若非自己拥有着神魂出窍的本领,刚才那一击,恐怕真的就要凶多吉少。 “防护类的法宝本身就难得,就连老祖也只赐给镇守魔窟的弟子们,并没有给我们使用,看来今后要想办法自己另外去寻,关键时刻能够保得一命。” “你不是用茶芜香恢复了道体吗?”慕青丝奇怪问道。 “的确是恢复道体,但这恢复,几乎把这几年来炼制的茶芜香都消耗一空,如若这个时候立刻就有人想要杀我,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造肉身。” 李柃解释了一番。 “还好我已经达到了日游境界,就算真的被逼到那个地步,也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在筑基修士,甚至许多结丹修士面前,我几乎不死不灭,这是最大的倚仗,但是等闲不能暴露这些秘密,你也没有这般的保命手段,这次就对外宣扬,消耗掉了一张保命的符宝,以及前辈高人所赐的灵丹。 至于那些东西的来源,当然是神龙见不见尾的子虚真人……” 慕青丝道:“好,我会有意无意向外透露这些的,但在场诸人也不是傻子,多少能够看出与茶芜香有关。” 李柃道:“这个无妨,且让他们猜测去吧。 积香宗新立,正好需要一些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体现自己的价值。 这次的赌斗使用它,也是一种宣传,是个人都知道我手中有防身保命的东西,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也可以拥有! 正好趁此机会收取材料,为自己积攒一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单凭那些慕名而来的订单,都可以把消耗的重新积累回去。” 李柃把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事实也的确正如他所料,这次的赌斗,颇有一些人在关注。 当他们得知李柃赢下了战斗时,虽然小有几分诧异,但却也还算能够接受。 这应该可以说是一个不算太令人意外的事情,草莽江湖之中,时常有后起之秀崛起,踩着前辈的尸体上位。 但当他们得知,李柃在决斗之中险些被轰成焦炭,结果全身都焦糊了,仍然活蹦乱跳,就无法淡定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不死之身,保命手段呀! 虽然事后很快有风声传出来,说那是前辈高人所赐,已经没有了,但各方通过大量的分析,猜测李柃手中其实还有。 最值得令人怀疑的,就是那此前曾经展露过的茶芜断续膏。 头一回,这种在诸多灵丹妙药之中稍显普通之物,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在过去的时候,此物虽然足可堪称神奇,但上限却是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的。 李柃并没有在这种香品之中下多大功夫,只是简单提炼一番了事。 它的纯度,还有恢复疗伤的功效,都是茶芜香的旁余。 只是简单治愈伤口的话,虽然也对修士有用,但更多见于丹道或者岐黄之术的范畴。 但如今,借由这种同类的旁余产品,李柃终于逐渐把具有生死人肉白骨功效的完美茶芜香展现出来。 只此一物,所代表的意义就截然不同。 …… 昉甾国,一座港口城市中,九灵门的众人士气不振,一个个面色阴沉的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这次输掉赌斗,虽然没有彻底动摇宗门的根基,但却也给石玑子的创业大事蒙上一层浓厚的阴影。 不过石玑子毕竟是干大事的人,也没有沉湎在失败之中,而是立刻吩咐弟子把刑锋的尸体带回来,于密室之中进行解剖,分析。 “好臭……明明都已经用了千年玄冰制作的冰棺进行保存,怎么还会这样?” “师尊,我感觉有些头晕,这好像是蕴含毒性的煞气。” “先暂停吧,都服用解毒丹,做好防护措施。” 一开始他们都是靠着自身修为硬扛的,本以为经过一段时日的静置之后,怎么说也该把邢锋体内的毒素散去了,但却还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的难闻。 片刻之后,众人重新回来,蒙上自己眼耳口鼻,改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去观察探寻。 那就是神念。 顿时间,一股如同黑烟的奇异之物出现在了感应中。 这是已经失去活性的魔煞,乃是由己土太岁所带来。 如若采用的是原始的菌种,这种魔煞就有可能把邢锋的尸体转变成为类似僵尸的黑魔僵,甚至以残存的精神意志驱动起来。 但是经过多番改造之后,从中提炼的不净恶秽臭已经截然不同,众人也没有从中现太多与尸仙宗相关的线索,只是据此分析着毒功的强度。 “这似乎是某种蕴含剧毒的毒源,我明白了,积香宗号称香道宗门,其实同样能够炼煞,炼毒! 香臭本是一体……” 石玑子经验丰富,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他此前所展现出来的分身究竟是什么?”韩康问道。 “那可能是一种模拟法相的存在,他的魂道造诣应该不低。”石玑子道。 他并不知晓李柃可以做到神魂出窍,但香神本身,也是元神大道的旁余,与法相息息相关。 纪逢道:“他身上还有护身法宝或者前辈高人所赐的符箓,秘藏,关键时刻利用它逃得一命,然后反杀…… 唉,这种人背后靠山不小,我也是最近才刚刚打听到,此子背后除了结丹境界的黄云真人,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元婴修士,名唤子虚真人!” “慎言,不要过多谈论这些大修士,也不要直呼其名,免得为其所感知。”石玑子面色一寒,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纪逢点了点头,把这话听进去了,但却还是免不了抱怨:“早知如此,就不该挑起这次赌斗的。” 石玑子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纪逢忙道:“师尊,我不是说你。” 石玑子摆了摆手,道:“罢了,现在说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还是好生看看,邢锋究竟是如何死亡的吧,这对我们了解他的神通法术有不小作用。” “好的,师尊。” 几名九灵门的弟子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得出结论。 “大量阴性水煞由内而外爆,体内脏器,经脉尽碎……这是典型的元气能量冲击……” “有毒物质大量繁殖,这是毒煞神通……” “结合我们现场目睹的情况,之前的诸多猜测已经可以证实……” “他能够召唤某种灵性分身,重复调用天地元气以御敌,这种法门具有攻防一体之效,运用起来千变万化,随心所欲。” 说到这里,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单从分析结果,就已经可以证实,香道具有不小的征战实力。 这要真的让他们展起来,恐怕会力压自家的丹道宗门一头啊。 石玑子想到这里,不禁愈的愁苦起来。 …… 正当这时,月沙岛上,李柃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却是终于养好身体,暂时得以恢复元气。 一切都在蒸蒸日上,他的心情也为之大好。 李柃能够神魂出窍,关键时刻携带了大量的精血元气躲避攻击,因此并非从零开始重新构筑。 顶尖的大修士,甚至能随意转化自身的精神和肉躯,运用随心。 不过这些是自身道果上面的事情,他暂且也没有费心在此。 这一次,奇珍楼痛痛快快的完成了所有交接手续,不到一个月功夫,就派人前来通知,可以前去驻扎了。 当下,李柃带上慕青丝和月沙岛上一大家子,连同着商会的尚玉仙,闵莲,以及邝历等人,朝九畹岛赶去。 第250章 百年树人 “这地方,风景好像不错呀。” 行走在九畹岛的中心主岛上,李柃神态轻松,语气中带着几分欣然说道。 “上次来时,天气不好,只看过了灵峰福地的根脉,还有那些灵药苗圃,并没有留意此间的风景,没曾想竟然也是个适合看海的地方。” 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无边的大海。 遥远的天际与辽阔海平面形成了彼此交融的境地,海天一色之中,太阳高升,清冷的苍穹背景把整个大海衬托得如同通透的宝石。 不时可见一些海鸟飞翔在远空,它们的栖息之地都是附近的荒岛,这九畹岛并不只有周围的九座灵岛而已,还有一些大至方圆十余里,小至百余丈的大小岛礁,形成连环的岛礁群。 这时候李柃已然了解到,此处主岛本身有三十来里的直径,周围八个附属的群岛略小,但也有十来里只二十来里,彼此连成一片,中间实际上是近海浅滩,连同着那些没有灵蕴的凡岛都处在一个类似大6架的高地之上,整体达到百里长宽。 此间地势高阔,大型海兽和妖物并不喜欢栖息在其中,因而成为了海族避难的胜境,更有冷暖洋流交汇,带来丰厚灵蕴,使得方圆千里的海域形成了富饶的渔场,海底之中也有各种各样的宝材和物资生成。 在其他地方,这般富饶之地竞争是非常剧烈的,也时常会有凶悍的巨型海兽出没。 那些巨型海兽体型动辄十丈以上大小,个别修为高深或者天赋异禀的,更是达到数百上千丈,规模绝不逊色于修士所造出来的宝船,因而对身处远洋的各方岛屿都拥有着极大的威胁。 但是九畹岛这边,洋流和地势都不为那些巨型海兽所喜,体型较小的,自然也容易对付,这也是它所拥有的优势之一。 李柃甚至查过此间的历史记录,足足万年之间,十二级以上飓风只吹过一次,余者都是修士可以轻易应对的普通台风。 地震和海啸也几乎没有,这里并不处在地震带上,周围的地势,也足以把海啸生的可能性降至最低的限度。 这对岛上设施的保存,还有低阶弟子,凡民仆从,杂役的生命财产安全是至关重要的。 单凭这一点,都可以说此间是天选之地,但凡海上岛国,台风,海啸,地震等等自然灾害的影响,是必须要先考虑的东西。 “李道友,你看,这边地势平坦,是原本灵药苗圃的管事们开拓出来作为种植园的所在,他们的精舍设立在上方,处在山腰处,正好居高临下,俯瞰四方,照看非常方便。” 邝历无心欣赏美景,指着前方的土地,还有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说道。 “就是这座土山确实低了一些,不像那些名山大川,名胜之地……” 李柃笑了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个倒是无妨。”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倒也是。”邝历哈哈一笑,旋即彻底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山门的选址设立在此?” “嗯,我打算依仿其他灵峰福地的规格,道场设立在山上,下方则开辟一座小型坊市,作为容纳外客与奴仆杂役的居所,由低至高,由内而外,依次建立……” 李柃虽然不是筑工,但在梦境之中,也尝试过一些建筑的拼凑和堆积,指着前方述说起来。 修士力量自成体系,梦境遨游不逊虚拟实境,他曾经在梦境之中尝试过搭建这些建筑,如今述说起来,自然也是胸有成竹。 宗门需当有议事堂,布道场,弟子居所,练功密室,宝库等等设施,因香道为制造类的业艺,还需要保留灵药苗圃与各类材料储放的仓库。 下方的坊市也需要经过好一番规划。 邝历闻言,就各种细节与李柃讨论,最终商量出了一个先行建立山上建筑,再来慢慢扩建山下坊市的方案。 诸般琐事,自有金钱会承担,他们将兑现扶持积香宗展的承诺,投资兴建这座山门总舵,李柃也需要从借贷的专用款项之中拨出部分,专门用于此处。 不久之后,众人来到了下方种植灵药的园林。 此间被法阵保护起来,营造出一个四季如春的大型场域,常年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空气中传来了阵阵异香,都是颇具价值的奇花异草。 当中甚至有一些达到了灵材品级的存在,虽然只是不入流,但百十来株,加起来也有数十万符钱以计的价值了。 “参见宗主,宗主夫人,见过各位长老。” 此间自有人镇守,其中为者,是一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其修为在炼气中期,没有什么修炼前途的模样,但却被委任为苗圃总管,提前赶赴此间就任。 这是金钱会帮助李柃从外面挖来的人才,乃是北霄岛上一个韩姓世家的子弟,名叫韩光。 “韩光,你来这里也有几天了,感觉如何?”李柃笑问道。 “托宗主的福,我们入驻过程一切顺利,园中灵材也都保存完好,应付起来倒是轻松。”韩光回答道。 “哦?是吗?看来奇珍楼的人并没有留下什么难缠手尾。”李柃道。 邝历闻言,微微一笑:“这个自然,对他们来说,此间交接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再说了,他们还指望着李道友你续签寄售香品的协议,甚至把茶芜香都交给他们的拍卖会独家经营呢。” 李柃道:“独家经营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把茶芜香那种东西的控制之权交给外人。 不过大家合作,把它打造成为知名疗伤圣药,倒是我所期待,金钱会若有兴趣,也参与进来,想办法提升它的影响力。” 尚玉仙忙道:“这件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李柃点了点头,又询问韩光一番有关此间水土的诸事,对他说道:“今后试种我交给你的酴醾花,香桂枝,尤英草等物……” 四海商会能力很强,给李柃收罗来各种各样可能用到的奇花异草和灵材幼株,种子。 这些都可以自己种植,削减制香成本。 韩光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事,对李柃道:“对了,宗主,上次你提到过的魔指木,金钱会也派人送来了,如今已经栽下数柱,但是此间水土与元洲大6不同,不知道能否养得活,就算养活,性味恐怕也要有变。” “哦?魔指木吗,带我去看看。”李柃说道。 “这边请。”韩光忙道。 不久之后,众人跟随韩光来到了园林边缘一个平地中,这里已经被人种上几十株丈许来高的小树,乍看之下,有些像是苦楝树,但是末端生长着一节又一节形似鸡爪的枝桠。 那就是金钱会派人从元洲弄来的魔指木,李柃惦记这个东西已久,如今终于有能力弄过来试种一番。 “只可惜,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灵蕴的样子,魔指木也是要分灵种和普通物种的,即便以灵蕴之水灌溉,也需要至少百年以上才能成材。” 李柃轻叹一声,说道。 “不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无论这些灵植,作物,还是宗门的人才,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成长起来。” 暂时不指望这东西能够派上用场,但也留个念想,将来可以自产自销。 而且,现在不做这些乍看起来无用的事情的话,未来百年之后,想要使用,就得再拖上百年。 这些长远计划都是不可避免的。 不久之后,众人又来到岛上另外一处地方。 这是原本那些园林管事们的居所,当中一些人留了下来,调给积香宗服务。 另有足足百余名年纪在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一座学堂模样的地方读书识字,看起来有专人负责传授普通的文化知识。 “宗主来了,先停一下,大家出来参见宗主!” “参见宗主!” 少男少女们懵懂之中,带着几分好奇。 “免礼,你们继续吧。”李柃微微一笑,和善说道。 不久之后,朗朗的读书声重新响了起来,教书先生继续教那些人读书识字,而学舍的管事,则是出来向李柃禀报此间的情况。 “入驻过程一切顺利,此间的气候环境很好,学徒们也都很适应……” “这些学徒们都是商会之中各业百工家的子弟,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您所要求的凡民家庭出身,没有势力背景……” 李柃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直至如今,我李柃都没有正式收徒,名下也没有任何记名弟子,就指望着从这些人当中挑选一些精英良才,加以拔擢了。” 邝历有些困惑道:“按理说来,不是应当挑选身具五行灵根,能炼气修炼的吗?” 李柃道:“我的香道,并不见得一定需要灵根资质,成为学徒和普通弟子,是无需动用到炼气能力的,倒是想要更进一步,的确需要炼气境界,甚至筑基境界的修为。” 邝历点了点头,其实丹道也有类似的看炉童子,不需要什么修为法力,只要可靠,勤勉。 而且,这是人家宗门的展大计,他也不适合多问,于是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有李柃自己才知道,他打算做一个有关香道资质的测试。 包括闻香天赋,食香炼魂种种。 借由香道打通凡民修炼上进的通途,不啻于金钱大道以金钱赎买修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修炼上进的硬性需求,拥有更多机会。 传统上认为灵根不全,仙道无凭,但却又有说元婴修士能够帮人逆天改命。 这些都是有例外的。 李柃自己曾经深受此间之苦,也相信民间会因此产生一些沧海遗珠,正好可以挖掘过来,作为自己道途的人才。 至于读书识字,是因为香道为雅艺,连文化知识都没有,粗鄙不堪,并不足以展成为大师。 这些少年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也不着急学习什么炼气之法,制香秘方,打好基础再说。 得益于妱夫人那边的支持,李柃手中颇有一些可以作为教材的资料,慢慢从普通的文化知识引入香道内容,逐渐教习一些基础的调香制香知识,香道文化,然后再展成为秘方,法门。 这些都将水到渠成。 按照李柃的规划,这些少男少女们大概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能够从学堂毕业,正式成为学徒。 到时候,再举办一场入门选拔,从中遴选自己需要的人才。 至于没有通过的,那就只能作为劳工为宗门服役了。 他们出身百工家庭,本身也有为商会势力打工的基础,靠着手艺养活自己,并不寒碜。 即便不能成为修士,资深的制香师傅也是很吃香的,正经的手艺人,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这是授人以渔。 李柃甚至设想,可以资助当中一些人各自创业,建立一些基础凡香的工坊,借以促进香道的展。 这些同样有些吃力不讨好,但是长此以往,整个环境和土壤,都将产生深远的变化。 李柃看着人,仿佛看到了一株株茁壮成长的幼苗…… 没有多作打搅,转过一圈之后,李柃等人当即从九畹岛回去,把搬迁之事提上日程。 又再过了数月,一切终于准备妥当,李柃决定于次年的六月中旬举办正式的开宗大典,借以庆贺自己事业有成。 必须要邀请的贵客,都是提前通知好的,如今按部就班把请帖出去即可。 金钱会也将代为邀请一些重要的盟友和旁门道途的势力前来参加。 这些都不需要李柃自己操心什么,倒是另外一件事情,开始变得有些迫在眉睫。 那就是宗门的日常运营,急需一批工具人……不对,是精英良才。 高层由他自己担当宗主,传道授业,慕青丝为宗主夫人,闵莲为宗门长老,各有使命。 基层则有雇请来的虾兵蟹将,各种护院,家丁,杂役,也预备了一批未来的学徒弟子之流,还计划每年开放,扩大招生…… 但是中层那些过渡所用的成年工匠,制香师傅,以及炼气修士,有些麻烦。 李柃略作沉吟,终是决定,公开招募一番! 于是,短时间内,一则积香宗公开招人的消息传遍方圆数万里海疆。 开宗,利好,钱多,来! 第251章 六院三堂   “这地方不错嘛,居然被人开了个菜园子,种上白菜,韭菜。”   “青丝,你是富贵出身的千金公主,懂得种菜么?”   “种菜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施肥,浇水么?”   “呵呵,没有这么简单的,真的种起来,就知道麻烦了。”   “哦?比如说……”   “比如说这韭菜,倘若割茬太频繁,容易毁掉,除了施肥,浇水之外,也需注意土壤和虫害……”   “这么麻烦呀,那还是种树好了,种些果树,不用怎么管它,多年以后就有果子可吃。”   “种树需得十年生养,成长周期太长,其实更加麻烦,不过正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哪怕是普通的果树,用处也要更大的。”   “那倒也是,我们可以在这里种些果树。”   ……   九畹岛,主峰后山中。   李柃和慕青丝在一座谷内别院的菜园中实地探查,顺手一划,就把这处地方作为了自己的私家苗圃。   这处地方有以前执事们留下的蔬菜,是种来自己吃的,暂时也不打算铲除,索性一并保留下来。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李玲和慕青丝堂堂宗主,宗主夫人,竟然躲在这里议论农家之事,充满了过日子的精打细算。   说话间,仆役来报:“宗主,外边的曾管事禀报说,第一批前来应募的人已经到了山门前。”   李柃起身,对慕青丝道:“我去前边看看。”   慕青丝道:“好,我把这边再看一下,做好改建的规划。”   不久之后,李柃就来到了前面的山门下。   这处地方已经被金钱会招来的筑工建设起来,一个大大的门楼屹立在上山的阶梯前,上面用遒劲有力的古仙文书写着积香宗三个鎏金大字。   门楼前是一个百余丈的大型广场,平常可以作为弟子操演,训话,聚会的地方。   以这座门楼为分界,整个积香宗分为内外两门,然后设立六院三堂。   六院三堂,一般是指掌握着宗门实权的九大机构和堂口。   其中登仙院又称道籍院,属于掌管宗门籍册,管理门人档案的机构。   庶政院负责各种日常事务,诸般琐碎,属于日常的行政机构。   钦天院属于对外往来的外交部门,负责对外交际应酬和礼宾庆典诸般事宜,过上一段时日的开宗大典还得由他们主持。   戒律院负责处理弟子功过刑罚,维护宗法。   天工院负责采买造作,监制各类法器宝衣,日常用品,修炼物资。   护法院负责巡山护卫,征战杀伐,属于执掌宗门武力的战斗机关。   而三堂则是凌驾于这六大院,一般隶属于宗主直辖或者长老会管理的强力部门,功能与六院有所重合,但却更为关键和核心。   它们分别是执掌人事,财政,升迁任免的功德堂,执掌刑罚,生杀予夺的执法堂,以及代表道统,维系正朔的传功堂。   这三堂之中,暂由李柃这位宗主自己兼任传功堂和执法堂堂主,慕青丝这位宗主夫人任功德堂堂主,专门审批戒律院递交上来的功过记录和赏罚申请,以及掌管宗门资源和秘藏宝库。   其他宗门,坊市,采用大同小异的架构,但是毫无例外,所有一切权柄和财富都是源于宗门之中最为强力的几位人物,那些看似在位,执掌实权的,都相当于凡俗世间的王侯将相,不过是些人形图章,方便日常处理的工具人。   他们也兼具着一些审核和建议的功能,共同查缺补漏,维护偌大个宗门的日常运转。   一言以蔽之,因为修仙界中强者为尊的关系,日常的行政和架构体系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人本身。   他若能够掌控那些人,自然也就能够牢牢掌控整个宗门。   在这里李柃也没有搞什么特殊,都是依仿平常宗门的规制。   如今就是要招纳一批人手,放在这些部门,然后利用自己从凡俗世界带来的玄辛峰人马填充起来。   当李柃来到地方的时候,偌大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足足百余各路散修。   “宗主到!”   有机灵的管事见到李柃赶来,朗声宣告。   原本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都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从山上飞下来的李柃。   李柃面带微笑,缓缓降落在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不紧不慢道:“诸位,欢迎来到九畹岛。   相信各位登岛之前已经打探清楚,我积香宗开山立派,成就宗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一应职位,都是给有心道友准备的,我们这里不讲出身家世,不问修为实力,只要满足本宗招纳人手的基本要求,都有资格报名应募。   有些丑话先说在前头,这次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无怨无尤。   可以说,满足我们要求的朋友始终只是少数,更多人都将落选,还望万勿为怪。”   众人听到,尽皆暗自点头。   正所谓僧多粥少,能够借此机会加入积香宗的,肯定是少数幸运之辈,除了需要有满足硬性要求的条件之外,还得符合人家心意才行。   在这方面,李柃拥有着最终的解释之权,他们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不过,积香宗新立,愿意广交朋友,无论最终录取与否,来到此间报名参加的朋友都将得到一份价值三千符钱的香品礼包,内含遐草香,茶芜香,幽梦香等本宗出产。   这些都是我往昔亲自炼制,免得让别人说我李柃脸大,劳大家空跑一趟!”   李柃此言一出,四下哗然,但却并非不满或者牢骚,而是惊喜。   一名普通散修餐风露宿,四海为家,获得灵材宝物的机会不多,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屡屡寻幽探秘,大其财的,那是传奇故事的主角。   绝大部分人都是配角,甚至路人甲乙丙丁。   “好家伙!”   当场就有人直接好家伙。   “这一出手,就是我大几月的收获!”   “没有入选都如此大方,这要是入选……”   “李宗主大气,我等承惠了!”   “大伙儿在此先谢过李宗主!”   众人不由得对加入积香宗的前程愈期待了。   更有人激动得胡言乱语:“我从小用贵宗香品长大的,没曾想得此大礼,何其有幸……”   “李前辈真的是阔气啊!”   不过大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都心照不宣了,李柃把手一挥,精心准备的试题飞出,宣布道:“好,现在初试开始。”   现场的宗门杂役们早已准备好,当即把一份份试题和纸笔送向场中,请诸人作答。   身为修士,也用不上什么桌椅,直接当空施为。   李柃天赋异禀,分神化念能够多线操作,精准而又迅的锁定现场的每一名应聘修士,但却并不是看他们是否作弊。   这种题目只是调查基本姓名,年龄,经历等等信息,还有一些诸如描述气味特质,香料配伍的香道基础。   等到初次筛选过后,进行复试,才会进行更加深入细致的了解。   他是在闻现场之人的气味,这也是他之所以要亲自主持考试,而非叫人投帖拜山的原因。   他能闻香识人,大致判断出一个人是否良善邪恶,这种现场考试更加有利于自己挥。   果然,李柃很快就在其中闻到了几股充满血腥腐臭的气味。   那是几名其貌不扬的散修,似乎手底下有过多条人命。   李柃不是什么审判机构,也无心追溯这些人过往,但至少,积香宗不愿意招揽这些人。   虽然当中可能存在一些想要上岸的存在,本身能够在多次厮杀之中存活下来,也颇有几分实力,但他并不在乎这些炼气境界的实力,干脆直接无视。   默默记下这些人的姓名,李柃心里已然将其送上第一批淘汰的名单。   然后又是几名身上散着老迈腐朽气息的人。   他们要么身体机能老化,要么身患恶疾,并不能够很好履行职责,甚至会传染自家的弟子。   再然后,是身带腥秽之气的人,应是近日沾过异性。   九畹岛上距离北霄群岛约有万里之远,大多数人都是从那边过来,近期沾染过异性,应该是在船上。   那里并不是什么私密之地,说明难以控制自身,容易惹出祸端。   虽说前来应募也不是什么需要焚香冥思,斋戒沐浴的神圣之事,但就这么几日功夫都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这样的人李柃也不取。   这倒不是什么洁癖,而是纯粹为了省事。   当然,他也肯定不会告诉落选之人真正的落选原因。   总不能当面告诉人家,我闻着你味道不对,所以不录取吧?   仅仅只是现场作答的小半个时辰功夫,李柃就把在场百余人的气味都闻了个遍,心中大致有了初步的判断。   不久之后,试题收了上来,李柃吩咐道:“安排诸位客人到山下坊市歇息。”   复又对众人道:“诸位,今我积香宗在此建立山门,同时也将开设坊市,便于往来。   今后但凡有手中持有香材,意欲贩卖的,又或求购各类香品,跑商行商的,都可以来此,会有专人负责交接。”   说完,他就返回山上去了。   这些人就算没有入选,也是有用的。   积香宗是业艺型的旁门宗派,不是传统上那种坐拥自然资源的法道宗门,因此天然和金钱大道的理念契合。   金钱大道开门做生意,就是要与各方修士往来。   所以这里也设立了一座坊市,可以作为香料港口和商业之都。   至于能够经营到什么程度,就看未来展了,他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但却目光长远的先把架子铺开,留待后面挥。   管事见宗主回去了,当即宣布道:“明日上午辰时正,将会在此张贴入选名单,并于巳时正进行第二轮的招选……   或另有后来者登岛,还请大家相互转告。”   接下来的几日,积香宗山门各方修士往来,热闹非凡。   一批又一批的修士6续赶来此间,参加招募选拔。   李柃馈赠的大礼从三千缩水到一千,又再折半,到最后,仅仅只是一百符钱,意思意思。   这算是对人不患贫而患不均的反向运用,故意制造差别对待。   但是前头的人自觉占了便宜,反倒主动维护,后面的人自知先来后到有差别,也没有办法多置喙。   不知觉间,十日之期过去,李柃终于从6续来此的数百修士之中选出了十六人,作为积香宗第一批的管事长老。   此间的管事,大多都是任职当差,处理庶务。   李柃不可能把真正要紧的把柄交给他们,他们也自知半路出家,挂着个管事长老的名头,料理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宗门权柄,实际上还是李柃为的宗主嫡系所把持。   但是没有人有意见。   因为筑基修士的生命原本就比他们漫长,自己这一代人不受信任,但是后代子孙可以!   只要自己勤勉任事,得到认可,子孙后代就相当于赢在了起跑线上,拥有宗门靠山作为庇护了。   就算没有留下后人的,也完全可以结束大半辈子的漂泊流浪,成为一方宗门势力的豪强。   大家都有了光明的前途,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此一来,六院三堂的机构就算是支起来了,由商会派遣的管事与外来的散修们相互制衡,当务之急,是尽快收服那些散修,好安定人心,获得效忠。”   慕青丝对香道虽然不熟悉,但出身玄辛王族,对这一套管理人的事务熟悉得很。   “夫君,新上任的钦天院院主,庶政院院主,天工院院主都是有家眷的人,拉拢收买就先从他们开始吧,你可以招收弟子之名,优先收取他们的后人为记名弟子,实在可用的话,带在身边加以栽培,女眷那边,我也会多多接触……   其他没有家眷的,也可以寄魂托梦之法窥探**,查清楚各自性情,喜好,加以掌握。”   李柃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对。   他们都是比那些炼气修士高阶的修士,有的是大把手段可用,保管服服帖帖。   至此,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举行开宗大典的日子更近了。 第252章 开宗大典 玄辛三零二九年,六月上旬。 李柃站在山上楼台处俯瞰山门,将大半个积香宗的建筑群落尽收眼底。 此宗建筑中规中矩,是以平常筑工之法,结合灵渠阵基建立起来的护山大阵造就而成。 系列古典亭台楼阁不足为奇,真正用功的地方在于一栋栋建筑之下的法阵禁制,以灵峰福地的根脉为本源,将整个山门都保护起来。 这是真正足以庇护弟子门人,即便没有筑基结丹高手坐镇,也能抗衡外界强敌一时的防护措施,平常隔绝神识窥探,杜绝阴灵邪祟和寻常高手潜入,天灾**降临之际,便成为避难之所。 整个积香宗山门,最高处是山巅广场和正殿的所在,其中正殿又名议事堂,是平常礼宾议事,正式聚会的所在。 在此周围,设有偏殿,是各院堂,宗门机构的办公场所。 沿着广场的阶梯往下,行至半山腰处,则是一些以长长栈道连接的桥廊亭台,以及通往周遭各侧峰和山谷处的精舍,别院。 那是供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居住所用,其中真传弟子为筑基修士,多半会分封出去,坐镇主岛之外的其他岛屿,因而基本上也都是一些炼气境界的弟子所住。 再往下则是山门门楼,还有门楼前的大广场。 此间是连通内外两门的所在,在此周围,是积香宗外门别院,供给弟子,杂役们居住的所在。 由此再往外不到十里地,则是一个如同小镇规模的坊市,居住着金钱会花了些许功夫,从周边各国搬迁过来的凡俗渔民,百工匠人们。 海岛之国生存不易,时常要受风暴,海兽? 甚至海盗的滋扰,这些凡民百姓若在故土无有产业,也非常乐意搬迁到这样的地方讨生活。 只是短短半年功夫? 金钱会就6续迁移了三万多人口过来? 如今修真坊市也小有规模? 这些都将作为积香宗的宗产,受宗门势力管辖。 李柃虽然不是什么经世治国的能人,但好歹知道生聚养民的道理? 依仿凡民国度律令? 制定了简单的乡土自治纲领之后,就让那些凡民百姓安居乐业,并以工代赈? 大量从中选拔民夫? 杂役。 大把金钱撒下去? 暂时也是衣食无忧? 富足安康。 从他这里可以看到不少凡民和弟子活动的迹象? 更有一些人? 正在布置着从山下至登山阶梯的沿途景致。 一棵棵树木被裹上丝绸,一根根庭柱被挂上灯盏,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庆之意甚隆。 这是在为三日后的开宗大典做准备,再过几日? 就是六月初十? 李柃亲自定下的良辰吉日了。 积香宗将于这一天举行正式的开宗庆典? 广邀各方高人和道友前来观礼。 虽然李柃手头上也实在没有什么余钱大操大办? 但趁机会宣示一番自己的事业,同时广而告之,打入北海金钱大道圈子? 也是必然。 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夫君,原来你在这里呀,螺蛳道场的红鱼道友刚刚赶来,礼宾所用的香口茶,清灵饮品,还有各类美酒灵酿都送来了。 商会那边,也刚刚把你想要采购的那些香木,灵材送来,总共五百车沉香木,三百车香梨木,一百车紫檀木,一船香糖枫。 至于周师兄他们从竹步国送来的各类凡香,酴醾香露,恐怕要到明日才能入港,不过基本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慕青丝找到李柃,见他在这里偷清闲,不由得无奈一笑,旋即跟他述说起来。 “辛苦你了,青丝,这些琐事我已经好些年没有打理,以前在华江郡起家的时候,倒是时常亲力亲为。” 李柃闻言,笑叹一声,回忆起了往昔。 慕青丝道:“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夫君生有宿慧,果非虚言啊,六岁稚童就能指引家族展方向,诸般商业竞争,行业展,处置得井井有条,十余岁就攒下好大一笔家业。” 她一向都有些崇拜自家夫君的,这个时候忙碌于开宗诸事,也主动请缨,协助起来。 这才明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创业的确有些艰辛。 李柃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得意忘形,毕竟这也没有什么好自得的,只是道:“修仙问道,才是真正的大业,好在过段时日,宗门展步入正轨,就轻松多了。” “那倒也是,不过到时候,夫君你要传道授业,反而得忙碌起来。” 这个时候,慕青丝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夫君你有想好怎么遴选门徒,建立香道基业了吗? 虽说你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合该有真传弟子,可能会出现在竹步国那边,但命运之道,也并非一成不变,倘若门下有可造之材,提前掘出来,也是值得栽培的。 我建议你还是多多关注一下已经拜入山门的那些少年,这也是为他们的前程负责。” 李柃道:“那是当然,无论是谁,来到我积香宗,都有教无类,拥有同等机会。 通常来说,教学相长,懂得教授他人以神通法门,也会对我自身造诣有所助益。 但香道一途极赖天赋,有些东西,没有相应的天赋我也无从教起,实际还是只能效仿其他宗门派系,传下通用之法,以供其自修。 如今那些人就是在学习学习的能力,乍看起来,那些文化知识与修仙问道无关,但却是作为智慧生灵,拥有文化传承,理解能力的体现。” 慕青丝道:“原来如此,夫君你指定入得宗门,需学满十年文化教育,方才进入入宗考核这一关,是为让他们拥有自学的能力。” 李柃道:“不错,我纵观历史,又遍览此世各宗派系,各大道途,但凡弟子教育做得成功的,都要明理,修德,夯实根基。 你以前在天云宗也曾受过宗门的文化教育,这都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道理。 反观一些散修师徒授业,都是靠着言传身教,小作坊式的传帮带…… 这种模式虽然也能教出一些门徒弟子,但却缺乏了扎实的根基。 所以时常可以见到,那些草莽散修文化知识水平相当之低。 不要看凡人一概而论,总把修士喊作什么仙师,仙师,实际上怎么可能炼气了就是仙师? 难不成今日凡民,明日炼气前期,一夜之间,生命层次蜕变,就能知识灌脑,神通法力传输,一蹴而就? 最寒碜的,堂堂修士,连大字都不识一箩筐,这样就算侥幸获得什么奇功秘法,前人宝典也认不全,更无什么自修上进,成就筑基的机会。 散修大多迷信绝活,压箱底的本领,杀手锏等等,是因为他们不懂得举一反三,不懂得自创功法,能够按部就班习得一二前辈高人所传,就已经是侥天之幸,这并非是修士之道。 只有极少数幸运之辈,侥幸有成,花费数十年功夫补足少年时候所欠缺的东西,方才拥有相应的知识水平,然后再次基础上,结合自己的奇遇有所长进。 不过那都是筑基境界的事情了。 也恰正因为那些后来有成者的经历,使得一些人忽略了循序渐进,艰难还债的过程,误以为根本不必什么基础,只要修炼有成,就能自然而然的补足…… 这样说固然也有几分道理,修士倘若能活几百上千年,什么文化知识水平积攒不出来? 但问题是……根基不够扎实,连书籍都看不懂,道理也不明白,又不懂得举一反三,自行推导,怎么攒出修为法力来?” 李柃看似和慕青丝讨论,实际上多是自问自答,总结自己积香宗的一番教学理念。 “因此,我积香宗培养人才,未必见得一定以炼气筑基为念。” “凡民之中也自有人杰,各有其用。” “想要炼气,筑基,甚至继承我道统,大多还是得有相应的天赋,这是基本的硬性条件。” 这却又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道理了。 树木,树人,各有其用…… 这些都形成了积香宗独特的教育风气,对于人才和成就的判定,有用无用的价值标准,也和其他宗门大为不同。 “好了,我的大宗主,这些就先别考虑了,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找你谈论过几天的大典之事的,老祖她们如今已经到了北霄岛上,届时还有各方宾客要来,都不能怠慢,我们再核对一下还有没有其他要准备的东西。” 慕青丝听了,好一阵后,回过神来,不由笑叹说道。 李柃微微一笑,也暂且放下那些东西,讨论起当前之事。 时间飞快,一晃就是三日后。 六月初十,良辰吉日,积香宗的开宗大典如期举行。 九畹岛上,遁光飞驰,各方前辈高人,携着各自随从飞了过来。 地面上,炼气修士们也早已经在此间的城镇入住,一个个锦衣华服,冠冕堂皇。 这一次,李柃邀请的宾客有玄辛峰的黄云真人,罗沐师叔祖,周成师兄等亲友,有莫清平,妱夫人,尚长老等另行结交的前辈高人和其所带来的随扈,弟子之流,也有近些年来跟随红鱼四处拜访,交游结识的北海豪强。 除此之外,就是类似九灵门,但是关系较为正常,意欲建立宗门之间交际往来的其他大小宗门。 北海之地金钱大道繁盛,多有炼丹,炼器,阵师之流与金钱会往来,以其为枢纽,李柃这些年间也着实结交了不少的筑基修士。 另有一些金钱会本身的世家豪强,认识或不认识的散修高手,也纷沓而至。 如今的李柃也算是小一号的豪强人物了,尤其是近年来击败邢锋,令人刮目相看,一些筑基修士都愿意趁此机会结交一下,自是想办法弄到邀请,贴上门来。 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份贺礼,将来要打交道的话,这次的庆典就是一个引子。 就连李柃过去曾经在北霄岛上看到过的结丹真修海姬也亲自到场。 她和李柃没有什么交情,明显是冲着黄云真人的面子来的,但是随行之人当中,足足十名筑基妖修,似乎都是鲛人一族的高手。 这种高等海族不像那些虾兵蟹将,形貌特征上还看得出明显的妖怪痕迹,而是修成先天道体,几乎和人类并无二致。 其实筑基修士也已经逐渐非人化,头更加茂盛,牙齿晶莹齐整,肌肤细腻,几乎不见毛孔,寿元性命更是堪称漫长。 这都是道体的特征,只是这种道体恰好看起来像人,号称人形道体而已。 这么多人前来参加这场大典,一时间,群贤毕至,精英荟萃,场面盛大而又隆重。 “好家伙,光是结丹高手都来了十多位,筑基修士上百位,像我们这些炼气的,连大殿都没资格进去……这积香宗的排面也还真的不小啊!” “是啊,早就听说积香宗宗主李柃背景不俗,如今看来,果真不同凡响。” 许多人看着,不免津津乐道。 他们并不知道,大部分结丹修士都是冲着黄云真人的面子而来,李柃甚至都叫不出他们的名号。 其中还有尚长老和戚长老这两位商会长老,专门来给他撑场面。 只有妱夫人和莫清平,算是真正与他小有交情,为着他本人而来。 “晚辈李柃见过莫前辈!多年以来,梦中相见,如今才算是终于得窥真颜,不曾想是更胜里面所见许多呀。” “哈哈哈哈,你这不是拐着弯说我梦中营造的化身丑么。” 莫清平和李柃颇谈得来,次现实相见,就与过往那般谈笑风生。 这个时候,李柃方才现,现实之中的莫清平和梦境之中莫清平还是略有几分不同的,在此他得道体少了几分朦胧之感,多了几分真切,但却又收敛着自身的气机,看起来倒像是平常的邻家老头,平易近人。 厉宇雄也客客气气和李柃见礼,虽然他是比李柃老牌得多的梦幻岛筑基,但自家师尊都与李柃是忘年交,他也不敢摆谱。 “九灵门门主……石大师到!” 就在这里,门口礼宾的司仪大声唱诵。 嘈杂的现场微顿,似乎有什么开关被按下,一时交谈议论之声淡去。 第253章 焚香宴,子虚真人再现 “石大师?竟然还真的来了。”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你们说等下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这个说不准,若非李大师这个后起之秀得力,这座九畹岛有可能成为九灵门的山门,如今在这里举办开宗大典的就是他们九灵门的人了。” “啧啧啧,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作为旁门宗派的同道,丹道天然就和香道有所交集,石玑子也算是和李柃有过一场往来,李林也免不了要把请帖到他们那里。 没曾想,石玑子也不知道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还是出于其他目的,竟然真的来到了此间。 众人的表情不免就多出了几分玩味。 现场之所以安静下来,是因为他们都隐隐感觉有好戏可瞧。 几名事不关己的筑基散修因是商会贵客,受到邀请过来,见状不免排排坐好,拿起桌上香瓜吃了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石大师,欢迎光临,今日是我积香宗开宗大典,多位旁门道友也都已经到了,正待你这位丹道的老前辈莅临指点呢。” 李柃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迎上前去,神态自若道。 “李道友,恭喜恭喜啊,今日我略备薄礼,是专程上门道贺来了。” 石玑子也面带笑意,丝毫没有异常的说道。 说着便递上礼单。 李柃招了招手,让旁边新招的管事长老收好。 旁人看着,感觉颇有意思。 这二位之间的恩怨虽然还谈不上人尽皆知,但却也算得上是最近这一两年间,北海之地颇受关注的新闻了。 草莽江湖之中对这些动向多有传扬,在场的宾客们大半也是知道的。 但让众人失望的是,这一老一少谈笑风生,丝毫也看不出过往曾有嫌隙的模样。 有人忍不住私下里议论道:“敢情帮九灵门出战的邢道友白死了不成?” “啧,你这不是废话吗?邢道友是去当供奉的,又不是去当老爷享福的,难道还能指望九灵门的人为他报仇雪恨不成?” “那得多让人寒心呀……” “屁话,给你钱让你去当供奉干不干?生前荣养优待才是真,其他吃香喝辣的供奉长老怎么说?” 其他人听了,不由得暗自摇头。 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指望九灵门因着邢锋的事情找积香宗麻烦,是不可能的。 不过,夺岛之恨? 远胜其他。 这才是一方宗门派系展的根本? 也是当初赌斗的起源。 虽然如今木已成舟,九灵门也没有办法把这座岛屿夺回去? 但若说心里没有记挂? 也不太现实。 究竟如何自处,就要看九灵门门主石玑子的了。 过了一会儿? 李柃招待其他客人去了,积香宗中的礼宾执事带领他们就位? 在大殿的一角坐下。 “还真的忍下了……” “换成我我也忍呀? 没有看到在座那么多结丹真修嘛。” “那倒也是,结丹前辈面前,大家都得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吾等年轻后辈? 素来最讲仁德……” “要遵从内心的选择? 退一步海阔天空……” 好戏暂时是没有什么可瞧了,众人不由得暗叹一声。 不过既然他们选择了揭过,也没有人不识趣的上前拱火。 惹人嫌还不要紧,沾染上此间的因果才是真正麻烦的。 修士们向来都是不喜欢这些麻烦的,所以也都没有什么可说。 不久之后? 李柃亲自向来宾宣告了自己积香宗的成立,然后领着众宾客来到前方的广场。 但见议事堂前的山巅广场上? 一个个香木柴山堆积,各自相隔数丈? 成为楼房大小的堆栈。 这里足足有上千个柴堆,从山巅广场处一路蔓延至山脚下的山门广场。 众人此前来到此间的时候? 就已经注意到这些东西? 现它们并非普通树木柴火? 而是蕴含着香气的香木之材。 其中以沉香木居多,间杂凡俗之中常见的紫檀,黄花梨,香樟树,香糖枫等等各种香木。 沿途多见火盆,石堆,铺垫着海外工坊所产的信灵香,酴醾香,各种香品,甚至还掺杂有品质较次的遐草香精炁。 这一次,光是为了准备典仪所需,李柃就向商会下单订购了足足三十余万斤凡俗香木,各种贵贱灵材,含香材料,价值数十万符钱。 在一番充满仪式感的拜祭之后,李柃宣布,焚香盛宴,暨宗门庆典的烧香法会开始! “进香!” 司仪唱诵下,四名魁梧大汉抬着一根三丈来长,如同一颗小树的巨型棒香进场。 李柃沉喝一声,法力将其摄住,高高立起。 遮盖在这支巨型棒香上面的红布自然垂落,显露出上面的鎏金铭文。 那是四个巴掌大小,金光闪闪的古朴文字——有求必应! “啧啧!” 宾客们议论交谈。 “香道……恐怖如斯!” “搞这么大场面,究竟想要做什么?” 却见李柃亲自催运火苗,将这支巨型棒香的顶端点燃,一股纯白色的烟气笔直上升,大量水色游丝散溢于空中。 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 李柃的思绪仿佛随之遁入空冥,一下变得沉静,辽远。 “今我李柃开宗于此,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基业,愿一切太平顺利,弟子俊杰,代有才人;愿与天下诸道共勉,香满人间,共证大道……” “此诚余辈所愿,钧天鉴之……” 不久之后,祷告完毕。 此方天道是为钧天,浑噩而无智,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李柃也不指望得到什么回应,直接下令点火。 上下执事遵令,齐齐点燃香木篝火。 熊熊烈烈的大火之中,整个积香宗山门都仿佛燃烧起来,四方上下,香气扑鼻,很快飘散至整个九畹岛。 一时间,山下的小镇中,凡民百姓们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讶然闻着这股突如其来的香气,然后循着它望向积香宗山门所在的方向。 修士们也惊讶现,自己闻到这种飘散的香气,也变得耳聪目明,头脑清醒。 “这是灵香的加持?” “好家伙!这当中含着遐草香的成分,也有信灵香活跃精神,助益入定之功效!” “这得是花了多少香柴和灵香?原本以为只是些凡俗木柴,却不想当中掺杂有如此多的灵香!” 篝火持续燃烧,李柃回转过头,笑着对众人道:“诸位前辈,道友,寻常瓜果粮食,酒肉之流,难入众位之眼,更难有助益修为增长之功效。 然而我所精心调配的这种香木柴火,拥有裨益精神,助长功能之功效。 在此闻香,当可鼻留余韵,数日不散,其身受熏,亦带异香,获得神通效果的加持! 此是我积香宗特色的焚香之宴,焚我灵香,蕴飨大众。 还请尽情享用!” 众人讶然:“焚香宴?这倒有些意思,积香宗果然不愧是香道宗门,连设宴款待来宾都如此有特色。” “原来在外堆积的这么多柴火,是这样用的呀,诸般灵香调配,竟然有如此的效果。” “当真有效果!我感觉自己的精神活跃了许多,受此熏染,耳聪目明,感知能力亦得到加持!” “这简直就像是前辈高人为我加持了力量,使得我拥有越自身的神通本领啊!” “这效果,几乎可比灵丹妙药的加持了!” “趁机多吸几口吧,这气味也怪好闻的,浓烈却又不熏人……” 不知不觉中,香魄散上百里,九畹岛上空,整个天幕都似被烧香散的浓烟所笼罩。 这是积香宗山门的大阵被激活,无形之中,天穹封闭,被散出去的烟气过滤,杂质排出,但是香魄却保留了下来。 在李柃的要求之下,此处山门大阵的其他功能都普通寻常,实在乏善可陈,但唯一点有所突出,那就是针对气雾类事物的禁制。 经过一番改造之后,在此山门之内焚香燔柴,将会把特定的香魄留存,然后送入大气循环,源源不断。 如此大规模的焚香盛会,香魄如同洪流,也受其引导,循环流转于天地之间。 不知不觉中,香气飘散方圆百里的每一个角落,诸般蚊虫受惊,蜂拥而出,但却很快就地消亡或者远远逃开。 之前未来得及清除的淤泥堆,杂草丛,畜牧便溺之所也被净化,疫病瘴气伴随着臭味气息消散。 更有些风湿骨痛,卧病在床的凡民立刻病痛全消,带着难以置信惊呼起来。 宛若奇迹的改变,不断生着。 “不错,看来起到效果了。” 见到来宾惊讶赞叹,治下的凡民百姓,门人弟子们也受益,李柃暗暗点头,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这是他为开宗大典精心准备的异常焚香宴,不仅仅只是开宗这一天,他甚至希望,能够在积香宗这边筑就一个永不熄灭的焚香台,常年供应信灵香,酴醾香,遐草香等等各种有益香品,弥散于整个九畹岛。 这就如同佛经记载之中的众香国,香气普薰十方。 据传众香国其界一切皆以香作楼阁,经行香地苑园皆香,菩萨饮食则皆众香,其香周流无量世界。 身在此国,食气已饱,是谓食香,连凡民都有延年益寿之裨益。 不过这是一个长远的设想,眼下的积香宗还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和底蕴去建造这种胜景,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法力可以维持。 能够筹办这种香薰百里的焚香宴,就已经不错。 “师尊,这些香气似乎蕴含治病救人的功效!” 和其他人一样感受着此间飘荡的香气,九灵门的几人却是面色微变,想起了李柃此前展露过的茶芜香。 “香亦可通医道,这不足为奇。”石玑子传音回应了一声,面色却是微沉。 他想到了不少东西。 不知不觉,数个时辰过去,这场别开生面的焚香宴终于告入尾声,而在此时,突然有人惊呼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 只见天上流光四溢,异彩纷呈之中,一尊拥有着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当空显现出来。 他降临在积香宗山巅广场的上方,居高临下,俯瞰众人。 “子虚真人!” 黄云真人面上惊疑之色一闪而过。 “是子虚前辈!” 莫清平曾经和这位元婴前辈谈笑风生,不免面露惊喜。 尚长老等人则是惊愕万分,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调查李柃背景来历之时曾经有所提及的元婴前辈竟然会当众出现。 “他来做什么?难道说,也是为了庆贺积香宗成立而来?” “这面子可就大了,平常照顾,还可以说是个人因果,牵涉宗门,道途,纠葛可不小……” 正当众人讶然之际,李柃心中却是暗笑一声,越众而出。 那子虚真人看向李柃,宏声说道:“李柃,为贺你积香宗成立,本座特赐你秘符一道,危难之时,可以用于防身保命……” 说话之间,一道光芒飞向李柃,没有丝毫气息,但却没入他的身体,旋即消失不见。 李柃真心实意道:“多谢前辈厚赐!还请前辈入内一叙……” 子虚真人道:“不必了,本座另有要事在身。”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便凭空消失不见。 这是元婴层次的神魂出窍法门,在场那么多筑基高手,结丹真修,愣是没有一个能够看透。 “等等,真人……” 莫清平久而未见子虚真人,还有许多话想说,却慢了一步。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前辈高人都这么神龙见不见尾得吗?” 尚长老和戚长老等人也如梦方醒,自觉失去了一个与之接触的良机,不免有些懊悔。 黄云真人则是微微皱眉,带着些许讶然看向李柃。 “传闻竟然是真的!那李柃的背后真的有元婴高人!” 石玑子心中暗自震惊,面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之色,久久说不出话来。 元婴高人…… 这是何其深厚的底蕴啊,只此一项,自己九灵门就永远难望其项背,始终要被压一头! “师尊,师尊!” 就在这时,韩康的传音唤醒了石玑子。 石玑子微微一顿,传音道:“我没事,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第254章 闻香倒挂鸟 夜幕苍玄,天河辉映,一艘巨大的宝船停靠在九畹岛外的水域中,点点灯火照映,使得下方海面也如同璀璨星空。 偌大的宝船之中,宾客齐聚,改换在此举行大典之后的墟会。 金钱会与奇珍楼很懂得抓住商机,同时也是协助积香宗招待宾客,干脆开来一艘宝船,上设大批奇珍异宝,供来宾选购。 不过这时候,众人的谈资已经不再是这次墟会之中出现的奇珍异宝,而是白天那场别开生面的焚香宴,以及在此期间惊鸿一现的子虚真人。 “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元婴修士亲自降临。” “你们说,李道友究竟会是什么出身来历,我怎么觉得那子虚真人对其过分看重?” “谁知道呢,可能是获得奇遇,继承了某位前辈的香道传承,也有可能是那位的血脉后裔……” “无论如何,这下积香宗算是在此站稳脚跟了。” “是呀,背后有元婴修士撑腰,终究是有几分潜力的,不说像那些真正的大宗传承久远,起码几百上千年不成问题。” “金钱会似乎准备趁此机会债资助,你们说要不要投点儿?” “手头有闲钱的话,多少还是投点儿吧,这根本就是包赚不亏呀。” “我都早已准备好,这次回去之后,就应李道友所请,在南边的岛国开辟千里香场,专门种植他所需要的香木等物。” “我也是,积香宗总是要采购一些平常香料的,正好让治下子民也多出一些营生。” 子虚真人的出现为积香宗的开宗大典增添了几分传奇的色彩,也让世人对于李柃背景来历多出许多猜测。 大家私下众说纷纭,但无论如何,李柃和积香宗的地位是明显稳了。 背后有大修士撑腰的宗门和背后无人撑腰的宗门,境遇是完全不同的。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积香宗不是自己作死,闹得天怒人怨,基本可以在这九畹岛一直安全存在下去。 即便拖欠借款,抢人财路,或者作出略为过分之举,别人也多半要考虑一下大修士的因素,从而有所忍让。 如此一来,他们也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多出许多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些对李柃建立香道体系是非常重要的,香道展的助力并非凭空而来,它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石玑子和韩康等一行人在此做客,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 “师尊,如今各方对积香宗极其看好呀。 我方才问过奇珍楼的邱管事,也说准备加大援建力度,甚至把新到一批的浮空石都交付他们,那样一来,我们就算手中有钱,能够买到的也少了,到货时间也要大为拖延。” 韩康向石玑子禀报着刚刚打探到的消息。 他口中的浮空石是一种拥有着特殊的元磁之力,能够对抗重力,自行浮空的存在。 有修士将其重心调整,制作成为一定规格的浮空平台,从而建造出天上宫阙般的漂浮岛屿或者其他建筑。 这些亦可以作为山间栈桥的连接点,把山门大阵从平面展至立体,大幅增加可用范围。 它们的加工炼制需要一定技术,价比灵石,通常都是宗门世家等等势力才有足够财力购置,平常散修根本不曾关注。 石玑子的九灵门也在悄然筹备开宗立派,需要一定资粮,乍见之下,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如今,却现自己受到了有意无意的压制。 远的且先不提,单只这浮空石的供货和交接,都拖拖拉拉,派人专门处置,刨根问底一番之后,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积香宗优先。 石玑子有些郁闷,也有些无奈。 从九畹岛本身,到建设山门大阵的材料,资粮,再到坊间的名气,声望…… 再想到此前所见的香薰百里,治病除厄场景,不免对未来是否进军岐黄之道有所担忧。 “这要是香道也展出和我们主打的多款灵丹妙药一般的功效,那可就麻烦了。” 他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因为香道也通医道,是和丹道主宰范围有所交集的。 想到自己此前的谋划的一些事情,石玑子眼中不免就浮现出几分忧虑之色。 但最终,犹豫还是化作决然。 “终究还是要争,人生在世,不争的话,终究还是庸碌凡愚。” 时间渐渐过去,夜越来越深。 突然,身处宝船的九灵门众人等到了一人的到来,尽皆都站了起来。 “师尊,幸不辱命,拿到手了!” 那是一名相貌老成,看起来平平无奇,仿佛丢进人堆里面立刻就要埋没不见的修士,身上穿着不易辨认的锦缎衣裳,乍看之下,容易叫人以为是商会那边的人马。 “这些日子,积香宗山门多有商会之人出入,门内上下也对彼此都不熟悉,一些防备还很不完善,我花重金买通他们一名杂役管事,终于成功套取到一些消息,还有近几个月以来,所有港口货运清单。 当然,还有师尊您所想要的茶芜香原材——看,就是这种东西!” 那修士献宝一般,小心翼翼从贴身的兜囊里面掏出一物,是装载在瓷瓶之内,一截黑不溜秋的膏状之物。 “这是什么?”石玑子心中涌起一阵异样之感,似乎闻到了腐臭尸体的味道,又似乎是什么东西酵变质。 “师尊您别看这东西长成这样,它可是个宝贝,名字叫做己土太岁,据传茶芜香就是利用其所繁殖的粘菌提炼灵蕴炼制而成,蕴含着至高的生命奥义! 他们对此物看护极严,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手……” 无视那弟子一番邀功请赏的话语,石玑子略带激动,小心接过这东西。 “己土太岁么?茶芜香…… 真的是意想不到啊,若非派人打入内部,细心打探,外人又怎么会想得到,原来那种能够治愈伤势,甚至宛如再生的茶芜香和茶芜断续膏,都是用这种乍看起来恶心腐臭的奇异之物所炼成。” “对了,师尊,管理此物的人似乎还曾说过,这东西有一定的危险性。”突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之事,那弟子顺带提醒道。 石玑子瞥了他一眼,心道自己堂堂丹道大师,玩过的毒煞,毒丹不知凡几,亦知千百灵材,诸般性味,难道还玩不转这玩意儿不成? 就算真的有个万一,沾染上什么病症,万能的法力也可以抵御一切。 寻常凡人畏之如虎的毒素对于修士而言就是一个笑话,因为修士道体强横,更有法力,可以摧杀病毒。 没有道理出问题的。 而且,真要危险到筑基修士都能出问题,那李柃又怎敢让门下普通修士负责管理此物? 以他经验,这类菌种大概是经过灭活和改良的,如此才能放心的作为药物来使用。 …… 焚香宴结束之后,黄云真人找到李柃,询问道:“子虚真人怎么会来?你也真是的,事先都不告诉一声,我等还没有做好准备。” 李柃叫屈道:“我也不知道呀。” 子虚真人神龙见不见尾,关我李柃什么事? 慕青丝心里明白前因后果,帮着李柃打掩护:“老祖,那位子虚真人之前一直都没有露面过,的确是他自己不请自来的,我们也没有想到他要在焚香宴上现身。” “会不会是此宴对他道途有什么重大意义?”黄云真人也是联想力丰富,一下就和过往玄辛王城郊外的那场祈福法会联系起来,“当初在玄辛王城的时候,他也曾经现身过。” “老祖,他给我的秘符,似乎与那龙脉相关。”李柃试探着把蝉翼素纱绫拿了出来,给黄云真人过目。 这是他经过慎重考虑,决心拿出来利用的法宝,焚香宴上人前显圣,正是为了过个明路。 “算了,我也不明他此举深意,不必多看。”黄云真人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来历,当中隐隐蕴含着玄洲大粼河的力量。 她经过此前梦幻岛上的接触,感觉那位元婴高人应该对李柃和慕青丝没有恶意,也不好多做什么。 听之任之才是最好的处理。 等到黄云真人离去之后,李柃和慕青丝清点宝物,总结这次举办大典所得的收获。 这次的焚香宴并未如同传说中的诵经,闻香,诸般法会,一举办就是数日数月,经久不息。 因为香材有限的缘故,此间的香火在傍晚时分就已经熄灭,只留余烟带着香气飘荡,被积香宗的山门大阵久久留存。 那些宾客,友人们送来的宝物,同样留存下来。 这些都是他们的贺礼。 关系较远的,多是一些寻常灵材,宝物。 李柃一股脑将它们分在旁边,打算到时候再细看,如今主要看的还是黄云真人等亲友所送的礼物。 “这一次,老祖送了我们三件法宝!分别是一至三甲不等的刀剑兵刃,以后若有机会可以赐给宗内之人使用。” 慕青丝把来自黄云真人的礼物拿了出来,三件法宝,品级不高,但是达到了法宝层次,也就已经价值远胜其他。 黄云老祖在此前又是安排去处又是营造环境,所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如今是为积香宗增添一下底蕴。 “老祖有心了,平常的不入流品灵材或者符钱,我们可以自己去弄,但是法宝这种东西,有钱都不一定轻松买到,所以提前为我们准备。 不过我们眼下也没有什么真传弟子,还有炼气之中杰出的人物,至少也得一二十年才能派上用场。” 李柃想了想,对慕青丝道:“先把它们放在宝库,以灵香供养,等将来有需要用到了再拿出来。” 慕青丝道:“好。” 又再看莫清平所送的贺礼,是足足十件法器,价值至少在二百余万,还有一些梦幻岛特产的灵蕴之物,价值也达到百万以上。 他甚至还贴心的为李柃搜罗来了不少炼制遐草香所用的精炁杂芜,只要加以提炼,就能从中收罗到一些遐草香的原材料。 看来他也注意到了梦道与香道相通之处,开始有意识的主动收罗。 此举也是委婉告诉李柃,他手头大把这种东西。 尚长老等人所送的则是一些宗门展所需要的资粮,尚玉仙也送了几件珍稀难得的灵材。 李柃知道尚玉仙新晋筑基,其实还没有什么积蓄,但她背后的尚家肯定会支持着送上一份重礼,那几件珍稀灵材就是从中得来。 这种非量产的东西,有时候可遇而不可得,如果没有这些遍布各方的朋友帮忙,花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这个时候,李柃和慕青丝却是注意到了妱夫人那边的礼单。 结果现,除了一些和其他人所送礼物相似,达到了下品灵材级别的珍奇香料之外,竟然还有另外几种东西,价值一时不好判断。 它们在市面上难得一见,也属于那种有钱都未必能够买到的奇珍。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竟然是个活物! “活物,已经送来了?我想起来了!” 李柃看了看礼单,走向隔壁房间,提出个精致的金丝鸟笼。 这是一种身带五色彩羽,外形酷似鹦鹉的珍禽,通体散异香,也不怕生,在笼子里面淡定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这是什么东西?”慕青丝道。 李柃道:“这是闻香倒挂鸟,能闻香鉴味,驱御香魄! 它是有神通能力的,大抵上类似于我所具有的闻香异禀,甚至是从法则的层次,掌控藏纳香气的力量! 我可以用它来协助鉴宝,或者学习这种天赋本能。 更有传闻,它每年自动脱毛所换的翎羽,蕴含着化香的灵蕴,能够用于炼制法宝。 本来我也只以为它是前人笔记之中才存在的东西,没有想到,妱夫人竟然弄到,还大方送给了我。” 这大概就是妱夫人曾经跟李柃提说过的大礼了,这种珍禽是可以驯养的,往往一活就是上百年,能够供李柃研究和利用很久。 它身上的羽毛也是炼制法宝的好材料,必要的时候,就可以转变成为一种以羽扇类的香道法宝,恐怕会自蕴香道神通,非常契合他的道途。 第255章 传承理念 “啾啾……啾……” 积香宗山门,正殿后方里许之外的一座浮空楼台中。 栈桥相连,群山如岛,茫茫云雾笼罩,给这山间清晨的景色平添了几分缥缈之意。 拥有着五色彩羽,鹦鹉模样的闻香倒挂鸟欢快叫唤着,蹦蹦跳跳跃上李柃手指,啄取他以百花之露和微小草籽为其调配而成的饲料。 不远处的地面上,白狮,花豹两猫昂起头,瞪大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 “夫君,这几日功夫,宗内诸事可算是走入正轨,终于轻松下来了。” 一个悦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身穿一袭碎花锦缎长裙的慕青丝步态优雅,款款而入,却是出了如释重负的感慨。 “我算是确认了,我们都不太擅长这些庶务,操持上下人口吃喝用度,展所需,总得案牍劳形,真要全都管起来,难免浪费自身修炼的时间。” 李柃转过头,面带笑意道:“也不尽然,有些修士精神强大,处理千百琐事,只在一念之间,事事悉数分明的,只是凡俗因果纠葛复杂,亲自下场,难免沾染因果。 而且一个宗门时常需要有能谋善断之辈支撑,万一自身出游,或者闭关潜修,暂时无法顾及,也好托付给宗内人才。 这些都要平常有意识的栽培,不会一蹴而就,没有丝毫历练就临危受命,低阶弟子之事,的确少亲自过问为妙。” 慕青丝赞同道:“今后我们定下章程,上下琐事,自有规章制度可循,若有因果? 也是体制承担。” 她说的是修仙界中常见的设计? 大不了宗门出现体制问题,因果就毁掉宗门? 不祸自身? 而若是能够顺利展起来,各种资源和灵材就是白捡的。 李柃闻言? 若有所思。 大修士们的然心态多是如此,虽然不至于一定把宗门势力当成韭菜田? 尽情收割低阶弟子? 但宗门势力之于他们,的确是工具的属性更多一些。 但对于低阶弟子而言,宗门就是家,就是港湾? 就是庇护所了。 只有托庇于宗门? 才能得到更好的展。 而且,他除了利用宗门的工具属性之外,还对它寄托以展道途和自身理念的情感意志。 宗门本身,亦是因果。 在这个世界传播香道,成就香祖的因果。 冥冥之中? 似有直觉,这就是自己的道路。 在这时候? 他终于开始有些理解,黄云真人堂堂结丹真修? 为何还以感情为重,照拂玄辛慕家数千年之久。 好在这些问题? 他们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 “积香宗的规制是依仿修仙界中成熟的宗门世家而设立? 还借鉴了一些金钱大道的管理经验? 供给门下弟子们公平展,良性竞争的环境。 我拟把门下弟子视作学徒,工匠,以培养制香大师,传播香道为己念,诸般业艺通传,尽悉授之。 也即是说,积香宗的外门,可以栽培出不逊于过去李氏香坊之中的名匠高人,制香师傅,地位不逊于我们曾经请托过打造飞剑法器的器道名师。 如若这些人不具备灵根资质,无法修炼,也是可以在我宗产和香道各方寻得安身立命之所,寄身香道为生的,他们可以调制香道基础的千百凡香,以及灵香之中的信灵香,酴醾香等等,或者进行一些配合大师的琐碎事务。 内门以上,以修炼香道法门与更高明的灵香调制之法为主,我将传下《天香引》,《众妙化香诀》两部功法,培养真正的香道修士。 当中有望筑基者,为真传种子,授之以《香神观想法》和众妙化香诀之奥义,待得熏香入身,成就香体,便是真正的真传弟子。 届时,才是真正的凡脱俗,以长生逍遥,探索香道为目标。 若得真传以上,修满甲子,或者为宗门作出一定贡献,便许可出师,去到各方云游历练,甚至开山立派,建立自己的势力。” 慕青丝听着李柃述说自己的宗门理念和传承计划,不由得一惊:“把真传弟子外放出去?” 李柃道:“不错,香道想要展,依靠一方宗门作为香道圣地是远远不够的,积香宗壮大,并不意味着香道壮大,不能本末倒置。” 慕青丝道:“可是,修仙界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李柃道:“不见得。其实倘若把各方宗门悉数整合起来,也是同一个法道,来自于上古法道宗门的传承。 所不同的是,香道相比法道是小道,香道源头只有我一个,而法道源头有很多,才会造成各宗彼此独立,不是尊奉同一祖师。 真要说起来,古修都是求自身脱的,不屑什么金钱大道,资粮物产,那宗门于他们何干? 宗门本身,就是反古典主义的,但我所愿者,是把宗门改革推进一步,打造成为学院的模式。” 慕青丝算是听明白了,李柃从始至终,看重的都是香道本身,而不是一宗一派之成就。 “可是,外放出去的人,他还会顾及宗门,以宗门利益为重吗?” 她喃喃自语,思考起来。 旋即,却又不禁一笑:“是了,是我着相了。” “香道之于法道,的确是小道,不管积香宗还是其他香道宗门,同样都是夫君你的徒子徒孙。 若香道因你而大兴,后世传承,必然也是有你而来。 只不过,积香宗由你亲创,相当于嫡子长孙。 如若把那些修炼有成者约束在封建大家庭中,为长子嫡孙服务,永远都存在人身依附关系,是不符合修仙理念的,迟早会出问题。 这就有两个做法,一是把积香宗的产业交给他们,成为积香宗的主人,一是外放出去,自行创业。 眼下来看,香道想要求的是展,而非守成,外放出去,自行创业更为有利。 这在缩小宗门的体量之余,还把因果和风险分散。 如此一来,即便万千年后,积香宗没落,甚至灭亡,夫君的道统仍存,仍然免不了要供奉你为开山祖师。” 李柃道:“不错,我甚至计划,条件成熟之后,退下积香宗宗主之位,传授于人! 但这并不是白白把基业拱手相让,而是以退为进,布道天下! 我要做的是香道的香祖,不是积香宗,北海之地的香祖。 届时,全天下的香道门派都可以供奉我太上长老,都可以为我所用,绝不局限于积香宗一家。” 慕青丝道:“所以从现在设立之初,宗门公产和私人财产就要分清,月沙岛那边,我们也大可以保留……” 李柃道:“确实如此。” 很多东西,从一开始就要梳理清楚的,若非如此,数百年后,纠葛难断,想要退下都不容易。 不过相比这些,如何把自己在香道一途的祖师地位确立下来,才是硬道理。 积香宗的长老,管事,可以去其他香道门派入职,任事,其他香道门派的人也可以来积香宗进修。 大家共用典籍,都有传承,一视同仁。 这就要求李柃在这段时期展出足够多的徒子徒孙,或者对整个香道有重大贡献,才能服众。 如今香道方兴未艾,像螺蛳道场那样的,妱夫人也只是兼修此道,很难和他争夺这种地位。 李柃完全可以不徐不疾,按部就班的展。 在李柃构想的未来中,积香宗就是整个香道势力的圣地,但是天下香道是一家,大家不应该分彼此。 但有一个隐忧,那就是遍寻天下都没有人能够传承他的神通法门,没得闻香天赋。 那么他的众妙化香诀和香神观想法就有可能成为绝响,再无后辈能够完整继承,甚至推陈出新,推上更高的高度。 或许多年以后,藏之名山传之其人,后辈之中有什么奇遇得宝,把他的传承从古墓里面挖取出来,才会知道,原来古代有过这么一位修炼香道的前辈高人…… 李柃对这种事情,其实是不屑一顾的。 藏之名山,传之其人,不如学院多矣。 所以,他还是要好好经营这个积香宗,还有未来的香道势力,而不是搞前辈高人洞府,奇遇得宝那一套。 “那就且待未来吧,想要开枝散叶,得有足够优秀的徒子徒孙。” “正如夫君你所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件事情长得很……” 慕青丝顺口一提之后,来到身旁逗弄起了他的鸟儿。 “这小啾倒是得意得紧,本以为鸟儿不通人性,没有什么智能,但却不想,好像颇有几分灵性呢。” 小啾就是这闻香倒挂鸟的名字,听得此言,歪着头,略带几分呆萌看向慕青丝。 忽闻几分香味,忙把脑袋靠在女主人青葱洁白的玉指上,一副享受的模样。 李柃笑了笑,道:“确实如此,它还嗜香成瘾,来到我积香宗,终日有各种香品供奉,算是享福了。” 慕青丝道:“传闻中,闻香倒挂鸟似乎每闻香气则收于羽间,夜间则张羽翼而倒挂,张尾翼而放香?前几日夜里倒挂倒是见着它倒挂了,但却没见着放香呢。” 李柃道:“传闻多有夸大或者谬误之处,也不见得就真是收香放香的能力。 不过它能闻香,鉴香,却是可以确认的,这几日都喜欢呆在我收藏珍奇香品的含香阁中,若非我能施展众妙化香诀,都不愿意动弹。” 这闻香倒挂鸟似乎还在幼生期,许多传闻中的神异能力都没有展露出来,也和那些徒子徒孙一样,需要假以时日,才能成长。 …… 西南之地,五千余里外,一座名为小榄的灵岛上,九灵门人正广募人手,招纳工匠,也在为开宗之事准备着。 这处地方,是石玑子退而求其次,托奇珍楼寻访而得。 此方地界灵蕴不逊于九畹岛,可用面积却小了几分,周围的环境与气候也略有不如,有时候要受海风侵袭,还有各种海怪滋扰。 对于剑修或者法修而言,这有可能成为磨砺弟子的手段,反而是件好事,但对于丹道宗门,器道宗门这些旁门辅助的道途,实在是纯粹的负担。 除此之外,丹道必有出产,也需要与北霄岛这样的地方往来交易,才能获得充裕的资金和支持。 小榄岛去往北霄岛的路途,比九畹岛去往北霄岛多了足足三千余里,这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优势。 寻常鲸级法器宝船日行千里,多出的三千余里就得花三天以上来航行,长年累月如此,多少金钱,物资,人力物力差距? 不过这时候,九灵门高层却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些了。 因为落户小榄岛已然成为既定事实,他们也只能接受。 而丹道不比香道,它是一个成熟,古老的道途,丹道传承很多,开宗立派的祖师也很多。 他们这一支,算是性命派的传承,有固定的盟友,也有相应的对手。 相比宗门选址这种事情,如今更加值得重视的,是一些新获之物。 石玑子非常敏锐,意识到了香通医道,或许会有一些东西可以为自己的道途所用,当机立断,派人窃取了部分机密加以研究。 好巧不巧,他获得的是李柃得自阴长明那边的己土太岁。 这东西潜力无穷,得确拥有着极大的研究价值。 结果,几日过去,毫无意外的在此间现部分与延寿续命相关的奥秘。 “这东西,不仅仅能够治疗道体,还能变相延长寿命,甚至对凡人都有一定功效!” 连阴长明那样的结丹真修都曾一度痴迷于此,石玑子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得知之后,两眼放光,兴奋说道,即刻吩咐道:“找人试药! 我倒要看看,此物究竟能否和我手中千秋万寿丹相结合,制造出真正的延寿圣品来! 倘若真的能成,这次就真的是因祸得福,九畹岛也不值一提了!” “可是,师尊,这东西似乎有些危险……”弟子韩康隐约感觉有些不妥,下意识劝阻道,“还是先缓一缓,再探明更多特性再说。” “缓一缓?”石玑子犹豫了一下,似有所动,旋即却还是坚决道,“不必了,尽快安排试验!” 第256章 尸化 “尽快……” 韩康听到,面色微异。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快领命而去,向众人安排下去。 “韩师兄,师尊那边怎么说?” 不久之后,九灵门的另外一名筑基真传纪逢找上门来,询问试验之事的进展。 “师尊吩咐尽快进行人体试验。”韩康把石玑子的决定告诉了他。 纪逢听了,有些迟疑:“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韩康问道。 “那己土太岁有些邪乎,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纪逢道,“师尊他也太急躁了,可能是九畹岛争端影响了心绪,应该先静一静。” “呵呵,那己土太岁的确不像是什么温驯无害之物,但……纪师弟,有些事情,你不能光看表面。”韩康闻言,不免就带上了几分唏嘘,无奈对他说道,“你要知道,咱们的师尊,已经老了啊!” “老了?”纪逢陡然一震,猛然惊醒。 是了,稳妥为上,这么简单的道理,师尊怎么可能不明白? 只是常人可以缓,他却缓不了。 他……等不起! 韩康道:“按照稳妥的研究计划,步步为营进行诸多尝试,得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上百年?” 纪逢无言以对,不要说他,就是更高明的结丹高人前来,也回答不出这种问题。 韩康继续道:“这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谁也不能保证探到底。” 师尊仍然还是以前那个师尊,敏锐而果决。 只是,他真的已经老了,没有别的选择了。 原本这次的现就是一个意外收获? 本已寂灭的长生希望又再一次重燃。 他也想要改良手中奇遇所得的千秋万寿丹? 真正延长自己的寿命,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良机错失? 哪怕这当中有风险? 也是值得的? 再也没有比师尊他老人家长生逍遥更重要的事情。 其实韩康和石玑子对话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所说的缓一缓是废话了。 所以他才没有继续劝阻下去。 “唉……”纪逢叹息一声? 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韩康和纪逢一番密谈之后,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上下人等虽然不是很清楚? 但受到其影响? 也不敢怠慢。 九灵门针对己土太岁的研究攻关,始终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不知不觉,就是年余过去。 小榄岛上,一座设立在隐秘山谷之中的别院里? 几名守卫弟子齐齐施礼? 目送韩康,纪逢和几名炼丹师模样的内门弟子走了进来。 在里面已经有数人等着,看到他们,面露些微激动之色,对韩康道:“大师兄? 第三批试验改造已获成功,那东西真的有用!”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进去再说。”韩康面色沉静,对那人说道。 “是!” 众人跟着鱼贯而入? 来到里面的内堂中。 这个时候,有人捧出了一方锦盒? 这是利用灵木材精心雕琢而成的精致盒子。 上面描龙绘凤? 密布着祥云与流水的图案? 而在正中心,是九灵门的标志,一方古朴厚重的印篆图案,内有宛若丹丸的圆圈道纹,象征着丹道圆性的意蕴。 此间的弟子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之物,是一枚通体血红,看起来宛若朱果的丹丸,约莫蛋黄大小,散着奇异的香味。 当众人闻到此香的时候,体内血液仿佛蠢蠢欲动,如同拥有生命般踊跃起来,内心深处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想要将其吞下的渴望。 但是在场众人都非凡民,而是拥有着修为在身的修士,最低的也是修炼了十多年的炼气弟子,因此定力具足,忍耐住了这股渴望。 “大师兄,这便是新炼成的太岁血元丹,乃是以太岁之肉为引,采纳五灵五行之气,己土镇之。 根据我们的试验,它可以极大还原香道茶芜断续膏段治疗功效,拥有着补气养元,恢复生命的奇效,即便是重伤濒死之人,一枚下去,也能立刻生龙活虎。 我们丹道也有多种灵芝孢子粉或者其他灵材炼制而成的疗伤圣药,效果并不逊色,但相较而论,它的材料培植成本略低,炼制手法也更简便,可以把最终的成本降低二成以上!” 这的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优势了,倘若好生经营的话,只凭这么一种太岁血元丹的研究成果,九灵门人这番盗取菌种,偷偷研究的行为,都可以说是大赚特赚。 但是韩康听了,不免略显失望。 “如今我们想要的是它延寿续命的功效,并非治疗伤势!” 真论起来,丹道本通医道,何曾缺乏这种灵丹妙药了? 要压缩成本,扩大经营,他们也自有其他产品可用,没有必要拿出这等可能引起李柃注意的棘手之物。 虽然修仙界中没有什么官司,但这东西是从那边而来,就有因果。 处理这些因果,也是成本。 听到韩康的话,犹显兴奋的几人略为尴尬。 但旋即,却是出人意料的说道:“也有一些进展。” “哦?”韩康神色微动,“那为何不说?” “大师兄,此事一言难尽,您还是亲自来看看吧。”弟子们有些吞吞吐吐。 韩康愣了一下,但很快,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 不久之后,韩康和纪逢跟随几名弟子来到别院后的一个山洞中。 这是一个以人力开凿出来的石山洞窟,以厚重的山岩为墙壁,分隔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石室。 当众人进入的时候,里面似有低沉的咆哮传来,如同兽吼。 “他在这里……” 弟子们在前引路,来到一个被达至人臂粗的钢筋和重重禁制保护起来的石室前。 透过人头大小的观察口往里看去,一个身材魁梧,足有丈许来高的怪物出现在了视线中。 这是一个外形似山魈,带着青面獠牙,宛如修罗的狰狞面具的怪物,人形的身躯如同猩猩蹲坐在地,身上血肉绽开,皮肤如被剥掉一块又一块,显露出腐尸般的淤痕。 它头生牛角,脚如巨鹰,左手如同巨人,生有五指,右手却诡异的呈现出章鱼般的形态。 从上臂处延伸而下的,是足足九条粗壮有力的腕足,一个个吸盘周围利齿锋锐,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那低沉的咆哮就是从那怪物喉咙间传来,如同狮虎,震撼人心。 “这才一个多月不见,竟然长成这样了?” 韩康见到这怪物,不由得微怔。 弟子道:“不错,过去月余,他的身体一直在生长,呈现出迥异于其他尸傀类魔怪的特征,我们也没有办法控制这种生长过程,幸得里面埋设有之前植入的法器,能够简单施加指令,加以操控……” 韩康道:“这倒是意外之喜,没有想到,这死尸也能死而不僵,演化成为尸仙宗所御尸傀的形态。” 弟子道:“大师兄,我们查阅典籍,现这似乎是一种叫做黑魔僵的存在……” 韩康道:“黑魔僵吗?它有什么特性?”” 弟子道:“这是一种被太岁孢子侵入血肉,类似冬虫夏草的奇异怪物,我们进行过简单的测试,的确是如同传闻,浑身上下坚韧如金铁,但却又具备着血肉生长的特性,太岁孢子似乎取代了原本的血肉,丝状芽孢感染周身,彻底改变其生命的形态。” 韩康眼中一亮:“这么说来,这也是一种道体?” 弟子道:“不错,但我们现,这种改造只能针对死尸进行,死尸全无灵智,即便大脑受到侵蚀,也只不过是表现出一些僵尸类魔怪的特性,依循本能而动。 但倘若以**进行试验,就会生不可逆转的尸变,即便以护持精神的灵丹保护脑体,也仍然治标不治本,时不时就要失控……” 韩康道:“难怪几日前你们从宝库申领了一批新的灵丹。” 弟子道:“是的,那是为了压制脑体的尸化……” 这件事情韩康一直都有关注,只是不知道具体的进展,没曾想几日不见,又推进至一个新的高度。 但他很快也就敏锐意识到,研究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居然会侵蚀大脑和精神……” “对了,大师兄,岛上的死囚已经用完了,还有前些时日购置的宝材也快要没了。” “你放心,前几日我就已经叫人再运一批过来,等到昉甾国内宝船到来,就会尽快与你们交接。” 暂时离开石室,韩康等人又再在其他地方转了一圈,查看菌种改良和培植苗床的诸般情况。 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己土太岁对于血肉机体的改造功效毋庸置疑,但是针对精神层面的侵蚀同样不可小觑。 花了足足年余的功夫,他们仍然无法将其毒性剔除,提炼出纯粹有益的茶芜香成分。 如若想要做到茶芜断续膏的程度,实际上还是有所差距的,那种太岁血元丹闻起来就知道不甚美妙,可能会存在着一些使人尸变的毒素。 他们也是最近才得出这种成果,尚未来得及彻底摈除负面影响。 不久之后,韩康回到山门内苑,向石玑子禀报了自己视察的结果,并且展示太岁血元丹。 石玑子盘坐在蒲团上,法力如同幽光萦绕周身,散着微微的异芒。 听完韩康所述,他久久沉吟,并无言语,心中也在思考着探究的方向和关键节点。 “侵蚀精神么?” 石玑子和韩康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们也碰到了当年阻碍血砚宫的难关。 己土太岁不但能够侵蚀肉身,还能侵蚀精神。 一味挥其肉身改造方面的特性,必将造就黑魔僵,了不起也就是找到一些天赋异禀的试验体,成为背棺人赵无言那样的存在。 未得茶芜香洗练毒素,消除负面影响,所谓的不老不死,也只是成为己土太岁的宿主而已。 然而茶芜香和己土太岁本是同源演化,所谓相生相克,几如死锁。 不攻克己土太岁的毒性难关,就无法得到茶芜香。 而无法得到茶芜香,就无法攻克己土太岁的毒性难关。 唯有神魂出窍,才能解开。 九灵门人对这一点虽然不是太清楚,但也下意识的意识到了茶芜香的重要性,偷偷从市面上购买了一份过来,当成研究所需的资粮。 但问题在于,李柃放出来的也只不过是中品以上的茶芜断续膏,用作疗伤圣药的精良一级。 真正可以用作肉身改造,白骨生肌的那种完美茶芜香,他自己都缺,又哪里会有流出? “师尊,我以为,造不如买! 既然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多多暗中收罗一些茶芜香,加以提纯精炼。!” 韩康有意无意之中,提出了一个妥善的解决之法。 “只可惜,这个办法太被动,太受那积香宗主李柃的限制了。 这东西的产量原本就不高,我们也没有办法明示,自己手里有他己土太岁,要进行相关的研究…… 他之前放出风声,每年才放出那么小几份,又多有世家豪强,散修高手争抢,我们这半年花费重金也才拍到一份! 就这还是因为茶芜香成名时间不长,无法与一些知名的丹道圣药相提并论,假以时日,必然是更加难得。” 他没有说的是,每份茶芜香都是三五十万的价格,堪比筑基丹。 虽然服食筑基丹也不见得一定晋升,但有那资金,还真不如多多添置筑基丹,培养真传弟子。 石玑子再次陷入了沉思,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什么。 韩康见状,暗叹一声,却也只能黯然离去。 他无法劝阻师尊就此收手,也没有那立场和资格去劝阻。 在韩康离去之后,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石玑子突然睁开眼睛,带着些许血丝的眼瞳微缩,闪现异样的赤芒。 萦绕在他身上的幽光,似乎一下变得黯淡下去。 窗外微风轻拂,掀开了宽大的袖袍。 一只略显暗沉,呈现几分紫黑之色的手掌显露出来,手背上几块黄豆大小的溃烂伤口清晰可见。 这已然不像是活人得手掌,而是僵尸的手掌。 第257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深藏于后山的密室中,腥臭弥漫,嘶吼连连。 一头身形达到丈半有余的怪物如同猩猩拍打铁窗,出巨大的声音。 “吵死了,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一名守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透过通风口朝里面看去。 “大概是饿了吧。”另外一名守卫淡定说道。 他对声音不太敏感,倒也不怎么在乎。 “这么快就又饿了,刚刚不是才喂过吗?话说回来,这家伙可真是越来越大了,肚皮就好像是个无底洞,一天得耗上百斤的鲜肉。” “是呀,这可真是制造出了个怪物。”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家伙原本是用一个人的尸体炼制的,死而复生,但却又并非真正的活物,而是变成了僵尸?” “追寻复活的禁忌之术,自古以来皆有,丹道亦有起死回生之灵丹,这不足为奇。” “这都还不足为奇吗?我只听说过长洲那边的魔道擅长此类功法,但却没有想到,宗门竟然也有这样的秘术。” “宗门的底蕴,自然比我等小辈想象的高深得多。” “唉,养着这样的东西,也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别胡思乱想,叫你看着就看着,只要确保它关在里面,不跑出去为祸就行了。” 两名守卫交谈之时,那暴躁的怪物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两人还来不及奇怪,就见对方提起硕大的拳头,猛的砸向窗上钢柱。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震动中,这座石室被打穿了一个缺口,怪物悍然把右臂伸出,如同章鱼的触手飞快蔓延,竟然抓住了此前说吵的那名守卫。 “该死,快放开他!” 同伴反应很快,拔出腰间法剑挥砍上去。 叮! 如同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挥剑之人只感觉虎口麻,差点连剑锋都崩了。 他大吃一惊,连忙收回剑势,催运灵元,凝聚罡锋。 一层淡淡的幽光笼罩在武器上,再次砍了上去。 但是触手飞快收回,连带着被抓住的守卫也啪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救……救命……” 那人被扼住了脖颈?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就被活生生地折断,浑身血肉如同烂泥?被硬生生的拉扯着挤了进去。 “啊!” 惨叫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变形,全身骨骼尽断。 转眼功夫?被拉进去的尸体就被怪物囫囵吞枣般塞进血盆大口,咀嚼之声传出。 “畜生!” 同伴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惨死?出了绝望的怒吼。 “生了什么事?” 更多守卫弟子听到声音?连忙赶了过来。 “小心!” 突然,地面上一截截触手弹起,闪电般袭来。 众人猝不及防,瞬间就有两个中招?身上划破血口。 定睛看去?这才现,这些触手竟然有丝芽和怪物的身躯相连。 震惊退避之中,那怪物似乎犹自饥饿,奋力拍打着墙壁。 轰隆! 数息之后,墙壁裂开?法阵禁制应声而破。 “他……他出来了!” “快敲警钟!” 守卫们惊慌失色。 怪物出来的度远比他们预计要快,转眼功夫?丈余高的身躯就把墙壁撞开一个大洞,于烟尘弥漫之中来到大厅。 “吼!” 罡风四溢?冲击波迅扩张。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仿佛停止跳动了片刻。 震撼嘶啸之后?余波未消?仍然把所有人都吼得七荤八素。 怪物飞快冲了上来,高高举起右臂触手,如同长鞭乱舞。 啊! 一道道急飞掠的触手鞭笞中,众人血肉模糊,弹射而出。 即便有人反应极快,把法器宝剑拦在身前,依旧难敌,当场脱手打飞,整个栽了出去。 守卫弟子含泪且退,听着里面咀嚼声音不断,不由得心慌神焦,不知所以。 好在天上很快就有一道身影飞了过来,是九灵门的筑基真传韩康。 “孽畜!” 见着下方血肉模糊的场景,韩康含怒出手。 一瞬之间,就是万钧之力倾轧而下。 他虽然不是什么擅长征战杀伐的强者,但却也有数百年生涯历练所得的经验,以及足足三百年以上的修为和法力。 对付寻常新晋筑基,都能轻松碾压。 可那怪物身形剧震,竟似生生承受下来。 韩康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邪和寒冷,那是对方身上所具的力量。 “他也有法力?” 韩康身躯剧震,面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之色。 对方不但拥有着筑基修士的法力,还小有几分规模。 韩康感觉自己如同凡人空手接触极寒冰髓,差点被冻僵,阴邪毒煞飞快侵染,急忙撤回自己的神念。 怪物挺身而起,咆哮之中,空中明显可见数道拳罡般的空气炮弹飞射。 韩康急忙纵身躲开,身后山壁噗噗直响,一块块碎石如雨而落。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真的复活……” 韩康神色震惊,不由自语道。 事已至此,连他都感觉有些棘手,只得掏出一件外形如同铁环的法宝,高高抛起。 顿时间,金光万丈,一束束光芒如同铁柱直插而下,形成了致密的栅栏。 这当中蕴含着强大的封印,怪物所在的地方当即被隔离开来。 “得……得救了……” 远处,守卫们看到这一幕,精神剧烈波动,大多都生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之感。 韩康都差点压制不住对方,这个细节也被注意到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头怪物,拥有着筑基以上的力量! 幸亏他并不懂得什么神通秘法,也没有足可匹敌人类的智慧,只知道莽。 韩康却没有那么轻松,因为他感受到,里面的那头怪物并未如何挣扎,也不打算突破封印,反而停了下来,呼呼大睡。 他之所以不反抗,只是因为……吃饱了! 吃饱喝足就睡觉,这是生物的本能。 这出现在一头野兽身上很正常,但出现在一具死而复生的僵尸身上…… 越来越不对劲了。 不久之后,其他弟子赶来料理善后,韩康过问了一番现场的人员死伤情况和财物损失,就匆匆带着结果回去,向石玑子禀报。 “我们的研究,可能出了些问题。” 韩康带着几分忧虑,对石玑子道。 “如今他越来越像是活物了,尸仙宗的御尸之法,炼制僵尸等等法门,也没有这样的。” 石玑子却是带着几分喜悦道:“那不就是死而复生的重生手段吗?倘使有办法保留生命本质,或者自身的神魂,便相当于凭空多出了一条以上的性命,而若以夺舍转生之法转移魂魄,凡人亦可拥有强大的力量! 更为难得的是,他不仅拥有了生物的进食欲,还能够如同活物那般生长育,这可真是难得啊。” “这只不过是僵尸类魔怪固有的本能!”韩康听到石玑子的话,不由得心中一震,油然的生出了几分恶寒。 师尊怎么能够变成这样? 明明门下弟子多有死伤,他却不闻不问,居然还反过来感觉欣喜。 “不,不同的,普通僵尸的进食和生长根本不是这般,那些只不过是延续生前本能的伪象,而他身上所具的动力,却是真实不虚!”石玑子并没有在意韩康的忧虑,只是反驳道。 “不管怎样,这东西实在太危险……”韩康争辩道,“可能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用他的尸体进行改造的。” 石玑子道:“他本是筑基,拥有道体,如今的结果岂不正好证明,足够强大的本体才能承受住己土太岁的寄生? 换成普通宿主,那些凡民死囚早就已经腐烂了,就连炼气境界的妖族也同样难以承受其侵蚀。” 韩康道:“可是,师尊,现在真的越来越危险……” 石玑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眼下都到了这地步,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东西,难不成白白销毁了事? 你也知道,这具尸傀的原身,就是被那李柃打死的邢锋尸体! 就这一年功夫,我们花在他身上的钱财和资粮简直比供应十名筑基还多,更有不少难得一见的珍稀宝材,怎么能够半途而废? 倒是这次死伤了人,你要好生处置,勿使消息传出!” 怪物的表现,某种意义而言,也是接近成功的标志。 石玑子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坏消息,因为普通僵尸是不会有如此表现的。 邢锋他,真的在接近死而复生…… 当然,即便这具尸傀死而复生,重新拥有生物的种种特征,邢锋的灵魂和精神也早已经消亡,不复过去自我。 这其实也不算是真正的死而复生,至多只是尸仙鬼怪之流。 但石玑子自己却可以从中受益,获得梦寐以求的那些成果。 长生,不死,复活重生,都有可能从中而实现。 他飞快在脑海之中构思新的方案,策划下一步研究。 如今的他,许多事情并不需要亲力亲为,自有弟子代劳。 但路线和方向,却是需要自己决定的。 这部分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 沉湎于构思的石玑子并没有察觉,弟子韩康面怀忧色,走出了房间。 “大师兄,怎么样?” 几名九灵门的弟子等候在外,见到他出来,纷纷围了过来。 韩康微微摇头,道:“师尊他并不愿意放弃。” 众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太意外,但听得此言,还是尽显失望。 “师尊他,太执着这件事情了。” 纪逢略带几分迟疑,开口说道。 这一席话引起了同门们的共鸣,不由得暗暗点头。 “确实,最近几个月,昉甾国内死囚几乎都被运来,植入孢子,强行改造……” “虽说那些死囚大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死不足惜,但用这种方式进行处置,未免也太不人道。” “是啊,我们九灵门虽然不曾自诩什么正道势力,但也绝非邪魔外道,伤天害理的事情,是有因果报应的……” 他们并没有走远,都用神识彼此传音,小心翼翼的谈论着。 就在这时,韩康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传讯灵符,忽的面色大变。 “大师兄,怎么了?”众人奇怪问道。 “又出事了!” “怎么?那怪物逃出来了?” “不是,他吃饱喝足就老实了,至少三五日不会出问题,是被他所伤的弟子……感染了!” 韩康说到感染二字的时候,面色已是铁青。 “感染!” 众人听到,顿时也都神色穆然。 己土太岁是什么德性,他们已经开始有所领教。 这与其说是一种感染,倒不如说是寄生。 从一开始,他们就在防范着这种事情的生,但却没有想到,终究还是生了。 韩康道:“这种事情越早处理越好,我过去主持大局,你们把消息禀报给师尊,不必跟来!” 说罢便匆匆离去。 众人也知道,这种事情并非人越多越好,跟着去了,反而可能添乱,于是听话的没有跟去,而是向石玑子禀报。 韩康为筑基真传,协理宗门多年,绝非庸碌之辈。 他虽然在坊间没有什么大名,但处理这种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极短的时间内,隔绝内外,封锁消息,很快就控制了事态的更进一步展。 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得到彻底解决,韩康并没有治愈那些人得办法,也无法控制内部人员的相互感染,己土太岁的孢子很快就在小谷之中蔓延开来。 韩康绝望哀叹,只能下令把近距离接触过怪物和伤者的十余人就地圈禁,任其自生自灭。 旋即,又再派人在外围设立重重禁制,严防那些弟子逃出。 暂时处置好这些事情,韩康顾不上接连战斗,奔波的劳苦,再次觐见石玑子。 “师尊,情况真的不妙,我们真的不能再错下去了……” 他已是近乎哀求,恳请石玑子及时收手。 石玑子听闻,若有所思:“十余人疑似被寄生吗?那正好,之前还嫌缺乏炼气境界的试验者,如今就用他们补上。” 韩康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良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霍然起身,怒斥道:“老东西,我看你是想长生想得都魔怔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古之人诚不我欺也!” 全本 第258章 万物于我何加焉 石玑子挨了怒骂,一言不,只是沉默。 “老东西,你倒是说句话呀! 那些弟子不是什么蝼蚁,凡民也不是草芥,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都已经六七百岁的人了,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置他人性命于不顾,只想自己延寿续命,难道你真的还想再活七百年?” 沉默,仍然还是沉默。 韩康气打不过一处来,继续怒斥道:“自古以来,兴衰成败自有天数,所谓道法自然莫过于此,你逆天而行,妄图改命倒也罢了,为何要拖累整个宗门跟着你疯,你可知道,再这样下去,整个九灵门就遭劫,要毁了啊! 我等殚精竭虑,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没有防住出事。 其实从开始研究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做这种事情迟早要遭天谴了,但却还是没有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这才短短一年功夫就已经自食恶果,再做下去,怎么向门下交代? 你难道真的想要眼睁睁看着九灵门毁掉,整个基业毁于一旦才甘心吗,那你当初建立它们又是为了什么?” “韩康,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我们要对抗,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听到韩康最后一句的话语,石玑子终于动容。 他微微一叹,却是幽然说道。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九灵门,就是那个代价!” 韩康身躯剧震,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之色看向石玑子,感觉眼前这个师尊无比陌生起来。 “九灵门? 就是那个代价?” 石玑子幽幽说道:“不错? 自古以来,脱世俗? 斩断凡尘者? 何曾缺乏五弊三缺?这,就是代价。” 韩康怒道:“简直荒谬!” “不荒谬。”石玑子摇了摇头? 道:“所谓修仙问道,本质就是个体脱? 就是反社会? 反文明,反人类! 仙神是仙神,仙神不是人,仙气飘然? 凡脱俗的潜台词? 就是凌驾于众生之上,脱世俗的律令和自然的法则。” 韩康目露怒色,大声驳斥道:“修仙是为脱,你连生老病死的心态都无法脱,还是凡类的畏死畏难? 算个屁的脱! 道法自然,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反社会? 反人类,没人叫你修仙就一定要凌驾众生之上? 就一定要反对这些呀! 我看你真的是入魔了,以前你教导我们的时候怎么说的? 人固有一死? 但求死得其所? 这才是生命的意义,炼丹制药,悬壶济世,何其伟哉! 可是如今,你都变成了什么模样?你是要当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宗门和苍生的魔头么?” 石玑子眼中愧色一闪而过,他自己都有些记不住这些东西了,没有想到,韩康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韩康一席话,的确唤起了他遥远的记忆。 曾经的自己,的确是仁心仁术,悬壶济世啊。 他的思绪飘飞,仿佛随着韩康的话语回到了七百年前,北海之地,一个多风多雨,贫瘠苦寒的岛国之上。 狂风怒卷,海潮汹涌,带着鱼腥的港口上,天地灰蒙一片。 风雨之中,许多人在等候。 他们是海上渔民的家属,正等着为大商人效劳的远洋捕鱼船归来。 那不是普通的捕鱼船,而是拥有远航能力,可以捕捞珍稀鱼类,甚至精怪的宝船。 凡民大多都为自己的亲人能够登上此船,为船主吴老爷效劳而自豪,据说船主是仙家弟子,还有真正的仙师作靠山。 随着时间推移,风雨愈来愈大,但却依旧难抵家人思念之心。 一名衣衫单薄的少年躲在屋檐下翘以盼,明亮的双眸中满是期待。 “爹爹今日回家,一定捕到好多好多的鱼吧。” 一名妇人闻言,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来了来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激动欢呼起来。 少年把目光投了过去,果见远方的半岛外,一艘宝船绕过山壁,缓缓调转船头,朝这边的港口驶来。 偌大的宝船足有三十丈长,望之如同海上的宫殿。 不久之后,它就停下,渔民6续下船。 人群中不时响起欢呼,这些离家近半年之久的人们终于和家人团聚在了一起。 “爹爹呢?”少年瞪大了眼睛,仔细分辨着一个又一个下来的人,可是始终没有看到自己父亲的身影。 直至许久之后,一些人抬着伤员下来。 “爹……”少年惊呆了。 “林管事,这是怎么回事?”妇人也急了,连忙带着少年挤进人群,看向躺在担架上,气若游丝的丈夫。 “我们在海上遇到风浪,你家老石跌断了脚骨。”林管事含糊说道。 妇人看了看四周,还有好几名各自肩膀,腰腹受伤的壮丁,欲言又止。 “老石是没法在船上打工了,这是东家赔给你们的汤药费,还有这些年的分红,对了,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回去之后,看着时日敷上。” 林管事匆匆嘱咐妇人一番,又应付其他家属的询问去了。 “嫂子,我们帮你把石头哥送回家。” 两名膀大腰圆的同船弟兄主动站出来帮忙。 时日飞快,三个月后。 “呜呜……老石……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你丢下我们娘儿俩,可叫我们日子怎么过?” 渔村中,灵堂上,披麻戴孝的妇人哭得伤心欲绝,少年却呆呆的跪着,神色一片木然。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有生老病死,为什么?” “嫂子,你先别难过了,林管事来了。” 有人提醒道。 “见过林管事。”妇人连忙擦了擦眼泪,却见林管事领着一名衣着华丽,看起来像是世家子弟的年轻公子前来。 林管事道:“这位是少东家,石家娘子,这次你们可真是走运了,老石生前积德,少东家还惦记着,特意来此看看,若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 那年轻公子温和点头,看向妇人。 妇人犹豫一阵,讷讷着说不出话来。 年轻公子见惯了凡民百姓,也不在意,只是忽的眉头微皱,看向旁边那名少年。 “为什么会有生老病死?” 公子愣住了。 好问题! 但他回答不出来。 “这少年颇有几分慧根,别耽误了孩子,送到我吴家学堂去进学吧。” 他想了想,忽的笑了笑,对林管事道。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石宝,你竟然是个百年一出的医道天才,我吴家何其有幸,竟然得你这般瑰宝!” “哈哈哈哈,天才,当真天才啊,这般的药方,你究竟是怎么想得出来,配伍佐使,如此巧妙……” “当真叫人难以置信,你才学艺三年,就已经胜过老朽毕生苦修,老朽再也没有什么可教你了,今日,你出师了……” “石大师,真是妙手回春啊,我这多年的顽疾,竟然都被你治好了……” “真是大慈大悲石大师,接连多年,我等无钱看病,幸得你施舍医药…… 少年变作了青年,青年变作了中年,匆匆人间三十载,就这么一晃而过。 多年之后,石宝医道大成,已然是凡俗世间所公认的杏林圣手。 他开堂设馆,悬壶济世,在凡间攒下偌大的声望。 “可是,学医有什么用?” 没有人知道的是,已然被人称作石大师的石宝每临深夜无人之际,仍旧出困扰至深的疑问。 “凡人医学能延寿续命,起死回生吗?” 在这些年里,他经历丧牯失恃之痛,母亲还未看到自己功成名就就病死了。 妻子也因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更有早年渔村那些旧年相识,叔伯长辈,一个又一个接着衰老,死去。 他初时还有兴致衣锦还乡,隔个三年五载就回去看一看,但最近都懒得去了,那里早已经没有童年记忆的模样。 石大师始终在困惑,迷茫。 “学医救不了凡民,也救不了自己,要学,就学那修仙问道之术,求大道机缘!” 于是,某一日的清晨,所有人惊讶现,石宝留下了自己这些年苦学所得的心血,秘方,还有满满一房子的诸般药材,不辞而别。 光阴荏苒,春去秋来,不知多少个年头过去。 石大师变成了石玑子,他早已经奇遇得宝,功成名就,成为了修仙界中公认的新晋新星。 再度回归昉甾国的他听闻吴家已灭,一怒之下,血洗王侯,顺手就让整个岛国都换了主人。 复又广收门徒,传道授业,广济昉甾国民。 一时间,整个昉甾国政治清明,生活富足,百姓安居乐业。 但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确认了一个少年时期就曾生出的怀疑。 原来,吴家是海盗起家,自家的父亲也是海盗,而非渔民。 这给石玑子的价值观念形成了极大的冲击。 罪恶之花,也能结出良善的果实? 那么人生在世,究竟什么才是善,什么才是恶? 如若说当初自家和吴家是以劫掠起家,不知残害多少无辜性命,那么今日昉甾国人的生活又是如何得来? 他又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只是和过往的凡民石宝不同,如今的石玑子,已然懂得自己去探索。 他渐渐领悟到了人世无常,生老病死在所难免的道理,开始悉心栽培少年,教养弟子,培育出一位又一位杰出的年轻俊彦。 九灵门方始有了雏形。 他以自身奇遇为本钱,昉甾国为基业,交好商会奇珍楼,积极展自身之道,传承道统。 渐渐的,门徒弟子成长,筑基成功,甚至都已经出师立业。 他们都是独立自主的丹道名师,有着自己的理念和价值观念,懂得驳斥自己,而非一味愚孝和盲从。 石玑子思绪回归,看着满脸忧心,神色凝重的韩康,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忽的目露欣慰之色。 “道统传下了,理念也后继有人,我这一辈子,没有白活!”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我可以得到更多!” 蓦然间,一个决然的念头在心中生了出来。 石玑子气机波动,法力也仿佛随着精神意志的变化转变属性,愈深沉晦涩。 “师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韩康犹自不觉,痛心疾的劝说道。 “执迷不悟么?”石玑子呵呵一笑,自嘲笑道,“吾辈修士,若不执迷,如何能悟?” “韩康啊韩康,你以为我当真是执迷不悟么?恰恰相反,我如今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已明悟,自己踏上修炼问道之途的初心,从来都不是什么悬壶济世,广度世人,而是为了……脱生死啊! 别人入道为魔,我是入魔为道…… 若我长生,昉甾国于我何加焉,门徒弟子,子女后人于我何加焉,万物于我又何加焉?” 他似乎在自问自答,说至最后,语气低沉,愈的含混不清。 他默然看着韩康说教,只是装聋作哑,始终不改念头,直至韩康失望,渐至绝望,离开房间,才霍然起身,身化虚影,悄悄离开。 “师尊已经不想回头了,我们不能陪他错下去,定要阻止这些试验!” “可是,大师兄……”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们并不具备研究此物的条件,强行为之,只是找死而已!” 密室中,几名弟子商议,有人担忧,有人迟疑。 但大多数人还是较为认可韩康的话语,因为他们最近的确感觉心寒胆战,始终不得踏实。 己土太岁所表现出来的特性,的确不是九灵门可以驾驭的,倘若缓着些来,采用更为稳妥可靠的办法进行探索,可能还会好一些,但想要三五年,七八年就出成果,急功近利的胡乱施为,何其不智? 正所谓欲则不达,有些时候,越急,就越容易失败。 这次得事件就是一个警钟,侥幸保护措施做得好,只感染了十多名弟子,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商议之时,石玑子已然潜入了圈禁那些感染者的法阵中。 片刻之后,所有防护暂时失效,整个山门大阵的格局也悄然改变。 一股宛若迷烟的黑雾弥漫开来,渐渐散溢在外面热火朝天的工地上。 第259章 天地为炉 “出事了!” 当韩康等人接到通知,火赶来时,现场愁云惨淡,充满着不祥的气氛。 “这是……” 韩康目中精芒一闪,从中现了细小得无法以肉眼察见的太岁孢子,正在如同粉尘随风飘荡。 为了建设山门,九灵门人不但请来数十筑工师傅,还有足足上千名能工巧匠,十数万凡民劳工。 为这些人服务的杂役之流,也有成千上万。 如若任由它扩散出去,必将酿成巨大的灾难。 “不妙,除筑基层次,还有少数几个修为深厚的炼气弟子能够凝聚罡元护持全身,形成绝对隔离的环境,其他人都将暴露在充满太岁孢子的空气中。” 韩康陡然一惊:“所有新晋炼气者撤离此间,去港口调集宝船,运走那些凡民!” “掌握了罡煞变化的留下,都跟我来!” 很快,众人就赶到小榄岛深处,尝试进入内谷。 这是一座四面环山的小谷,如同一座铜炉立在海岛上。 从地势上来看,这里四面较高,中间低洼,石壁就像是一堵堵高墙,把整个谷地围拢起来。 这在风水地势上,是藏纳灵元,蓄养灵蕴的灵眼,整体海拔低于外界。 “果然是从这里散溢出来的,里面出事了!” 外面地势较高处都已经孢子飞扬,这处地方,毫无意外更加严重。 韩康等人一进入此间,就见肉眼可见的灰黑雾气氤氲,那些前来此间服劳役的凡民们东倒西歪躺在各处,早已生死未卜。 之所以说生死未卜,是因他们陷入了一种奇怪无比的状态。 一些人皮肤溃烂,流脓,散着难闻的恶臭,身躯已然如同死去多日,呈现高度**的肿胀,如同胖大几圈。 一些则是化作了焦黑枯萎的干尸,浑身密布着粉尘样的黑灰,如同霉菌。 但诡异的是,依旧保留着生命的活动,孢子大量繁殖。 地面流淌着如同脓血的腌臜之物,红的黑的交织,如同地沟里面溢出的污水浸透各处,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灵芝状菌伞疯狂生长,已然堆满了附近的山壁和道路。 众人大为震惊,同时也困惑不已。 按照正常的展,事态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恶化至这种地步。 “老祖!” 就在这时,有弟子惊喜叫了一声。 “老祖!” 徒子徒孙们纷纷行礼。 原来是石玑子出现,从里面走来。 “师尊,你怎么样。” 韩康等几名弟子围了上去。 “‘他’出了点问题,破坏禁制,导致保护措施失效……” 石玑子看向韩康,面上露出略显疲惫的复杂神色。 “你是对的,这里的事情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暂且撤离此间,封锁全境之后再作打算。” 韩康神色一喜,忙道:“师尊,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懂得罡煞化形的弟子都留了下来,其他已经赶往港口。” 石玑子道:“很好,罡煞变化可以凝聚出刚性护罩,用于隔绝孢子,但他们坚持不了太久,你们手中若有法器和法宝的,轮替着营造安全环境。” “是!” 众人精神为之振奋,开始忙碌起来。 普通弟子冲进里面,救援尚未死亡之人,收拾各种器具,设施,灵材。 韩康等人则在空中居高临下监守警戒,搜寻那个怪物的身影。 说来也奇,自从这边出事之后,那怪物竟然安静下来,时不时的咆哮消失,变得沉默无比。 “它究竟会去了哪里?” 但是韩康等人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有弟子以传讯灵符来消息,称那怪物出现在了港口。 得知此事时,众人俱皆剧震,面露深深的忧虑。 “那里可是有着数万以计的凡民劳工!” “而且,港口出事的话,分布在其他地方的凡民也不能离开,小榄岛建设的时间太短,没有其他码头和可供避难的营地!” 石玑子站了出来,道:“港口不容有失,韩康,纪逢,你们两个去支援!” 韩康和纪逢闻言,没有多想,即刻赶往。 但就在他们离开法阵禁制笼罩范围的刹那,谷中惊呼响起,阵阵惨叫接二连三传来。 无形的音波撞击在同样无形的禁制上,一切寂然无踪。 另外一边,韩康与纪逢赶到之时,港口果然已经陷入混乱。 凶悍的怪兽正在大开杀戒,疯狂屠戮着那里的凡民劳工。 数名炼气境界的弟子冒死与之纠缠,但却只能吊在旁边阻挠其行动,根本无法将其制服。 韩康与纪逢各自祭出法宝,分别是之前用过的铁环和一柄通体碧绿,泛着莹润光泽的如意。 无形力量倾轧而下,两人联手所营造的强横力量飞快将其压制。 但是怪物怒吼一声,竟然狂暴起来。 他摆脱压制,右臂触手如同章鱼卷起一名瘫软在地的受伤劳工,在其惊恐大叫之中,如同石头朝两人砸去。 韩康投鼠忌器,只能运转法力将其接下,放至旁边。 怪物转身就走,也不与他们纠缠。 韩康面色铁青:“这家伙,好像变得更强了!” 纪逢略作犹豫,道:“也变聪明了!” 花了许久功夫,两人依旧没有抓住怪物,只能放任他逃往海岛另外一边。 因为这时候,他们现了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 船只不够,根本无法把那些凡民劳工运走。 到头来,登上宝船的只有九灵门弟子和一些原本就在船上服役人马,以及动乱生之时,刚好就在附近的幸运之辈。 而在怪物肆虐过后,许多人的伤口出现溃烂流脓的迹象,再联想到此前受伤者被感染的事情,韩康生出了非常不妙的预感。 这怪物,能够传播太岁孢子! 他已经转变成为特殊的寄生宿主,也是转化黑魔僵的传染源! “来不及救援所有人了,先把我们的弟子撤出,我再回去找师尊。” 韩康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等等!” 纪逢突然叫住他。 “什么事?”韩康问道。 纪逢道:“我们传讯告诉师尊这里的事情不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回去找他。” 说罢,取出了传讯灵符。 但很快,他就微怔。 这灵符激之后音讯全无,仿佛失去效用一般。 纪逢面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之色,反是如同早有预料,长长一叹。 他收起灵符,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师尊有些不对劲?” 韩康目光闪烁,没有回答,但是面上的表情早已经出卖了自己。 纪逢道:“大师兄,你也醒悟过来了,对吧?” 韩康道:“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纪逢道:“怎么可能没有意义,倘若师尊真的有问题,我们就这么贸然而行,根本就是送死。” 韩康怒目而视:“这只是你的无端猜测,你若怕死,就不要跟来!” 纪逢道:“我怎么会怕死,我怕的是,师徒相残,各不相让!” 韩康道:“师尊他不会的,不会那么做的……” 纪逢道:“可眼下生的一切,只有他才能办到! 只有师尊才掌握着整座岛屿的大阵,以及福地根脉的操纵之权! 奇珍楼在此经营数千年,权柄之深,根本不是任何外人可以轻易篡夺,只有经过他们认可和移交,指定归属之权的师尊,才是这座灵岛真正的主人。” 他继续道:“若我所料不差,我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再回内谷了,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 韩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里面飞去。 果然,刚刚飞出不远,他就感受到罡风袭来,奇异的能量牵动天地元气变化,形成了极大的阻碍。 这是整座灵峰福地的根脉在与他为敌。 韩康仗着身具数百年修为强行往里面闯去,接连通过多关,最终还是来到了岛屿中心,但却只见,整座内谷都被淡淡的虚影围拢起来,天地之间流转着不祥的赤黑光芒,道纹形成的禁制法印漂浮不动,如同厚实的坚壁。 这是足以抵御飓风和海啸的强大阵势,也是防范巨型海兽来袭所用。 韩康被阻挡在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可施。 “看到了吧,这种阵势,那些黑魔僵可没有办法动。”纪逢长叹一声,从后面追了上来。 “咣!”韩康突然奋力挥掌,猛的朝前面出了一击。 巨大的力量轰在阵势上,但却很快就被精巧的禁制化解,激荡起宛若水波的涟漪。 “老东西,你给我出来!” 韩康愤怒大吼,如雷的声音滚动在山谷。 “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一个幽幽的叹息回应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通过阵势扩散,如同响起在耳边。 韩康和纪逢闻言剧震,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却见,石玑子一身青袍,立在山顶,身影孤寂而落寞。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韩康惊讶说道。 石玑子的容貌不知何时已经毁掉,面上布满了恶心的溃烂和脓疮。 身躯藏在袍服中,暂时看不出异常,但垂落在下方的双掌却是一片紫黑,充满了僵尸鬼怪般的不祥气息。 更为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双瞳几乎已经被眼白吞噬,但却呈现出腐烂浑浊的迹象,不复过往生机。 现在的他,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具腐尸。 “我?”石玑子轻叹一声,坦白承认道,“其实我早在得到己土太岁的第一天,就将其植入自己身躯,亲自进行试验了。 邢锋身上生的变异,都在预计之中,我只是想要看看,**与死体分别改造,将会有何不同。” “第一天就植入!”韩康震惊道,“你怎么能这样做?你难道不知,这东西……” “这东西危险?”石玑子冷笑一声,打断了韩康的话语,“那又如何?我已明晰其生长变化之规律,掌握最终变异的结果,只要找到恰当的方法,必定能够摈除弊病,化险为夷,甚至从中获得天大的好处!” “方法?”韩康和纪逢闻言皆震。 石玑子长叹一声,道:“我是你们的师尊,数百年来,悉心教导,诸法皆传,从未有过任何的私藏。 但这一门法诀,是我结合多年苦修,以及现有条件所创造,属于因地制宜的挥,古修之中甚少有人按照这条路线实践过,典籍也语焉不详,甚少有所论述…… 故此,你们可能不知。” 韩康和纪逢闻言,心中生出了几分惭愧。 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但实际却是,他们的天资悟性,修炼才情,的确远远不如自家师尊。 师尊才是真正的天才,几百年来不断鼎革履新,开拓进取,丹道造诣深不可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结合眼前所见,还有小榄岛所将面临的局势,两人都开始有所察觉。 “你难道打算以此方地界为熔炉,凡民精血为药引,炼就天地大丹,镇压邪祟? 只要自身生机和体内孢子达成了平衡,己土太岁不但无损于自身,反而还能有所补益,形成类似茶芜香的补充生机效果。 届时,你不但能够恢复道体,还能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寿元和性命,甚至就此突破晋升,成就真丹……” 石玑子哈哈大笑,道:“不错,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这才是我等炼丹师所应追求的至高大道!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之贵者,自在己身,但若想要汲取那些凡民劳工和普通弟子的精血元气为己所用,还需经过一番巧妙转换才行。 正如草木繁盛,可为百兽所食用,而百兽成长,亦为虎狼所食用,天地万物,循环流转,自有其道理和规律。 丹道并非寻常之人所想那般煽风看火,守着炼丹的炉子过活,那是凡人的炼丹工匠,非我炼丹师所为! 我们炼丹师,需要做的是洞悉这些道理和规律,想尽各种办法将天材地宝的精华炼化成丹! 他一手伸出,指向这方圆十余里的山谷和地脉,豪情万丈道:“而今,这方山谷和天地便是我的丹炉,这己土太岁,还有岛上凡民的精血元气便是我的药材,待得百日既过,火候到时,便将炼得大药,一服而成!” 第260章 简直疯了 “疯了,简直疯了,这可是十万生民,无数因果啊,你难道真的不怕天谴不成! 就算你侥幸成功,炼成大丹,如何躲得过天劫那一关? 还有之前那些弟子,他们都称你为老祖,都是你的徒子徒孙啊,你怎么就忍心下得了手?” 韩康声音颤抖,只感觉浑身冰冷,如同堕入寒窟。 石玑子看着他,幽幽说道:“天劫? 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天劫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人渡的! 这是冥冥之中,天道给我等修士的一个机会!” “机会?”韩康和纪逢愕然无语。 “不错,承担代价,洗消因果的机会!” 石玑子断然给天劫下了定论。 “都怪我以前教给你们光明正义的东西太多了,竟然变得如此迂腐……可你们在凡俗世间也是权贵,也然于法外,难道还看不明白,凡世律法,都是为国家运行而设? 公平正义只是手段,人心思慕公平正义,才会拥护,但这绝非最终目的。 天道亦如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又怎么会有良善邪恶之分,因我害了这些人的性命而降罪于我?真正降罪于我的,是人啊! 天劫诛邪,这些本来就是高阶修士唬骗低阶修士的谎言,真实的因果报应都是由人所定,天劫亦是人心意念所催。 只要懂得操控人心,承担代价,就可以无视因果,为所欲为!” 石玑子面上带着讽刺的笑意。 “你们也不动脑筋想想,若说做了这些事情便要遭因果报应,魔门怎么会存在?魔道又怎么成为当世显法,盛行于外域他洲,没有被天劫灭掉? 吾辈修士,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修炼有成的修士?哪一个不曾因果缠身?渡劫遭难?都是扛了过去,才能成仙成圣?高高在上啊。” “荒谬?一派胡言!”韩康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破口大骂,“你真的已经入魔?无可救药!” 石玑子长叹一声?道:“韩康,纪逢,我以前不教你们这些,是因你们心智平庸?无法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而掌控国家,成立宗门,也更需要依循世俗之念,忠信孝悌…… 这些是世人为了更好生存展所奉行的规则,人人都遵守这些规则?可以减少内耗,利于自身。 然而如今?你们再无我的庇护,所要面对的是脱世俗的世界?所要遵循的是自然的法则。 天理昭昭,无善无恶?一切都依循元气流转与力的作用?善恶正邪?需要你们自己重新去定义。 明白了这些,你们才能拥有道心,才能真正能够理解和对抗天劫。 至于那些徒子徒孙,我又何尝不为他们感到可惜?但人有亲疏远近,寻常弟子,于我与路人何异? 当真以为挂着个九灵门人的名头,叫我一声老祖,我就得顾惜他们,不忍下手? 不要搞错了,弟子是为老祖效命,供奉老祖的,不是反过来老祖为弟子所束缚! 如今他们也算是挥了自己的价值,虽然起到的作用还不如那些凡民大,但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听到此处,韩康终于真正绝望。 师尊他,真的已经入魔。 他再也无法回头了! “那你为何不对我们动手?”纪逢突然问道。 石玑子看着他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数百年来含辛茹苦,养育栽培,费尽心血的一幕幕。 但随着法力流转,黑气熏染,脑海之中的记忆似乎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这一切都开始烟消云散。 深沉的黑暗笼罩了原本鲜活的画面。 记忆是一个人的经历凭依,他已然斩断这些过往凭依,重新塑造自己的心灵。 韩康看着一股黑气笼罩师尊,随之而来的,是浓烈得仿佛要凝结实质的恶意,忽的明白了这一切。 “师弟,我们走!” 在石玑子动手之前,他转身离去,化作一道遁光飞快离开了原地。 纪逢连忙跟上。 石玑子眼角一抹血泪落下,定定站在那里,目送他们。 直至许久之后,他才转身飞入谷中,身影于浓雾深处消失不见。 …… “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九灵门已经彻底完了,好歹得保住昉甾国!” “这件事情动静不小,必定瞒不过去,但我们可以推说地脉异变,上古邪物侵染,鸠占鹊巢,师尊为了镇守那里而陷落。” “唉,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好在真正知情者也只有我们四个,只要我们自己保守秘密,外人就绝不会得知。” 数日后,大海中,一座长达三十余丈的鲸级宝船上,昉甾国的四大筑基齐聚,商议着应对之法。 石玑子门下有四大真传弟子,分别是韩康,纪逢,还有昉甾国王族的原玎,以及同为八大世家子弟的吴新业。 此前就是原玎和吴新业在国内配合他们征劳工,提供物资,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愕然震惊之余,不得不考虑起如何处置善后。 师尊要黑化作死,要博取机会,他们却还有自己的生活,还要过日子的。 只能是先压住消息,弃车保帅了。 “这样固然可以欺骗一时,但绝对长久不了的。”韩康心烦意乱,一时并无主意。 “不会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原玎忽的说道。 “什么意思?”三人看向他。 原玎思索一阵,条理清晰道:“师尊他所为,不过是为延寿和结丹而已,又没有冒犯高人,损伤商会。 只要他能渡过此劫,成功结丹,那就仍然还是我们的好师尊,还是九灵门的老祖宗! 渡不过此劫,责任也不在我们,完全可以推说他自己鬼迷心窍,胡乱作为。 商会已经损失了九灵门和师尊这位炼丹师,那就绝对不愿再损失我们昉甾国和四位炼丹师,我们仍然还有利用的价值。” 韩康神色一惊,看着冷静淡然,侃侃而谈的三师弟,油然生出几分陌生之感。 纪逢与吴新业听了,却是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 如此一来,他们才能撇清关系,仍然以丹道名师的身份立足于世,而非变成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 北海之地虽然并非正道天下,但背负上了邪魔外道的身份,同样多有不便。 没有必要蠢到把这样的责任背在自己身上。 “那……接下来我们就据此通知商会,然后静观其变?”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这几日我们多番尝试攻入其中,但那些黑魔僵似乎有些古怪,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是啊,没有想到,那些黑魔僵竟然都是活的,师尊刻意维持了他们的生机,杀之容易善后困难!” “依我看,商会高手过来调查之后,大概也是同样封印此岛了事,根本无从下手,我们得尽快联系戚长老,鹤长老,阴长老等人,还有酹月剑仙,对各方有个交代。” 就这样,他们定下了对上坦白,对下隐瞒的策略,然后各自动关系,呼朋引伴,操作起来。 “你们可真是好胆啊,这好端端的小榄岛,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另外一处海域,飞翔在空中的百丈飞舟上,戚长老气愤抖,只感觉肺腑都要炸开。 “九灵门……石玑子……简直不当人子!” 哗啦一声,屋内罡风激荡,元气四涌,如同卷起了一场风暴。 诸般杂物乱飞,顿时一片狼藉。 但戚长老冷静下来想想,却又明白,气愤怒根本没用。 虽然自己恨不得能够一把掐死传讯灵符对面的九灵门人,还有罪魁祸石玑子,但事情既然已经生,也只能接受。 人终究还是要往前看的。 无奈之下,他下令调转飞舟,往北海分舵的方向飞去。 他已经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九灵门人是从李柃手中窃取己土太岁,都悉数知晓。 本能就预感此事因果交织,亲自下场风险不小,他才不想沾手。 只能找些人代为下场,先投石问路再说了。 …… “你们听说了吗?九灵门那边地脉异变,整座岛屿都被神秘黑雾所笼罩,民夫劳工死伤无数。” “这下子,整个宗门可全完了。” “是啊,基业泡汤了。” “那是买了九灵门债券的人烦恼头疼的事情,咱们散修咸吃萝卜淡操心,说这些干什么?” “道友,你这可就不对了,没听说过富贵险中求吗,整座灵岛陷入危机,正是我等大其财的好时机呀!” “是啊,九灵门为了建设山门,这年余以来搬运了多少物资与财宝到那边去?听说整个昉甾国几乎都被掏空了!那可是一方势力,一名筑基老修数百年的积累啊!” “听说他们撤退得急,只顾着把人带出来,大把灵材和宝物留下了,还有灵岛福地本身的出产也已经无人看管。” 北海分舵,墟会中,街市热闹非凡。 来自各方的修士来此赴墟,采买各类灵材和宝物之余,彼此打探消息。 坊间不知何时就流传出了这样的一则消息,说九灵门遭难,整个小榄岛都被地脉变异所产生的毒瘴吞噬,还有怪物游荡在其中。 大量财宝陷落,无人打理。 街边酒肆中,几名散修模样的修士围坐在一起畅饮,他们是过往就结识的老友,趁此机会邀约在一起,自然免不了谈及这些数月以来流传各方的重大新闻。 九灵门的遭遇是近来最为重大的事件,也是与散修们利益息息相关之事,但凡不是那种闭关潜修,不沾泥尘的修士,都免不了过问。 就在这时,忽的有一人匆匆而来,面上带着几许振奋与激动。 “诸位道友,你们听说了吗,九灵门宣布放弃小榄岛上普通灵材和宝物的归属之权,还有福地之出产,只保留灵脉地权,以及当中数件重宝! 他们的人正在张贴告示,征募义勇道友前往探寻,总计有三座丹炉,两件重宝,各自可兑换千秋万寿丹一枚! 还有剿杀一头怪物通告,那怪物曾经杀伤他们多名弟子,正要请人征讨,以平息宗内激愤…… 这一悬赏花红,数额高达千万符钱,倘若有人能够切实解决,那可真是一夜暴富!” “什么,竟然还有这等好事?那些重宝想必不易搜寻,怪物也不好剿杀,但散落各处的物资财宝多的是,我们就有了机会!” “是啊,只要能够登岛,谁管我们做些什么?拿不到通告的悬赏花红,好歹也能谋取其他东西啊。” 众人激动站起,震惊之余,欣喜至极。 那人道:“岛上已经被无名毒瘴笼罩,至少需得有炼气中期以上修为,掌握罡煞化形的变化,或者拥有持续隔绝空气的法器宝物才可前往,满足条件者,可到各地商会分舵堂口报名,定期乘坐商会的接引宝船前往……” “报名吗?这次可真是手快有手慢无,第一批去往那里是最容易财的,再往后可就真得九死一生了!” “我打算去看一看,你们呢?” “同去同去!” …… “我说我这右眼皮怎么老是无缘无故猛跳,敢情都是应在你们这些九灵门人身上,怎么可以这般,一错再错!” 另外一边,李柃也正在月沙岛上接待一名特殊客人。 那是九灵门的韩康,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才短短几月功夫,韩康就似苍老了几分,眼神之中尽显疲态。 “我也是偷偷来此见李道友你,我师弟他们鬼迷心窍,已经完全听不住劝,还有那原师弟,根本一门心思借机谋利,竟然想要利用那些散修一举两得。” 李柃冷笑不已:“一举两得,哼,何止一举两得,他这简直想上天啊!” 眼下流传的新闻是真的,但幕后操盘之人根本不是为了回收宝物和征讨怪物,而是为了借机阻止,亦或成全石玑子! 修士血肉之中蕴含着更为精纯与强大的精气,如若能为石玑子所吞噬,说不定可以助他成功。 而若是大阵被破坏,石玑子的图谋功亏一篑,也可以趁机清剿此岛,借助散修的力量将其回收。 终归还是想得美,要把人当枪使,坐收渔翁之利。 全本 第261章 入局 “李道友,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辩解之言,一切罪责的确都在我们。 但,还是请你想想办法,出手解决吧。 小榄岛那边的菌种不除,迟早会蔓延开来,为祸人间,到时候道友你也有可能因此因果缠身,无法置身事外。 此事是因我九灵门而起,我们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包括门内丹方,珍藏,昉甾国内的诸般利益……” 李柃冷冷看着他:“因果缠身,你在威胁我?” 韩康道:“李道友误会了,我只是在说事实,我想,那应该也不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 李柃道:“天意高深,因果莫测,你怎知道我不做任何事情就会因果缠身,若是亲自下场,反而才因果缠身,那岂不亏了?” 韩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以周边岛国凡民百姓和天下苍生为念……” 李柃道:“少给我戴高帽,我不吃这一套。” 韩康被打断话语,略显尴尬,但却还是坚持道:“还请三思。” 说罢,拱手为礼,作出了诚恳邀请的姿态。 “夫君,这件事情麻烦不小啊,无论出手或者不出手,好像都不是那么妥当。” 慕青丝作为此间的女主人,也在旁边见证了李柃会客的过程,私下里传音入密道。 “这潭水的确很深,石玑子惹出天大事端,这不足为奇,反倒几个弟子的作为,当真耐人寻味。” “这怎么说?”李柃微异。 慕青丝不答反问:“依夫君之见,这个韩康是来拖我们下水,还是真心想要解决此事,还小榄岛和周边岛国一片清平?” 李柃沉吟起来。 他有闻香识人之能,闻到这韩康身上气味,的确是清香纯正,并无恶臭。 这人应该是真心为了解决问题而来,即便曾经以竞争对手的立场站在与自己对立的一面,李柃也可以理解。 “应该是真心寻求解决吧,他已经认识到了己土太岁的危险性,决心大义灭亲,阻止石玑子成魔。” 慕青丝道:“他或许是真心,但他的同门师兄弟可未必。” 李柃点了点头:“是啊,九灵门人这番举动很精明,也很狡猾。” 慕青丝道:“其实他们的算计都摆在明面上,世家故智罢了,不足为奇。 但这样一来,三弟子原玎和四弟子吴新业代表国内王族和世家利益,联络酹月剑仙,二弟子纪逢代表修士,供奉长老之流,联络奇珍楼,大弟子则独来此处,联络于你……也可以说是你背后的金钱会。 无论这件事情最终以何种局面收场,九灵门都能得以保留,只是利益和展潜力将会大大受损。 但这样于他们,当真就是祸事吗? 他们受创之后,正好需要附庸他人谋求自保,同时也是躲避正道舆论的责难。 到时候,插手九灵门局势的各方反而能够成为新的靠山和保护着,这是委曲求全的绥靖之策。 而若石玑子侥幸成功,那更加不得了,九灵门将有可能破而后立,一跃成为方圆万里的新晋豪强! 当然,倘若我们真的参与到这次事件当中,也有功德和宗门底蕴可以争取,并不至于吃亏。” 所谓世家故智,就是多面下注,分散投资。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无论哪一个支脉押中最终的胜利者,都能逃避清算,得以保全。 这样的行为虽然叫人不齿,但却的确不失为高明阳谋。 哪怕李柃对这件事情持以再谨慎小心的态度,也很难抵抗其中的诱惑。 韩康许诺的,可是“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这意味着,自己倘若入局,可以获得九灵门的多年积累,为积香宗争取到千载难逢的展机缘。 这要是放人不管,石玑子失败身死,九灵门遭重创,一蹶不振,那倒也就罢了。 倘若石玑子成功入魔,成就结丹。 各方其实也并不吃亏。 大不了重新调整对待他的政策,化敌为友。 那到头来,吃亏的是谁呢? 吃亏的始终是十万生民,无知散修。 也有可能是自己! “其他的且先不管,石玑子必须死,绝对要阻止他,不能让他成功!” 想到一个结丹修士始终惦记自己手头秘方,还有因着过往嫌隙而结下仇怨的因果,李柃就不寒而栗。 不过,李柃这时候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自己从始至终并未生出过任何危机之感,也没有被人针对的心血来潮。 石玑子极大概率还是会以失败收场。 除非白送的散修实在太多,叫他吞噬到了足够的血肉和力量。 但那样一来,他也未必能够保全自己的精神意志,将有可能沦为失去灵智的怪物,也就无所谓仇怨不仇怨的了。 但无论如何,还是搅黄了他的炼丹大计最为妥当。 韩康隐隐察觉到了李柃的沉默是在思量利弊,也不多说什么,候在旁边等待。 许久之后,终于听得李柃开口道:“好吧,我答应你,协助解决此事。” “李道友……”韩康面上一喜。 “不过,我也有条件!”李柃摆了摆手,阻止他的话语。 韩康并无意外,点点头道:“请讲。” “九灵门犯下滔天大罪,必须把昉甾国和宗门资源进行切割,相关利益都将转让给我,交由我来掌管。 门内弟子当中,参与此事的相关人员都要受到处罚,窃取我己土太岁之事,也必须给出个交代。” 韩康道:“我定会给道友一个满意的赔偿。” 李柃道:“我相信韩道友你,但宗门之事,你一人能否做主?” 韩康犹豫了一下,老实承认道:“恐怕不能,但我是宗门大师兄,说出的话自然也有份量。” 李柃道:“确实如此,你可以通知你的同门,以及邀请奇珍楼那边的长老,一起商议解决之法,反正都已经耽搁了这么些日子,再多花一两天也不迟。” 韩康于是便去联络。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他们这些师兄弟都是各自默契,做好了各奔前程的准备。 原玎和吴新业选择了酹月剑仙,纪逢选择了奇珍楼,韩康则是选择了李柃和金钱会。 结果却是原玎和吴新业并没有赶来,似有尾两端,期待师尊成功之意。 最终参与密会的,是李柃,韩康,纪逢,奇珍楼,金钱会。 昉甾国内,其实总共有八大世家,但这八大世家当中的任何一家都不可能作为一方势力来参与谈判,最终还是捆绑在一起,打包出售。 各方还没有真正下场,就定下了瓜分该处利益,分配资源和附庸规则的条款。 商定的结果是,其中林家,王家,肖家等三大世家和其所属势力跟随奇珍楼。 具体的条件李柃并不知晓,也没有心思去打探,但是韩康和其掌控之下的黄家,杨家,莫家跟随自己和金钱会。 李柃又和金钱会的人商谈,以一百名九灵门正式弟子改换门庭,以及共享宗内丹谱,秘方,复印典籍的条件再次进行分配。 当中十六人是炼气中后期的内门弟子,也是已经栽培出来的成熟炼丹师,另外八十四人是外门弟子,仍在修业和成长之中,但都同样已经可用。 至于其他宗内浮财,产业归属,也进行了相应的切割。 然而谈到小榄岛的主权,原玎与吴新业派来的使者始终咬紧不放,坚决主张保留九灵门名号,以及作为山门福地的所在。 李柃猜测,奇珍楼可能许诺了他们复兴的条件,他们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能够保留宗门,传承道统。 “这样吧,我对九灵门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山门福地,太多也管辖不过来,干脆签订贸易协议,维持两宗友好合作算了。” “小榄岛的归属之权我不争了,但是九灵门的一些出产,包括益气丹,辟谷丹乃至筑基丹的份额分配,都应重新商定。” 拿来小榄岛,掌控九灵门,他也是让那些人炼丹制药,反而要承担管辖的成本。 这就是直接占领和殖民地的区别了,干脆连殖民统治都不用,只通过贸易往来进行掠夺。 九灵门如今弱势,面对列强的条件,哪里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商量一番之后,还是抬出奇珍楼与之讨价还价,定下每十年进贡一枚筑基丹的供应份额。 益气丹,辟谷丹等物同属战略资源,但却属于花钱可以买到的物资,也没有必要吃相太难看,还是花钱购置。 所不同的是,积香宗享有最惠宗待遇,能够以只比成本价略高一些的价钱买到相应份额的出产。 相比筑基丹,这些都是普通弟子就能炼制的产物,原玎和吴新业无非就是多多压榨门下弟子,增加出产,也不是太在乎。 他们保留了道统,还有灵峰福地的所有权,自觉还是值得的。 奇珍楼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虽然供应积香宗的份额多了,他们的份额就少,但若能够顺利回收小榄岛,九灵门也得以保留,那就有的是机会广收门徒,栽培名师,还有大把丹药出产。 此前的投资也不至于打水漂。 事后,李柃和韩康约在月沙岛上重聚,再次就合作征讨事宜进行一番密谈。 李柃没有问岛上详情,却反而关心起了韩康。 “韩道友,你没有事吧?” 从谈判开始,他的面色就一直不对,浑身都散出酸涩交织的气味。 “我多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向前看了,倘若不放心那些转投我门下的弟子,我可以在此给你承诺,定会好好善待他们。” 都已经利益到手,他也开始表现出温情的一面。 韩康苦笑摇头。 他并不是为那些弟子担心。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这是否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 李柃微微一顿,道:“为何这么说?” 韩康道:“三位师弟赚了,他们获得了开宗立派的资格,还有酹月剑仙与奇珍楼的直接支持。 转投积香宗的弟子赚了,他们获得了庇护,还有李道友你好好善待的承诺。 昉甾国的国民赚了,他们能够重新活得筑基以上强者和大势力的庇护,免去黑魔僵危机的威胁。 那么,究竟是谁吃亏了呢?” 李柃面色微沉:“你不会是想说你吃亏了吧?” 谈判的时候,众人也考虑到了韩康身为丹道名师的身份,没少照顾。 他所掌控的三大世家,虽然都交给了金钱会来执掌,但法理上仍然还是奉他为靠山,由他负责的。 自然而然,三家的出产供奉,也是归他所有。 韩康摇了摇头:“李道友你这么说,未免也太小看韩某了,韩某此刻痛惜的并非自己利益,而是我家师尊…… 如今我们在这里瓜分的东西,全部都是他一手挣来的啊!” 他说得没错,这是一名筑基修士数百年间筚路蓝缕,艰辛创业所攒下。 崽卖爷田不心疼,就此折现,手里头当然是更加宽裕了。 李柃冷笑:“这是他自己作的,他决心脱世俗,博取结丹,却走入魔的邪道,怨得了谁?” 说到这里,他忽的心生灵感,对韩康道:“韩道友,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韩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李道友是想邀请我加入积香宗么?” 李柃哈哈一笑,道:“不错,我看韩道友也是顾念旧情,心怀弟子的,与其担心我能否好生对待那些人,何不干脆亲自照看?” 韩康微微摇头:“承蒙厚爱,在下感激不尽,但还是先谈谈那件事情吧。” 李柃仍旧道:“道友是个真正的人才,江湖中也久负盛名,如若加入我积香宗,我愿以副宗主之位相待,将来若是有心归隐,不问庶政了,也仍可享受太上长老之待遇! 我积香宗规模虽小,但却好歹也是一道之兴源,将来称尊做祖,结丹成婴,未必不是个光明前程,道友又何必囿于一时一事的得失,郁郁而不得志?” 韩康道:“眼下商会已经征召到足够多的散修,准备投石问路,我也打算随船出战,李道友还请尽量抓紧时间赶制茶芜香,为我等逆转局面提供必要的支持。” 第262章 投石问路 听到他这么说,李柃一时半会也不好再劝,于是暂且不提。 眼下他们商定的条约只是草拟框架,具体能够争取到多少利益和好处,全凭各自表现。 而且,小榄岛上还有大把宗门资产与潜在利益,这些都是细则之中没有说清的。 这并非他们不愿意说清,而是难以统计,也无法确保归属。 干脆各凭本事,各自争取。 数日之后,李柃回到了九畹岛上的积香宗。 商会那边的办事效率极高,当谈判完成之后,即刻就把炼制茶芜香所需的材料调度过来,支持李柃全力炼制此物。 眼下,这东西已经成为了对抗己土太岁的关键,也是李柃参与瓜分盛宴的凭依。 “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知道了己土太岁跟茶芜香之间的关系?或许会有人偷偷研究此香,重蹈石玑子的覆辙。” 慕青丝跟着李柃一起回到了九畹岛,帮助他整理材料之余,不无担忧道。 李柃道:“确实如此,人只能见到眼前的利益,当中的教训是不会吸取的。” 慕青丝道:“那该怎么办?” 李柃道:“没有办法,有句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能是像其他秘方法门一样,攥在手中坚决不放了。 不过这个世上秘方典籍那么多,也不见得人人都能争夺。 好东西多了去了,没有足够能力,又怎么争得到? 有能力争的,也要考虑成本和代价。” 这话倒是有理,天下间好东西多了去。 但慕青丝莫名想到了自家的处境。 眼下老祖还在,外人的确和睦友善。 可只要被证实,茶芜香拥有延寿续命之效,一定会遭人惦记。 等到以后,形势就难说了。 除非夫君和自己能够在这几百年内快成长起来,否则,恐怕还会有些许麻烦。 不过这也并非小儿持金。 筑基境界的修士,再怎么说也是拥有一定自保之力的人了,不再是小儿。 牵扯各方势力,更有莫大因果,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对付就对付的。 而且? 眼下的修仙界也不像荒古时期那样? 到处都充斥着杀人夺宝灭人满门的野蛮手段。 就好比多方势力瓜分九灵门的手段,可比直接打打杀杀文明得多。 然而这种文明? 有的时候? 是更大的残酷。 李柃隐约察觉到了慕青丝的担忧,但却没有管那么多。 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 自己迟早能够撑起这个宗门和势力,不依赖老祖的。 别人想要的也是当中的利益? 并不见得就要亲自去炼制。 有些东西? 就是明明白白展示在面前,手把手的教导,别人也不见得能够学会。 但是自己的出产,自己的基业? 可能会被人控制。 苦恨年年压金线? 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靠着辅助手艺吃饭的旁门左道修士,最缺乏的就是掌控自身命运的实力,往往需要托庇于强者或者势力麾下。 但凡有那么一些实力,根本不需要天下无敌,别人也会敬重。 因为别人若想压榨你? 得付出代价,这些代价就是你能装进自己口袋的回报。 他真正引以为戒的是九灵门人的遭遇。 秘方失窃? 己土太岁被人盗取,下次注意就是了。 但九灵门的遭遇? 却是授人于柄,难得翻身。 一旦积香宗也陷入那般的境地? 自己的宏图大业就没有指望。 好在自己此前击杀邢锋? 也表现出了一定实力? 暂时而言,应该是够用了。 “商会之人也是放长线钓大鱼,不见得要控制我,而是控制整个渠道,还有上下游的产业。 香道受制于此,独立自主无从说起。 就好比我如今,轻松得到大把材料,想要炼制茶芜香变得轻松如意,未必见得就是个好事。 除非,我能反客为主,反过来控制商会和金钱大道。” 李柃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但是这些思索并不影响他干活。 密室中,李柃借口闭关,布置了隔绝探视的法阵禁制,然后放心的在里面施展法相变化,召唤出自己的法相真身。 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呈现,六股意念如同真人,以彼此独立的思维运作起来。 李柃同时操控着多道法力,以惊人的细腻逐一调制材料,如同流水线生产般的流畅快,源源不断将一份份成品制作出来。 等到精神消耗得差不多,又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各种丹药和灵露服了下去,快恢复饱满的状态。 这是一种能够在短时间内恢复精神和体力的办法,即便处在剧烈的战斗之中,也能强行支撑。 这些东西全部都由商会报销,李柃也是难得的奢侈了一把,靠着这般的手段强行赶工。 短短三天内,他就成功的炼制出了上百份香品,过外人预计的十余份数倍之多。 没有人想得到,他拥有三头六臂的天赋能力,制作效率远远不是平常制香师可比。 但是消耗完手头的材料,李柃也没有立刻出关,而是神魂出窍,驾驭着从童渊等人身上得来的遁器,径直往小榄岛的方向飞去。 他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不是以香道大师,积香宗宗主李柃的身份,而是路人散修,神秘高手的身份。 …… 小榄岛东南方,一座面积只有里许大的荒岛上,众散修们齐聚,领取着商会所颁的寻幽凭证以及岛上地图。 “诸位道友记住了,这份凭证是我金钱会信物,用于交接任务和兑换奖励,地图则是奇珍楼所提供,外加韩道友等人亲笔批注,可助你们辨识地形,方便探索。” 大家看着商会所提供的充分准备,都很高兴。 “这东西不错,有九灵门人标注的地图,哪里有法阵禁制,哪里难以通行,都分明了。” “就连宝库的位置都标了出来,还真是好呀!” 而在这时,巨大的宝船上,几个人伫立在船,遥望着海滩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神色莫名。 其中一名身穿锦衣,商会管事长老模样的中年面露笑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暗送无常死不知……这些蠢货,当真愚不可及啊。” 有人难得的说了句公道话:“倒也未必见得蠢,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辛苦奔波,劳碌一世,都有可能比不上这次冒险博取到的利益大,拼搏一回还是值得的。” 旁人附和道:“是啊,这处地方地脉变异,妖魔涌出,的确凶险莫测,但是能够获得的好处也是很多的,要不是我在商会这边任事,有安稳的前程,都想跟着搏一把了。 说不定这一次,有人活着出来,就是新晋的筑基高手了,九灵门为了筹备开宗,准备了多年积攒的资粮在里面,各种灵丹妙药很丰富的。” “……” 韩康远远看着那些商会管事们,他们站在船上看风景,殊不知,自己也成为了风景。 坐镇在此的戚长老,是现场之中,除他之外唯二的知情者。 在此间听到几人议论,不禁淡淡一笑,对他说道:“是不是觉得那些人很可悲?” 韩康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戚长老道:“邱管事所言,其实并不公道,散修们并不是蠢,傻子都知道趋利避害,堂堂修士,又怎么会不知道。 然而消息和资源一样,都被别人掌握在手,也就没有了判断的依据。 但话又说回来,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强者就算被人谋算,照样能够拼出有利于自身的局面,弱者就算提前知晓一切,还是只能沿着别人安排好的轨迹去前进,因为他别无选择。” “这个戚长老,所言甚是有理呀!” 两人都没有现的是,李柃已经来到此处,正站在他们身后,默默听着。 他正在从更为有利于自身的隐秘角度侦知消息,包括此次行动的更多内幕。 这是为了确定韩康等人是否扯谎,以及奇珍楼是否另有算计。 戚长老道:“我们已经把大致的危险讲明,隐瞒的只是你家师尊身份,还有九灵门的黑暗一面而已。 那些散修都是自愿来此的,他们也清楚里面的危险和此行可能产生的后果,因果报应,算不到我们头上。 不过话说回来,石大师心机深沉,算计可不少啊。 那些活人转化的黑魔僵竟然都是保留了生命活性的行尸走肉,啧啧…… 这样一来,即便是我,都不敢轻易进入其中,亲自出手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可承担不起屠戮凡民的因果。” 李柃听到此处,面色微变,却是不得不承认,石玑子的确狡猾。 他已然洞悉因果之理,充分利用天道。 甚至有可能,过往悬壶济世,生民无数,积攒下偌大的功德。 运用在此处,功过相抵,都能把屠戮十万生民的罪业抵消,甚至仍然还有剩。 李柃回忆着自己闻到过的石玑子的气味,有些不甚确定,只能是到时候再见他,闻闻看是香还是臭。 深深看了一眼仍在谈论的两人,他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转身离去。 眼下地图也已经看过,他凭记忆选择了一条直通内谷的路径,悄然闯了进去。 不久之后,一股明显的阻力出现在了面前。 黑色的雾瘴中,天地朦胧,万物不清,仅有一些如同怪物的山体和楼宇隐藏在其中。 李柃尝试着把自己的神识延伸出去,结果现,就连这股感应的力量也被克制,只能达到三五十丈左右。 “能见度太低了!” 这让他有种恢复至炼气境界的憋闷,修士的神识受到压制,比夜盲凡民被丢进黑暗之中还要更加不适应。 但是李柃对这种状况并不意外,因为他明白,这是九灵门的山门大阵结合灵岛地脉所生的阵势。 其名为夜阑阴晦尘煞阵,乃是利用天地元气改变天象,形成夜景的幻阵,借以营造半封闭的洞天空间,迷惑敌人感知。 除此之外,还有足可抵御海啸与巨兽的基础大阵形成罡元护盾套在其中,看似空无一物的天穹上,是不逊于虚空界壁的坚实堡垒,上面还有罡风四溢,如同利刃的阵阵锋芒掠杀。 即便是魂体,被卷入其中,也有可能受到其中玄阴罡煞的侵袭。 至于那些黑雾,则有可能是地煞所变化的尘煞,能够营造类似雾霾天气的效果。 李柃自己也是坐拥灵峰福地之人,知道月沙岛上是普通的基础法阵,外接北霄岛的浑象天罗罡元大阵,必要的时候,甚至能够藏身于异度空间,把整个岛屿搬运到虚空之中隐藏起来。 九畹岛上也拥有着名为九宫八卦混元大阵的框架格局,能够把九座岛屿的地脉力量结合一体,最高可以升级至结丹层次,拥有搬运虚空,隔绝内外之能。 只是宗门新立,以前又是为了保护药园苗圃,并未真正搭建起来。 但无论如何,想要以个人之力将其打破极其困难,即便是结丹修士,不花费个九牛二虎之力都做不到。 这座小榄岛的品级并不逊色于九畹岛,只是自然资源和生存环境略差,防护级别自然也不低。 就连他这般神魂出窍的状态,都只能老老实实按下云头,贴着地面,对照景物。 他可没有大能高手虚空挪移,神行无踪的手段,如若迷失方向,虽然不至于太阳出来就被暴晒而死,但也将会非常不利。 不得不承认,是日游境界的神魂本质给了李柃底气,让他能够长久出窍,以便利的姿态来此慢慢探索。 一路上,李柃看见好些如同幽魂徘徊的腐烂僵尸,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变异怪物。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所变化,但也有少量拥有炼气中后期甚至更高的水准,疑似九灵门弟子尸化所致,更有无形毒瘴,各种变异得动植物。 正常而言,至少也得经历十数场激战,才能闯入。 然而李柃终究不是一般人物,都凭着虚幻无形的手段,悄无声息避了过去。 忽的,前方地势豁然开朗,不计其数的肉灵芝出现在了感应中。 那是呈现不规则肉瘤状,外形如同人类大脑的灰白色无伞菌菇,一颗颗的,密密麻麻堆积,如同蛆虫,令人头皮麻。 第263章 亲自出动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看起来好恶心。” 李柃处在神魂出窍的状态,并不会触碰到实体,但只是看见,都仿佛精神受到了污染,一阵阵不适随之而来。 此地似乎蕴藏着一股极其特殊的精神力量,能够与修士的神念共鸣。 换作其他人,以肉身道体亲临此间,只怕要受到极大的影响,绝不是心理上感觉恶心不适那么简单。 “赵无言也曾经受过己土太岁的侵蚀,他的心灵梦境是一个潮湿阴暗的洞窟,里面生长满了各种黏菌,如同腐肉铺垫在地上。 这地方和那里有些相似,但是恶心程度更甚,可能是因受到石玑子精神力量影响所产生的变异。” 李柃猜测着眼前所见之物的来历。 不久之后,他把目光移向旁边,忽然一震。 那里竟然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尸体之上长满了人头大小的太岁,呈现肉瘤状的灰白灵芝形状。 这一大片成千上万,充满了灰白色的丝芽和霉尘。 李柃想起一个老梗,说数千兵马埋伏在村庄或者宫殿中,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然而尸体并不在此列。 即便把数十亿具尸体堆积起来,也不过是数里见方的肉山,这座山谷完全容纳得下。 成千上万尸体堆积在一处,也只不过是稍微大一些的楼宇体积,层层叠叠的堆垒在一起,被当成了培植己土太岁的苗床。 透过那些肉瘤的缝隙,依稀可见内部许多触手一般的肉芽相连,如同神经的触突。 李柃在其中感受到了活人一般的气息,那氤氲在其中的,并非死亡的寂静,而是生命的喧闹。 他仿佛置身于春天的竹林间,踩踏在掉落满地的枯叶上,听着沙沙的声音响起,春笋和蘑菇无时无刻不在疯狂生长。 更底下的泥层中,似乎还有庞大的根系与整个山谷的地脉相通,一具又一具尸体之间以奇特的方式彼此联结,构成了让人难以琢磨的罗网。 他带着几分凝重往里飞去,半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一些人形的身影埋藏在泥土里? 只露出手脚或者半截躯体。 也有高达数丈或者十余丈的巨型土山? 外层包裹满了如同血肉一般的外壳,巨大的管道水声涌动? 是血液在其中奔流。 这样的场景? 让人不由生出置身于一个庞大怪兽的体内,随时都要被其消化吞噬的感觉。 李柃并没有看见石玑子? 他有可能藏在这些尸体当中,也有可能躲在更深层。 “这里的霉尘味太重了? 石玑子的体味也可能生了重大改变? 根本就察觉不到。” 李柃皱了皱眉头。 这处地方出人意料的没有那种难闻的腐尸恶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粉末飘扬的霉尘味,肉眼难以察见的尘煞当中蕴藏着大量己土太岁的孢子,如若换作一般修为境界的人到来? 只怕连护体罡气都难以抵挡! 李柃神识扫视? 察觉到这些孢子似乎拥有着生命一般的活性,能够缓慢的穿透壁障,甚至借助生命的元气来滋长自身。 甚至于,精神层面都带着几分浸润之感。 幸得李柃拥有拒邪香护体,灵魄之中自带异香? 能够抵御侵染。 但由此可知,即便是筑基境界的修士? 长久停留在此,都有可能受到其影响。 李柃亲眼看着一块靠近外围的岩石不断霉? 生长出了大量白色的菌丝,然后又是如同腐烂血肉的黏菌生长起来? 渐渐转至成熟? 形成了覆盖其中的血肉外壁。 当中部分营养富集之处逐渐鼓起? 形成了那种凸起的肉瘤,只是初始之时只有葡萄大小,看来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变作人头大小的成熟体。 而那些过人头大小的,似乎是某种打破了生命成长极限,能够无限繁殖增生的凡物种,已经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己土太岁,也不是血砚宫典籍之中曾经提及过的那些东西。 阴长明曾经给过自己一些资料,上面记载了最初的原始菌种,还有扶幽城中变异进化所产生的各个分支。 血砚宫也定向培养了一些变种,那是茶芜香的来源。 但如今,石玑子似乎将此物的变异进化推进至了另外一个方向,让人感觉陌生无比。 “还真行啊,石玑子,真不愧是丹道高手!” 暂时的搜寻无果,李柃也不气馁,继续沿着入谷的方向往里走去。 此方地界的格局和积香宗相似,可能是因同样采用商会豢养的筑工的缘故,工程队所采用的建筑风格和山门格局,都是山门上下,阶梯相连,分别设立山门广场,灵峰广场,内谷洞天,藏宝洞等多处所在。 石玑子培育己土太岁,必用灵峰福地的根脉。 漫无目的到处乱逛,是不可能在万千尸体当中找到石玑子的,但根据这个逻辑进行推理,却不难得出结论,他会把自己的身体安置在灵脉泉眼的附近,所以得继续往里。 韩康等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特意在地图上标注出了进入内谷的路线。 这种消息一般都是各方势力的顶级机密,但事急从权,也实在顾不上了。 然而,李柃沿着地图所提供的路线往前飞了一阵,却又现,这里的地形已经大幅改变。 埋藏着秽土和太岁肉瘤的尸山,尸墙将前路挡住,即便明知那处灵脉泉眼所在的大概方向,也无法轻松抵达。 李柃放出神识感应了一下,现这处地方已经被厚厚的山体覆盖起来,似乎曾经有人利用法力击溃山峰,大幅改变过地形。 这里已经变作了埋藏数万尸体的大型坟包。 这根本就不是为了给活人出入的,根本没有什么迷宫,路径,门户,充斥其内的,除了泥土,就是血肉。 除非,把它整个挖开。 但李柃连尝试的意愿都欠奉,也不打算贸然施展穿墙之术。 这么厚的山壁,地下还有地脉相连,根本不是等闲之人可以轻易撼动或者遁行的。 那得有拔山倒海之力,真正把整个地脉连根拔起才行。 而若是一具尸体一方泥土那样挖掘,打出可以容人通行的盗洞来,又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好手段,真的足够干脆!” 眼下这格局,暂时是别无他法了,李柃只得返身离去,回到了百余里外海域中的宝船上。 …… 此时此刻,宝船上的密室中,韩康与戚长老正坐在那里,对着一面宝镜观望形势。 镜中光影闪烁,呈现出一行人越过沙滩,往山门方向行去的景象。 李柃无声漂浮在他们身上,凑近了观看,立刻认出,这是九灵门山门东岸一带的海滩,从那里往前行个三十来里就是山脚下的坊市,也是和自家积香宗设立的墟会坊市差不多规模的城镇。 “那里是预备给凡民百姓生活的所在,那些凡民全都作为杂役,为宗门弟子效劳,但如今已然遭难,变作黑魔僵……” 韩康语气低沉,述说着他们此前探索的情况。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放弃了继续深入。” 黑魔僵本质上是一种活尸,如赵无言那样的天赋异禀者尸化多年,仍然保留着转生的可能。 韩康等人察觉到了当中的因果,不敢放手屠戮。 但那些散修们并不知情,或者说,就算知情也不会在意。 他们都是以晋升筑基为此生修炼的终极目标,天劫降临是千年之后的事情,有什么可怕的? 堂堂修士,逆天而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毫无意外的,一行人的气息惊动了徘徊在其中的活尸,乌泱泱一大群黑魔僵步履沉重,走了过来。 “好家伙,这么多僵尸!” “各位道友,斩妖除魔,就在今日,杀呀!” 那些散修们毫无心理负担的出手,诸般雷符,火诀,飞剑齐施,一个个人头落地,身躯炸开,把黑魔僵的队伍冲击得七零八落。 新转化的黑魔僵,实力是非常孱弱的,尸化的程度并不足以让他们修炼出坚韧如钢铁的铜皮铁骨,因而很快就被砍瓜切菜般解决。 这些都是紫僵,白僵的品级,对一般平民百姓还略有威胁,但只要后者克服恐惧心理,都能用粪叉戳爆对方脑袋。 但很快,当中一些明显肉块更加坚实,动作也更加灵活的僵尸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是黑僵品级的存在,已然拥有着过凡民百姓的力量。 而在此后,数头浑身上下萦绕雾瘴,蕴藏着剧烈尸毒的魔怪出现。 这已经堪比绿僵了。 黑魔僵和魔道冥宗那边御尸法诀所创造的僵尸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但各自品级和实力却是相通的,这些都已然具备炼气前期的能力,多个合围,有可能杀死初入炼气之途不久的修士。 但即便如此,任何一名炼气境修士只要稍有头脑,都能轻松战胜这些没有灵智的魔怪。 他们除了一大群蜂拥而上,仗着蛮力撕咬活人,就没有什么别的本领了,背后又没有懂得御尸法诀的魔道高手掌控,如同散兵游勇。 众人轻松分成多股,配合默契的引怪,聚怪,一波五行法术火雷交织,轻松就把对方全歼。 没有人受伤,也没有费太大的劲。 在场众人当中,修为最低的也都有炼气中期的水准,要是在这里受伤的话,出去之后,是要沦为笑料的。 如是反复几次,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僵尸冲击了几次寻幽探秘的队伍,就开始销声匿迹,没有继续出现。 “杀光了?这处地方盘踞的僵尸好像也不多?” “可能被调集到内谷了,听我师尊透露出的意思,是打算以天地为炉,万物为材,祭炼血肉大丹!” “原来如此,那还真的有可能集中在里面,不过除了人之外,这处地方似乎也有不少兽类,还包括了己土太岁变异进化所生的奇异物种,外界难得一见。” 戚长老和韩康讨论着,面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说话之间,登岛的散修们已经商量完毕,决定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分兵行动了。 这里存在着筑基境界的强大怪物,他们这么一大群人聚集起来是极其危险的。 如若在外围,还可以及时召唤商会的高手相助,将其引出来围歼,但若在内层,却是连召唤帮手都来不及。 只能是依靠各自手段躲藏逃亡。 除此之外,他们来这里是为寻幽探秘,财致富的,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搜刮到的油水都还不够车船费。 当然是各自分兵,三五成群的结队行进为妙了。 他们只信任彼此的亲友,内部也有公平合理的分配方式,并没有必要跟别人凑在一起,徒生事端。 至于探寻期间再次相遇,共同盯上一处财宝,那就只能各凭本事去争取了。 很快,一个个队伍出,向着岛上药园,丹房,矿山,宝库,经阁等各处地方而去。 韩康面色绿,偏偏法器画面不动,只能凭着想象猜测那些人深入山门,为所欲为。 戚长老看了他一眼,多少能够猜测到对方的心思,但却没有说什么。 这是此前就定好的,九灵门人必须放弃当中的部分利益,换取事情的解决。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大抵就是如此了。 “我们曾经提出过要那些人携带侦察用的法器,但散修注重隐私,都不答应,最终只同意携带交接任务的凭证。 它可以大致指示出各方探索过的路线,如若有人死在岛上,凭证留下,大抵就是危险之地,此后探索可以暂且避开。 等到散修们查探得差不多了,我们再组织精兵强将进去,一锤定音! 不过,我们的人马可不能够随随便便毫无防护就进去,还得等到积香宗得李大师把茶芜香炼制好了送来,有那些足以克制己土太岁之物,才好出手。” 李柃深深看了一眼说这话的戚长老,没有惊动他,悄然离开。 当夜,他就传讯前方,说是他们需要的茶芜香已经炼制完成。 又过了两天,另外一艘商会宝船赶来之时,韩康与戚长老出去接收物资,结果惊讶现,李柃竟然亲自赶来。 第264章 木炼之法 “李道友,你竟亲自过来,真的是太好了。”韩康见到李柃,面露喜色。 戚长老却是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默然颔。 “如今情况如何,这边的商会队伍有没有准备出?”李柃明知故问道。 “暂时还没有,我们正等着道友把茶芜香送来,好应对里面的太岁孢子。”韩康说道。 “说到此事,李道友此前来讯说已经炼制好了?”戚长老问道。 李柃道:“幸不辱命,第一批茶芜香已经顺利完成,我在路上也添置了一些半成品,假以时日,第二批都可以完成。” 这些全部都是商会订购的,因商定合作的缘故,并没有工钱。 但李柃并不用自己出材料,也获得了小榄岛上和九灵门中的那些利益,算起来反倒比一般的委托炼制划算多了。 李柃把自己炼制出来的成品取出,满满上百份各自以瓷瓶分装,摆在两人面前。 戚长老传音召来两人,下令道:“这边留下二十瓶,其他的都分下去,按照之前传达的指令分配使用。” “是!”商会执事即刻照办去了。 做完这些,戚长老隐晦道:“我们的人已经做好准备,等到前边探明情况,就可以出。” 所谓前边探明情况,便是那些投石问路的石子传回结果。 这几日间,他们都是以搜集情报为主。 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些前期的准备是非常有必要的,不但可以极大降低他们进入里面的风险,还能切实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不至于盲目而动。 “李道友远程而来,稍事休息吧,不过若有时间精力,还是要抓紧时间继续赶制此物。 出议定份额的,我们奇珍楼都按照市价收购,数量上不封顶。” 戚长老又再说道。 茶芜香是好东西,除了用于解决这次事件,他们还打算趁机会囤积一批,以备不时之需。 李柃点了点头:“第二批预计二三个月就能完成,希望石玑子没有那么容易得逞吧。” 说到这个,戚长老不禁问韩康:“依你之见,他要花费多久来完成这场祭炼大丹的典仪?” 韩康迟疑起来:“眼下具体情况还未知,我也无法判断。” 戚长老看了看他,略带不满:“几天前你就这么说,如今见到了里边的情景,怎么还是这样?” 韩康尴尬不已,这要是换成多疑的,说不定就怀疑他有意袒护自家师尊了,但他的确不知。 这个李柃反倒要帮他说话了:“戚长老有所不知,炼丹制药就和我们调香制香一样,各分品相和时机的。 好比如今已经开始流传开来的信灵香,甲子日攒香品,丙子日碾,戊子日和於一处,庚子日丸成,供於天坛之上,壬子日装入葫芦挂起,完备的流程,是足足六十日,二个月时间。 而有些香品,如龙涎香之流,需在抹香鲸体内酝酿多年,海中漂流足足上百年,数百年,方始结成。 也有如我现在所炼茶芜香,手头留有半成品,配合贵楼所提供的灵材,数日乃成,但第二批就要从头开始,花费近百日。 我料想炼丹也差不多,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从七日,三十六日,七七十四九日,九九八十一日至年余,数年不等,并不能够一概而论。” 韩康道:“李道友所言甚是,我也要看清楚了师尊采用的炼丹手法和大致安排,才好下定论。” 他说到这里,却又忽的迟疑起来:“不过……” “不过什么?”戚长老奇怪问道,都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可吞吞吐吐的? 韩康只得道:“不过以我之见,他所采用的,并非一般火炼之法,而是木炼之法。” “哦?”戚长老讶然。 李柃也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韩康是石玑子的弟子,对他手段有所了解,这是难得的窥探九灵门秘法的时机。 “何为火炼,何为木炼?”他开口询问道。 话都已经说开了,韩康也不好敝帚自珍,坦白道:“以诸位经历,当以火炼灵丹最为常见,盖因丹者属金,金丹之说,由来已久,而诸般灵材,宝物,也需要以火力融炼,催化各物反应。 通常所见开炉炼丹,便是指这种手法……” 他说到这里,大致解释一番,原来平常开炉炼丹,需要点火升温的,都统称为火炼之法。 但和常人想象之中,所有丹药都如此炼成不同的是,这只不过是其中一大主流大类,并非全部。 有些丹药,并不用这种火力就能炼成的。 李柃道:“确实如此,我等常见之丹药,都是铅汞铜石等物所炼制,以火炼居多。” 韩康道:“那是上古丹道的隐喻,流于后世,多有凡民照猫画虎,误以为平常的朱砂,水银等物可以服用,闹出悲剧来。 我丹道与时俱进,攻略岐黄之道,化医药为丹药,乃是从医学的领域进行探究。 而今诸般灵丹妙药,多为草木之属,炼丹手法也愈丰富起来。 火炼之法,仍然还是过往那般丹炉祭炼,而水炼之法,是煲熬煎煮,勾兑配酿,土炼之法是窖藏酵,栽培种植,木炼之法,则是与草木之属息息相关…… 简而言之,丹道本质都是去芜存菁,去粗取精的提炼之法,乃是把天地灵粹从杂芜之中提炼出来,为人所用,又言去伪存真,也是一种借假修真的法门。 譬如那一棵果树,生于斯长于斯,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无论空气,阳光,水土,还是腐烂尸体,便溺秽物都能转化,经过多年生长,结出甜美的果实。 正所谓道法自然,这果实就是自然之中的木炼真丹,所以木炼便是以种树为喻,从地脉堆肥之中汲取养分的提炼之法。” 李柃悚然而惊,想到了那堆积在内谷之中的万千具尸体。 木炼…… 说白了,不就是种植太岁,令其开花结果? 正常太岁是不会开花的,灵芝菌菇也不会开花。 但若以特殊手法使其变异,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开花结果。 那果实,便是石玑子所要炼就的大丹! 韩康又言:“土木二炼,息息相关,或许还有连接地脉,加以利用的复杂法门,师尊之道博大精深,我们几个弟子也只是学了些许皮毛,不过旁观者清,许多东西,还是有迹可循的。 只要能够有人探索到内谷深处的情况,让我看清大致的布置,应该能够猜测得出他的炼丹思路,从而有所判断。” 李柃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自己知道里面的情况,但在明面上,却又不应该知道。 “这样下去不行,始终还是太被动。” 虽然商会已经开始筹备行动,但是李柃屡番想到此前神魂出窍所见的场景,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旋即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那是商会的管事,面上带着几分凝重:“戚长老,又一批散修回来了,这次报称深入到了内谷,见到个高达百丈的大坟包! 那里面炸开,几乎全都是尸体!” “什么?”在场数人尽皆面露讶然之色,连李柃也大为意外。 坟包,他知道,但并没有百丈之高。 难不成…… “他们说得夸张了吧,百丈高的坟包,全是尸体,那数量起码也得有上亿人数了。” 韩康嗤之以鼻。 许多人对数量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张口就来。 保守估算一下,就知丈许大小的空间或许塞不下上百个活人,但却可以塞下上百具尸体。 如若是高度**,融成烂泥,肉酱,这个数量还可以增加至三五百,上千之多。 百丈高的坟包,不说方方正正的山体,达百万丈见方,起码也有十万方,数十万方吧? 那得能够容纳多少具尸体? 这个数目是远远大于常人直觉判断的,因为常人的直觉都是依据活人来计算,即便再如何摩肩接踵,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密度。 而且,迁移至岛上的凡民劳工也没有那么多,他们的总数只有十万多。 按下这个念头,三人赶往外面。 “啊……” 沙滩上,一人痛苦挣扎,其他人远远避开,尽皆面露惊悸之色。 旁边持着香炉的商会管事急得大叫:“你忍着点儿,不然的话,会越来越严重的!” 那人身上长出密密麻麻的肉瘤,如同白色菌菇生长在肩上,手上,旁边血肉**,溃烂流脓,如同天花疱疹,看起来恐怖而又恶心。 好在终究还是神念好用,几人同时施力按住了挣扎者,连忙趁机驱运香炉上前,袅袅烟雾熏蒸于其上。 顿时间,生长的肉瘤萎缩干枯,掉落在地,化为残渣。 执事见状,暗松了一口气,壮起胆子上前,喂他服下一些药粉。 茶芜香内服外用皆可,对己土太岁和其感染变异产生的诸多亚种拥有着强效的克制作用,再加上修士自身的恢复和感知能力,完全可以杜绝隐患。 但众人并没有完全放松,很快又被一物吸引去注意。 “那是什么?” 沙滩上,几个人形的囊状之物散布,看起来仿佛从人身上剥下的皮肤,但是其肌理粗糙,又不像是人皮,反倒更加接近于树皮。 他们如同枯枝败叶散落在旁边,看起来就像是被击杀的尸体。 但诡异的是,从中散落出来的并不是血肉和肠肚,而是沾染着污血的沙土。 李柃见到,也有些不明所以。 散修们受了询问,纷纷道:“我们也不知道,这些怪物从岛上起就一直都跟着我们!” “对,我们这几日接连被他们袭击,刚开始时还以为是那种黑魔僵,却没想到击杀之后,变成这副模样。” “这种东西实力不强,但却着实烦人。” 李柃看了看戚长老,提醒道:“这里面似乎有些血肉的气息,应该是和此前那些行尸走肉同出一源,但生了未知的变异。” 变异…… 韩康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动容。 “看来,得尽快解决里面的事端。” 戚长老下了结论。 己土太岁除了快繁殖之外,还有另外一大特性,就是腐化变异。 它能通过孢子繁殖令得诸多物质生长,拥有繁杂难明的结构。 放任石玑子在里面为所欲为下去,天晓得会造就出什么可怕局面。 就目前所知,九灵门人使用了过去死去的邢锋尸体做试验,以其为母体,培植黑魔僵! 这是最让韩康痛惜和后悔的一件事情,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已经摈弃了所有的良知和底线。 这样做固然可能出成果,但也容易惹出难以想象的祸端。 不过,李柃并没有什么立场催促,他是此次事件的参与者,但却并非直接负责之人。 协议规定的义务,也是通过商会提供的灵材炼制茶芜香,保障他们深入探查。 好好炼制自己的香品才是主业。 于是,结束谈话之后,他独自回到商会安排的房间,闭关制香去了。 戚长老等人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他,忙着安排人手严查出入人员,清理感染症状。 这种孢子能够寄生在血肉之中,生命力非常顽强,好在商会已经取得了茶芜香,对其拥有着绝佳的克制效果。 只要做好防范措施,还是能够将其控制住的。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那些散修伤亡惨重,已经开始失去利用价值。 当中一些人取得了丰厚的收获,也不打算继续冒险下去了。 这种投石问路的利用之法,终究无法长久的。 当夜,戚长老决定亲自带队进入谷内,邀请李柃和韩康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必须找到石玑子,再作进一步打算。” 李柃欣然答应:“那正好,我也想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些什么。” 当下,以戚长老,李柃,韩康为,数名商会筑基供奉,散修高手组成的精锐队伍出了。 他们带着充分的准备,沿着那些棋子清理出来的路线直奔内谷,也即是回报所称的大坟包所在之地。 第265章 菇与花 怪藤交叠,虬结如蛇,山道蜿蜒曲折,满地太岁菌菇。 如同血肉器官的奇异组织长满了这座原本为九灵门所有的灵岛福地,不时可以见到,菌菇生长,太岁盘踞,充满着异域风情的奇形怪状之物给这座陷入危机的殭尸死地带来了诡异的生机。 李柃行走在其中,油然生出和此前神魂出窍之时不同的感受。 当时他是以神识感应探究这个世界,一切感受尽从识想而来,而如今,却是脚踏实地,多出了声色味触的实感。 “这处地方,好像充满生机……” 这是此前就已经生出过的感受,如今身临其境,感慨之心油然而生。 不远处,一大团菌菇忽的吐出泡泡,头颅大小的肉瘤状太岁嘭的一声轻响,炸裂开来。 众人循声看去,顿时便看到,一朵拥有着五色肉瓣的奇花约莫丈许大小,飞快张开,大量粉尘状的烟雾随风而散。 原来,当中的一些肉瘤竟是花瓣! 仿佛某个开关被激,越来越多的肉瘤膨胀,裂开,不断开花,粉尘弥漫天地。 “小心!” 随行的商会修士大惊失色。 当头之人手一扬,手中香炉状的法宝举起,醇厚绵柔的馥郁芬芳随着白色的丝状香雾弥漫开来。 片刻之间,那些飘扬过来的灰黑粉尘,无论肉眼可见,还是不可见的孢子,病毒尽皆消亡。 “的确是充满生机。” 和其他人如临大敌不同的是,戚长老显得非常轻松,甚至有闲情逸致和站在身边的李柃,韩康述说起自己的判断。 “我们此前就通过韩道友的描述知晓了个大概,在外人眼中,石大师搞出了太岁变异的尸化危机,屠戮十万民众,因果深重。 实则这种猜测处在第一层,石大师深晓天道运行之机理,懂得避劫消灾,甚至反过来借助因果为自己所用。 他并未直接动手屠戮岛上凡民,而是利用他们的血肉机体培植太岁,利用己土太岁去杀他们。 平常无智无识之物,是为无情众生,不会沾染因果,但通过特殊方法栽培出来的变异太岁和尸变怪物,已然是全新的物种。 它们要生存,要展,必然侵夺原有物种的生存空间,这是大自然的弱肉强食,并非无端杀戮。 因而,天道有感,亦不得降罪。 如若天地有知,也只会判断,这是正常的物种演变,是天理循环的一部分!” 韩康面色凝重,这种事情他早已经有所猜测,但真正进入到此间,感受着四周弥漫的蓬勃生机,方才觉,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就是天地大道的奇妙之处啊,杀戮变作生养,罪孽变作功德,石大师造就此间物种万万千,功德无量,倘若有什么前辈高人贸然深入,将其斩杀,反而要负担无限的因果,和一大物种不死不休! 这是在第二层。” 李柃忽的开口道:“第三层呢?” 戚长老呵呵一笑,饱含深意的看了看他:“我们此时此刻,亲入此间,为的不就是第三层吗?” 韩康面色铁青。 李柃坦荡一笑:“我有茶芜香妙方,有自己的研究路线和香道成果,未必见得要走他的路。” 戚长老道:“我们先预祝道友成功,若有必要帮助,还请尽管开口,奇珍楼必定会不吝任何代价,扶助你和石大师这般的杰出之辈成道。” 戚长老堂堂结丹真修,竟然对李柃这般的筑基修士客气,这副场景叫外人看到了,即便知晓李柃靠山不凡,也仍然要感觉不可思议。 他根本没有必要如此。 但韩康却明白这是为何。 戚长老所敬的并非李柃,而是李柃手中己土太岁和茶芜香。 这是有可能造就延寿续命之效,拥有神奇功能的秘宝级香品。 连自家师尊这般窃取己土太岁加以研究的人都有成果,说李柃手中没有成果,谁信? 他所具有的价值,在商会眼中已经更上层楼! 他们此刻谈论的“第三层”,就是这延寿续命的长生道果,亦或拥有着促进生机,繁衍异族之能的神奇功效! 戚长老此前就已经有所猜测,来到此间,亲眼见证眼前这一切之后,更是立刻判断,李柃和石玑子两人所拥有的价值只怕远预计。 这是韩康之所以面色铁青的原因。 师尊的研究进展乎想象,极有可能已经接近成功。 倘若商会确认,他拥有着巨大的价值,那么,是否会不予剿杀,反而保护起来? 这些都是石玑子为自己找的保护伞,他所倚仗的,绝对不是这座连接灵峰福地的地脉大阵,而是人心。 韩康立刻意识到,自己比起师尊来,终究还是太嫩了。 师尊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啊。 “李道友!”忽的,韩康背着李柃暗中传音。 “什么事?”李柃不动声色。 “商会那边,情况恐怕有变……”韩康神色复杂无比,“如若戚长老被我师尊蛊惑,以延寿续命之法换取保护,他们说不定会反过来支持他!” “这又与我何干?”李柃讶然道。 “我家师尊对你怀有敌意,若得此法,岂能不携商会之势压迫于你,要你交出秘方和成果,供其研究?” 韩康只是算计不如石玑子深沉,但也绝非庸人,立刻抓住症结,鼓吹起了石玑子的威胁。 “而若你能除掉我师尊,除了获取他的成果,还能独占此道,成为权威!” 李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真没想到,你竟真的想要大义灭亲!” 你想要挑动我和商会的矛盾,强杀石玑子? 理由倒也充分,只不过,我并非无根浮萍,不惧你所说的威胁。 更何况,天下间延寿续命之法多了去,己土太岁的相关之物得出成果,也只不过是增加一种,矛盾冲突并没有那般致命。” 韩康一滞,有些无言以对。 他并不知道的是,李柃说是这么说,想却并不那么想。 他的言语,其实还是颇有道理。 石玑子如今已是竞争对手,在他没有真正成功之前,将其铲除,的确对李柃更为有利。 但具体到要如何做,李柃暂时还没有头绪,他也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知晓石玑子的状态再说。 不然的话,咋咋呼呼冲进去斩妖除魔,反倒沾染一身因果,自己成为了覆灭新生种族的罪人。 就在这时,前面的景物突变,那座巨大的坟包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时虽然是深夜,但是幽暗的冥光一直照映四周,如同萤火飞舞的点点光华已经足够众人看清四周的景象。 果然如同那些散修回禀,有着百丈之高,偌大的山体占据着大半个山谷,密密麻麻的人形之物如同尸体堆叠其上,流淌着暗红的液体。 四周充满了灰黑色的粉尘,如同多肉植物的肥厚花瓣五色斑斓,布满在周围的山壁上。 它们大的有丈许大小,小的也有约莫尺许规模,肉瘤如花苞,充满着诡异的风情。 那种生机勃勃的奇异感受又再一次涌了出来,仿佛出现在面前的不是尸山和怪物,而是人山人海。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地方……” 前面开路的商会部属停了下来,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撼,喃喃自语道。 “果然好多……” 好多什么? 人?还是怪物? 他们一时之间竟无法言表。 李柃的目光落在前方一个巨大的缺口上,那座山包似乎曾经被人蛮力轰击,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暗红色的液体流淌在下方,形成了如同血池的痕迹。 然而如今过去数个时辰,血迹已然干涸,庞大的血肉组织和筋膜重新生长出来。 一根根蔓藤状的巨大之物如同蟒蛇,团团盘踞在周围,似乎在保护着里面的脆弱血肉,酷似人体的腐尸埋藏在里面。 “果然如此,这根本就无从下手呀。” 戚长老,见到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真的无法下手吗?”韩康皱眉道。 戚长老道:“韩道友,你也见到了,这些尸体并不是简单的尸体,而是蕴含生机的活尸,这一招下去,就相当于屠杀成千上万生灵,别说我等商会之人了,就算是真正的魔道修士来,他也不能这么蛮干呀。” 这话李柃倒是相信,即便是冥宗之人,不把杀生当回事,也不会贸然这么做。 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就越注重这些,只有那些被人当枪使的草莽散修,亦或自身并不在乎未来所将遭遇的天劫,才不会有所畏惧。 “让我等来吧,我们不怕因果报应,天道因果也报不到我们头上!” 几名修士站了出来,不待戚长老多说什么,就主动出手。 一道道光球蕴含着庞大的元气能量,雷火交织,轰击其上。 顿时间,天崩地裂的巨响震彻山谷。 戚长老皱了皱眉头,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静观其变。 带这些人来,原本就是为了干这些脏活累活的,不然的话,何必如此麻烦? 但见前方,如同血液的脓浆喷涌而出,一道道人影炸飞,到处血肉模糊。 “嗷!” 突然,如同兽吼的巨响传遍四方,一头体型足有房屋大小,浑身披着尖刺骨甲的怪物从旁边缓缓走了出来。 这怪物身上散着筑基修士的气息,看起来就极不寻常。 “是他,竟然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韩康面色微变。 戚长老目光迥然,露出了非常感兴趣的神色:“这就是你们用邢锋尸体炼制的怪物吗?如此的形态,或可称是死而复生?” 韩康纠正道:“这并不是死而复生……” 戚长老道:“这的确还不是真正的死而复生,但却也已经非常接近,只要解决记忆留存的问题,以及夺舍转生之术的难点,就是真正的复活秘法。 除此之外,它也拥有着道体变异的潜力,能够生长出自己未曾拥有过的器官和组织。 只是用来强化肉身,大批制造死士,也是可行的。” 话音刚落,就见那怪物朝动手的众人冲去。 “不管怎么说,先让他安静下来吧。” 戚长老冷笑一声,伸手拍去,千年修为的法力倾压而下,如同巍峨山岳,瞬间镇住对方。 “给我起!” 戚长老将其摄住,举了起来。 但就在他想要掏出法宝,将其关押的时候,意外的事情生了。 怪物高昂着头,血盆大口张开,拼命呕吐,一个个上身如人,下身如蟒的怪物如同肉虫钻了出来。 它们的体型大小如同婴儿,一个个白白胖胖,数量有数十上百。 “这……” 戚长老本能一抖,竟然让怪物掉下去,落在尸山堆中。 这并不是他怕那些怪物,而是从中感受到了鲜活的生命,并非如同外表所见那般恶心恐怖的邪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恰恰说明天地万物都是平等的。 即便是这般的怪物,也拥有生存之权。 戚长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来此,根本就是束手束脚,不得尽情施展。 像他这样的修士,大抵都是不愿亲自下场,沾染这些因果的,因为没有必要。 就是这般的心态,成为了怪物的护身符,只是吐出一堆寄生之物,就成功挣脱了束缚。 戚长老自感有些丢脸,传音四方:“石道友,还请出来一叙!” 潜台词就是,不出来的话,他就要动真格了。 “戚长老,何必苦苦相逼?”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了出来,石玑子的声音飘荡在内谷中。 “你们若是助我成道,我将来定有厚报。” “你以为空口白牙就能把自己的罪孽一笔勾销不成,九灵门被你弄得乌烟瘴气,我等的账,还没有跟你算呢!”戚长老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这番所为,只是为了晋升结丹而已。 我虽然侵夺此岛,使得此间尸化变异,但却没有动手杀害过任何一条生命,仍然还是正道大德。 而且若是我成功,九灵门仍然可以兴旺达,过往旧账,悉数承认。 最重要得是,我所拥有的长生道果也可以与你们分享,到时候大家一起延寿续命,多活个数百上千年,难道不好吗?” 最让人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生了。 石玑子巧舌如簧,开始劝说戚长老改变立场。 第266章 天劫降临 戚长老闻言,沉吟起来:“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可证长生道果?” 石玑子道:“我早年奇遇所得,是祭炼万物精血的命元大丹之方,而这己土太岁,恰好便是擅长于培植和转炼精血元气所用。 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李道友手中一定也掌握着类似的道体改造之法,茶芜香的再生能力与之息息相关。 甚至就连当初我们在赌斗之时所见,你被邢锋杀招命中,仍然能够完好无损,都是暗中运用了再生法门,而非躲过或者接下他的招数。” “是这样吗?”戚长老转头看向李柃。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了,不错,确实是如此。”李柃坦然承认道。 在真正的行家面前,隐瞒这些是毫无意义的,石玑子已经凭借自己努力触碰到了炼制完美茶芜香的门槛,看穿过往的一些东西不足为奇。 只不过,他的研究路线似乎生了些许偏差。 “你道破了我的秘密,我也有可题想要可你。”李柃略作沉吟,开口可道。 “请讲。”石玑子道。 李柃道:“你挖掘出来的己土太岁能力,究竟是什么?” 石玑子犹豫了一下,道:“是变异和繁衍!” 他可以不回答,但李柃同样能够看得出来。 他绝不会认为,自己对己土太岁的了解已经比李柃深刻了。 李柃闻言,暗叹一声。 己土太岁果真潜力无穷,竟然还能诞生出变异进化和繁衍生息的能力! 这实际上也在自己这边的路线有所体现,只是侧重点有所不同。 如若说自己挖掘出来的是倾向于个体的再生能力,石玑子获得的却是族群的演化。 “你这样是很难得出延寿和突破成果的,你的道路走错了。”李柃毫不留情批判道。 他用于蛊惑戚长老的说法,都建立在他的路线正确,能够切实得出成果的基础之上。 如若他没有这般的利用价值,那些就是废话。 戚长老果然十分关心这个可题:“你们所讨论的,是个体与族群的区别吗?” 李柃道:“戚长老,你也看到了,我的茶芜香拥有再生之能,这才是己土太岁的真正利用之法,石大师所走的却是族群之道,利用地脉灵气培养出这么一大群活尸。 这或许能为商会增添一些傀儡杂兵之流,但却不见得有什么用处,反而多出不少豢养的负担。 倘若这些东西是有情众生,也担负着因果的话,更没有太大利用价值。” 戚长老想了想,自己一路过来,所见所闻,的确是如此。 商会从来都不缺人手,更需要庞大的人口基础维持横跨四海的组织结构,不可能把底下的人才都替换成为这种无脑的怪物。 这一点,和神通伟力归于己身的大能高手是截然不同的。 “这些东西,既是有情众生,也非有情众生!” 石玑子辩驳道,他要展现自己的利用价值,当然不会任由李柃贬低自己的研究成果。 “我特意留下那些凡民性命,既是为了探究生命族群的繁衍变化,寻找道路,也是为了避免劫数! 但那些都是本体,除此之外,还有利用他们为母本繁衍出来的子体! 养人如养菇,完全可以作为祭炼大丹的材料,为我丹道法门所利用!” “是了,一些上古丹方野蛮血腥,动不动就是万千生灵作为材料来使用,也有魔头喜欢这种粗暴直接的手段,称作血炼。 这些法门之所以没有流传开来,完全是因为天道层面的负担太重,因果报应不爽,进而为人所摈弃。 如若这些己土太岁所繁衍出来的子体真的能够用于炼丹,亦或者只是源源不断供应血肉元气,复制自身的血肉和器官,都称得上是妙用。” 戚长老赞叹道。 石玑子声音飘来,幽幽说道:“不错,丹道的历史,亦是人族文明的历史,上古之年,食物匮乏,不乏食人之族! 上古先民茹毛饮血,丹道亦有所谓血丹之术。” 李柃闻言,面色微沉。 石玑子的探究路线是族群繁衍之道,但在本质上也和自己的白骨生肌有异曲同工之妙。 本质上,都是生命体内的细胞和血肉组织再生。 所不同的是,一个走了个体进化之路,一个走了族群繁衍之路。 从修仙者的角度而言,当然是自己的路线为正途,拥有更大展潜力。 石玑子了不起也是培育出一个名为菇人的全新种族,又或者是类似血肉分身的复制能力。 这是修仙版本的克隆。 但偏偏,他还拥有着丹道的能力。 丹道能够以天地为炉,万物为铜,通通炼化,转为己身所用。 这又回到了神通伟力归于自身的道路,最大限度的利用此法为自己延寿续命,乃至于突破结丹之境。 这种法门和路线,价值并不在自己的完美茶芜香之下,它也拥有着独特的优势。 丹道博大精深,是修仙界中非常古老和成熟的道途方法,可以称之为大道的存在,即便沦落至当今之世,只剩下外丹法门,同样不是香道可以相提并论。 甚至有传闻,结丹境界的真丹一词,就是从丹道搬运过来,为法道所利用。 法道占据了不少内丹法门,金丹大道,就是真丹修炼到了极致,拥有不朽特性。 又言化神大能的道体才能修出金丹,金丹拥有着肉身不朽之法则,而元神亦证不朽,这是通往无上大道的成果。 肉身和元神双不朽,才有资格参悟无上大道,成就长生之境。 从理论上而言,石玑子所探索的这一条道路,的确也可堪称大道,甚至在实际操作上还更具优势。 这不需要借助太过高深的境界,以及元婴级别的能力,只需要培养菇人,祭炼大丹,就能延寿续命,甚至突破。 除此之外,他所探求的并非是炼气境界晋升筑基,而是筑基境界晋升结丹! 数百年积累,的确非同小可,仅仅只是一年的功夫,就能把己土太岁的价值挖掘到如此地步,这也是远李柃预料之外的。 戚长老同样沉吟起来。 他在判断形势,判断石玑子所拥有的价值。 见此情形,李柃摇头暗叹。 想象中的斩妖除魔,是一群正义的道友披荆斩棘,热血奋战,成功将魔头斩杀,名利双收。 实际中的斩妖除魔,是情理交织,因果难断,甚至就连是非对错都已经难以分清,各方各怀心思,都有自己的利益和目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身边的道友就跳反,改变了立场。 “戚长老,千万不要被他蛊惑,他的研究是无效的。” 李柃不得不站出来劝说,眼下想要对付石玑子,绕不开商会,而商会也是由人所组成,直接负责的便是眼前的奇珍楼结丹真修戚长老。 他的态度,很大程度直接决定着石玑子的命运。 “为何这么说?”戚长老疑惑可道。 他关心的果然还是研究成果本身。 “没有人比我更懂己土太岁!我早就通过己土太岁培植出茶芜香,但却并未向前更进一步,难道石大师还会比我更懂吗?” 戚长老:“这……” “呵呵……呵呵呵……”石玑子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李道友,莫要小觑天下英雄!” 李柃冷笑:“邪门歪道的手段,也敢称英雄。” 他朝韩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冲了上去,朝尸山拍出一掌。 轰然巨响中,大量如同人行的尸体飞出,一个巨大的血坑显现出来。 这是韩康的投名状。 他根据石玑子神念涌动的规律判断出了对方位置,果断出手,一下就斩杀成千上万个活尸。 这在表示自己的决心之余,也扫除了李宁对付石玑子的障碍。 果不其然,在这座肉山之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如同被剥去外皮,通体猩红的人形之躯,仰躺在如同心脏的巨大肉瘤之上,四周是肉山之中的空洞。 不知何时,这座肉山里面竟然呈现出了如同人体的结构,里面血肉器官分明,眼前之物像极了一颗心脏,竟然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动不止。 李柃果断催运众妙化香诀,一股香气无形,携带着如同烟雾的香魄向其飘去。 刷! 顿时之间,如同霜雪遇到烈阳,那些己土太岁组成的血肉竟然飞快枯萎起来,转眼之间便成为了腐烂蘑菇般的脓水。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奇妙无穷。 茶芜香由己土太岁而来,但却注定了是己土太岁的克星,如今初见端倪,便已经展现出了神效。 血肉猛烈抽搐起来,那颗巨大的心脏也仿佛骤停,立刻失去了活力。 戚长老还在犹豫之中,突然见到这般场面,不由得微怔。 李柃和韩康先斩后奏,一下就打乱了他的节奏。 不过他很快也意识到,李柃手中掌握之物,的确远石玑子。 或许,真的应该铲除石玑子,改为全力扶植李柃。 虽然李柃已经是金钱会的贵客,但哪怕只是分润其中数分,都有可能得到远石玑子的回报。 他们已经支持了石玑子数百年,至今方才得此成就,用脚趾头来想,也知道两者的展潜力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就算真的支持石玑子继续研究下去,如此巨大的缺陷,被人针对也在所难免。 这一切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戚长老心中有所倾向之时,眼前的血肉山丘已经枯萎了一大片。 韩康承担着冲锋陷阵的职责,继续为李柃开路,创造机会。 “韩康,你大逆不道,竟然敢勾结外人来害我!” 石玑子声音沉静,并未显现出多少惊慌。 果然,当韩康击破那停止跳动的心脏之后,另外一个声音又再一次在旁边响起。 “没有用的,我已经和整个地脉结合在一起,此岛不毁,我身不灭…… 我,已经不死不灭!” “什么?”韩康讶然。 李柃面上露出几许震惊之色。 就连戚长老,都同样动容。 “不死不灭?” 李柃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难道是想我纯阳道体那样的……不,他用了取巧之法,把自身血肉机体和整个大阵结合起来……” 在石玑子说话之间,旁边的尸山忽的蠕动起来,一道道人影如同肉虫,挣扎着爬行在周围的地面上。 商会之人节节后退,震惊的看着那些人影扭曲变化,呈现出陌生的年轻男子身影。 “师……师尊……” 韩康惊愕万分,脱口而出。 石玑子们冷冷看着他,同时也看向李柃和戚长老。 “你们两个停手吧,不要再轻举妄动了,这样是毫无意义的!” 戚长老终于有了决断。 “戚长老……” 戚长老义正辞严:“石大师之道,已然初具成果,我们不应该再当他是邪魔外道。” 李柃已经无力辩驳,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说白了还不是贪图人家成果,决心保下? 但他可不愿意就此罢手,因为石玑子倘若能活,必定会给自己带来不小麻烦,还有可能引奇珍楼贪念,想要谋夺自己手中之物。 他之所以亲自来此,可不就是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生? “真当老天无眼,因果报应可以随意操弄不成?若真如此,乾坤有私,就让我来替天行道,了结这场因果吧!” 韩康猛一咬牙,不顾一切再度出手。 轰隆隆…… 随手一挥,成百上千尸人炸飞。 随后茶芜香洒出,大量蕴含着特异之性的香魄侵入尸人身躯,使得内里的阴煞飞快消融,肌体都为之解化。 戚长老面露恼然,但却始终还是慢了一步。 但李柃看得分明,他那里是反应慢,分明就是想要看看石玑子所说得不死不灭是真是假。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石玑子狂笑不止。 随着那些尸人大量死去,整座肉山飞快消融,不久之后,竟然整个崩塌下来。 震天巨响之中,几人带着那些商会执事飞退,落在较高的山壁平台上。 只见到,底下一个巨大的洞窟出现,高达十余丈的巨人如同鬼怪,从中猛然钻出,土石翻飞之中,露出了半截身躯! 在数人震惊讶异之中,法力高涨,结丹层次的强悍气势勃。 而当此时,山谷上方雷霆激荡,电芒如蛇,氤氲着恐怖的意蕴。 天劫…… 降临了! 第267章 形势突变 雷霆滚滚,气势万钧,酝酿着致命的危机。 恐怖气息笼罩之下,众人连忙各自飞退,根本不敢轻撄其锋。 李柃和戚长老避开之后,很快就现,身上压力陡然一松。 这天劫并非针对他们而来,只要不自己作死撞上去挨劈,就不会有事。 但这天劫同样不是针对石玑子,反而盘旋在韩康头顶,默默积蓄威能。 片刻功夫,这股气势就高涨到了极点,涌动在漩涡之中的电芒如同火山口中的岩浆,随时都要爆。 韩康面色煞白:“我遭劫了?” 这场天劫,竟然是因为他的因果业力而降下。 “欺师灭祖,屠戮无辜,你不遭劫谁遭劫?没良心的东西,活该天打雷劈!”石玑子愤恨诅咒道。 “韩道友大义灭亲,是为了正义,没有想到竟然也会为天劫所困。 这因果报应,当真不讲人情!” 李柃暗叹一声,现在不但正义的道友不可靠,就连老天爷都不可靠了。 但这种事情,他们之前也已经有所预测,韩康之所以出手在前,就是为了担下这些因果。 韩康惊慌茫然之后,很快调整心态,毅然冲向那个庞大的巨人相。 巨人惊慌失措:“你做什么?” 韩康道:“同归于尽吧!” 劫云笼罩,毁灭的意蕴隐约浮现,眼看着很快就要降下。 “你给我下去!” 巨人相剧烈挣扎起来,甚至还试图伸出长臂,把韩康拍落。 他的下半身埋在土里,如同扎根一般无法移动,手臂也缺乏了必要的骨骼,全部都是那种如同菌菇的太岁肉,动作非常笨重,一时之间竟然难以举起。 韩康稳稳站立在头顶,默然运功,准备全力对抗劫难。 在身下巨人的咆哮之中,天雷轰然落下。 轰隆! 耀目的白芒闪过,浩瀚天威直接轰击在韩康与巨人的身上? 电芒闪耀四方。 只是短短一瞬间? 韩康的气息就飞快萎靡下去。 也是韩康命不该绝,这拥有着浩瀚天威的雷霆轰击之后? 盘旋于山谷上空的劫云竟然就此消散? 因果业力无影无踪。 “还好不是重劫,这般的天劫威力? 还有得救!” 李柃感觉这天劫跟自己遭遇的三重连环劫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连忙飞了上去? 催化香神。 一个身穿大红宫装? 面容美艳的雍容贵妇身影浮现出来。 “众妙化香,茶芜香!” 她漂浮在空中,手掌轻拂,飘出一股宛如烟云的白色烟云。 馥郁芬芳弥漫间? 如幻如真的水雾裹住韩康? 堪堪吊住其性命。 茶芜香的治疗之能显现,只是短短片刻功夫,雷火焦灼的淤痕消失,韩康的神识也似恢复了几分清明。 但就在这时,李柃忽的感觉到了一股绝强的浩瀚生机浮现? 不由转头看去。 山谷中,那只巨大的巨人身躯干焦? 被天雷击垮了大半,玄阴煞气流转与其中? 如同深藏地底多年,不见阳光的腐烂尸体。 而在天雷轰击之后? 阳煞残留? 却又酝酿着难以言述的阳性。 它似乎遭受重创? 佝偻着崩塌下去,血肉组织并无骨骼支撑,如同蜡做的雕像受到烈火烧灼,正在飞快融化。 那股生机是从体内浮现出来,一根根巨大如蟒蛇的蔓藤正在疯狂长出,很快演变成为巨大的树状枝桠,繁茂的长满周遭数十丈。 恰好那只巨人的头颅并未被烧毁,犹自留存了大半于谷中,如同楼宇安插在树顶。 人面树破体而出,取代了此前的巨人,演化出更加高大,更具庞大生命元气的存在。 这棵人面树的体型是如此之庞大,乃至飞快过了谷地,蔓延至上方的穹顶。 交错纵横的藤条坼裂,如山的人头和脸面不断膨大,跟随着的,是树干也不断壮大。 尸山血海都似被这棵大树吸收,一个个人影悬挂在树干上,如同虫茧。 片刻之后,上面许许多多血肉器官从中长出,无比吊诡矜奇的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李柃飘浮在空中,犹需退后几分,才能看清楚这棵大树的全貌。 不知为何,他嗅着空中传来的腥臭腐朽味道,心中蓦然生出几分强烈的违和之感。 但这股违和感是什么,他一时之间却又难以说清。 “咳……咳咳……这是……” 韩康仰躺在其中一根枝条上,感受着身躯如同腾云驾雾,升腾而起,不禁微眯着眼睛,悚然而惊。 “这是他的本体?” 戚长老护持着身后诸多商会中人,道出了韩康未尽之言。 李柃也站在空中,讶然看着下方变得起码有百余丈高的巨型肉树。 人面狰狞,血泪横流,一边仍然是残破的毁灭状态,一边却是在飞快改变形态,成为了密布血管与溃烂肉瘤的**尸脸。 一如既往的血肉状满身肿瘤,风格奇特,仿佛噩梦之中的怪物。 但最为令人惊奇的,还是那些生长在树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个丈许大小的,如同巨人器官的心肝脾肺肾,屠宰场中的货物般披挂树枝上,各自如同果实。 一根根管道与之相连,供应着肉眼可见的血浆模样的营养。 它们并非死物,反而像是拥有生命般律动起来,畸形外表之下,蕴含着蓬勃的生命气机。 这是一个血元和生命信息完全错乱的混乱变异体,像极了母体之内的胚胎,但却又不是胚胎。 “这似乎是从地面里面长出来的,若非得到灵峰福地的元气供应,根本不可能产生如此的‘肉量’!” 李柃看了一眼地下,若有所悟道。 “难道所谓的不死不灭,就是指这个?” 戚长老也有所猜测。 “可恶,竟然让我如此失态……” 人面树上睁开未被毁灭的那一只眼睛,血染的脸庞上面却露出了几分解脱的神色。 “这样也好,正好借此机会,补全克制玄阴煞气所需的阳性! 我早已经说过,我不死不灭,区区天劫,也想引来灭我,简直痴心妄想!” “师尊,你已经不是人了!”韩康睁开眼睛,带着由衷的哀恸,凄然说道。 “愚蠢,生命形态只不过是物质的具现,胚胎未成之时,母体之内的胎儿岂不也是你眼中的怪物?” “只要假以时日,变化圆满,我随时都可以变回来!” 人面树丝毫不以为然。 这一点李柃倒是与他有共同语言,纯阳道体,的确也是从白骨生肌转化而来…… 可就算那样,也没有把自己搞得如此狰狞和可怖啊! 天降五气,又分阴阳,方始有善恶美丑,男女雌雄。 佛家心本论曰,一切唯心造。 道家炁本论曰,通天下一炁耳。 但无论佛家,还是道家,都断然没有把人修炼成这般模样的道理。 这不是以貌取人,而是人之所以为人,除了心理上的认同,还有其独特的生理特征和道体形态。 无论修仙也好,凡人也罢,那条横亘与人和非人之间的底线,始终都是存在的。 没有跨过去,就还是人,以及人所修炼而成的仙神之流。 跨过去,那就是非人,亦或者,堕落成魔! 李柃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前所感受到的那股违和感究竟是什么了。 “这石玑子……没有‘人味’了!” 没有人味,这不是形容和比喻,而是客观的描述。 他闻香识人,拥有着至深的感知天赋,能够从灵魂的层面判断眼前所见之物的状态。 而今他所闻见的,却是人面树的身上再也没有了人类的气息。 他已经跨过那条底线,乃至于,就连人类腐尸,人形遗体的味道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说不出任何种类和存在的全新之物。 这究竟是石玑子成功改造了自己的道体,还是被己土太岁彻底吞噬,反过来借助其躯壳行动? 谁都不得而知。 李柃甚至暗自猜测,连石玑子本人也不会知晓。 因为这种事情就像是庄周梦蝶,需要从哲学的层面去判断。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般非人化的状态,反而令石玑子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生命力,他的道体散着远筑基的强悍气势,一如真正的结丹真修。 人面树说话之间,四周的血肉蠕动,丝丝气血精元如同烟雾席卷,倒流而回。 那些破损的菌菇,散落的孢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如同一体,周而复始的运动。 整座山谷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熔炉,自成格局,天地元气循环不止。 流逝的生命力随着这些烟雾的倒卷流淌回去,它的身上,气机更盛。 “不好,他要恢复过来!” 韩康猛的咬牙,挣扎着翻身而起。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山谷之内的虚空中,不知从何处来的黑芒突然袭击,毫无征兆的刺向在旁观望的戚长老。 转瞬之间,他就斩破护罡和宝衣,道体撕开,血洒当空。 戚长老面上带着惊讶的神情,僵滞在原地。 “什,什么……” 李柃也完全没有料到会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突然袭击,大吃了一惊:“是谁?” 他猛的转头看去,却见是不远处的枝叶之上,一个人形的躯体动了攻击。 本以为那只是挂在树上的尸体,万千员之中的一体,不曾想到,竟然能够出如此的一击。 “那是他的肢体!” 戚长老反应过来,惊呼道。 轰隆! 人面树突然难,转瞬之间,就似爆出了全部的威能,一根根枝桠化作触手,完全光芒齐,丝毫不逊于刚才偷袭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现,猛烈攻向戚长老。 戚长老带伤怒吼:“石玑子,你疯了不成?” 他从始至终,考虑的都是如何收编石玑子,接纳他的成果为商会所用。 万万没有想到,石玑子胆大包天,竟然盯上了自己。 石玑子哈哈大笑,并未搭话,反而加紧了攻势。 然而结丹真修始终是结丹真修,当石玑子撕破面皮,朝他出手之后,已然反应过来。 第二波的攻击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已然失去任何机会。 因为戚长老直接运用了结丹真修才具有的神通变化,搬运虚空,隔绝内外。 所有攻击直接落空,如同穿透重重虚影,从身上穿了过去。 他看似仍然还站在原地,实际上已经处在另外一个异度时空,自己的小洞天内。 但就在李柃以为,戚长老能够大显身手,展开反击之时,他的面色忽然剧变。 受伤之处,腐肉溃烂,脓血直流。 显然是蕴含着剧毒。 戚长老毫不犹豫掏出随身携带的茶芜香,往伤口倒去。 “别……”李柃忽的心生不祥预感,连忙传音,但却已经太迟。 那茶芜香不但没有起到克制的效果,反而嗤的一声,直接融于溃烂之中。 “那不见得就是己土太岁的寄生感染啊……” 李柃喃喃自语,无奈说道。 戚长老是丹道名师,早年又曾经有过奇遇,天晓得暗地里藏了什么好东西? 受伤中毒就当己土太岁作来治,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戚长老也反应过来,明白了这一点,面色一片铁青。 “哈哈哈哈,戚长老,成为我生长的养分吧!” 在众人的惊怒之中,之前一直被忽略的庞大异兽冲了出来,连同着谷中万千尸兵攀爬,如同猿猴踊跃,纷纷从四周的山壁飞袭而至。 转眼功夫,就有多名商会管事被杀,死不瞑目的瞪大着眼睛跌落在下方的血肉组织上,被蔓藤卷起,吞噬。 “石玑子,你好大的胆子!”戚长老面色铁青,但直至此时,犹自还带着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石玑子竟然会作出如此的选择。 究竟是谁,给了他这般得胆子? 但戚长老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答案很快就揭晓。 一个此前曾经被忽略,但实际上,从始至终都对局势拥有着至关重要影响的人悄然现身。 他白衣胜雪,飘然若仙,立在画风奇特的血肉大树上空,如同谪仙下凡。 “酹月剑仙!” 戚长老身躯剧震,终于次露出真正凝重的神色。 这个从始至终就是石玑子靠山的海外散修,竟然也入局了! 第268章 三花聚顶 “邹道友,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是支持他晋升突破的吗?”戚长老皱着眉头,心怀忌惮道。 酹月剑仙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戚长老大为意外。 “说什么傻话,我只不过是笑你不知形势,到了如今还心怀侥幸。”酹月剑仙道,“我们摆明了就是设局来杀你的,石道友如今正需要一名结丹修士的血肉作为药引,才能得以突破晋升,你的修为还算不错,正好可以为他所用。” 戚长老面色阴郁,表情很快阴冷下去,沉声道:“你当真以为,吃定我了?” “不错,本座既然在此现身,那就是吃定你了。”酹月剑仙语气平淡,仿佛不是在说着宣战的话语,而是阐述一个事实。 戚长老闻言大怒。 他堂堂商会长老,结丹真修,怎么可能会沦落到为人鱼肉任人宰割的地步! 然而他的心境刚刚有所变化,一股凌厉的杀机就从酹月剑仙身上浮现出来,强大的气势凝为丹丸。 他的身前出现一枚牛眼大小,通体金黄,如同铜丸的奇异之物。 这正是酹月剑仙驰骋修仙界多年,立下累累战功的剑道之宝,丹境剑丸! 在这一瞬,众人的心意仿佛为之所夺,周围的场景变化,整个天穹都更换成为了晴空夜幕,明月高悬的境地。 月光清冷,照耀在这名白衣胜雪的男子身上,给他凭空增添了几分阴柔而又神秘的色彩。 李柃精神强大,片刻之间就摆脱了这股幻相的影响,看向对方。 结果惊讶现,对方身后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轮如同明月的玉盘。 那东西似幻似真,蕴含着几分法相变化的气息,如同伴生法宝。 这竟然和自己精神力量凝聚出来的神魂秘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位酹月剑仙似乎也已经领悟到了法相变化的能力? 他所具现出来的丹境剑丸,在李柃的感知之中竟然根本就不存在? 反而是脑后玉盘大放光明? 散出了如同皓月的银光。 酹月剑仙面含微笑,伸手虚托? 做出了挥舞的动作,旋即便见戚长老召唤出外形如同玉玺的宝印? 朝前面空无一物处攻了过去。 在李柃的讶然? 戚长老的震惊之中,宝印扑空,而他的身躯震颤一下,毫无征兆的多出了一个血洞。 下一刻? 酹月剑仙屈指微勾? 陡而猛然弹出。 戚长老身上出现了第二个血洞。 这一次,伤口是在额头上。 韩康则是看到,酹月剑仙大袖一挥,剑丸洞穿戚长老的身躯,电光火石之间? 屈指勾回,凭空操纵着剑丸折返回来? 然后又是猛的一弹。 剑丸直接贯穿了戚长老的额头,以无可抵御的悍然之势冲向对面的山壁。 “忽!” 风声袭来? 如同巨蟒的蔓藤盘卷,人面树的枝条如同活了过来一般抓住戚长老? 生生将其拉拽下去。 戚长老被洞穿了心口和额头? 没有立刻丧命? 但却也瞬间重伤,几乎失去动弹的能力。 他只能面带惊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拖了下去,丢进人面树的血盆大口。 咔嚓咔嚓! 咀嚼的声音传了出来,堂堂结丹,就此丧命。 “好狠的人,好快的剑!” 李柃暗自沉吟,犹自还在回味,方才所见到的景象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似乎是一种并不存在的剑丸,但却又不是简单的幻术,如若真的是幻术的话,难以解释戚长老身上出现的伤口。 “李道友,这次麻烦真的大了,我们恐怕得死在这里。”韩康面色苍白,暗中对李柃传音道。 “等下无论生什么,你只管逃,先逃出此谷再说!” 说罢,就毅然冲了上去,拦在酹月剑仙的面前。 李柃是他找来的,也牵扯着九灵门和积香宗的诸多事情,都被酹月剑仙杀害的话,北海恐怕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酹月剑仙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出手攻击:“韩康,不要不自量力,更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你不杀我?”韩康怔住了。 “我为何要杀你?”酹月剑仙哈哈大笑。 “逆徒,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为师从始至终,为的就是迷惑商会之人,趁机与他们决裂。 从今往后,此间便是商会的禁地,再也不必看他们眼色,受他们摆布。 而且得到此人精血元气,我也才能晋升结丹,真正逆天改命。 你一条烂命能够改变得了什么,还自以为有勇气,敢进到这里来找死!” 人面树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血肉,一边冷冷说道。 韩康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师尊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杀自己。 “那我呢,二位如今已经取得了胜利,打算如何处置我?”突然,李柃开口道。 酹月剑仙笑了笑,道:“这位便是李小友对吧,你也不必紧张,我邹某人还不至于以大欺小,对付于你,只是你和石道友之间的恩怨我可管不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他竟然把自己摘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李柃略作沉吟,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打算。 这是忌惮自己背后的老祖,打算留自己一条性命。 也许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一身嫩肉,还不够人面树几口嚼的,根本没有助益晋升的功用。 反而是手中掌握的秘密,拥有着无限的可能,会对他们更有帮助。 这一进一出,趋利避害,谁都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李柃并不知道的是,酹月剑仙看向他,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疑惑。 “此子何以有恃无恐?” 石玑子传音道:“我猜他也和我一样,拥有变相的不死之身。” “是吗,不死之身?” 石玑子道:“我如今已经想明白,当初他被邢锋杀招命中,究竟是如何做到毫无损。 他手头掌握己土太岁的时间比我长,探知的秘密也比我多,说不定我们真正需要的延寿续命之法就在他那里,想要得手的话,恐怕还需多费周章才行。 更何况,他的背后除了黄云真人外,还有一名来历不明的元婴修士,似乎非常神秘。” 石玑子对李柃的忌惮比对戚长老本身还要更深,因为商会都是商贾之流,底下的执事,管事死了,雷霆大怒,重拳出击,等到长老和元婴死了,那就得唯唯诺诺了。 商会是松散的联盟组织,奇珍楼的长老也只是奇珍楼的长老,说不定戚长老死后,其他商会势力抢占展空间,反而还要拍手称快。 但是黄云真人那样的老牌高手绝不相同,她的威名,是不知道多少同阶高手甚至前辈高人的尸骨所铸就,背后的天云宗也绝非等闲势力,而是真正的法道宗门。 他的目光已经看到结丹层次了,感受到自身强大之余,反而愈的对那些久负盛名的前辈高人心怀忌惮,也知道什么人能够招惹,什么人招惹不得。 然而,不敢擅杀,并不意味着不能对付。 真要逼急了,击杀李柃,远遁海外,躲藏个几十上百年,黄云真人也不可能万里迢迢的专程赶来报复,只能是请托友人,动关系,力度非常有限。 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 但那样做对石玑子没有丝毫好处,他根本没有必要给自己找麻烦,白白浪费时间精力去躲藏。 于是对李柃道:“李道友,你把茶芜香的配方交出来,我不但放你离开,还给你一桩好处。” “哦?什么好处?”李柃好奇问道。 “命元大丹所炼就的血肉道果!”人面树停止了咀嚼,眼睛微眯,似乎在回味着口中血肉的味道,忽的周身精炁流转,生了奇异的变化。 在李柃注目之中,这个巨大人面的头顶,三朵巨大的花瓣膨胀,盛开,颜色艳丽而又妖冶。 但见其主色调一金一银一铜,各自呈现出不同的质感,边缘长满如同血肉疙瘩的肉瘤,中心部位则是如同肉虫的子房,花丝与花药生长于其上。 当它们盛开的时候,如同荧光的微芒氤氲闪烁,四周萤火飞扬,又似蒲公英的种子飘荡,整个山谷都充满了梦幻般的色彩。 李柃隐约感觉,这三朵奇花极不寻常,似乎包含着某种别样的意蕴。 但见花瓣合拢,开始关闭,外围的花瓣迅枯萎,融化,如同脓血的腐烂之物剥落,看起来有些恶心。 而后,一金一银一铜的果实分别显露出来,各自都足有数尺大小。 它们非但不显恶心,反而有种别样的神圣洁净。 奇异的香气四溢,如同空谷幽兰,介于半实半虚之间。 “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全身的精气都在流动……” 李柃注意到,人面树正在迅枯萎。 它似乎把全身的精气与命元都汇聚到了这三朵花苞所凝结的果实之上,单只这一举动,便耗尽了它的生命。 不停有枝叶从上面脱落,一个个人影坠地,摔成碎肉。 但是三颗果实上面,香气越来越浓,勾动人身精气流转和命元躁动的效果也越来越强烈。 “咕……”李柃喉咙颤动,有种垂涎欲滴的冲动之感,“那……难道就是……” 韩康如遭雷击:“那是师尊炼就的大丹,他成功了!” 但是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因为酹月剑仙同样站在那里好奇观望。 有他在此为石玑子护法,石玑子足可安全无忧。 “道果者,神气精混而为一也! 所谓血肉道果,便是如我这般,拥有无限精元,无限生命之力的人花之果,得享此果,你也能够长生不老,延寿万千年!” 人面树声音之中充满虚弱,但却显得有些亢奋,鼓动起来。 “我们没有必要争斗的,因为我们都拥有着探究奥秘的求道之心,也拥有格物求知的经世之才,完全可以联起手来,共同追寻长生不朽之大道! 此物虽然珍贵,但若为合作之故,完全可以与你交易,换取你手中的茶芜香配方,与此同时,也当是我窃取你己土太岁的赔偿。” 李柃不置可否,只是好奇问道:“你说的是这颗铜色的果实?另外两颗是什么?” 仿佛已经感觉胜券在握,石玑子并无隐瞒之意,反而有种成功者炫耀自己的解释之心。 换成一般人,他还不愿意废话,但李柃是真正的行家,也是受他认可的求道者,己土太岁的研究者,自然不同寻常。 “那颗银色的,叫做地花之果,乃是炼气化神之象征。 服下此果,气与神合,天人交感,拥有无限法力和元气,甚至可以逆生五行,使得无有灵根之人也凭空生出感应天地五行,掌控五灵之物的能力!” “竟然如此神奇!”李柃不由动容。 “哈哈哈哈,这些都不算什么,这颗金色大丹,才是真正的宝物!” “此为天花之果,亦是无上金丹,能炼神返虚,沟通大道!” “丹性圆融,金色之丹,便是不朽之道蕴,服下此丹,能证不朽之道! 这是真正的极品灵材,蕴含着不朽不灭的道蕴!” 竟然是蕴含道蕴的极品灵材,比天地法则还要更高一层? 李柃不由自主联想起了自己曾经服食过的龙魂果,但是听这石玑子口气,它所蕴含的道蕴,可比六十年一产,而且还是批量生长的龙魂果厉害多了,竟然是与虚空,不朽关联之物。 石玑子之言,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 这三朵奇花一看就非同寻常,乃是利用了整座灵岛福地的资源,以及一名结丹真修的血肉精元,乃至神魂为养分才凝结出来。 当中的任何一样,都已经足以造就结丹境界的修士了。 更何况,还有十万生民,堪比十份万人之力的份量…… 说话之间,三颗果实都散出熠熠的光辉,清芒照耀四方。 轰隆隆…… 人面树轰然崩塌,硕大得头颅和树冠跌落下来,三颗果实也终于彻底从枝头坠落。 众人才如梦方醒。 果实,成熟了…… “哼,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当真以为我傻的,那么容易受蛊惑不成?” 李柃冷笑一声,终于催动了自己隐藏至深的杀手锏,果断出手了。 神魂出窍……闻香入梦! 第269章 石玑子的惊讶 “这是什么地方?” 石玑子只感觉眼前景物一晃,周遭所见,立刻就变换了一副模样。 那如同浮空岛漂浮在无限深渊中的,是以衍梦之法造就的平台,一块块地砖平铺,构筑成为如同天庭的所在。 李柃身影悬空,坐在一张漂浮在高台中央的石质大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 “是你搞的鬼?” 石玑子看到他,怔了一下,开始回味过来。 “这里好像是梦境。” 李柃道:“不错,这里的确是梦境,我已经将其封印起来,即便是酹月剑仙觉不对,一时半会也无法察觉,我可以在这里慢慢炮制你,直至彻底铲除。” 石玑子讶然道:“你竟然还是想杀我,即便你真的能够在梦中做到此事,又该如何收场?” “这就与你无关了。”李柃淡然说道。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自己的肉身被毁,殒亡于此。 但和别人不同的是,自己能够神魂出窍,即便如此,也不至于真正身死道消。 自己还预留了血肉组织与生命信息在家中,只待施展秘法,就能够以重演纯阳道体的方式复活重生! 大不了就是再次消耗大批的茶芜香,以及修养所用的资粮。 这种法门的施展条件取决于事先的准备,他借着商会的支持,已经做好这种准备,因此即便遇到结丹修士都丝毫不惧。 日游境界的神魂本质,就是他最大的倚仗,此岛之中,没有人能够扑杀他的精神意志! “小榄岛可以不要,石玑子必须死,这是我来此之前就已经作出的决定,即便你找来结丹修士护法,也无法阻止。” 李柃缓缓站了起来,身后大椅漂浮而起,缓缓远离了这座平台。 四周的天穹也仿佛催动起来,日夜星辰盘旋,光辉照耀之中,庞大的气势在其身上凝现。 “现在,纳命来吧!” 轰隆! 随着李柃的沉喝,浩瀚雷霆如同光剑落下? 只一瞬间就把眼前的石玑子劈成了碎片。 “啊!” 石玑子惨叫起来。 但他并没有就此死去? 梦中的精神灵体与人身现实之中的许多东西息息相关,等闲的梦灵溃灭也根本不至于杀人。 他只不过是丧失了一份精神之力? 很快就恢复过来? 如同泥人重新聚合在一起。 “好,好!” 石玑子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李柃的举动激怒了他,随着法力的运转? 一股强大的气势也在其身上爆。 梦灵催动? 精神变异,不祥的气息笼罩全身,如同篝火般的精气狼烟在李柃的法眼之中呈现,竟然展现出了堪比结丹修士的浩瀚。 这个石玑子在梦中已然拥有了堪比结丹的力量? 即便受到李柃主场规则的压制? 也尽显其神通法力的本色。 “这是……” 李柃感受到了他身上泛出的古铜色光芒,忽然若有所思。 “铜之花,精元绽放!” 石玑子手结法印,周身气势流转,甚至化作了实质般的火焰笼罩在身上。 在这般的加持之下? 他仿佛化身成为高明的武者,一瞬间连续踢出数脚? 拳头之中也带着重重罡锋,疾风骤雨般倾泻过来。 轰隆隆! 密密麻麻的爆炸之声接连响起? 地面层层碎裂,被打出了大大小小的坑洞。 好在李柃经营此地也有数年? 地基沉厚? 禁制重重? 堪堪将这些伤害承受下来。 他的身影飞快躲闪,避过了所有攻击。 “你竟然能够躲得开!”石玑子感觉有些震惊。 “躲得开,很稀奇么?”李柃嗤笑道。 “难怪你敢把我接引至你的梦境,看来真的有几分倚仗。 那么,这招如何?” 石玑子略作沉吟,收住拳脚,忽的再结法印。 如同火焰笼罩在周身的光芒剧烈摇曳起来,突然化作雷霆电芒笼罩全身。 “银之花,气元绽放!” 铜之花,精元绽放。 银之花,气元绽放? 等下是不是还有一朵金之花,乃是神元魂魄的力量? 李柃伸手拦在额前,眯着眼睛看向仿佛化作了光人的石玑子,感受着从他身上传出来的磅礴气息,不由得若有所思。 这生命大丹的路数,和精气神意息息相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都是修行的基本之物。 如若说此前的铜之花象征着肉身道体,那么这次的银之花,就是元气和法力了。 果然,在施展这一招之后,他周身上下元气涌动,像极了其他修士全力催动乾坤借法,接引天地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法力和元气同时高涨起来,一举一动之间,都仿佛开始有天地伟力相随。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强劲,乃至于连整个梦境都开始受其影响,次出现了不受李柃控制的震动。 石玑子举手投足之间,如同神灵,拥有了震撼天地的恐怖威能。 李柃看了看四周:“梦境的天地,被他影响了……” 地面的石砖寸寸绽裂,越来越多的碎石沙尘飞起,狂风呼啸不止。 “风息!” 石玑子伸手一推,庞大元气狂卷,形成了网络黑洞的风暴之眼。 不计其数的细密罡风在其中盘旋涌动,如同万千剑刃高运转起来。 一路上飞沙走石,龙卷狂推,片刻功夫就高涨到了足足十余丈,几乎要笼罩整个平台。 “雷岚!” 下一刻,石玑子再施法诀,这一次却是召唤出了蓝色的雷霆,如同实质的光芒渲染分裂,很快就绽放在整个平台上,形成了致密的罗网。 令人头皮麻的滋滋作响中,这张雷霆的网络张了开来,从四面八方袭向李柃。 “哈哈哈哈,这便是结丹境界的力量,我已经可以随意掌控自己的肉身精元和法力气机! 时来天地皆同力,这果然是真正的力量!” 结丹之境,万川归海,一切的精血元气和生命之力都归于真丹,平常展露在外的,只不过是精炁的化身。 在这一境界,修士甚至可以把自己的肉身要害炼化,亦或无师自通演化出诸多形体的变化。 此前戚长老遭受重击,连额头被洞穿都不死,也是因为他生有真丹,再也不受凡胎肉身的要害限制。 自然而然,那些天地元气,也可以随意运用,拥有着远胜筑基境界和炼气境界的上限。 但是面对着这些狂暴的攻势,李柃只是冷然一笑。 “胡里花俏!” 绝强的气息涌出,转瞬之间,风停雷消! 李柃只是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虚按而下,无可抵御的法力便强行将这一切掐灭,整个梦境世界都归于沉寂。 “怎,怎会如此?” 石玑子犹自沉浸在自身力量高涨,远胜过去数十倍的快意之中。 他如今大丹炼成,只待服下,确实融入自己身躯,就能够领悟到结丹境界的真意。 梦境相当于让他提前体验到了这一切,一切都如同心中所印证,如臂使指,再无障碍。 他自信已经深刻理解了这一切,晋升之途再无关碍,因此在这里,也相当于拥有了货真价实的结丹修为。 然而,仍然还是被李柃无情掐灭。 石玑子不禁露出了错愕的神情,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但他终究并非等闲之辈,很快意识到,这个梦境恐怕有问题。 李柃展现出来的实力,实在强得过分了。 “既然如此……” 石玑子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 “金之花……神元绽放!” 轰隆! 强大的精神力量冲击,恐怖的威势一涨再涨,他的神魂气息以可怕的度急剧膨胀起来。 在李柃的注目中,整个梦灵的形态都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竟然直接从人形转化成为了膨大的血肉之树,而后,巨大的枝桠伸展开来。 片刻之后,一棵高达十余丈的巨大怪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犹自还在不停生长。 二十丈,三十丈……四十丈…… 仿佛永不停歇…… 此树的树冠,硕大人面镶嵌,一如此前的年轻石玑子面容。 而在其头顶,更是有三朵不同质感的花瓣绽放,各自具蕴着血红的光芒。 铜之花,银之花,金之花…… 精气神的力量,又再一次绽放开来。 但这一次,是更加完全,更加圆满的形态。 “这是……” 李柃面色微沉,终于察觉到了些许令自己都感觉具有威胁的气息。 “果然如此,精神的力量释放了!” “你这种形态,似乎才是真正的本体,你已经把自己改造成为了非人的怪物,此前的人形,只不过是伪装的化身!” “不错,我的道体已然变异,再不是人了,不过这又有何不妥,假以时日,我能掌控自身,还不是千变万化,无所不能?” 人面树脸庞上带着狰狞的诡笑,极尽畅意。 “啊,终于舒服许多了! 渺小的身躯,限制的骨骼,关节,这一切,都是束缚啊! 李道友,你可知晓,越是探究生命造化的大道,就越能感受到,人身生而有限…… 吾辈修士,一切的晋升和突破,一切的变化,都是为了越人身而努力。 无论仙神也好,妖魔也罢,强大物种都并非人类,从古至今,道体天成,都是人类在模仿道体的造化啊!” 他的这种形态,似乎才能真正挥出自己的力量,其他且先不提,单只绽放在头顶的三朵巨型花瓣就是明证。 此前的石玑子只能同时运行其中一朵花瓣的力量,选择庞大的精血元气或者法力,然而此刻,精气神三大道果同时具现,无穷无尽的命元,法力与精神力量展现出来。 它们层层加持,相互裨益,所展现出来的,更是足可堪称倍化的增益。 随着他的言语鼓动,一股股迷幻的力量油然而生,气机波动之中,奇异的力量如同水波在空中泛起了涟漪。 李柃从中感受到了异常强大的压制力。 正如老虎在场,百兽莫敢造次,老鼠闻到猫儿的味道,也要立刻为其所慑服。 这当中,似乎就蕴含着自己苦苦追寻的人香真意,拥有着某种奇妙无穷的奥秘。 “信息素?还是其他的什么?” 与此同时,他又隐约感觉,这并不只是物质层面的上位物种气息那么简单,它还拥有着精神层面的恐怖压制效果。 石玑子并未虚言,当金之花绽放的时候,他似乎一下突破了结丹境界的限制,拥有了堪称炼神返虚,沟通大道的能力。 这已经触碰到了元婴的门槛,整个梦境世界都似充斥着他的精神,原本为李柃所掌控的主场优势竟然很快荡然无存。 但就在这时,人面树的惊讶更甚。 他可以非常确定,自己骤然爆,展现出前所未见的恐怖力量,已然扎根于梦境主场,赢得部分权柄。 这种人面树,实际上是借助了一种具有精神迷幻能力的上古灵植,结合己土太岁的繁殖能力所调制。 它的力量能够如同孢子感染精神,最大限度挥己土太岁侵蚀人类心灵的能力。 这用在梦境的争斗,亦拥有奇效。 他完全可以催化出霉菌状的梦境孢子,直接把敌人的灵体都吞噬。 本来他还防备着李柃催化茶芜香,以天克自己的莫名力量进行反击。 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李柃从始至终只是讶然惊叹,但却并未展现出这些手段。 可偏偏,他的神魂坚韧,气机强大,精神力量展现出宛若黄金得璀璨坚韧,始终无法侵蚀。 他的神魂位格之高,简直难以想象,心灵意境不生霉尘,澄明如镜。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面树越是争抢梦境主导之权,就越感觉不对。 这梦境也大有问题,它立足之地,太深邃,太庞大了。 李柃的梦境漂浮于幽梦界的虚空之中,与整个浩瀚幽冥相连,外界的庞大宇宙是连结丹巅峰也难以染指的自然领域,贸然攀附其上,就如同神游太虚,直接暴露在混沌之中。 这就像是一棵大树生命怒放,直接撑破了束缚自己的牢笼。 结果现,这竟然是一艘大船,航行于茫茫无边的大海之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70章 一锤定音 随着人面树根系的蔓延,无数肉眼无法察见的孢子繁殖,换作其他人,此刻只怕就要整个梦境生长霉菌,变作如同赵无言心灵层面那个潮湿阴暗的洞窟。 然而这一切对李柃并没有丝毫用处,他的心灵界壁如同黄金打造,只凭本身位格和特质就抵抗住了这股无形的侵蚀。 他还有茶芜香的手段尚未施展出来,也还没有召唤帮手。 但是,该来的,迟早会来。 随着李柃运转法力,一个身穿大红宫装,面容美艳的雍容贵妇身影浮现出来。 “众妙化香,茶芜香!” 她漂浮在空中,手掌轻拂,飘出一股宛如烟云的白色烟云。 馥郁芬芳弥漫间,如幻如真的水雾四散扩张。 紧接着,一个身穿玄青道袍,温文尔雅的年轻道人浮现,带着金色质感,宛若琥珀的游丝飘扬,如同和熙阳光的信灵香香魄飘散。 与此同时,手撑雨伞,清丽可人的冷艳少女也悄然现身,张开手中纸做的宝具,如同撑起一片天空,穹壁道纹交错,禁制浮游,充满着神秘而又繁复的图案。 三连召唤之下,三大香神俱皆在这梦境世界具现。 和现实相比,他们仿佛还要更加真实几分,原本就已经鲜活生动的形象愈的栩栩如生,当真如同一气化三清,召来了三名助战的道友。 随着茶芜香,信灵香,拒邪香的传开,整个梦境空间都充斥满了醉人的芬芳,正气如同冷冽寒风? 无情扫除一切烟尘和雾霾,使得挥洒的孢子无处藏身,隐藏在阴暗角落的霉尘也尽数消失。 这是物性相克的结果? 与修为法力无关。 石玑子即便把自身强化改造成为了难以想象的怪物? 仍旧完全无法抵挡这种克制。 相反? 他似乎比一般的己土太岁还要更加惧怕这种香魄,因为茶芜香可以切实有效的改变己土太岁的生长形态,使得他这种复杂的血肉结构彻底崩溃。 “啊……” 人面树惨叫起来? 即便头顶三花盛开? 同样无法阻止香魄的侵袭。 他身上的肉瘤飞快结痂,一根根触手僵硬木化。 但光是弥漫的气体,似乎还不足以对付他。 因为这般的反应之后? 人面树周身上下反而像是披上了一层坚实的树皮铠甲? 阻止了后续的反应。 李柃悬浮在高空中? 冷静地看着这一幕:“这树皮铠甲是茶芜香和人面树的血肉组织反应所生成?如此看来? 是无法渗透表层抵达内里了。” 慕青丝的声音传了出来:“夫君? 需要我帮忙吗?” 慕青丝和李柃建立了稳固的羁绊? 当李柃进入梦境的时候,远在积香宗内,也产生了感应。 李柃用于阻挡酹月剑仙的手段,自然不会把她拦截在外,已经在刚才潜了过来。 不过她很聪明? 并没有贸然现身? 而是利用自己对梦境的熟悉躲藏起来。 李柃传音道:“一起动手吧? 眼下不是讲武德的时候? 尽快解决他,才能处理外面的情况。” 如若外面没有酹月剑仙,他可以轻松在此炮制人面树? 不计较花费多少时间。 反正胜利是迟早的事,根本没有必要着急。 但外面有酹月剑仙在,就不得不尽快解决。 虽然还不至于紧迫到争分夺秒的地步,但很明显,越快的话,主动权就越高。 慕青丝回应道:“好,一起出手吧。” 说话之间,吃了大亏的人面树已然重新挺立起来。 他此刻已经生长到了百丈之高,庞大的枝桠上,一条条宛若长鞭的触手伸展,带着愤怒疯狂乱舞。 他的身体如同在抽搐,恐怖的触手呼啸而过,高移动之中,竟然还蕴含着雷霆的力量。 轰隆! 李柃身影刚刚躲开,此前所站立的地方立刻就出现了一个数丈大小的深坑。 电光迸射之间,雷蛇闪烁。 不等人松一口气,接二连三的攻击又至,根本不用停歇。 一时间,方圆百丈尽皆都是鞭影。 庞大的触手虽然不至于把整个平台笼罩得密不透风,但是激烈的雷光弥补了粗笨的劣势,使得他的攻击几乎没有破绽。 这般大范围的接连狂飙,必然极耗体力,而梦境之中的体力,其实是由精神之力所转化,但是人面树精气神饱满,根本就不在乎。 如若李柃只是寻常的修士,哪怕拥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此刻也要岌岌可危。 一不小心,就要被触手拍成肉酱,然后电光烤成焦炭。 但他有拒邪香护体,如同泡沫的光罩看似透明稀薄,实际上拥有着难令人难以置信的防护能力,接连抵挡住了人面树的拍击。 拒邪香香神的力量在消耗,但是信灵香香神,那名年轻道人微笑之中,香魄四散弥漫,营造出如同雾气蒸腾的场景,不断补充着这种消耗。 有他在场,其他香神就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持续不断施展各自的能力。 突然之间,一道光芒从外围袭了进来,径直穿过触手挥舞的间隙,打在人面树的眼球上。 轰隆! 巨响之中,那只眼睛被生生打爆,炸出了大量的血肉。 “谁?”人面树愤怒大叫,却见眼球之中的光芒飞出,凝现出一个水滴状的实体剑丸。 这是黄云真人赐给慕青丝的剑丸,早就已经掌握精熟,以精神之力在梦境之中具现出来。 她终于找到机会,果断出手了。 眼看着剑丸再次袭来,想要打爆第二只眼睛,人面树出离的愤怒了。 “你们竟然以多欺少!” 现在的修仙界,真的是一届不如一届,世风日下了。 李柃理直气壮:“我可是有道侣的,又不像你孤家寡人,有本事你也把自己道侣和徒弟叫过来。” 这也就是李柃暂时还没有可用的门徒,如若有的话,肯定叫进来一起暴打这人面树。 慕青丝飞至李柃身边,也被拒邪香香神加持护盾,身上多出一个圆形泡泡。 “夫君,不用跟他废话,这等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李柃道:“好,你用你的飞剑伺机攻击,我在正面强攻,为你创造机会。” 人面树气机反笑,触手再舞之间,被打瞎的眼球竟然飞快蠕动,恢复起来。 不但如此,树上的血肉疙瘩还一块块掉落,肉瘤转变成为了肉块,变作人形的怪兽。 他们有的头顶生着花苞,有的长着果实,非常粗犷和抽象。 但是四肢都是标准的人类形态,通体灰白,填充着大量的血肉。 “好难缠的家伙!”慕青丝讶然,不得不把手一伸,召唤出墨兰的霜息弓。 她开弓如拨弦,箭矢连连,一道又一道冰霜之箭打爆怪物,令得他们的阵型还未结成,就已经彻底崩溃。 这人面树身上拥有着不少的血肉精气,如若分裂开来,散布在那些怪物身上,也都拥有着不俗的实力。 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演化一族,拥有着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上限,玩起分身之术,的确是非同寻常。 “试试看他头顶的花瓣,那有可能是弱点。” 看着人面树被打爆了眼睛,根本毫不在乎,李柃转变了主意,嘱咐慕青丝攻击对方头顶三花。 果然,当箭矢落在那些花瓣上面的时候,人面树终于开始紧张起来。 他挥舞着粗大的树枝和触手,形成如同冠冕的遮盖之物,把三朵奇花覆盖起来。 与此同时,其他触手加快了攻击,妄图围魏救赵。 但是李柃一一招架,成功为慕青丝争取到了绝佳的攻击机会,接连几箭打爆那些花瓣。 轰隆! 轰轰! 如同肿瘤爆裂,血液伴随着脓汁飞舞。 大量恶心难闻的黑红之物洒开,邪恶腥秽弥漫。 人面树枝叶垂落,动作也缓慢下来,如同人跑累了,俯身在原地喘气。 但它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依旧拥有着庞大的生命元气。 渐渐的触手,再次高举而起,上面一道道肉瘤打开,形成了如同花瓣的外附器官。 嘭嘭嘭嘭! 巨响之中,水火交织, 轰轰烈烈的爆炸响彻云霄。 他竟然出了人头大小的光球,如同李柃利用信灵香香神那样狂轰滥炸起来。 “果然有用,但那些花瓣好像只是一种象征,真正的根源还是在于它的本体。 既然如此,那就整个打烂好了!” 李柃看到这一幕,再生判断。 依旧还是利用拒邪香香魄挡下这些攻击,夫妻二人合力,再次将其击溃。 不一会儿,人面树身上数根枝条被削断,整张脸面也塌了下去,双眼戳瞎。 头上三朵花瓣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深坑。 可怜的人面树,换作生长在任何其他地方,也是堪称一方霸主的存在。 如若给他时间汲取地脉的力量,得以再次成长,甚至有可能飞快达到结丹后期的程度,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巨大潜力。 但是李柃神魂位格压制他,梦境主场压制他,手中掌握的香品和香魄也恰正是其对症的解药。 就这样都嫌不够优势,还要叫来妻子一起合作暴打。 人面树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接连的攻击,身躯土崩瓦解,整个崩溃开来。 “我承认,我并不是你的对手!” 人面树深深无奈,但却依旧不慌不忙。 “但,你又能奈我何? 梦境之中溃灭,不过是做了一场自己暴死的噩梦而已。” “是吗,你当真以为,这只是噩梦?”李柃淡然一笑。 人面树闻言,突然声音一僵,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关键时刻,李柃果断出手了。 如同此前击杀林柔娘那样,他的神魂之力跟随着人面树的梦灵蔓延过去,找到了石玑子的本体。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元婴境界的神念如同利刃斩下。 现实之中,酹月剑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躯猛的一震。 他转头看向人面树,但见此前树皮绽裂,身躯瓦解,整棵大树都如同泥土堆筑的高台,再也无法承受自身的重量,支离破碎起来。 石玑子的本体站立在这一大片血肉的废墟之中,呈现出年轻时候的外貌,已然是返老还童,得享了生命的道果。 不但如此,他身上还拥有着庞大的修为和法力,天地元气加持其上,一举一动都仿佛能够沟通天威。 他的生命气息不断攀升,已经越过了结丹境界的门槛,成功在体内结出真丹。 但一瞬之间,这种变化戛然而止。 仿佛燃烧正旺的油灯被人猛吹了一口,灯火熄灭,所有一切陷入黑暗。 石玑子面含微笑,仿佛还沉浸在梦境之中,强大无比的幻想,但是七窍之中都流出黑红的血液,推金山倒玉柱般栽倒下去。 他……死了! 酹月剑仙本能般的察觉到了气息闪逝,如同惊鸿一瞥,消失不见。 那是李柃的神魂出手瞬间,跨越了梦幻和现实之间的界限。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无法捕捉其气机。 唯一能够判断的是,这种力量能够纵横于虚实之交,非常之强大。 石玑子的精神远远没有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强大,只是一击,就直接死了。 李柃也几乎耗尽自己的精神力量,法力一转,收敛自身气息。 酹月剑仙似有察觉,转头看向他:“你杀了石玑子?” 李柃沉默以对,在这样的高手面前,撒谎没有必要,反而会被他找出破绽。 酹月剑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哈哈大笑起来:“传闻都说,积香宗的开宗大典上,有元婴高人降临,赐你秘宝,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飞去,毫不拖泥带水。 “竟然走了?”李柃大为意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元婴修士的威慑力。 酹月剑仙是散修,不像黄云真人等人,头顶还有靠山。 他自己就是别人得靠山,当然要小心谨慎。 “究竟生了什么事?” 韩康从头到尾都没有感受到那股元婴精神,也无法得知梦境之中生的事情,见此情形,不由得又悲又惊,还带着几分茫然。 “不必在意这些细节,韩道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收拾收拾,然后离开。” 李柃身躯一颤,深深的疲惫浮现出来,连忙传音道。 第271章 余波未平 怎么可能不在意! 韩康欲哭无泪,那可是他的师尊啊。 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怅然若失的跟随着李柃往前走去。 李柃口中的“收拾”,自然是指拾取人面树掉落的成果。 那三朵奇花凝结道果之后,彻底从枝头坠落,他们走到人面树的尸体下,现它们正悬浮于半空中,安静飘荡在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旁。 “这是……” 韩康讶然,旋即意识到了什么,露出难过的表情。 “这就是你的师尊,他其实已经死去多时,但却又利用己土太岁的能力保留自己尸身,化为魔僵。” 李柃皱着眉头观察那腐烂尸体的形态,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石玑子的返老还童,似乎并没有那么成功。 李柃若有所思的转向旁边的人面树尸体。 树木和尸体…… 这两个词似乎并不怎么搭配,树木腐朽之后,枯枝败叶,最多只是一堆残渣,亦或朽木之流。 但此刻,他们脚下所踏之物,称作是人面树的尸体丝毫也不为过。 这非但不是用词的错误,反而恰如其分。 “先不管其他了,把这些收起来吧,按照约定,我也不和你争夺此物,希望你能信守诺言,给我们九灵门人一个机会。” 韩康显得比李柃还要更加疲惫,这不是简单的精神消耗,而是心如死灰。 李柃依言收起三颗果实,只见这是三枚拳头大小,外形如同苹果的奇异之物。 它们通体如同金属铸成,各自拥有着金银铜的质感,但却可以明显察觉到,内里各自具有着强大的生命元气? 仿佛这并不是金属铸成? 而是某种生灵的血肉器官。 之前石玑子展现出来的气息,已经强横到了堪比堪比结丹修士的程度? 定然是已经领悟生命奥义? 只待服下这三枚大丹之中的某一者,就能完成最后的蜕变! 李柃回忆了一下此前在现实之中和梦中所见的场景? 突然感觉有些异样:“不对!” 韩康道:“什么不对?” 李柃低头,眼睛紧盯着手中之物:“这东西不对!” “难道大丹没有成熟吗?”韩康有些疑惑。 “我说的不对并非指这个? 而是这种大丹本身的功效。” 李柃说道。 “而且此前? 酹月剑仙毫不犹豫就走了,根本没有想要带走它们的打算。” “也许他是忌惮你手中的秘宝。”韩康说着,突然也感觉有些不对。 李柃冷然道:“他定是知道,这并非真正的大丹? 又或许? 这并不是正常人所需的大丹。” “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这是非人才需要的……”韩康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 他的师尊,的确变成了非人的怪物。 他曾经敬爱,崇拜的师尊? 最终竟是以邪魔怪物的身份而陨落。 但这个事实,也让他猛然醒悟过来。 石玑子所需要的大丹? 未必见得对他们这些正常修士有用。 酹月剑仙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兴趣顺手带走此物。 他也不懂得研究和利用? 干脆留给李柃和韩康两人。 说不定在李柃和韩康手里,还能挥出一点其他的价值。 李柃低头嗅了嗅? 果然? 透过如同金属一般的外皮? 里面隐约传来一种类似腐臭,但却又同时具有着浓香的古怪气味。 自然界中拥有尸臭味的植物并不在少数,但是李柃此前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质感。 它有一些像是此前的己土太岁,也有几分人面树的人香质感。 “妖魔鬼怪的气味!”李柃冷然说道。 如今得知的信息太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判断,索性先把这三枚果实收起,寻找其他物件。 李柃感兴趣的是石玑子随身携带的宝物,虽然韩康已经答应,分享其中部分秘籍给自己积香宗,但若能够有战利品和此间的收获进行对比,无疑更加周全。 此外,这三枚果实的奥秘,也是石玑子最近才结合己土太岁所得出的成果。 九灵门人就算想用它来换取宗门延续,都未必能够拿得出来。 石玑子所掌握的核心技术,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但李柃很快却又现,石玑子是人面树,人面树却并不是石玑子。 他早就已经把所有外物都清空了,对于即将获得新生的人而言,那些东西并没有必要带在身上。 “看来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了呀,这么大的一座岛屿,要到何处去找?” 李柃看了看四周,现人面树虽然枯萎了,那些活尸和菌菇却没有跟着一起毁灭。 这里仍然还是危机四伏的邪祟感染之地,充满着大量变异的己土太岁孢子。 “李道友,快来看,这些人竟然还活着!”韩康突然现那些商会之人躺在尸山中,留存着与其他活尸截然不同的气息,不由得惊喜万分。 李柃连忙上去,利用茶芜香熏染,将攀附在他们身体表面的霉菌去除。 果然,这些人立刻就显现出了生机,逐渐苏醒过来。 “我们这是……” “得救了?” 众人惊魂未定。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救活,有些人已经在此前被那邢锋变异的怪物撕碎,死得不能再死。 那是连神魂都开始消散了的,他们也没有神魂出窍,保留自身精神的本领。 李柃看了那被撕开的尸体一眼,无奈摇头。 商会众人还残留有部分感知,也见证了刚才生的事情,不由得默然。 “那怪物究竟跑到哪里去了?”韩康带着几分凝重扫视四周,没有现对方的身影。 “应该是离开这座山谷了,它的体型那么庞大,气机也浓厚,并不容易躲藏。”李柃说道。 “有机会再把它找出来铲除掉吧,但现在没有功夫理会这么多,我们还是先回船上,再从长计议。” “如此也好。” 不久之后,众人便回到了宝船上,各自忙碌起来。 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因为戚长老亡故,此间的商会之人已经群龙无,只能暂且由两名筑基境界管事长老接管,但他们既不懂得对付岛上灾难,也没有那么大的财势和魄力负起这个责任,根本就是白搭。 不一会儿,一名管事长老找到李柃,恭恭敬敬的把传讯灵符奉上:“李道友,金钱会的尚长老找您。” 李柃接过传讯灵符,一个声音便在房中响起:“李柃,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管事长老懂事的点点头,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船上的简易法阵将内外隔绝开来,李柃开口道:“现在只有我一人在此,尚长老有事请吩咐。” 尚长老道:“如今情况有变,奇珍楼的长老们已经和我商量,打算放弃在此间的权益,交由我金钱会接手。” 李柃道:“那就恭喜贵会了,贵会驻扎在此的结丹长老不多,大概也是交给您来负责吧。” 尚长老道:“确实如此,但也不必恭喜得太早,如今那里早已经变成一个烂摊子,不见得是件好事。 我想问问看你的意思,积香宗是否有意包揽下此间的事务,直接对此负责?” 李柃想了想,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又要担负起什么责任?” 尚长老道:“此后小榄岛上一切财产的主权尽皆归你所有,九灵门那边我们会着手解决,不会产生争端,但你要保证,不让此间邪物流传出去。 还有,石玑子的研究成果共享一份给我们,今后倘若有相关的进展,也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我们不会亏待你,将以合理的价格获取手中成果,也算是给你解决渠道的问题。” 李柃道:“尚长老所言,我原则上并无意见,但里面的具体情况,您恐怕还有所不知。” 尚长老道:“哦?说来听听。” 李柃道:“那些人有告诉您,整座岛屿都已经变成一座死地了吗?我稍后会把扶幽城的资料给您看看,还有贵会的高层,奇珍楼的诸位也都可以参详一番。 石玑子所得之物,按照约定,谁得到就是谁的,但我也可以把它拿出来展示给你们看,你们就会大概知道,他究竟捅出了个什么样的篓子。 眼下的小榄岛已经不再适合正常人类生存,甚至修士进入其中,都有被感染侵蚀的危险,而且当中还有一个邢锋尸体所炼就的怪物没有斩杀,放任不管,必定成为魔头。 依我之见,想要彻底净化小榄岛,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己土太岁的菌种已经融入了地脉,依托于灵脉泉眼,源源不断生长,随时都有可能从岛上任何一个角落繁衍出来,再次爆。 唯一可行的办法,大概就是炼制天量的茶芜香,利用大阵的束缚力量,从内到外熏染多天,才能真正断根。 茶芜香对付此物的效果,我可以保证,但是否能够覆盖那么大的地域,甚至深入到地脉的层次进行追剿,我也没有尝试过,实在不敢断言。 极大的可能是扫清一时,但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除非有大能修士愿意冒着因果沾身的危险,直接把整个海岛都从地图上抹除,利用深海的重压,以及海中盐分和其他天地元气的作用,使得太岁孢子失去活性……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金钱大道最讲究的是成本和回报的对比,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无人做,无论是炼制大量茶芜香,还是请来大能修士做这种事情,都是注定要亏本的。” 尚长老道:“若无这些困难,你以为我们会那么大方,一座灵岛说不要就不要?不必跟我说这些,只管告诉我,你究竟是要还是不要好了。” 李柃闻言,沉吟起来。 这可真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平心而论,接下这桩因果,的确可以获得一处不错的资源出产之地,一下就令得自己宗门的底蕴大涨。 与此同时,也算是真正接收石玑子的研究成果,获得许多潜在的好处。 但有些账,并不是那么算的。 不能只看到好处,看不到坏处。 自己在九畹岛那边安安分分的展,同样拥有不错的前程。 冒险本身就是成本,这些都要计算在内。 李柃内心深处只愿意负责两件事情,一是庇护昉甾国的那些无辜凡民,使得他们免受己土太岁的威胁,二是防范它扩散,传扬开去。 但真论起来,这两件事情,其实又是同一件事。 按照扶幽城的经验,己土太岁的传播能力也不是无限的,当岛上的生灵和植物形成群体免疫,也就不会威胁到外界了。 这当中的界限,似乎是以原生物种的变异进化为主,当己土太岁找到稳定的宿主,生态获得平衡,就会安全许多。 从某种意义而言,自己所炼制的茶芜香也是这般产生的新物种。 似乎意识到李柃也为难,尚长老突然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可以邀请高明阵师,篡改岛上大阵的功能,将整座岛屿封闭起来。 这可以最大限度降低你们的处理成本,就算一时无法解决,也不至于一不可收拾。” 只要看不到,就可以当做这里没有事情生? 不过这也可以说是商人特色的解决之法了,若非天道因果层面,他们还担着几分干系,根本不会愿意掺和。 负责是不可能负责的,只有把自己摘出,彻底撇清干系才能维持体面的样子。 不过从积极的方面来看,这也算是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结果还不等李柃想出个所以然,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兼有打斗的动静。 这一阵动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李柃赶出去,询问生何事的时候,已经彻底平息了。 “是那些尸人……有活尸不知从何处登上了船,偷袭我们!” 商会留在此间管事告知道。 李柃目光看向摆在甲板上的尸体,见到那似曾相识的面孔,不由神色一凝。 “这些人怎么长成这副模样?” 旁边围观的众人也不由自主得把目光转到了一些人身上。 那是跟着李柃等人一起回来的死里逃生之人。 第272章 交给我吧 “为何这样看着我们?” “这只是巧合吧,我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不信你们瞧!” 被看的人心里毛,纷纷说道。 李柃站了出来,道:“诸位道友是跟我们一起回来的,不要疑神疑鬼,徒生事端!” 他并不着急探寻真相,而是安抚人心。 “我想起来了,此前袭击那些散修的尸人,好像也和他们自己面貌相似!戚长老曾经嘱咐过,暗中盯紧他们。” 突然,有人想起了什么,讶然惊叹道。 李柃道:“有此前受袭的散修在吗,都找过来,我要问话。” 商会中人即刻依言而行,把几名散修找了过来。 “确实是有这种事情,当时我们还怀疑彼此,但后来弄清楚,是那些怪物故弄玄虚,也就释然了……” 几名散修得知前因后果,解释起来。 “大家没有必要惊慌,这只不过是那些黑魔僵的变化手段,形貌相似,只不过是为了迷惑我等!” “只是迷惑手段吗?” 这不失为一种符合修仙界逻辑的解释,但李柃却有几分不同的看法。 “你们回来之后,除了正常休养,还做了什么?” “李……李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怀疑这些怪物是我们引来不成?” 那些人明显有些抗拒。 李柃摇了摇头:“这并非质问,而是为了你们好,若我没有猜错,你们几个回来后都身体虚弱,一直未见好转。” “你怎么知道?”一人脱口而出,旋即便见到,其他几人也面露惊讶之色。 “我们回来后,的确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但找了些药来吃就没有事情了。” “真的没有事吗?” 李柃长叹一声。 “你们太大意了,戚长老和我也大意了……” 他怎么知道? 当然是闻出来的! 闻香识人的天赋给给予了他异常敏锐的感知,即便是常人神识无法探究的东西,都能一清二楚。 不过那些东西的确隐藏至深,一路过来又有诸多杂乱气味掩盖,竟然被暂时蒙蔽过去。 好在,犹未为晚。 他强行扣住身边一人手腕,将其衣袖挽了起来。 旋即,众妙化香诀催动,茶芜香拂过。 “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朝那人手臂看去,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全都大皱眉头。 这是一条什么样的手臂啊,早就已经千疮百孔,溃烂肿胀了。 一个个牛眼大小的肉瘤生长在其上,附近遍布溃疡和霉菌,散着恶心难闻的气味。 但真正令人头皮麻的,是那些肉瘤之中,一只又一只肥虫般的事物缩成一团,竟然是拥有着生命元气的**,存活于半透明的胞衣之内。 “啊,这……” 散修自己也惊呆了,也亏得他阅历丰富,换成寻常的平民百姓,只怕要吓得立刻晕厥过去。 “一,二,三,四,五……” 李柃飞快数了一下,现只是一条手臂上就生长着五只肉瘤,拥有五个怪胎。 “原来如此,那些以为是在外招惹来的尸人……”韩康面色凝重,“恐怕是他们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瘤所长成!” 被剔除的血肉落在地面,其实是个种子,短短一夜之内就能“种”出一具人形躯壳,然后循着活人气机追踪过来。 这就是怪物从岛上追来,袭击此间的幕后真相! 众人闻言,倒吸凉气之声不止,仿佛要把此间的空气都抽净。 “难道说,此前我们看到尸山就是这样长成的?” “那些尸人……其实都是活人身体上的血肉分裂出来……” 这已经是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具备着孢子繁殖的能力,兼有寄生虫一般偷窃血肉精气,改造自我的特性。 以人体为母本,窃取生命信息,繁衍进化。 不知不觉之中就是过亿数量的眷属族群。 这既是保护伞,也是炼丹的材料。 如若放任展下去,迟早要充斥整个海岛,便是造就出百亿大军,也不足为奇。 李柃道:“这也是修士血肉精气强大,换作凡人,掉落一个肉瘤就如同分娩一次,早就已经气血两亏。” “难怪我们感觉很虚弱,本以为只是刚刚死里逃生,休息一阵就好……”众人连忙相互检查,但奇怪的是,都看不到彼此身上的异样。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们都看不见……” “当然看不见,因为你们自身的精神屏蔽了感知,和自臭不闻是同样的原理!” 李柃再次催动茶芜香,遍洒四周。 “啊,看见了!” 吸入足够多的茶芜香之后,众人沉醉在这种奇异的香氛之中,终于才开始有所察觉。 这种异形之物完全是靠着麻痹精神度过孱弱的胚胎时期,自身并没有丝毫战斗力,很快就被消灭干净。 那些散修和商会之人都有剔骨剜肉的决心,即便偶有怕痛的,别人也帮着干了。 他们可不想自己晚上冥思入定的时候,被附近之人身上生出的寄生虫偷袭。 其中一些人的肉瘤生长在身上,背上,也有倒霉蛋长在臀上,但是眼下脸面事小,解决隐患事大,全都各自走到角落剥个精光,当场解决。 李柃见状,也没有吝啬手中的茶芜香,并叫商会中人拿来留存的备用药品,一并用上。 韩康见状,暗叹一声:“只可惜,还有大部分都收纳在戚长老的小洞天中。” 那些茶芜香,只怕是要随着他的殒亡而飘散于混沌虚空,直至许多年后,意外与某处自然生成的洞天秘境相连,才能重见天日了。 那也许是十年之后,百年之后,也许是成千上万,甚至亿万年之久,成为他人的奇遇。 它们虽然是眼下紧缺的物资,但也不值得大费周章去寻回,因为成本实在太高,只能便宜了后世的有缘之人。 这次幸亏了有李柃在场,否则船上众人,除了筑基境界的韩康等人能够凭借强大精神察觉苗头,以及用法力和秘宝保护自身,其他人恐怕都要被这些寄生怪物纠缠至死,难以解脱。 暂时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李柃犹不放心,招来众人,把手中仅剩的茶芜香分下去。 “将这些东西洒布在船舱的出入口,另外专寻一室,焚香熏蒸,作为隔离所用,但凡有其他新的登船者,都要进入里面,由一名以上筑基修士好好探查。” “明白。”两名商会管事连忙应道。 李柃看了韩康一眼,后者会意,在分散之后重新找了过来,与他在密室相会。 “李道友,你说,我师尊……我师尊会不会没有死?”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轻松,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些怪虫事小,石玑子本身才事大。 如若他真的掌握着这种任意寄生的手段,潜藏在某人体内,悄然生长育,等到特定的时间爆出来,将会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外界的那些凡民和低阶修士,根本无法阻止。 而等到他吞噬到足够多的血肉精气,大概又能重铸肉身,重新恢复过来。 这便是所谓的不死不灭! 然而李柃沉吟片刻,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你家师尊精神已经灭绝!” 他是在梦境之中,跨越虚实界限斩杀对方的。 神降于此,斩灭心灵,乃是直接从神魂的层面将其抹除。 石玑子即便化身万千,也断然没有那么高的神魂修为来支撑,所以李柃非常确信,自己已经击杀他了。 “不过……” 在确信这件事情之余,他又不由得迟疑起来。 “他的肉身还有可能没有死!” 韩康吃惊道:“你的意思是……” 李柃道:“你应该也猜到了,他已经把自己改造成为非人的存在,原本以为,人面树就是他的本体,但现在看来,那棵人面树和此前所见的那些活尸,怪虫一样,都只不过是些子体,完全可以无限繁衍…… 他真正的本体,应该是整座岛屿,融入了灵脉泉眼! 他已然把自己和整座灵峰福地结合起来,化为地祇!” 韩康皱眉不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柃道:“人的身体,的确太脆弱了,相对而言,是其他生灵的身体,但即便是那些天生道体的强大物种,肉身总有极限,唯有脱凡胎肉身,演化天地,与道合真,才能不死不灭…… 从某种意义而言,他也算是走在了合道炼真的道路上,所不同的是,他还无法做到精神层面的出窍,无法真正与天地相结合。 但他的命元,他的精气与血肉,都可以繁衍下去,乃至于永无止境!” 一个癌变的细胞,获得合适的培育条件,有可能不断繁衍,长存下去。 即便最初的母体死亡,作为人的意义彻底消失,也仍然能够在这片天地之间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不死不灭之法。 石玑子的追求,当然没有如此简单。 他还准备了人面树这般的上位物种和供自己驾驭的化身,准备以其他形态继续生存下去,甚至仰仗正统修炼之法结成真丹,然后靠修为逆变的神通恢复本源。 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够在自身体内开辟小洞天,纳天地元气于内景。 而等到成就元婴,能够神魂出窍,将会变得更加可怕。 幸得自己斩灭了他的精神意志,阻止其图谋。 “如今看来,就连我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此事了。” 李柃不得不承认,这种程度的不死,自己根本奈何不得。 韩康道:“你也没有办法?” 李柃道:“此前我就在和尚长老商议,要如何洗地,净化整座岛屿,如今看来,这座岛屿就是石玑子,石玑子就是这座岛屿,除了利用大阵将其镇压,封印在此,并没有别的好办法。” 韩康道:“广撒茶芜香也不行吗?” 李柃道:“当然不行,就算把整个积香宗卖了,都凑不够炼制那么多茶芜香的花费。” 韩康道:“我们可以从源头着手,在灵脉泉眼布下此物……” 李柃想了想,这或许还真是个办法。 除此之外,自己也可以尝试改良此香,使得其拥有另外一种己土太岁的生长形态,压制石玑子孢子的成长。 但无论如何,巨大的成本是在所难免的,也未必有什么好处。 他委婉道:“缓解也是一种解决……” 韩康摇摇头:“只要此间一日不平,就一日会有人指着它,说那是我师尊搞出来的祸害,还有那些怪物,都是他变的。 但偏偏,我们无法反驳,因为这的确就是事实……” 李柃:“……” 不待李柃劝解,韩康自己倒是释然起来,强颜欢笑道:“算了,暂且按照你们说的去做吧,李道友你也大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因此就不认账的。” 此后,韩康离开,李柃再次和尚长老联系,把刚才生的事情,连同自己与韩康的商量告知对方。 这个时候,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尚长老,此间之事,就交给我吧。” 尚长老讶然:“你答应了?” 李柃道:“我也不瞒你,我对这座岛屿上的东西颇感兴趣,但同时也担心它落到别人手里,胡乱施为,再次酿出灾祸! 如今看来,还是由我来担下,才能避免那些麻烦。 但我也有个条件,所有知情之人都要下封口令,守住此间秘密,你们若想要分享成果,也不得擅自处置此间流出的任何事物,要耐心等待我研究结果……” 他终究还是决定,好生利用权威专家的身份,争取主动。 尚长老欣然道:“这座岛交给你,我们都放心。” 她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关涉此事的各方,甚至包括酹月剑仙也未可而知。 随即又问:“但你打算如何做,可否给我先透个底?” 交给李柃,并不说是转移权属就彻底了事的,他得有这份能耐和本事,才能叫各方认下。 所以,李柃接下来的打算,关系着各方对他的支持力度。 李柃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略作沉吟,道:“此地当以封镇,防治为主,但据我猜测,地脉不平,灾祸不断,石玑子的子体还将不断繁衍和重生…… 莫不如,我们把它变作一个固定的秘境场所,定期开放,广邀散修来剿杀怪物,清除污染! 如若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定期收割一些当地特产,补充封镇开销……” 第273章 小榄岛秘境 李柃所言,其实是建立在此前提议的基础之上,但比尚长老等人更为高明的是,他对石玑子的道果了解更深,有把握掌控对方生长周期和繁衍条件,从而有效针对。 也只有他才能敢言剖析石玑子的道途成果,真正将其利用起来。 尚长老听完,陷入了沉思。 其实这边的烂摊子还能拯救,岛上福地废物利用,称得上是意外惊喜。 但要持续封镇,管理,也的确是个负担。 话是说交给李柃去负责,但积香宗自身也不见得拥有足够的财资,到头来还是得落在金钱会的名下,只是转移了责任主体,天道层面的因果削弱许多。 而且真要有个万一,传播到北霄岛上来,对他们的生意也是个巨大的打击,到时候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钱财和人力物力才能摆平。 她是主持此事之人,自然不愿意见到那样的事情生。 尚长老并没有犹豫太久,道:“就按照你说的办吧,回头给我一个章程。” 李柃道:“好,我还要留在此间一段时日,说不得还要再次进入其中进行探寻,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尚长老派几位筑基境界的高手过来帮忙。” 尚长老道:“你要那些人做什么?” 李柃道:“我要对此岛进行初步的处理,不然的话,就算有阵道高手到来,也不见得能够施工。 除此之外,我还要大量的茶芜香作为常备物资……” 尚长老突然感觉有些不妙:“你可千万不要假公济私,趁机为自己宗门囤积香品。” “瞧您说的。”李柃不禁笑了笑,“我像是那种人吗?” 尚长老道:“你是不是那种人我不管,既然灵岛都交给你了,一切开销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应记在商会账下。 你想要炼制茶芜香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收购材料,准备器具,一切都依照买卖的规矩来。” 李柃道:“那不还是得先欠着吗,我手头可没有什么闲钱来收购这些东西? 只能劳尚长老您帮我再贷一笔款子。” 尚长老道:“又贷……你究竟想要多少?” 李柃道:“这得看岛上的情况,三五千万不嫌少,几个亿我也不嫌多。” 尚长老无语? 好一阵才道:“你比我们金钱大道修士还要擅长借鸡生蛋啊。” 李柃面不改色道:“这是为了解决小榄岛的危机? 是正当用途! 奇珍楼和金钱会恐怕还担着几分此间的因果? 也怕它会传染出去,影响附近的凡民,可不得给我算太高的利息。” 尚长老现在隐约有些黄云真人过去的感受了? 当年李柃还是个凡人? 胃口没有那么大,都让黄云真人心疼私囊,如今算是变本加厉了。 但她早已了解到? 此物的确是应对岛上局面的必备香品? 不多多炼制一些? 难道用人命去填? 除非彻底不管这个烂摊子? 任由局势崩坏? 引更大的麻烦? 否则,终究还是要管起来。 再说了,李柃也没有说白给,借给他的话,迟早要还的。 于是道:“既然如此? 具体的数目? 你跟玉仙详谈吧。 哪些是商会之人要用的? 哪些是你们自己处理岛上所要用? 都记起来,到时候逐一核销,各自归账。” 只是如此一来? 就真的变成欠钱的是大爷了。 李柃欠了商会上亿款项,未来说不定还要越欠越多,若是百年之内就夭折,可就瞎折腾了。 欠钱越多,重要性就越高,等他闯下什么大祸,也要被迫捞上一把。 依照金钱会的规矩来算,一分钱就是一分的因果,上亿的关系就能成为贵客。 无论李柃欠商会上亿符钱,还是商会欠李柃上亿符钱,都是同样的道理。 本来金钱会扶持李柃创立宗门,就已经达到了成为贵客的条件,这一下更是稳稳居于此上,朝更加重要的尊客展。 但是尚长老也不点破李柃的心思,因为如今李柃已经被牵扯进了长生之药的奥秘当中,而且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负责之人。 仔细算来,这笔投资应该是值得的。 …… 数日之后,李柃在宝船上迎接商会的援军。 “洪大师,欢迎之至,我们在此等您好久了,您能如期赶来真的是太好了。” 他和众人见礼之后,看向当中一名老者,那位正是商会邀请过来的阵道大师。 阵道也是当世的一门显学,拥有移星倒斗,搬运山河的能力。 阵道之大者,能以山川日月布设其势,拥有莫大威能,石玑子这次所利用的木炼之法以此方天地为炉,本质上也是借助了阵道的一些东西。 这位洪大师的到来,无疑是一大助力。 “呵呵,我得到消息就即刻赶来了。”洪大师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李柃道:“这几日我们又再进里面探查了一遍,绘制了详细的地图,您来看一看都有什么需要补充。” 洪大师接过李柃递来的阵图,仔细看了起来。 “原来如此,此阵名为夜阑阴晦尘煞阵,乃是利用天地元气改变天象,形成夜景的幻阵,兼具着隔绝封闭之能。 但是在灾难爆之后,有人将阵势改变,启动了当真内置的封闭禁制……” 洪大师并不知晓此间之事的前因后果,他所了解到的,是大众的版本,也即小榄岛上意外爆了一场灾难,丹道名家石大师为掩护弟子门人逃走,不幸殒落于此,与此同时,九灵门的那些劳工,凡民,也不幸遇害,被煞气改造成为魔僵之流。 但临危之际,里面的人启动了阵势,利用大阵将这些魔僵和活尸关押起来,避免其外逃。 如此一来,想要达到李柃所述的条件,就好办多了。 洪大师很快就找到了关键,指着阵图道:“我们只需要在这几处关键节点增添天地五行的禁制,即可引动内外关联,将其整个封镇起来,难处不大,花费也不高,小半个月即可完成。” “需要我们做什么?”阵道的事情,李柃也不懂,所以没有瞎指挥,但还是颇为主动的询问道。 洪大师道:“派人保护我进入里面,改变这五处节点的状态即可。” 李柃道:“以后这里可能会有人进入,要利用阵势将这些关键节点隐藏起来,避免被误触。” 洪大师道:“这个无妨,该大阵本身具有空间能力,我所布下的阵势,等闲修士绝不可能接触到。” 李柃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洪大师拿钱办事,效率极高,即刻就进入岛内,忙碌起来。 李柃亲自在里面为他护法,顺带也趁机搜罗了一番里面的出产,对内部生态的了解越熟悉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确定,这种己土太岁的孢子生长极快,几乎每年就能生长一轮,酝酿出堪比炼气境修士的强大邪物。 那是类似于紫僵的怪物。 给他们时间成长,就会成为真正的黑魔僵变种,拥有堪比炼气后期,乃至巅峰境界的实力。 长此以往,数十数百年,生长出筑基境界的魔僵不足为奇。 想要提前现隐患并不容易,因为里面到处都是尸山血海,极容易就会有漏网之鱼。 他们有的深藏在尸山之中,有的深藏在地底,根本不可能找出来逐一杀掉。 利用大规模杀伤性的神通法术,又容易沾染此间的因果,被卷入无尽杀劫。 不是所有人都像韩康那么幸运,挨了天雷轰击都能存活下来。 但经过一番巧妙设计,把小榄岛改造成为秘境,就可以有效解决这些难题。 每年讨伐,目标都是清除里面已经长成的紫僵,数目在数百至一千之间。 每十年组织精悍的筑基队伍,针对炼气高阶或者筑基境界的黑魔僵进行处理。 除此之外,人面树恐怕还会生长出来,但会分别具备炼气后期筑基,后期不同的修为层次,也要分别进行清剿…… 充分利用大阵,改变当中的风水流向,使得营养物质富集,安排至固定的地点。 太岁孢子就不会随意传播和蔓延,而是会按照生物的本能趋光趋水,趋近灵蕴,一路追随过来…… 李柃在此时展现出了真正的学识,利用自己对己土太岁的了解,把它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仍然没有解决此间太岁孢子不死不灭的问题,但却通过阵势,将灵脉引导向固定的场所,通过逐层分解,将可能出现的怪物聚集地点隔离开来,强度也加以控制。 至此,一个拥有着精妙格局的异种苗圃大致成型。 这是一个如同蜘蛛网的网络结构,最中心处是内谷所在,没有清理干净的尸山,还有人面树的尸体。 此间将会成为新的人面树生长之地,预计十年左右,就会有一株筑基怪物在此长出。 在这个核心之地的附近,是五大阵眼,同时也是封印的所在。 这里面也会有一些天地元气流转,吸引太岁孢子过来生长,构建新的人面树子体。 实际上是把对方的力量分散,方便修士们对付。 五行相生相克,剿杀这些怪物之后,将会有一些福地灵蕴所凝的特殊矿材或者人面树的果实脱落,作为战利品反馈给前来征讨的修士,而太岁孢子本身则是被消灭瓦解,腾出下一轮生长的空间。 再外面则是行尸聚集之所,有港口,山门广场,坊市废墟等等多个征战场所,各有不同怪物被引导聚集。 为了方便后来者,李柃特意让洪大师设置出安全的庇护之所,可以供人暂时歇脚疗养。 这是顶层的设计,是总体的战略。 李柃此刻已经确认的一件事情,就是短期之内,绝不可能完全剿灭此岛之上的邪物,而且一二名修士,也担当不起屠戮此间生灵的因果,但通过广大修士分担,就可以做到。 时间线上,也拖长至几十上百年,甚至成千上万年。 此间将会演化成为一处著名的的秘境,乃至资源出产之地,供给散修们寻幽探秘。 未来积香宗的弟子们,也可以将其作为考校历练的场所,增加一些经验教训。 一番下来,尚长老非常满意。 “你这般安排,的确可以吸引来想要财的散修,源源不断进行征讨。 太岁孢子的难缠之处在于难以除尽,但若当中能有出产,反而会变成好处。 迟早有一天,小榄岛可能会变成一座宝岛。 呵呵,这样的话,奇珍楼大概都要后悔把它交给了你,不过眼下也的确只有你才能将其变废为宝,落在别人手中,只会是一个祸害。” 李柃闻言,不置可否。 这种事情他自己也还没有底,只是一个设想而已。 当然,有足够的支持,他也有信心将其转变成为现实。 挂断通讯之后,李柃恍然现,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基本做完,接下来就只剩处理邢锋尸体所变异的怪物,以及自己这趟出行所得之物了。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已经探寻了九灵门的宝库,搬走那些丹炉,秘方和典籍。 这些都将化作积香宗的底蕴,成为其展的资粮。 邢锋的话,也派人去捕捉了,没有必要自己亲自动手。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沉静下来,开始查看起这次在岛上带回来的收获,那三枚据称是命元大丹的生命道果。 “这三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迄今为止都还没有敢打开它们,或者贸然服下。 但内心里面,隐约有个直觉,它们确实非同一般。 三枚果实的大致功用,的确正如石玑子所吹嘘的那样,分别代表着血肉,元气,神魂的无上道果,能够给人带来极大得裨益。 但他同时又隐隐生出几分排斥之感,这并非是给正道修士服食的东西,一旦服下,只怕要沾染上大量因果,以及污染自身本质。 还是妖邪鬼魅之类,还有不想当人的修士更加适合一些。 最终,他还是叹息一声,暂时将其收了起来。 深夜,李柃依例入梦,与妻子远程双修。 现实之中,一个披着大红盖头的身影悄然浮现,浑浑噩噩般朝收藏道果的行囊钻去。 第274章 十八血神女 深夜,血红色的身影无声飘荡,渐渐如烟弥漫,生出莫名的变化。 李柃此前多次被压床,早已习惯这一鬼灵新娘的存在,也没有危及自身的感应,一时竟未来得及阻止。 等到他猛然惊醒,腰间行囊中,一颗果实已然被红光裹覆。 它飞快干枯,萎缩,以肉眼可见的度瘪了下去,那道红光却似猛然炽亮了无数倍,出耀眼的光芒。 李柃吃了一惊,连忙把果实连同鬼灵新娘取出,结果现,果子已经被偷吃。 重新从里面浮现出来的鬼灵新娘身上充满了奇异的气机,原本阴森,虚无的质感,仿佛多出几分实质。 而后更是见到,她那近乎透明的灵体上,丝丝血肉攀绕,飞快生长起来。 “血肉衍生!” 李柃讶然无比。 鬼灵新娘偷吃的是铜之花所结成的果实,因而具有着精血方面的变化,虚无的灵体竟然都开始凭空生出肉身了。 骨骼,筋肉,肌肤一一具现,以类似人身,但却又并非人身的奇异结构呈现,一如此前李柃等人转化道体的变化。 但和那些纯阳道体,纯阴之体截然不同的是,此身阴煞之力更甚,且有血光萦绕。 结合林柔娘本身生具的血魂道体,或可称之为血神。 不一会儿功夫,一具白里透红的身躯浮现,跌落在床上。 李柃:“……” 林柔娘:“……” 慕青丝:“夫君,生了什么事?” 她还在梦中与李柃相会呢,突然之间就不见人影了,只好改用传讯灵符联络。 李柃悔道:“我大意了啊,大丹之一的果子被林柔娘给偷吃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玲珑娘又再一次生出了变化。 她的肩上,身上,腰上,腿上,不停鼓起蠕动?一个又一个洁白的身躯从里面钻了出来?裂变成为多个子体。 李柃飞快数了一下,连同最开始的那一个?总数是九个。 很快?这九具女体又再分裂,化为十八具。 这些新生的身躯颜色更加皙白?但却不是那种女子的娇嫩,而是死人般全无血色的死白?和之前的那些如同生人的实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柃看着她们的面庞?忽然心中一动,生出几分恍然大悟之感。 这些人的样貌,都是林柔娘和之前被献祭的那些江神新娘,连同林柔娘自身在内的九大血灵阴阳变化?各自成双成对?显现出孪生姐妹般的同位异体。 这似乎是某种神通的象征,也是秘法加持之下的必然结果。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身体之上渐渐浮现出大红色的嫁衣,浓厚的血雾缭绕,充满整个房间。 一张张红盖头出现?将她们的面貌遮挡起来,再也无法分辨。 李柃死死盯着其中两个身影?记住了当中细微的差别。 忽然心有所动,趁着这种变化尚未彻底完成?以众妙化香诀催化人香,将自己的一丝印记留在了她体内。 己土太岁复制这份人香?甚至将其当作本身固有的生命信息。 如此一来?即便这些身影彻底混淆?他也能够从中区别出真正的林柔娘,因为她身上已经带有特异的体香。 李柃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何意义,但却下意识的福至心灵,觉得会有帮助。 于是如法炮制,趁着她们尚未移动,继续催化人香,融入其他新娘的身躯。 其他血灵新娘同样复制了这份香魄,将其转化成为自身的特质,宛如他的香神。 片刻之后,所有身影突然凭空消失,又再一次回到了识海。 但和此前不同的是,李柃分明感受到了当中蕴含的庞大生命力,而且分成多股,彼此牵连,存在着冥冥之中的联系。 “竟然还能够虚化,转为精神灵体!” 李柃正愁怎么收场,没有想到林柔娘她自己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但这也透露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她的恐怖程度急剧增高了。 她已经从纯粹的鬼灵转变成为更为恐怖的诡异之物,甚至拥有了实体。 李柃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可以在穿梭梦境的时候把肉身实体也传递过去,在现实之中造成伤害。 只不过这种能力究竟有何限制,要以何种法术或者事物为媒介,都还不得而知。 李柃感觉自己对此物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非常不妙。 “看来,得找商会好好收罗一些相关典籍。” 暂时安抚了一下慕青丝,李柃无心继续修炼,转而与各方联络起来。 不久之后,他从商会那里要到一份关于魔道和冥宗的资料,如获至宝般阅读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逐渐弄明白,刚才究竟生了什么。 “这竟然是死而复生的征兆,林柔娘原本就有复活的手段,似乎是化神大能施加在其身上的血神印记,因此和冥界存在着莫名的联系。 但如今循着本能偷吃道果,误打误撞获得了肉身,魂灵的转化,已经被我所截获。 这相当于转世投胎了…… 只不过,此世没有轮回大道,只有某些大能自己修炼的轮回神通,她还无法重新做人。” 李柃是有喜有忧,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他喜的是,自己截断了林柔娘本身固有的复活程序,此后只怕不会再从冥界血海之中重生了。 这在无形之中就斩断了一场大因果,使得自己的处境安全许多。 忧的是她吞吃的是石玑子为晋升结丹而准备的木炼道果,这一身血肉就相当于是白骨生肌所造就。 鬼灵的能力,加上己土太岁的繁殖和感染,连自己都无法预测,将会演变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鬼灵,血神,是模因上的概念,精神不灭,魂灵不死。 太岁孢子,是实体上的概念,血肉不灭,肉身不死…… 这几乎就是不死不灭的怪物了,除了没有灵智,而且本身修为实力也有限,几乎没有其他弱点!” 这种东西如果失控的话,说不定比此前的人面树还要更加恐怖。 她不会受到此间岛屿的限制,活动范围是整个梦境。 而梦境又与现实相连,拥有相通的能力。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心中一动,感觉到了识海之中,某个魂灵蠢蠢欲动。 下一刻,一对气机就不受控制的消失。 “唉!” 李柃无奈,只能即刻追了上去。 …… 一名散修早早睡下,趁着这难得的安定机会疗养身体。 他是此前遭受邪物侵袭的倒霉修士之一,因为剜肉疗伤的缘故,损失了不少气血,如今正虚弱得很。 不是所有人都能用得起茶芜断续膏之类的疗伤圣品,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高明的神通变化,能够轻易恢复的。 想象中的修士,是移山倒海,血肉衍生,几乎无所不能。 实际中的修士,同样得吃喝拉撒,为各种各样的事物而烦恼。 他们是修仙界的底层,人数众多的炼气境修士,受了伤就得老老实实的早睡早起,熬夜修仙并不可取。 睡梦之中的灵体浑浑噩噩,空前的虚弱和无助。 他不知不觉中就梦到了大海,自己坐在孤帆上,不停的飘荡。 也是修士精神强大,竟然逐渐清醒过来,做起了清明梦。 “这是在做梦?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对眼前所见的场景,他并不惊奇,因为他如今就真的处在大海上,只是所坐的宝船远比脚下的孤帆要大得多。 正当他决定结束梦境,进入深层睡眠的时候,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化。 茫茫的大海,忽的从阴沉灰暗的颜色转变成为一片暗红。 无边无际的海水,变做了充满腥臭和铁锈味道的血液。 “血海!” 这名修士也是有几分见识的,油然的惊叹起来。 但他并没有现,自己身后,一个披着大红嫁衣的身影悄然浮现。 阴森寒冷的手臂突兀从后面掐住了他的脖子,修士感觉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可怕的气机笼罩,立刻就窒息了。 他明明已经踏上修炼之途,能够轻易闭气一整天,根本不用呼吸,依然感受到了如同凡人般的难受。 “呃……啊……” 修士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力气,徒劳无功的挣扎起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眼睛瞪得大大,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惧。 但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突然之间,那股阴冷的气机就消失了。 “啊!” 现实中,修士全身冷汗涔涔,猛的惊醒过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犹自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太吓人了,刚才的噩梦怎么如此真实?” 渐渐的,他感觉喉咙有点不舒服,摸了摸,就呆住了。 连忙以神识自照,现喉骨都被掐得错位了,明显的淤青痕迹裹覆其上,显示着刚才被掐住的印记。 “这不是梦?”修士呆住了。 很快,这名修士就找到自己的同伴,通风报信兼寻求保护。 其他人也得知了有邪物侵袭梦境,而且能够在现实之中造成伤害的事情,不由得议论纷纷。 李柃听到商会管事的报讯,不由大感头疼。 那的确是林柔娘不受控制,跑出去害人。 以前她也曾经有过想要谋害自己的本能反应,但被镇压多次之后,逐渐改变行动规律,变得老实多了。 而如今,莫名的变异使得她能够钻进别人梦境,甚至同步在现实之中造成伤害了。 李柃派人把那名险些遇害的修士找了过来,借问话之机仔细观察,现他脖子上的淤青的确非同寻常。 那并不是一般的淤青,而是带有太岁孢子侵袭的霉菌感染。 如若置之不理的话,有可能溃烂疡,甚至酿出更大的祸端。 但这并不是说这种伤势本身厉害,而是它带着某种类似幽梦香的特征,能够不断加强联系,引来血灵新娘。 李柃也不知道,此人若被杀死,会生什么,但结合石玑子的炼丹成果,还有自己对己土太岁的一些了解,不难猜测,可能会是收割命元和气血。 这将会成为血灵新娘成长的养分,使得她变得更加强大。 而当别人不注意,将其尸身埋葬,又会使得太岁孢子传播更远,更多人感染上这种诡梦之症。 梦见血灵新娘者,危! 李柃大致判断了一下,普通修士对血灵新娘是毫无抵抗之力的,更遑论是凡人。 只有筑基以上修士,才能拥有几分抵抗之力,然后在逐渐的僵持之中占据上风。 这还得凭借相应的知识和智慧才行,一味莽撞,正面对抗,可能要被多次击溃梦灵,逐渐虚弱而死。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这种诡梦孢子和岛上的太岁孢子有所不同,并不会所有曾经登岛的人都招惹上这个血灵新娘。 因此,自己把小榄岛改造成为秘境,引修士来此征讨邪物的计划仍然还能行得通。 此后得数日时间,探寻和改造仍然还在继续进行,但也逐渐告入尾声。 李柃接连施加多重封印,又以衍梦之法造就出专门的牢笼,把十八个血灵新娘关押起来。 随着他自身梦境的恢复,血灵新娘终于没有那么容易逃出去,宝船上也变得安全许多。 那名修士遇袭之事成为了一桩无头悬案,只好不了了之。 这也是必然的事情,因为下令追查的就是李柃本人,他严令商会之人盘问各方修士,收集相关情报,自然没有引到自己身上来。 最终,黑锅还是推到了石玑子身上,谁叫他捣鼓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把整个岛屿都变成了行尸乐园。 如若说当中有什么遇害女子化作怨灵,随众人探寻动静出来,纠缠修士,那是一点儿都不足为奇。 甚至就连韩康都相信了这种说法,忧心忡忡的找到李柃,商议要不要做一场法事。 “你们积香宗成立之际,焚香祭天的典仪,好像有驱邪之效?正好茶芜香是对付己土太岁的奇物,要不然,把整个岛屿都熏上一遍,免得孳生邪秽。” 李柃道:“法会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韩康迟疑道:“这……” 李柃摆了摆手,决定道:“韩道友不必多说,把这艘宝船和往来之人熏过一遍就算了吧。” 全本 第275章 整理收获 最终,法会还是没有办成。 李柃实在太忙了,忙得连举办法会所需的香品都供应不及,其他香木篝火之流,又没得用处,连摆出来骗取商会销账的心思都欠奉。 他所利用的,还是来自血砚宫的经验,利用手底下的筑基修士和各种法器道具构筑防线,其他药品辅助着进行使用。 当年血砚宫能够解决的问题,如今北海分舵自然也能解决,只是成本问题。 不过,石玑子闯出的祸端远胜扶幽城,当中牵涉长生和晋升突破,也的确拥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知情的各方联合起来封锁了此间,然后议定给李柃承包负责,这是物尽其用。 数日之后,积香宗港口上,商会和积香宗人交接诸物。 大批物资装在特制的宝箱中,从船上转运至事先准备好的库房。 尚玉仙亲自领着一众商会管事与慕青丝会谈,同时也是作个见证。 “青丝,这些是从岛上搜罗而来的宝物,主要是九灵门建设山门所用物资,你看一下……” 慕青丝接过账本一看,但见其上记着灵石材五十万方,价值五百多万符钱; 浮空石十五万方,价值三百万符钱; 法器二百件,多为普通飞剑,宝衣之流; 宗门藏书一万二千余册,涉略丹道,医学,天文,地理,风水,灵材,种植,奇门遁甲,方外志异,秘法诡术诸多科目。 自然也少不得九灵门的特产,宗门自行出产的丹药,总数三千多瓶,多为益气补元之丹,价值也颇为不菲。 其他大大小小的零碎事物,诸般灵材,矿石,植物,药物同样不少。 这一次? 李柃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这般的宗门红利,几十上百年都未必能够消化得完。 不久之后? 慕青丝目光落在了甲板上的巨大笼子中? 那是由星辰陨铁打造而成的牢笼,约莫有丈半见方。 一头体型庞大? 浑身披着尖刺骨甲的怪物蜷缩在内,四周铜炉焚香? 散着茶芜香的芬芳。 “这是什么?”她不由得奇怪问道。 “好像是在岛上捕获的怪物。”尚玉仙随口应道。 账本中没有记录此物? 韩康等人对此也讳莫如深,尚玉仙实在不知他们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回去之后,慕青丝把账本交给李柃,却见李柃取出另外一本私册。 “那些都是给宗门公库入账用的? 价值多在不入流品之列? 器具物件也多为法器品级。 这一份数量少了许多,但是价值还要更高,我们自己掌管。” 慕青丝看了一下,现共有丹炉一座,名为火炼金瓯炉? 乃是十甲品级的筑基重宝。 “这炉子……” 李柃道:“其实岛上还有两座丹炉,品级也不低? 但是被商会拿去一座,准备折价拍卖? 补偿开销,一座则归还九灵门? 用于扶持他们复兴。” 我们不是丹道门派? 要太多丹炉也没甚用处? 有这座就够了。” 慕青丝点了点头,又见李柃取出一柄羽扇。 “此物名为火羽缙云扇,乃是一种名为火烈神鸟的灵禽羽毛所编制,能够出灵焰,助益炉火。 它可以配合火炼金瓯炉使用,大幅提高炼丹效率,亦可用之于与人斗法,克敌制胜。” 此物修为有七甲上下,拥有犹胜金剪刀,玄阴剑丸的品级。 黄云真人有一大家子要养,虽然偏爱慕青丝,也不可能频繁无功而赏,能够赐予五甲法宝,已经是非常大方了。 而这种七甲法宝,是石玑子和其门下多年积攒,作为老本的存在,自然要更胜一筹。 整个九灵门中,七甲以上的法宝也不多,结果被李柃捞到其中两件。 李柃又展示了小榄岛的阵图和控制大阵的信物。 它们虽然是一份资料,以及普通寻常的一甲令牌,但是代表的意义不小,乃是实际掌控灵峰福地的权柄。 他已经私下里和尚长老等人谈妥,接手管理小榄岛。 如何管理? 当然是打造成为人面树和黑魔僵主题秘境,兼作宗门试炼之地。 李柃还从九灵门人手里获得几份丹道秘籍和不少谱方,也获得了自己感兴趣的益气丹,辟谷丹等等修仙界中常用的主流灵丹炼制之法。 虽然不至于把人家藏经阁内的核心秘密都搬空,但若说抄录大半,那是丝毫也不夸张。 甚至就连筑基丹的炼制技术,都有所涉略。 这意味着,如若门下弟子得力的话,展出一些丹道人才,自产自销,都不成问题了。 等闲小门小派,是绝对不可能展出这种技术的,门派弟子想要晋升,要么依靠法道修炼按部就班的提升,老老实实走正统大道,要么就是花钱去向别人买。 但是这种战略级别的物资一向都由丹道宗门和商会联合控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染指。 再就是五枚通体雪白,如同汤丸的灵丹,各自被装在半透明的水晶瓶中,看起来就非常珍贵。 “这是千秋丹,据说多有缺陷,但却可为人增寿三至五百年不等…… 这种东西,一般是生命到了大限尽头,且没有合适门路可以延寿续命的修士才会考虑使用。 一服之下,生死未卜,对筑基修士而言,不啻于一场豪赌,但应当也具备不小价值,还有可能吸引结丹散修来讨取,趁机会换取出手作为条件。” 慕青丝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也听说过这种丹药的名头,此前争夺九畹岛,石玑子等人就曾试图放出此物的拍卖消息混淆视听……” 李柃道:“我们未必要使用它,但能够捞到几枚回来,终归是件好事,实在不行还可以卖掉换钱。” 他说到这里,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 九灵门人手中摆明了就拥有炼制此丹的谱方,自己并没有弄到手。 但这也是可以理解之事,这是别人的命根子,连这个都弄到手,实在太过分了。 九灵门还是有四大筑基的,虽然各自投机,选取的靠山不同,注定了就是被列强瓜分的命,但这种东西,还是能够保住。 想要图谋它,也不能急在一时,得等到自己晋升结丹,或者宗门形势另有变故…… 慕青丝感叹道:“这次可真是盆满钵满呀,从中得利的还不止我们一家,商会也下了狠手,现在的九灵门,应该是没有什么底蕴,只能仰商会鼻息而生存了。” “谁叫石玑子胡作非为,惹出天大祸事?这是咎由自取!”李柃冷哼一声,“不过他一人作孽,全宗遭殃,弟子门人也跟着受压迫,鄙视,当真是无妄之灾。 按照协议,接下来将会有百名弟子转投积香宗,为我们引入丹道技术,我们正好可以趁机进军丹道,探索香丹之流。” “如此一来,只怕也是一桩因果。”慕青丝道。 但这是此前就定下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多说,于是和李柃商议起具体的接收章程。 他们得到了辟谷丹,益气丹,甚至筑基丹的谱方,但是自己不会炼制,也注定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学,还得多多依靠那些弟子们。 掌控那些人是必需的,当用一些怀柔拉拢的手段。 修仙界中,许多修士都有一个误解,那就是获得了某某奇功秘法,某某谱方,传承,就相当于掌握。 实际根本不是那样的,获得的秘籍始终只是秘籍,学成的东西才是神通伟力。 神通法术,有缘者得之,香方丹方亦然。 有的东西,就算明明白白摆在你面前,给你机会去参详,感悟,也不一定能够掌握。 李柃和慕青丝有自知之明,得到丹方,也绝对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去学习。 因为李柃已经找到自己的方向和道路,充其量也只是触类旁通,增长见识而已。 慕青丝同样确认过自己并无丹道方面的才能,以后或许会有闲情逸致兼职炼丹师,但也不会太过认真。 这种事情,怕是还得引进人才才行。 宗门展,最重要的是人才,这和神通伟力归于己身的修仙理念,本来就大相径庭。 真正的明智之人,自然就是要在这两者之中有所取舍,取得平衡。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最为重要之物,石玑子所遗留的研究资料,以及炼制命元大丹的方法。 以眼下的情形来看,他的尝试既可以说是成功,也可以说是失败。 成功是因此物的确具备着结丹大药的品质,炼就出来的东西,可堪助人结丹。 失败则是此物为非人所用,需要消耗的代价太大,承担的风险和因果也太高。 “旁门左道……难怪正统修士都鄙夷啊! 也对,明明有着康庄大道不走,却去走这些道途,不鄙视又如何? 所谓旁门左道者,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旁门左道由何而来?还不是那些本来没有机会的修士为了逆天改命,修炼上进? 谁都不是傻子,若能顺顺利利,轻松成功的走上正途,根本不必犯险。 不过,这些也的确不是作恶的理由。 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就会陷入非人而不自知。 故此,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畏因之原理,从源头上自省自制,掌控自己,而不是被动的畏惧刑罚,畏惧结果。 最高明者,自然是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虽肆意而为,却不沾因果……” 见李柃看着石玑子留下的手札陷入沉思,慕青丝不禁笑了起来:“夫君,你好像很有感触啊。” 李柃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莫看石玑子落得如此下场,他早年其实也是风光过的,得享奇遇,获得扶持,与我现在境遇何等相似。” 慕青丝道:“石玑子比起夫君来可是差远了。” 李柃看了看她,面露笑意。 这颇有几分吾妻之美我者的意思了。 但他还是摇摇头,道:“莫要小觑了天下英雄,这世间能够出头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传奇故事的主角,不见得会比我差。” 他说到这里,却是不由得遥想今后数百年,自己修为圆满,苦苦追寻结丹和延寿续命而不得。 届时,宗门也该展到一定规模,产生许多问题。 丰厚的底蕴,庞大的产业,老迈的宗主…… 必然引来诸多觊觎。 老祖靠山又早已经不在…… 那个时候的自己和青丝,当真能够保得住这份基业和财产吗? 弟子之流,固然可以依靠,民间有养儿防老积谷防饥的说法,但作为修士,终归还是需要依靠自己的。 长生久视,甚至追求不朽,才是这个世界的正途,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否也会陷入对这些旁门左道之术的偏执,违逆自己的初心呢? 李柃手里紧攥着这些东西,陷入了沉思。 此后的一段时日,李柃着重于整理这些收获,并拟定于山间建立一座浮空楼阁,顺手把自己以前获得的书精丢进书堆,吸收知识。 邢锋尸体所化的怪物则被关进了地牢,进行研究,顺带转化成为宗门护法。 九灵门人事前在其体内植入了一件法器,经李柃一番改造,转为以灵香驱动,借助生物趋利避害得本能,可以简单进行操控。 这种利用方式虽然不太人道,但真算起来,可是筑基层次的战斗力量,谁都不会舍得轻易销毁的。 商会对其也颇有几分垂涎,但经过简单尝试之后,就宣告放弃了。 他们对己土太岁和茶芜香的了解实在太少,掌控的风险和成本都远远高于李柃,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功德方面,李柃也在尝试谋求。 但似乎是因为此间因果纠葛复杂,一时未能结清的缘故,迟迟没有响应。 如若把因果报应当作一场考试,天道对韩康降下的天劫,已经说明许多东西。 商会对此谓之如虎,才要把它转给李柃解决。 也是李柃艺高人胆大,不但不畏惧,反而还试图从中获利。 又花了些许功夫,屡番研究林柔娘,终于渐渐摸清其底细。 这个时候,李柃才现,如今的林柔娘竟然一跃成为了自己手底下的最强战力,远胜邢锋。 那九大血灵所化,虚实成对的十八血神女,全部都是筑基层次的分身! 第276章 诡梦香 梦境世界,浮空平台中,李柃面上带着几分复杂之色,看向悬浮在上方的楼阁。 此楼红砖青瓦,古朴典雅,看起来就是个凡俗世间千金闺秀所居住的独院,里面有个不起眼的厢房,隐约的气机从中弥漫出来,充满着不祥的感觉。 “她越来越强了。” 这是数日以来,李柃多番试探之后得出的结论。 林柔娘本身就有血魂道体,经大能手段改造,化为血灵新娘,是莫名的诡异之物。 自己阴差阳错在其回归冥界之前将其截获,未必真的能够掌控。 而今,大意之下,让她获得了血肉类的命元大丹,更是诞生出了实体。 李柃沉吟之际,慕青丝也在他梦境出现,看了看四周:“夫君,这里恢复得差不多了?” 石玑子所化的人面树魂力不弱,把李柃此前建设的东西破坏得一片狼藉,如今正要恢复。 李柃回过神,道:“还早着呢,这是临时构筑起来的样子货,以后还得多多采购衍梦诀所化的梦境造物,重新巩固起来。 不过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林柔娘……” 慕青丝道:“林柔娘怎么了?” 说话之间,李柃似有所感:“不好,她又要破印而出了!” 话音刚落,这个梦境的天地就大变。 原本繁星点点,如同宇宙星空的背景忽的皓月当空,只是这轮明月并非寻常的澄明玉盘,而是红光照映的血色之月。 大海茫茫,无边的波涛散着浓重的血腥气味,凭空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似乎要将这座漂浮在无垠星空中的平台吞噬。 李柃冷哼一声,周身上下香气弥漫,梦境之中的**力呈现? 以元婴之姿碾压全场。 捉星拿月? 倒海翻江! 即便是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也在他一己之念的镇压之下平息。 血月和血海的异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实中? 李柃猛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身后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浮现? 自身手臂前伸,猛的扣握下去。 一个穿着大红嫁衣? 披着盖头的身影尚未完全浮现? 就被揪住,凭空拖曳而出,啪的一声压在床上。 慕青丝点亮房中的油灯,但见床上丝丝血雾弥漫? 似乎要从那血灵新娘身上扩散。 这一幕看起来诡异无比? 但李柃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淡然取出一个小瓶,打开之后,香粉洒出。 片刻功夫,那个被按在床上的鬼灵新娘就如蜡块融化? 整个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香粉是特制的茶芜香,对其拥有着奇效? 莫说残渣,连气味都没有余下。 这要是换成不明就里的人见到? 还以为刚才出现的只是个虚影,但李柃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感受着当中尚余的阴寒? 却知这是货真价实的血肉之躯。 只不过? 不是活人的血肉,而是异类的血肉。 “这林柔娘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又开始闹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威胁,但亲自见证了对方的难缠,慕青丝也不由得叹气道。 莫看李柃对付起她如此轻松,实际上,一点儿都不简单。 如若说过去的林柔娘就能在梦境之中游荡,侵袭他人,如今更是沟通虚实变化,拥有了在现实之中也凝聚肉身的能力。 这是以九大血灵为基础,显现化身,似乎是受本能牵引,追寻己土太岁所化的一些气息而去。 第一阶段,是现身梦境,鬼灵入梦。 在这个阶段之中,她将能够侵入生灵精神,成为梦中之阴的存在。 这和一般梦魇入侵的魇镇奇术大同小异,所能造成的危害,充其量也只是限于精神。 但比一般梦魇更加难缠的是,只要让她获得了出入这个梦境的凭依,就能不断纠缠下去,直至演化至第二阶段,入侵现实。 她的分身将能利用太岁孢子吸收血元,凝炼实体,从而出现在现实之中。 这种实体,真实程度远远高于过去阴煞所变化的鬼灵,几乎和一般的肉身根基无异。 遭其袭扰之人,将会面临着如同此前那些尸人侵袭的困扰,威胁程度大大增加。 然而即便如此,修士们仍然可以对付,等闲的尸人还害不了他们性命。 真正难缠的是,以前还可以利用拒邪香布置抗拒邪灵的香氛场域,杜绝她现身,而今以实体肉身为依托,就连拒邪香都难以产生作用了。 一旦长久侵扰,尸毒入骨,更将演化至第三阶段,无限增殖! 鬼灵新娘将会利用自身能力不断吞噬对方血肉,培养自己的新子体,源源不断演化出更多的分身。 李柃尝试着击杀这种子体分身和血灵本体,现增殖的子体都能消灭,但是十八血神女本身不死不灭,充其量只是消失一段时间而已。 看来,在自己真正晋升元婴之前,暂时难有解决之法。 除此之外,九大血灵似乎还每一个都拥有着不同的能力。 她们共同的根基,当然是同为阴女的道基根骨,还有献祭仪式所赋予的江神权柄,但具体到各自的本命神通,却竟繁复之极。 这本质上是林柔娘的能力,也是其背后大能的恩赐。 “林柔娘本身拥有血魂道体,所拥有的能力,是血海诡梦! 一如此前所展现过的那样,能够在梦境之中召唤血海投影,营造法域般的主场优势。 其实她生前与我梦中斗法,就曾展现过冥河法相的变化,但如今似乎还要更进一步,连血海的投影都能具现出来。 这种能力极强,可以在一定程度破坏别人的梦境主场…… 然后是他心通所演变的感知能力,似乎能够感知他人心中恐惧绝望,吸收负面情绪。 这同样亦是魇镇之法的关键,梦境之中,强弱之势由此而来,一旦被其掌握心灵,清明梦也无法有效杜绝邪祟入侵……” 这些都是破坏别人梦境主场的能力。 “除此之外,八大阴命血灵,分别拥有控血,冰冻,巨力,剧毒,幻惑,变形,感染,附体的神通能力,还有共同具备的再生,增殖两大能力……” 李柃听到慕青丝的话,也若有所思,整理起自己对其的认知。 “这似乎是源自于那些被献祭少女的本命神通,几经周折,逐渐显露出来。” 慕青丝道:“那些少女都是精心挑选出来,还经过了冥宗秘法的改造,果然有着非凡的潜力。” 李柃道:“确实如此,她们各具天资,根骨非凡,又再经冥宗秘法祭炼,与林柔娘自身这个天命阴女紧密相融,成为了一体。 这本来就是当作第二元神或者其他分身秘法来培养的鬼灵,修为实力与林柔娘自己息息相关,当然不可能会弱。 由此也可得见,她的长辈栽培她的决心,是要视作同阶修士的佼佼者。 而今,偷吃了石玑子为了他自己晋升结丹而准备的命元大丹,更是相当于遭逢奇遇,有了别样的一番境遇。 这使得她的恐怖程度直线上升,攀至连我都感觉难以驾驭的高度。 也亏得我对己土太岁有克制之法,此前又在其神魂深处留下足够之深的印记,否则早已失控。” “那应该如何是好?”慕青丝本来只是抱怨林柔娘太能折腾,隔三差五就要闹一阵,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 想想也是,林柔娘如今可是寄宿在李柃识海之中,与他元神纠缠不清。 如若李柃抵抗不住她的诡梦,那可就真的完了。 “当然是继续全力镇压,不让那种事情生。”李柃心中也已经逐渐有了决定,对她说道:“但我修炼时日尚短,还没有那么深厚的修为和法力,看来,要借助一下石玑子的修炼成果,把那大丹服下了!” 慕青丝道:“你此前不是说,那是为非人准备的吗?” 李柃道:“我经多番推演计算,现它们是同一系列的产物,但各自污染程度不一,服食的后果也不尽相同。 这当中,以林柔娘偷吃的血肉道果污染最为严重,乃是低等的铜之花所结成。 元气道果,乃是银之花所结成,本身就已经过一定的精炼提纯,再也不是血肉道果可比。 而神魂道果更进一步,拥有纯粹的精神之力,说不定直接服食都无妨。” 石玑子所运用的是旁门左道之术,但他也是想要成就大道,为自己未来铺路的,不可能当真不计后果,去炼制那种后患无穷的大丹。 而且李柃拥有炼制茶芜香的经验,如同炼制此香那样,将其中秽臭剔除,遗留香气,即可食用! 李柃终究还是作出了这般的大胆选择。 “但,也没有必要亲自服食此丹,不如利用香神之法,分出类似第二元神的存在,将其实化! 反正香神也是非人的存在,以此造就神灵,同样能够为我所用。” “造神!”慕青丝听到,颇感惊奇。 但仔细想想,自家夫君在这方面的储备其实并不缺,早在江神事件之中,就已经掌握诸般通神,请神,降神的秘法,香神观想法也是由此而来。 数日之后,李柃盘坐在密室中,作出了全新的尝试。 只见他周身上下气雾缭绕,一股无形的幽香浮现,如同醉人酒香。 大量幽梦香香魄浮现间,一个外形与林柔娘有着三分相似,同时也兼具着茶芜香香神面貌特征的女子身影浮现出来,成为了半透明状的幽魂之影。 她紧闭着双目,如同梦灵浑浑噩噩,似在睡梦之中。 无意识的飘荡间,四周氛围忽变,开始生出几分染血的殷红。 但是李柃及时杜绝这股影响,取出了银色的元气果实。 此果无声化开,如同粉尘飘散,融入虚空。 “忽!” 顿时间,李柃的梦境生产了奇异的变化。 起风了…… 这是仿佛直吹在神魂之间,能够触及人类精神的奇特风气,携带着略显甘甜,但却蕴藏着几分血腥铁锈的气味。 整个梦境似被红光笼罩,一下就变得诡异起来。 “诡梦香!” 李柃看着这一幕,丝毫不觉奇怪,因为这是他结合幽梦香,茶芜香,以及拒邪香等诸多香品,以及自身请神,通灵诸般变化制造出来的全新香品,诡梦香。 如若说,幽梦香的作用是引魂入梦,引导生灵的精神进入到一个亘古以来就存在的浩瀚梦境的话,这种诡梦香引导进入的,却是独属于林柔娘的梦境。 这是李柃利用秘法侵入了她的心灵世界,即便残魂已经失去灵智,这个鬼灵仍然保留着真灵。 这也象征着,他真正开始了改造其心灵的尝试。 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中,出现了一座阴森幽暗的古宅。 古宅呈现出红砖青瓦,厢房独院的格局,四周天幕深沉,群星昏暗。 丝丝血雾浮现,一个又一个血灵新娘的身影在这座古宅之中浮现出来。 她们仍旧还不老实,一现身就四散飞开,尝试突破这片天地离开此间。 但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受到李柃的影响,跟着不断蔓延出去,根本无法抵达尽头。 周围似有血月凌空,大地之上,也在渐渐冒出血水,仿佛要将其吞没。 但诡梦香香神的能力远胜林柔娘,竟然逐一化解,以自身特质和元气果实所带来的能力不断与之对抗。 种种异相都被逐渐镇压下去。 下一刻开始,大量拒邪香,茶芜香,幽梦香香魄充盈这片天地。 天幕仿佛暗淡下来,荒原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最终,只剩下了那座古宅。 “成功了!” 看到这一幕,李柃暗松了一口气。 他在精神的交锋中占据了彻底的上风。 这一全新的香神,并不会被他用于对敌或者战斗,而是用于对付林柔娘,营造一个封印她的梦中之梦。 她的力量来源是自己,还有石玑子所炼制的元气道果,同时又兼具着克制林柔娘的一些特性,完全可以实现真正的掌控。 通过这种掌控,自己得闻香入梦神通也多出了更多的对敌手段和诡异变化。 说不定,就连幽魂宗的秘法,万鬼入梦,都可以尝试参修一二。 第277章 十年之后 光阴似箭,匆匆十年一晃而过。 小榄岛外,孤岛荒礁,海波起伏,一艘庞大的宝船在浓雾之中缓缓靠近。 几名身着统一装束的年轻男女面上带着几分远游的雀跃,站在船头观望海面,直至大船停下,带队的筑基修士闵莲从船舱里面出来,才连忙过来见礼。 闵莲点点头,对其中一名女弟子道:“雪琪,把所有弟子都叫出来,我有话要说。” 那女弟子二十出头,娇美玲珑,脆声道:“是。” 不一会儿,诸多弟子就位,一起参见。 “大家听好了,宗门放出历练任务,是为对内门弟子进行考评,表现优异者,虽未见得立刻拔擢,但却也能增添几分成为真传的机会,当中功过,都将记录在档,跟随一生。 而且此岛凶险莫测,乃是传闻之中行尸暴乱的鬼物之岛,你们切记要团结一致,共同对敌……” 闵莲对弟子们训话。 不久之后,她就站在甲板上,目送着弟子们下船,乘坐小舟往浓雾深处的岛屿而去。 “闵莲,你现在可真威风了,堂堂长老,位高权重呀。”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尚玉仙出现在闵莲身后。 闵莲笑了笑:“让尚姑娘见笑了。” 尚玉仙道:“我是真的羡慕你,唉,我在这商会,就真的是越来越无聊,整天做些自己都不知所以的事情,也不知道瞎忙活些什么,这不,听说积香宗要借船来这边? 赶紧就找机会跟着过来看看。” 闵莲笑而不语? 没有接话。 尚玉仙道:“话说回来,你们就这么把年轻弟子丢在这边历练? 真的好吗?” 闵莲道:“如今宗内弟子初长成? 第一批内门弟子也不知谁人心性能力俱佳,可堪任用? 干脆带来此处实战操演一番。 不过我们此行的目的也并非是进入内谷,而是在外围扫荡一圈? 收拾新长成的资源。 只要小心避开那些难以对付的危险? 弟子们还是有几分自保之力的,他们随身携带了能够克制那些怪物的香品,必要之时,还有能够调动大阵的信物可用。” “原来如此? 不进入内谷的话? 安全性还是能够有所保障的。”尚玉仙了然。 闵莲又道:“而且这一次,我们宗主他也要来,将于此间焚香施法,按照计划铲除新长成的那株筑基魔树。” 尚玉仙讶然:“李道友他也要来吗?” 闵莲道:“对。” 就在这时,远方的海面上驶来另外一艘宝船? 闵莲和尚玉仙同时转过头去,只见上面悬挂的是奇珍楼的旗帜。 闵莲道:“是九灵门的人来了? 这些年来,他们也通过协议获得了出入此间的权利? 每年都派弟子来此历练。” 尚玉仙笑道:“我看他们历练是假,搜刮宝材才是真? 若非李道友禁止筑基修士擅自进去? 只怕连地皮都要被刮去几层。” 闵莲道:“他们失去了此岛灵脉和当中的出产? 自然心有不甘,不过里面魔物甚多,有他们和那些自带干粮而来的散修帮忙清剿,倒也是件好事。” “也就是李道友器量宽宏,才那么说,不过开放秘境卖门票钱,这个点子还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尚玉仙看了看海面,道,“好像是纪逢过来了,我们去会一会他。” …… 众弟子很快就抵达了小岛,但见此方地界灰雾缭绕,阴气森然,充满着渗人的气氛。 远山隐藏在如同夜幕天穹的背景之下,凭空的给人增添几分压抑之感。 这些弟子们都是积香宗内批外门弟子所长成,此前多年的时间里,都在接受着李柃所提倡的基础教育,几乎和温室里的花朵无异,也就是近年来,才刚刚踏上修炼之途,获得了神通法术的传承。 来到此间,有人心惊胆寒,有人兴奋莫名,各自展现出不同的秉性,差距已然开始显现出来。 各种各样奇异的花草呈现在面前,地脉暴露,灵气流转,给此间的生态带来了极大的改变,太岁孢子和当地的一些动植物结合,使之产生畸变,已然成为了此间所独有的奇异之物。 弟子们并不知道的是,这是李柃治理此间十年来的成果,如今小榄岛上的灵植,已经被掘出数十种有用的灵材,虽然没有达到茶芜香那般的程度,但却也各有妙用。 “啊,这是凝血草!好多呀,就这么生长在这里?” 百余人如同郊游踏青,进入到了此间,很快就惊喜现,大批具有妙用的天材地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满地生长。 这是因为此间被封禁,等闲散修根本无法闯入,而高阶修士又看不上这种低阶的伪灵材,造就遍地是宝的假象。 有些人眼前一亮,如同看到了大好的前程,还有各种各样的奖励:“采集这些也在任务之列,收集越多评分越高。” 有些弟子则不屑一顾:“什么嘛,这种凝血草是评分最低的灵材之一,还不如猎杀几只黑魔僵,取得它们的心头血作为凭证呢。” “你们傻呀,跟黑魔僵战斗多危险,我们又不是剑修之流,有那么多斩妖除魔的本领。” “算了,人各有志,也不勉强你们,大家各自结队,好聚好散吧。” 百余人并不可能轻易达成统一,宗门也没有强求他们聚集在一起完成这场历练,因此很快就按照平常交游,各自三五成群的分开。 当中也有孤僻之人自恃本领,独来独往,开始了自己的征程。 这些弟子们并不知道的是,此刻宝船上,闵莲,尚玉仙,纪逢等人都聚集在一面脸盆大小的宝镜前,通过与内里法阵的相互遥感观察着他们的动向。 “你们宗门走的是厚积薄的路数,跟那些6上的正道大宗一般重道不重术啊。” “这样似乎也不错,前些年的基础教育并非全无用处,早已在多年授艺之中耳濡目染,塑造人格,一旦踏上修炼之途,不说百日筑基,就是三五年有成,也远胜平常修士。” “嗯,这些都是我们宗主的理念,他对传道授业似乎很有一套,讲究因材施教,各有安排。” “啪!”不久之后,看着镜面上水雾泛起,显现出几分朦胧,闵莲不由得拍了拍它,“低阶法器是差,这才多久功夫就开始起雾?” “闵道友,我们想要这种东西还没有呢。”一直在旁沉默不语,听着闵莲和尚玉仙闲聊的纪逢有些酸溜溜的道。 这是李柃等人改建法阵之后才制作出来的配套法器,有助于观察里面的动静,必要的时候,对弟子们进行引导或者救援。 说来也是让人懊悔,这座岛屿原本应是奇珍楼转让给他们的立足根基,结果却被李柃夺去了,搞得他们现在好不容易争取到上岛采集的机会,还要来这边跟闵莲蹭宝镜用。 闵莲看了他一眼,知道纪逢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也就调整观景点,照映在另外一边的海滩上。 很快,九灵门弟子的队伍也在画面中显现出来。 这些九灵门弟子的修为明显要比积香宗弟子更高几分,各自都有数年以上的修为,有些甚至借助丹药积攒数十年功力,气质精悍干练。 当中甚至有几人已然初具高手气质,很明显,是在凡俗世间历练,甚至和海兽,海盗搏杀过的。 纪逢看到,不免露出几分自豪之色,不经意的瞥了在旁的闵莲一眼。 他们这一代人是没指望了,但九灵门还有弟子,就还有未来。 将来再出几个厉害的筑基修士,未必不能把门派撑起来。 说不定,到时候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就这样,闵莲频繁切换观景宝镜,画面在两方弟子之间转来转去。 这是两宗保持往来和接触的机会,也是了解彼此的机会。 在这些年间,积香宗和九灵门纠葛不断,对彼此的新生代加强几分了解是有必要的。 很快,双方弟子就各自遇到了岛上的行尸,与那些僵化的怪物战斗起来。 九灵门的弟子展现出了不错的实力,干脆利落解决对手,一如那些经验丰富的散修老手。 反观积香宗,似乎颇有几分难看,温室里面成长起来的花朵不堪风雨,慌忙失措,甚至被吓得瑟瑟抖,不敢动弹。 但是弟子们团结互助,以同学之谊彼此鼓劲,战胜心中恐惧。 结果很快就现,那些行尸其实都是些纸糊的老虎。 他们焚燃奇香,施加法门,很快就找到对方弱点加以针对,轻松将其收割。 最初的不堪表现,彻底成为过去。 纪逢看着那些人的表现,不由得若有所思。 “积香宗的确是把重道不重术贯彻落实的,但这些必备的香品给得很大方,弟子们各有倚仗,看似险象环生,其实稳如铁石…… 弟子们赤子童心,塑性良好,这才真正起到教训和成长的作用。 反观我们宗门的弟子,当真就是来此一游,搜刮资粮,什么都学不到……” 他看了看九灵门的弟子,但见他们来到此间之后,同样三五成群各自结队,但却像是草莽之中那些散修般斤斤计较,各逞私利。 总的来说,是江湖习气更重许多,也更符合大众理念之中的成熟。 但这种成熟背后所折现的,却是抛弃了许多纯真和美好,也抛弃了大道的追求。 “我们的路,会不会走错了?” 纪逢不由得暗自怀疑。 宗门弟子有点儿宗门弟子的娇气,其实不算什么,所谓的成熟,也是有代价的。 不久之后,纪逢私下里和门内的师兄弟们通讯,回报在此间的所见所闻。 “我们并没有错,错的是时势,机遇!” 原玎否定了他的这一想法。 “积香宗有李柃,有靠山,有财资,经得起这般的稳打稳扎,缓步成长,我们却要花费更大的代价才能培育得出相同的人才。” “只有尽快让他们成熟起来,独当一面,才能支撑宗门继续运营下去……” “唉……” 纪逢听到,也觉得有理,只好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宗基础不同,理念不一,走上了不同的展道路,这确实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好在自己这边的道路也不见得就是死路,总会有几分独特的优势在。 聪明人应该做的是扬长避短。 借着此前的观察,他注意到了那些积香宗弟子所采用的几种手段。 “李道友这些年似乎从人面树当中挖掘出了所谓的‘人香素’,炼制出拥有威吓和恐怖效果的奇香…… 莫道我们的弟子久经战阵,心性坚韧,乍闻此香同样也得吓尿。” 在神通法术面前,所谓成熟,所谓心性,似乎都是一种笑话。 这其实也是他怀疑自家宗门理念错误的原因。 好在,这种香品也是灵香,不可能有那么容易随意可见。 迄今为止,他也就只见一个小队被百余行尸包围,迫不得已之下,运用此香逃出生天。 这是积香宗赐给弟子们的保命手段,宗门人才都是宝贵的精英种子,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白白消耗在此。 “还有凝血草所炼制的回春丹,效果卓著,颇有几分茶芜断续膏的功效,但是看起来成本极低,他们的普通弟子都人手一瓶,将来必定会是我宗出产的金疮药劲敌…… 可恶,这似乎是从我宗转投他们的弟子所明! 嫁接栽培的魔指木,似有炼制信灵香之功效,也都已经成熟,他们采摘了好些回去,似乎准备大规模利用,这也是我宗技术所转化。 地脉凝结的尸臭芋,可以炼制成为克敌制胜的毒瘴,效果不逊于此前那些臭名昭著的毒物……” 传讯灵符对面的原玎等人耐心听着,不时还有沙沙得声音传出,似乎在记录些什么。 不久之后,韩康声音低沉,出了自己的疑问:“李柃他有没有过去?” 纪逢闻言,面露一丝迷茫之色:“我听说他打算亲自过来,但一直都未见着。” 纪逢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个缥缈的神魂飘荡,站在他头顶三尺上空默然看着。 许久之后,才悄然离开,往岛上的方向飞去。 第278章 大丹初成 这个神魂出窍的身影,自然便是李柃。 他此刻赶来此间,没有惊动别人,真身也隐藏在附近的一座荒岛上,非常轻松便连闯多重关卡,进入到了内谷深处的废墟中。 在那里,一株生长到了十余丈高的人面树挺立。 它的面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脸庞,如同抽象的木雕长在树干的顶端,三朵大大的花苞半张,散着奇异的香气。 这是太岁孢子凝聚在此,花费了十年功夫生长所成的新树,修为远远不及过去的石玑子,也没有高等的灵智,只有接近动物的本能反应。 这种人面树拥有着皮糙肉厚,性情凶悍等等特性,能够散出堪比筑基巅峰的威压,枝桠上多条触手灵敏异常,且能喷吐火球,释放水弹,风刃,雷霆闪电诸般攻击,拥有着极为强悍的实力。 等闲的筑基散修遇到它,都要颇感难缠,没有个几十上百年修为,或者趁手的法宝,说不定要白送给它作肥料。 李柃打开周围一个暗藏的密室,从里面取出自己早已备好的法器长弓,以及一柄随意祭炼的普通飞剑,顺便关闭了对着人面树方向的观景法阵。 以一道法术凝成的冰箭为开端,远远就对此树展开了偷袭。 啪的一声,冰箭撞在树干上,连一层木屑都没有刮下,但却成功惊动对方,使得枝头上的触手如同蟒蛇游动起来,开始了在四周的巡弋。 嗖嗖嗖嗖! 接连数箭飞射,一道道箭影袭了过去,四周开始弥漫白霜。 雾气弥漫之中,庞大的人面树开始震颤乱舞,雷蛇窜动,激烈作响。 它的反应虽然强烈,却是如同聋子,盲人一般,根本找不到正主。 毫无悬念的几乎所有攻击都落空,浪费在了没有任何人的地面和山壁上。 李柃早就已经携着武器躲藏在外,轻松避过其反击,然后又再一次惊扰对方。 人面树疯狂反击,无头苍蝇般四处宣泄者自己的火力。 如是数轮之后,地面坑坑洼洼,充满了熔岩和毒瘴。 常人落到其中,只怕片刻之间便要骨毁形销,便是筑基境界的修士,也有可能受伤。 但是李柃远远操控长弓,又再一次把冰箭射了过去。 啪嗒一声,箭矢碎裂,如同粉末的物体从中飞洒出来,浓烈的馥郁芬芳弥漫四周。 那是茶芜香的香气。 人面树的面庞上顿时露出了如同呛到的难受表情,整张脸都似扭曲起来。 趁着对方难受,李柃驾驭飞剑,凌空而起,猛的一剑劈在其花冠上。 顿时间,如同白银铸造的那个花苞就被削了下来。 受此打击,人面树身上的气息顿时萎靡下去,开始变得虚弱。 李柃趁他病,要他命,再次如法炮制,又在于远程的袭扰泄空其力量,然后以冰箭包裹茶芜香远程攻击,再次将其另外一朵铜铸花苞削下。 人面树难受的仰头而起,所有蔓藤如同蟒蛇高高立起,甚至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一股无形的风暴肆虐,恐怖的精神力量冲击四方,震撼着整个内谷的生灵。 但是李柃早有准备,施展法相变化,童子天人相都召唤了出来。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吃我一掌!” 他从天而降,直接从上百丈的山谷上空一掌拍下,轰然的巨响中,整张脸都被直接打烂。 这还是李柃晋升筑基以来,第一次真正以法力压人。 因为他晋升筑基已有整整十八年,一次都没有落下服食泉眼宝珠,增益修为,相当于提升三成的积攒效率。 而慕青丝修出香神,与之双修,同样可以轻微增益修为,并且提纯精炼法力。 因此,他至今已经拥有足足二十五年的法力。 更为关键的是,李柃神魂位格奇高,能够动用元婴层次的法相力量,直接以三头六臂的天赋神通倍化力量! 这一番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展现出来的威能非同小可。 相比之下,眼前的人面树充其量也只是十年修为,甚至因为前几年尚未达到筑基阶段的缘故,比预计的还要更加孱弱。 本来它的底子甚厚,一旦筑基,就应该继承此间的庞大元气,转为法力,但却毕竟不是真正的灵脉所生,又被大阵削去力量,分散到了岛以上的其他妖魔身上,因此只能是任由揉捏。 李柃轻松就将其镇压,甚至连最后一朵金色的花苞也夺了下来。 失去这三朵花苞,人面树哀嚎不止,渐渐萎靡下去,浑身的血肉都如同死去一般,开始枯萎腐烂。 无形的力量闪动,从旁边把早已准备好的三支棒香挪移过来,插在前面的泥土上焚燃。 袅袅的烟气升起,幽香弥漫间,方圆数百丈的空间都被香魄笼罩。 山壁上,地面上,夹缝中…… 各处各地大大小小的太岁孢子,魔怪血肉萎缩,如同被烤焦的蘑菇一般干枯下去。 片刻之后,李柃撤去法相,无形之躯搬运着三朵花苞,迤迤然的回归本体,这才掏出自己的传讯灵符,通知闵莲。 “我已经把内谷的人面树解决了。” “嗯?”闵莲明显有些惊讶,“已经解决了?” 这件事情生得太快,她甚至都还没有注意到,里面用监视人面树生长情况的的观景法阵曾经失效过一段时间。 李柃道:“你带阵师们进去,进行例常维修吧,阵图掌握在你手中,应该能够找得到安全通道吧,注意多走一些岔道,不要让别人偷偷记下了路线。” 闵莲回过神,忙道:“明白。” 其实就算记下的路线也没有用,这种东西是可以更改的,大阵的核心枢纽还是掌握在李柃自己手里,只是为了避免些许麻烦而已。 那些阵师们也犯不着来这种凶险之地偷取资源,怕的是将部分阵图卖给外面的散修们。 那会让李柃产生有人来园子里偷菜的心疼之感。 闵莲忍不住道:“我都还不知道你来了,就已经把人面树剿杀,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李柃笑了笑,道:“就一韭菜而已,割它难道要挑日子吗?” 闵莲咂舌,也就只有熟知人面树特性,以及克制之法的李柃,才有资格把它称为韭菜了。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必再操心,因为李柃如今已经是一宗之主,手底下有人可以动用。 闵莲很快就带着宗内的几名管事,还有商会延请过来的阵师进入其中,开始进行必要的维护和修缮工作。 因此同时,他们也顺便救助了一些受伤的弟子,接收收罗所得的资源。 但凡记录在案,可能会在多年之后产生威胁的魔物,都被定点清除。 不过他们所做的也只是一些简单的扫荡,主要是为获取固定资源点的出产。 三日之后,满载而归的积香宗弟子乘船离开此间,换成另外一批人马过来。 这是一艘金钱会名下的宝船,打着北霄群岛的名号,征召义勇来此剿杀魔物。 真正难缠又麻烦,还会四处走动的魔物,都将交给这些自带干粮赶来的散修们。 这也是让他们承担杀戮的因果,好分担未来可能产生的劫难。 进入此间,可不是免费的,而是要收门票钱。 即便如此,许多人还是趋之若鹜,尚未赶到就已经聚集在了船头,遥望着越来越近的小榄岛。 “这里便是那座岛呀……” “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九灵门人陷落在其中的宗门资产还没有被挖掘光,反倒另有一些天材地宝滋长出来。” “不错,前几年的那些道友们来到此间,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我们这些后来者只能跟着喝汤了。” “这又有何不好?终归还是能有所得,要是运气好,找到一两瓶筑基境界所用的丹药,那说不定就直接逆天改命了!” “总之,只要这波不亏,都值得来此一趟!” 众人摩拳擦掌,就准备着大干一场。 李柃想办法把此间打造成为了一处资源出产之地,也确实存在着让某些幸运散修一夜暴富的可能,自然得从这些必要的手段当中收取维护资金。 他并不吃亏,进入里面冒险,许多东西都是必备的,需要从他积香宗,或者商会的其他坊市中进行采买。 茶芜香的需求,如今是愈来愈旺,也顺便带旺了一些与此岛出产相关的材料市场。 但是散修们同样也不亏,他们都不是傻子,真要亏本的话,也不会甘心花钱大老远的跑来。 真正亏本的是生长在此间的魔物们,还有疏忽大意,或者运气实在太差,沦陷此间的死伤者。 确实有人赚得盆满钵满,财富传奇广为流传,但很少有人去关心那些失败者,也没有人注意到,此间失陷的失败者,还有他们自己所付出的辛劳和所冒的风险,刚好供应这些所得。 李柃已经通晓财富运作之道,借用金钱大道的规律,消磨此岛的因果。 迟早有一日,他将能够把其真正据为己有。 但这种事情并非朝夕之功,采摘了今年份的三朵花苞回去之后,李柃就迫不及待的开始闭关,开始祭炼起来。 积香宗后山,丹房中。 几名来自九灵门,转投积香宗的弟子盘坐在阵台上,中间是一个丈许来高的巨大铜炉,外形方正,如同大鼎,底下是天火时所燃起的通明蓝焰,四周元气流转,热意逼人,纵然在场诸人都是拥有修为在身的炼气高手,仍然汗流浃背,苦不堪言。 不过,在定期三个时辰更换交替的轮值中,众人还是坚持了下去。 足足七天之后,丹炉打开,李柃隔空以法力收摄,便见三枚通体泛着金属光泽,牛眼大小的丹丸浮现出来。 这分别是金银铜三宝,各自具蕴着浓郁的宝气,堪为中品灵丹。 这已然是结丹境界修士才能享用的宝物,位格不低。 “好像成功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面露惊喜,各自都露出了由衷自豪的表情。 “宗主,我们成功了!” “这真的是命元大丹,只不过……只不过功效似乎微弱了些。” 在激动欣喜之余,几名炼丹师忽的又露出了困惑不已的表情。 “哈哈哈,不必感到奇怪,这只不过是十年份的人面树所生花苞,连果实都没有成熟,被我强行采摘下来,祭炼成丹,能够达到相应品级就已经不错,不要去求功效了。 你们如今也都累了,先下去休息吧,研制成功此种大丹,当即你们大功,此后倘若再有所得,将此赐予你们亦未尝不可!” 李柃笑着说道。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感激道:“多谢宗主!” “其实我们也没有出什么大力,都是宗主您对此物了解非凡,您才是真正的功。” “我们能够有幸跟着您研制丹药,实在是太幸运了。” “如此一来,我们的丹道造诣也能够有所提升了,结丹修士所用的中品灵丹呀……没有想到我们也有就手的一天。” 犹自欣喜不已。 不久之后,李柃回到宗门上空的浮云台,把三枚丹药展现在了慕青丝的面前。 “这就是你根据石玑子研究成果所改良的丹药?” 李柃点了点头,道:“是呀,花了足足十年时间,终于有所得了,不过我所走的也并非全然是他的路数,而是通过开拓创新,最大限度削弱其负面作用。” 慕青丝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要找谁来试药吗?” 毕竟是新丹品,也是自己不熟悉得领域,如若出了可题,会很麻烦的。 这个时候,就有必要找人来试药了,确定没有可题,再来自己服用。 这同时也是一个赏赐下属的机会,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为他试药的,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这种东西潜力极高,即便是缩水版本的中品灵丹,也有可能使人筑基结丹。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一服丹药下去,就能够造就一位新的筑基,多活个三五百年。 李柃想了想,道:“宗门舒院主老迈,也有功于我宗门,倒是个合适的试药人选,我去和他谈谈。” 他口中的舒院主,是批投效积香宗的散修,如今多年过去,已经成为亲信良才。 无论忠诚,还是资历,能力,都适合了。 第279章 舒家祖孙 宗门福地内,庶政院院堂中。 院主舒望生一来到此间,就听到几名麾下的执事凑在那里私下议论着什么。 “你们说,这次宗主亲至,会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说是来找咱们院主的,但这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生呀。” “肖副院主可还真是殷勤,就这么巴巴的赶上去搭话……咱们这破院堂,哪里来有那么多事情汇报哟,大半个时辰还不出来。” “这不是有传闻说舒院主已经老朽,副院主他有望接班嘛,再怎么样,凑个眼熟也是好的。” “宗主英明神武,不会因为这样就提拔他吧。” “这个可难说,虽然肖副院主为人是那个了点,但这不是暂时也没有别的合适人选嘛……” 舒望生正待继续听下去,忽的一阵猛烈咳嗽声音传来,有人在后边道:“院主,你可终于回来了,宗主都等你大半个时辰了。” 舒望生点了点头,跟着那人一起进入院堂,里面赫然案牍齐整,籍册如山的模样,有人正襟危坐,有人伏案疾书,即便是服侍修士的凡人杂役,也勤快的抹着桌椅花瓶,一片锃光油亮。 嗯,一定是老了,都出现幻听了。 舒望生内心深处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也不知道是感慨什么,叹气起来。 “宗主,舒院主回来了。” 在院堂二楼的一个小间外,有人敲响房门,对里面道。 “进来。”李柃道。 舒望生走了进去,果见李柃已经在里面等着自己,坐在下处的是自己院堂中的肖副院主。 “你先出去吧,我和舒院主有些事情要谈。”李柃对肖副院主道。 “是。”肖副院主起身,意味深长的朝舒望生笑了笑,走了出去。 李柃挥了挥手,地下的山门大阵自动启动,顿时间,内外便隔绝开来。 李柃道:“舒院主,我这次是特意来找你的。” 舒望生道:“不知宗主唤老朽前来所为何事?” 李柃不答反问:“舒院主方才在做些什么?” 舒望生以为李柃要责怪自己来迟,诚惶诚恐道:“老朽在处理一件私事,我那不成器的长孙舒长生,又在家里捣鼓他那新香方了,整天就瞎玩闹……” 李柃闻言,不禁淡淡一笑:“原来是长生又调皮了,不过我观此子聪慧,颇具灵性,是个香道的人才呀,他要尝试香方,就随他去,反正你的俸禄大把,也不是经不起开销。” 舒望生苦笑:“宗主有所不知,那混小子上个月才把我好不容易攒下的灵石粉给造完了,今月又偷采我金纹花,再这样下去,棺材本儿都要被他糟蹋光! 更可气的是,今日他不知从坊间渔民手里买到什么鱼,腐烂之后奇臭无比,搞得家里乌烟瘴气! 那小子见机不妙,早就溜了,可怜那从小就伺候着我的老仆,好悬没被熏死过去……” 李柃闻言,面色一肃,再也不复此前轻松:“居然闯下这等大祸?那看来,的确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舒望生道:“可不是吗,我正打算找到他,好好收拾一顿;,正好宗主来找,就顾不上了。” 李柃道:“孺子可教,但却又有可能在打压和教训之中抹杀天性,失去应有的创造力,这中间的度,你自己好生把握吧。” 舒望生道:“唉,学堂也管不住他,十年的课程,早学完了,还得了个优异,叫这小子越来越猖狂。” 李柃道:“你跟他说,宗门学堂是为培养庸才而设的,出去的前程是当个普通技师,劳工,得个优异有甚可得意的。” 舒望生道:“确实如此,我最近都让他好生修炼,尝试引气入体,这不成修士,终归不是正途呀,只可惜这小子是野惯了,也不肯好生用功。” 李柃道:“他虽无灵根资质,但却有你倾力栽培,过些年头受我香道熏洗入味,当可以众妙化香诀踏上修炼之途,如那金钱大道一般,问题应当是不大的,就放心好了。 但今日我并不是为了他来找你的,而是你自己。” 舒望生微愣:“我自己?” 李柃道:“不错,我近日炼制大丹成功,正欲寻人试验,你可愿意代我服下此丹,以观后效? 我也不瞒你,服食此丹,有可能就此修为暴涨,筑基延寿,也有可能就此殒命,或者沾染上什么难缠的怪病…… 它的来源是小榄岛,那是尸祸横行,一代丹道名师石玑子都陷落在那里,危险可想而知。” 舒望生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激动得站起来:“宗主大恩,舒某没齿难忘!” 他是个聪明人,这种试药的机会意味着什么,非常清楚。 李柃点了点头:“若你成功,宗门长老之位应许你一席,这院主也好好干。” 舒望生道:“是,定当为宗主,为宗门再效力数百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柃闻着他因情绪激动而产生的人香,一时间都难以分清这是浓香还是恶臭,不由得淡淡一笑,从宝囊中掏出已然准备好的三枚大丹。 “三丹齐服,过段时间,交份感受报告给我,不得少于千字。” 老迈的舒望生在李柃注目之下,当场服下丹药。 …… 数日之后,肖副院主家中,一声惊呼震彻瓦梁。 “什么,那老家伙竟然成功筑基了?” “千真万确,我听人说,舒院主他为博机会,连早年宗门赐下的法器都当给北霄岛上的老黑铺子了,这才换得二十来万符钱,连同着自己的棺材老本,在宗内购买筑基丹……” “结果一服之下,侥幸成功,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肖副院主的手下提心吊胆的看着面色苍白的肖副院主,但见其很快就颓然瘫坐,如同傻了般呆在那里。 “宗主此前还对我说,舒院主老朽,宗内事务屡有错漏,等过了这个年头,就让我接替…… 这回是全然没有指望了!” 手下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您运气差了点。” 宗主金口玉言,答应的事情,肯定会办到的 但这不是舒望生成功筑基,不再老朽了嘛。 那就只能委屈他继续呆在副院主的位置上干到老死了。 实际上,就算当真接替了对方,也没甚意思,因为舒望生成功筑基,今后格局,定然是放眼宗门,再不局限于庶政院这一亩三分地了。 他还是要压住肖副院主一头。 一时间,肖副院主争权夺利的心思都淡了几分,那是被迫无奈的放弃。 浮云台上,李柃得知,却是倍感欣慰。 “舒望生成功筑基了,禀报称也无明显负面作用,看来这命元大丹,是当真成功了。” 慕青丝道:“宗内出了筑基长老,有利于掌控局势,但筑基长老多了,也有可能对我们权力形成威胁…… 还好,如今的闵莲和舒望生都是我们提拔上来,算是亲信,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柃笑道:“青丝,你着相了,积香宗虽然是我们所创立,但却也并非你我一家之宗门,而是香道之宗门,他们只会成为我们助力,不会成为掣肘的。 如若有那么一天,宗内长老成长起来,要与我们争斗,也只有道途之争。” 慕青丝心中一动,目光炯然,看向李柃:“夫君当真豁达,这宗门基业也只是过渡的工具么?” 李柃道:“那当然,堂堂修士,岂能陷入凡人争权夺利的窠臼,宗门是为助力成道,不能让它反过来成为阻碍。” 话是这样说,李柃还是有意识的限制了舒望生的权力,将其局限在香道体系之外的庶政杂务之中。 这是为自己嫡系正宗门徒服务的工具人,打理宗门上下,但却无法染指道统和法统。 这始终还是源于舒望生出身草莽,乃是江湖之中的散修来投,无法得到李柃的信任。 就连闵莲,其实也权力有限,并不能够干涉太多教学和道统传承方面的事情,也就是门内缺乏筑基修士,才让她带队前往小榄岛。 但是舒望生的长孙舒长生不同,他是诞生于积香宗内的新生代,舒望生原本想着自己老朽,道途无望,莫不如留下子孙后人继承家业,因此也曾娶妻生子。 他的子女平庸,没有留下什么指望,反倒是这个孙儿聪慧过人,还有几分借香道修炼的可能。 李柃为表亲近之意,收其为记名弟子,是为宗主门生,只待完成宗门学堂的基础教育,再凭本事考入内门,便是正式的弟子。 李柃这些年间已经亲自收取了几个这样的正式弟子,都是精选的良才,出身背景各有不同,但却一视同仁,就指望着他们能够成才,以在数十上百年后,成功接替自己支撑起这个宗门。 到时候,他和慕青丝也可以放心成为太上长老,自己逍遥自在。 借着这次成功炼制大丹之机,李柃开始给各方写信,索要新的投资。 他之所以能够独占小榄岛,并非是自己强力,而是有用。 他能够代替各方的巨头们研究此间天材地宝,掘出产价值。 各方也乐于扶持他为香道大师,研制各种香品。 但那些人也全部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这些年间沉寂无声,并未投入太多支持。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要好好宣扬一番。 与此同时,李柃也贴心的去信给玄辛峰,就指望着此物对老祖有用,也能助她延年益寿,多保自己几百年。 那样的话,自己的日子就能舒服许多了,不必急于寻求结丹,匆匆忙忙。 结果玄辛峰那边的回信很快就到了,黄云真人亲自跟李柃通话。 “你得此宝物,能够想着老祖,也算是有心了,但我早年曾经服食过各种天材地宝,早已经把寿算用尽,这等程度的宝物,应该是无用。” “全都无用么?”李柃默然。 “神通不及业力,天要人亡,人不得不亡。”黄云真人此言似乎意味深长。 李柃只以为她在感慨,也没有多想。 尚长老那边也很快有所回应,正如李柃所愿,给了一些符钱和灵材。 但这些东西,各方都紧缺,也没有那么大方敞开供应。 真正为李柃所看重的,还是附带的典籍资料,以及各种秘术。 得益于石玑子惹出来的祸端,李柃得机获得大量道体与生命元气相关的秘术,极大增长了自己见识,积累了底蕴。 宗门典籍《香道大典》得以顺利编撰,并且不断丰富精深起来。 此典的第一部分为天地人三卷,记录天地自然之中所生的各种香料香材,以及人之专属,七情六欲,香火愿力诸香。 第二部分为香方香谱,合香诸法; 第三部分为相关的修炼法门,合称众妙化香诀; 第四部分为香道相关的奇闻异事,香绪之余; 第五部分则专门讲解各种香道之炉,所用器物。 简而言之,便是香材,香方,香法,香绪,香器。 而今,天地二卷大大丰富,人香卷也已然有成。 又一日,李柃结束整天的研修,依例下了浮云台,去山间巡游,看看这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大好基业。 忽的,内门别院中,儿童嬉笑和众人怒骂传来。 “臭小子可恶,竟然把那东西涂在上面,还说甚么粪涂墙!” “呕!好臭……你他娘的……给我站住!” 迎风似有一股奇异恶臭传来,熏人鼻窍,呛烈难闻。 李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神识探照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是最近新收的记名弟子舒长生又恶作剧了。 他似乎把什么东西泼洒在某人的房舍,搞得苦主苦不堪言,带上几人来抓他,结果一个个都像是修为全失,五色皆迷,一时半会还追不上。 “哎哟!” 舒长生跑着跑着,忽的感觉自己撞上什么人,抱着头摔倒在地,跌了个仰面朝天。 追他的人见到,却是停了下来,一个个乖觉站好,忍着一路过来飘散的恶臭,恭敬行礼道:“参见宗主!” “免礼。”李柃闭着气,看向几人,“你们在这里做些什么?” 第280章 天赋异禀 “宗主,这个舒长生真的是太可恶了,他竟到处投放腌臜之物,我已经无法直视愤图强 这个词了!” “就是,这才来到内门几天功夫,到处都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大家都还修炼不修炼了。” “这家伙就是个害人精,我们三天都不曾吃过饭了。” 几名内门弟子气愤异常,纷纷控诉舒长生的恶劣行为。 舒长生似乎也知道自己栽了,乖乖的捏着衣角立在那里,眼泪汪汪道:“宗主,我错了。” 李柃闻着他身上毫无变化的人香,不禁笑了笑。 真正的熊孩子哪里是那种跟大人正面硬杠的夯货,这种会道歉会认错的品种才最难缠。 这要是偏心的老祖,见其聪明伶俐,说不定还觉得可爱。 李柃把手一挥,法力流转,将其束缚住:“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小子用什么东西来谋害你们,就让他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那敢情好,就该这样!” “宗主当真是英明啊,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几名内门弟子其实也知晓这个舒长生的出身,等闲打骂不得,但得了李柃这个宗主的口谕,谅那新晋筑基的舒院主也无话可说。 “不要啊,我真的知道错了,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舒长生害怕求饶起来。 “小子,现在才知道后悔已经太迟了。”众师兄师姐义愤填膺。 李柃看着舒长生,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这顽童看起来一副害怕的模样,但实际上,身上的气味并未生任何改变。 李柃感知灵敏,可以借此判断,他其实并不是太在乎这些东西。 不一会儿,几名弟子奉旨拿人,把舒长生绑在了庭前的木柱上,然后取来他恶作剧所用的一罐恶臭油脂,上上下下涂了个遍。 “哇? 好臭!” “实在太恶心了。” 这种油脂是他自己所调配? 散着强烈难闻的腐臭味道,同时还兼具着几分干扰精神的力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恶作剧之物? 而是武器了。 李柃面上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吩咐在旁观望的宗内管事道:“这东西看起来还不错,收起来充公? 加以研究。” 同时又对舒长生道:“你就将功补过,把炼制此物的配方交出吧。” 舒长生眼前一亮:“那是否就可以炼制更多此物了?” 同门师兄忍不住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李柃闻言为之一乐? 哈哈大笑道:“确实如此? 不过你不要总想着拿此物来恶心自己人,这样会让人讨厌的。” 舒长生若有所思的点了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李柃突然问道:“你是否根本不怕这种臭味?” “啊?”舒长生闻言不禁愣了一下,旋即才现? 别人都捂着鼻子站得远远? 一副百般嫌弃的模样,自己此前也在假装难受,但被宗主说话吸引注意,一下竟然忘了演戏。 “啊,好臭? 快放开我,我要回家!”舒长生叫闹起来。 李柃颇感兴趣的观想气味? 具现香魄,只见此子周身上下? 褐黄色的气雾弥漫,丝丝香魄如同烟尘般散溢开来? 一如其中气味所呈现的香魄。 但这些香魄接触到他身躯的时候? 却似融入了一个黑洞? 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就仿佛,他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将其吞噬了。 不过再细看却又可以现,这并非是真正的吞噬,只不过是其肌理有异,并不与这些香魄生反应。 其鼻孔之中气息如常,似有烟雾出入,但却并不接纳这种香魄,乃至于进入体内之后并不参与循环,反而原原本本的流传出来。 “这是……” 李柃颇感惊讶,放出神识细致探究,结果惊讶现,还真的是如同自己所见那样。 他心情激荡,忍不住都为之惊讶起来:“难道此子还是个天赋异禀者?” 如今的李柃也算是见识广博了,但总览前人笔记,典籍,诸多见闻,秘录,都没有记载过这种现象。 毕竟别人也无法看见这般的景象,也不会去刻意记录下来。 不过相似的情况,倒是有所记载。 这似乎是一种鼻窍有异于常人的体魄,能够过滤掉一些对身体有害的香魄,天然对某些气味免疫! 换言之,他很有可能不怕臭,所以才能忍受这种恶心难闻的气味。 但是顽童天性好奇,见大人们似乎都非常害怕这种气味,便故意捉弄他们。 “长生,你老实回答,究竟是,还是不是。”李柃神色严肃下来,质问这顽童。 他在说话之间,运用上了香道操纵七情六欲的法门,惧之一意流转。 此香源自于人面树所携带的上位物种威压,配合彩虹花中精炁凝炼而成,等闲凡人,野兽闻之,都要震怖,甚至就连低阶修士都有可能为其所影响。 李柃根据此树之中提炼出来的人香素调制此香,制造出了能够震慑包括行尸在内的许多魔物的新无胜香,又或可称人面香。 旁人见之,只感觉宗主身上气机忽的变得深沉可怕,如同魔渊之中的怪物。 这一回,舒长生终于无法淡定了。 人面香的等级远远过平常凡香,他即便天赋异禀,也难以抵挡,把嘴一撅,就大哭起来:“我要回家!” “果然,这种直接作用于神识感应的香品就无法抵挡么?” 李柃无视其苦恼,只是暗自思索。 这里不是家中,再如何哭闹也没有用,一阵过后,恶劣的顽童也只好乖了下来,老老实实回答李柃的问题。 终究是顾着舒望生的情面,还有自己记名弟子的身份,李柃并未当场把他带走研究,而是先派人通知一声,找了家长过来。 “此子性情顽劣,引起众怒,念在其年幼无知,不予逐出内谷,但仍然难免其他责罚。 就先禁闭几天,以作警示。 你们留个他熟悉的仆从或者亲人照顾……” 舒家人也知舒长生实在太过顽劣,需要好好整治一番,千恩万谢答应下来。 李柃一边整治舒长生,免得成为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一边却是暗中对其进行观察和研究。 经过有意无意的几次试探之后,果然现,他竟真的天生对多种臭气免疫,鼻窍并不吸收其香魄。 不过这种免疫能力也并非全能,类似人面香那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异香就完全没有效果。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种特殊天赋有什么用处,但想来未来若是踏上修炼之途,多少也算是个特长。 李柃专门把舒望生找来,告知他这件事情。 舒望生听闻,又惊又喜。 他本来就是打算将自己长孙朝炼气境修士培养的,如若能得此天赋掘利用,说不定还真能够成才。 “宗主,您可否破格擢升他为正式弟子,免去入门考核?”他忍不住拉下老脸来恳求。 “入门之试是宗门大政,正式弟子的名位也是公器,就连我这个宗主都不可私相授受!”李柃非常有原则的拒绝,“你还是想办法好好掘他的天赋,多投钱财加以栽培吧。” “我唯一能够答应你的是,等到适龄之后,通过考评,必定重点栽培。” 舒望生老脸一红,连忙致歉道:“是老朽孟浪了,这几年间,我一定好生督促他。” 李柃道:“我积香宗的炼气之法是熏香入味,相当于其他宗门的洗经伐脉,脱胎换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充分掘体内灵根资质的效用,即便是长生这般灵根资质不全之人,都有可能炼气的。” 李柃自己就是食香炼魂而踏上修炼之途,自然有底气这么说。 但相比五行俱全之人,的确也差了几分机缘。 相信不必多说,舒望生也知晓这一点,必定会多加努力,全力栽培。 实在不行,宗门也不会吃亏,反正宗门人才看的是概率,从来不在乎一家一人。 一段时日之后,李柃下去巡游,探望舒望生之余,顺道再看舒长生。 结果却见,这个顽童被关在了房间里面,案上是如山高的书册。 舒长生房间墙壁上,案台上,柜面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香谱香方和宗门所传的修炼之法。 吸收了源自于商会支持和九灵门典籍的红利,积香宗内引导之法是非常丰富的,底蕴深厚得简直不像是个新立的宗门,而是那种已经存在数百上千年的大宗。 针对不同灵根资质和家庭条件,都有不同的引导之法。 李柃见到,心情甚慰:“长生,用功了许多嘛。” 熊孩子幽怨的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出冷哼:“我知道你,这些书多是你编撰出来的,叫我好生难背!” 舒望生急道:“怎么跟宗主说话的,没大没小!” 舒长生恨恨道:“都是你跟我爷爷说我坏话,才把我关在这里背书,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写一大堆书给你背!” 舒望生吹胡子瞪眼:“你还真无法无天了!” 李柃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童言无忌,不过,有志气!本座也希望有那么一天!” 身后几名随行的宗门管事闻言暗笑,却是觉得这个熊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知此事的难度。 宗主李柃可是此世香道的引路之人,未来要称尊做祖的人物。 这部《香道大典》也注定了是要流传出积香宗,成为香道共同尊奉的圣典的存在。 能够为其添砖加瓦,都算得上是香道的圣贤人物了,一大堆?那是做梦呢。 不过念在其年幼无知,也就没有人跟他计较了。 舒长生这边消停了下来,其所拥有的资质和经历,却是让李柃颇有感触。 他这时候愈确认,香道资质未必见得等于灵根资质,拥有灵根之人,也未必见得适合修炼自己的道途。 “终归还是要充分掘食香炼魂和观想香神之法,挥天香引的作用。 我已然打通香道炼气至筑基的关窍,给予了不少修炼专修此道的条件,但在掘凡人和类似自己的灵根不全者,却还是多有不足的。 好比这舒长生,其实是个不错的香道苗子,但就是这样的苗子,都无法确保其一定能够踏上修炼之途。 终归还是要靠其家世,以及祖辈巨额的投入,才能增加成功的机会。 如若换成普通凡民出身,说不定就白白浪费了。 但不管怎么说,民间或许多有天赋异禀者,先纳入麾下再说。 就算要烂,也是肉烂在锅里。” 慕青丝委婉提醒道:“夫君,通常宗门的做法,是开辟一国附庸,如过去老祖所创的玄辛国,还有石玑子掌控的昉甾国……我们在此根基不足,好像并没有什么主意可打。” 李柃道:“倒也是,我们手中并无凡民国度附庸。” 不过无归无,他也同样还有办法,那就是从竹步国内,甚至阿叱厘国想办法。 前者已经是自家师兄弟们的势力范围,在那里影响力巨大,有反客为主之象。 后者则是个青川坊那边的小岛国,佟礼是那里的王族。 佟礼正是当年和辛大元一起合作制假之人,当初还有一起的那个散修被杀鸡儆猴了,但是辛大元和佟礼两人都留了下来。 如今宗门有所需求,或许正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 还是老办法,多拉一些适龄少年过来,从小养育,没有天资的就转为杂役,劳工之流。 修仙宗门想要扩张自己的势力,还是颇为方便的,十年前草创,空架子才刚刚搭建起来,没有必要考虑这个问题,但十年之后,新生代上位掌权,摊子铺开,就需要大量人手了。 与其十年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不如现在就高瞻远瞩,加以解决。 于是,李柃很快去信联络远在阿叱厘国的佟礼,与之讨论这一问题。 佟礼很快回信:“愿听从安排。” 他这些年也听说了李柃得名头,老实本分,不敢造次。 更何况,积香宗要从他阿叱厘国开山收徒,也算是桩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阿叱厘国头上并没有自己的宗主国,也没有什么仙门靠山,或许可以趁此机会攀上积香宗的关系。 第281章 说好的爬山呢? 茫茫大海上,一艘宝船乘风破浪,从遥远的阿叱厘国方向驶来。 这是佟礼应李柃要求,在国内招募了一批适龄儿童,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慕道心切,一心想要拜入仙门,或者与仙师拉上关系的凡民家庭所出。 并不用担心生强迫或者其他不忍言之事,因为对绝大多数的凡民而言,拜入仙门是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想要登上这艘船都还不见得有机会,若非李柃指定了需要一定比例的各色家庭,还真轮不到他们。 阿叱厘国的权贵们也不可能会白白的把这种机会让给平头百姓,在他们看来,自家的子女就算拜入仙门,当上一个杂役,都比在凡世间厮混要好得多。 这要是出了一位炼气修士,甚至筑基仙师,那就真的是祖坟冒青烟,家人也可以跟着鸡犬升天,封侯拜相了。 “这次前往积香宗,是因仙门开山收徒,你们要好好表现,为各自家族争取机会……” 有一些早慧的少年们,回忆起了尚在家族之时父母亲人的叮嘱,不由得暗自攥紧拳头,誓定要出人头地。 也有幼童懵懂无知,在船舱里面哭闹:“我要回家……” “积香宗的收徒年龄,仅限于六至十二岁,根本不再接纳江湖散修呀,国内几乎所有满足条件的人家都想把自己的子弟送来,都在做梦想着一步登天,出个仙师子弟什么的,将来好照顾自家……” 甲板上,两名成年男子站在船头看着海上风景,低声议论着。 这两名男子当中的一人正是佟礼,另外一人则是国内大贵族之一的佟岚亲王,他们同为王族成员,也是这一次负责搜罗儿童,运来此间之人。 佟礼道:“他们倒是做得一场好梦,仙门拜师之后? 是要斩断尘缘? 与世隔绝的,这是为了增强仙门的实力? 而不是为了让弟子们在世俗开枝散叶。” 佟岚道:“是呀? 那些人终究还是太天真了,宗门上头有长老? 有宗主,若非拥有一定权位? 如何能够照顾得了家里?还是像我们佟家这般? 直接攀上李宗主的关系,才能得享国祚多时,再续他个三五百年。” “呵呵,如此看来? 我这还是因祸得福。”佟礼不无自嘲道。 “那可不是? 要不是你阴差阳错招惹到了李宗主,还指不定有今天这个差事。”佟岚看了他一眼,“话说回来,这一次我们佟家也趁机精选了三十余子女进去,名册上并没有做掩饰? 会不会出问题?” 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佟岚尚有几分忧虑。 因为他们也是有私心的? 想要趁机会往积香宗内塞人。 “当中只要有一人能够成才,顺利拜入内门? 那就是十倍百倍的回报。 虽然我们口口声声称仙门要断绝尘缘,了断因果? 但这份血脉关系? 始终还是能够换来不少好处的? 至少佟家在阿叱厘国的王侯地位就能够有所保证了。 就是不知道,是否会认为我们私心太重,反而多有排斥。” 佟礼道:“应该不至于,因为按照修仙的困难,绝大多数凡民都没有资质可言,送去参选的当然是多多益善。 我们这些子弟,大多数也是成为宗门杂役的命,李宗主这般人物,眼中是没有这般计较的。” 佟岚道:“那我就放心了,他们大多都是家中的次子,幼子,连我家小儿都送了进去,就当是夭折了,他年倘若有成,再来计较。” 佟礼呵呵一笑,道:“其实我们佟家还是颇有优势的,因为我是炼气修士,自有办法横跨大海往来此间探亲。 只消得每年一次保持联络,就能比常人家多出几分亲近,倘若当中有别家出挑的,也寻机会结交一番,国内那些个怀有异心的家族,只不过是为我等作嫁衣罢了。” 佟岚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倒也是,异国他乡,宗门修仙,岂还有家族尘缘之余地,今后他们所重视的,只有同门之谊,宗内关系了,也就只有我们这般能够探视的,才有机会保持联络,不断血脉亲缘。” 旋即又道:“话说回来,你也是修行中人,应该知道仙门的一些规矩,他们收徒纳新,究竟是个什么样?” “爬山!”佟礼不假思索道,“这个我熟啊,仙门收徒,不就是爬山么!” 佟岚蒙了:“仙门……爬山?你莫不是在唬我?” 佟礼鄙夷的看了这个凡人亲王一眼:“三叔,虽然你是我族叔,年纪也比我大,但说到这见识嘛,呵呵……你可真是有所不知啊。” 佟岚还真就不服气了:“那你倒是说来听听,这仙门开山收徒,跟爬山有何联系?” 佟礼道:“当然有联系了,爬山,就是登高,登高才能望远,对吧,这寓意着仙山之人登山升仙,从此之后,再非凡人!” 佟岚僵住。 佟礼道:“山上之人是为仙,这不需赘言,我所说的爬山,也不是等闲的叫人沿着山门石径往上面怕,而是各设法阵,禁制,施加以重重考验。 好比金钱美女,功名利禄,但凡稍有迟疑,就会黜落……” 佟岚再僵,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我说这些幼童还都是些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吧。” 佟礼瞥了他一眼:“你没有听说过抓周么,周岁幼儿,抓取官印,玩具,纸笔,岂有懂得这些东西背后蕴藏寓意之理?还不是靠着冥冥之中的因果牵连占卜未来?这爬山之中,幻阵考验,也是同样的道理。” 佟岚道:“好吧,你见识比我广,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佟礼得意一笑:“那是……再说了,这爬山也需要强健体魄,对吧,但凡身有暗疾,远比同龄人孱弱的,都被淘汰了,所以这爬山一说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考验精神意志和体魄的复杂道理,实乃修仙之人开山收徒之必备。” 说话之间,远方的海岛越来越近。 “终于到了,这么多天的远洋没有碰到风暴和海兽,多赖航道可靠。”佟礼眺望远方,止住了和自己族叔的闲聊。 一个时辰后,宝船靠岸,积香宗的登仙院管事齐聚在此,带领着隶属于他们的杂役和执事们迎接。 阿叱厘国的官员和对方对接,佟礼很快就从当中见到了自己的熟人,以前曾经一起制假贩假的辛大元。 “辛道友,别来无恙呀,你这气色看着是越来越好了。” “佟道友见笑了,我如今是在天工院担任管事长老,混口饭吃而已。”辛大元摇头苦笑道。 直到此时,他才想透,当年自己偷奸耍滑,究竟错过了什么。 同为炼气境修士的闵莲,如今已经是宗门内的实权长老了,是真正的高层,而自己却连天工院掌院都没有混上,充其量只是挂着个管事长老的名衔,主持炼制遐草香的工坊。 不过相比其他,这也算是难得的肥差了,而且近些年来,门下的学徒,杂役越来越多,炼制灵香的技艺也逐渐变得成熟起来。 他不用再像过去那样终日劳碌,轻松逍遥了许多。 如此一来也就逐渐接受自己加入积香宗的事实,甚至谋求着在这体制之内厮混了。 他算是彻底看透了自己,并没有什么筑基的指望,也因过往的偷奸耍滑恶了宗主,被搁置在旁冷落。 但终究还是靠着一手天赋能够厮混,资历也足够之老,是在宗门成立之前就已经有了名位的管事长老,跟商会对接的管事,甚至如今已经成为高层的闵莲都有几分交情。 就连炼制遐草香的工坊,都是在他努力之下一手创建起来。 单凭这份功劳和苦劳,完全足够他在这宗门内混吃等死了,倘若再生养子女,同样叫做开宗勋贵,宗主嫡系。 辛大元算是悟到了,也就起了几分心思,过来和过往的老友攀攀交情,为生前身后做准备。 积香宗下自有坊市,不久之后他们就在镇上最大的酒楼开宴,享受起凡俗国度难得的灵材盛宴。 辛大元的俸禄不低,天天享用辟谷丹之流的东西也腻了,请老友喝起本地特产的百香灵酿以及数种灵材级香料处理过的珍肴,直让佟礼等人惊呼人间美味。 说起入门考核的事情,辛大元愣了愣,旋即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积香宗的入门考核哪有那么麻烦哟,只是简单的识文断字,凡有基础的丢到大班,没有基础的就在小班,各自授予学识,教导规矩,一年之后再统一转入宗门学堂。 然后是每月一小考,每年一大考,记录成绩,研判水准,修满条件便送去参加入门之试,成为外院弟子。 直到那时候起才有真正的法门传下,开始引气入体,炼精化气,但那少说也得有七八年过去了。” “这,这得十五六岁才能拜入外门?”佟岚不禁咂舌。 “那当然,之所以要招收幼童,是因可塑性高,而且能够培养对宗门的归属之感。 本宗收徒,从来都是多多益善,管你什么良材美质,榆木脑袋,都各有教育之法,以及将来去处,如能授予学徒劳工出身,或香坊技师,也算是有了一技之长。” “什么,竟然是来此学那旁门技艺,炼香制香的吗?” “说好的修仙问道,凡脱俗呢。” 佟礼和佟岚不由得愕然,如果他们是地球老乡,大概就要生出说好的硕博连读变成隔壁技校学艺,还得下车间实习的懵然之感了。 “这,这仙门收徒,不是该是这样的吧?” 佟礼不由的深深为那些幼童的前程担忧起来。 “那你以为该是怎样?”辛大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其他仙门收徒,不也是要择优而取,大多数都成为宗内杂役。” “那倒也是,能够学得几分本领,成为学徒,技师,不见得会比宗内的杂役差。”佟岚说了句公道话,“就算真的要衣锦还乡,那好歹也是海外归来嘛,都是仙门出来的,谁管你是宗内杂役还是正式的弟子。” “可是,别的宗门它……”佟礼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一时语结,竟无言以对,脸都憋得通红。 “你都说了是别的宗门,不同的宗门自有不同的规矩,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辛大元道。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是李柃把自己前世的一些制度照搬过来了。 他所推崇的是学院制的教书育人之法,而不是古典修仙的那种师徒传带。 其实修仙界中也有宗门开始改革,采用类似的体制,但却因历史传统之故,未能走出新的道路。 师徒传带,就免不了灵峰,也免不了由此而诞生的裙带关系,私相授受。 就连学院制都免除不了学阀,师徒传带的话,弟子兴衰荣辱,全系于恩师之手,势必又要套上封建时代的人身依附关系,围绕着自家灵峰打转,而不是宗门。 李柃自己就深有体会,他是出生于玄辛国之人,隶属玄辛峰,老祖还把九公主都许配给了他,算得上是恩重如山。 但这一切都和天云宗无关,如若有一天,老祖说要叛出天云宗,要他支持,他都得遵循这个时代的理念,无条件支持。 但如今,他自己是宗主,是要从上至下治理各峰各院的人物。 为了把宗门权力归一,有利于香道的传承和展,这一番顶层设计也是用心良苦。 辛大元和佟礼等人并非智慧不够,但论见识和谋虑,自然不可能达到李柃这般的深度,也没有必要达到。 毕竟这种事情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也只不过是感慨一番就忽略过去了。 不过也正是这一番交谈之后,佟礼和佟岚等人才确认,积香宗真得没有什么爬山考验,也没有什么宗门比武。 只有月考,年考,学分,手艺…… 成才也靠的是概率,靠的是教学质量,根本不考虑什么天才和庸才。 只有灵根俱全,确立了修仙资格,而且又满足学分要求,拥有一定香道底蕴的人,才会被授予天香引法门,还有酴醾香的资源,真正踏上修炼之途。 第282章 辛大元会老友 酒足饭饱之后,辛大元热情招呼佟礼和他的族叔佟岚,前往坊市东南的山门所在。 他要带两人参观积香宗,增长一番对这个新立宗门的了解。 “走走,我带你们看看这边的山门,这便是北海之地新立的仙宗,一般的散修,他可没有办法轻松攒下这么大的基业。” 辛大元如今也是以积香宗之人自居,言语之间充满了自豪。 佟礼和佟岚对视一笑,出于好奇,也跟着过去。 毕竟是国内诸多幼童和子弟未来进学成长的地方,还是有必要好好看过的。 他们出的地方是山下坊市,呈现出方圆十数里的方形轮廓,里面已经开始建立起繁华的城镇,生活着数以万计的人口,预计今后还将继续扩张,增长至数十万人口。 此间是凡世的范围,但与那些远处他方的凡俗世界不同,这里直接受着积香宗的影响,所有一切几乎都是为它而存在。 往来出入的商旅,世代为宗门服务的杂役,民夫,外来的散修,常客,都将在此下榻,生活。 该处地势较低,是一个开阔的平原,仰头往东南方向望去,可以见到一座浮空的平台,还有一些如同天空岛屿的巨石悬浮在周围。 上面亭台楼阁隐没,如同天上宫阙般潜隐在山间的云雾之中,充满飘渺之感。 “我一来九畹岛就看到那里了,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料想整个九畹岛都可以看见那处地方,佟礼忍不住问道。 “那是利用浮空石搭建而成的浮云台,乃是宗主私人所有的空中楼阁,宗主所居的清宁居,含香阁等楼台都在其中,我曾经有幸去过那里几次,可以俯瞰整个九畹岛和周边群岛,甚至利用此间的大阵进行攻防,居高临下,拥有着极大的便利。”辛大元介绍道。 这的确是李柃利用小榄岛红利所建立起来的平台,换做正常的宗门展规律,如此之多的浮空石,还有灵材类宝物不易搜罗,即便几十上百年都未必攒得下这样一笔财富,又得优先供应宗门展所需,没有办法如此奢豪的利用到私人领地上。 但是石玑子跌倒,李柃吃饱,一下就把它建立起来,并不会耽搁宗门的展。 按照李柃的规划,那里还有许多空处,暂时以花园和广场填充,将来若有财资,还将在其上不断进行扩建。 他作为宗主,亲自镇守在那里,不但可以非常方便的监视群岛,还能起到震慑外敌和战略机动的作用。 但这座平台并非属于积香宗的宗产,而是李柃自己的私产,李柃计划用数百年的时间慢慢攒下真正为宗门所有的浮空平台,那便是未来内门的所在。 而如今的内门院落则是腾退给外院弟子们使用,外院则是留给宗门的杂役和没有宗籍之人。 届时整个积香宗都将集中在山门之内,更进一步做好世俗和仙门,凡民和修士的规划。 越过那些凡民所居的房舍不提,众人逐渐来到一片成群的精舍。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优美,乃是山下最为殊胜之地,是供给外院弟子居住的所在。 它们围绕着山门和广场,呈现出如同八卦阵式的格局。 中间的山门是一个大大的牌匾,上面用遒劲有力的仙文书写着积香宗三个大字,乃是李柃这个初代宗主亲自所提。 在这牌匾之下,两条盘龙形状的铜炉盘绕而上,各自散出袅袅的香气。 这是李柃安排在此的法器机关,左右两侧分别是积香宗的象征之物信灵香,还有在炼气境界有着重要地位的荼蘼香,闻之令人精神抖擞,体清气正,仿佛连月以来乘坐船只的劳顿都为之消除。 “好香!” 佟礼好奇的看了看这两根柱子,不见烟气,但却隐约可以看见如同水波的气浪从铜龙鼻孔里面涌出,充满了别样的生气。 “这是咱们山门的盘龙柱,日夜焚燃,积香于此,然后被山门大阵所吸收。 按照宗主的说法,迟早有一天,此间天地将会变成积香国,那便可真是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无所不香,天地流风,芬芳不止。” 辛大元介绍道。 如若把整个积香宗山门比作一个大房间,那这两根柱子便是摆在房间里的香炉了。 介绍完这山门的牌匾和柱子,辛大元开始带着他们往上而去。 沿着长长的石阶蜿蜒而上,佟礼终于走在了自己曾经提及过的爬山道路上。 至此,他终于确定,这里的确没有什么法阵禁制,也没有什么爬山比赛了。 “修这么好的登山石阶,不用来比赛真的可惜了。” 佟礼犹自带着几分遗憾。 一路上可见些许亭台,连同着立在山间的栈桥,通向不同的所在。 崎岖陡峭处,甚至还有浮空石所形成的台面帮助承托,六院三堂各自在九宫之位坐落,与中间的主峰呈现众星拱月之势。 由于时间的关系,辛大元并没有带他们一一走遍此间,而是直接往其中一角的方向而去,在半山腰处穿过长桥,来到天工院所在的侧峰之上。 “这里便是我任职的地方,积香宗天工院!” 辛大元不无得意的带着他们来到了这座侧峰山腰处的一座独院,里面有些许杂役,学徒模样的人,见了连忙出来行礼:“辛爷,你回来了。” 佟礼见状,不禁就笑了,私下传音道:“好你个辛大元,到哪里都是吃得开的主,这都爷字辈了。” 辛大元回道:“那你也不瞧瞧我是谁?” 佟礼摇头苦笑。 抛开自我吹嘘和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不提,就佟礼一路所见,这辛大元的确吃得开。 他是积香宗少有的老资格,而所有的老资格,都是出自于月沙岛上工坊的宗主嫡系。 就连天工院的建立,都是以他所在的炼制遐草香的工坊为基础兴建起来,如今整个天工院上下,几乎都是他的门生故旧。 也就是李柃嫌弃他惫懒,又不大懂得管理,从外面找了个人过来担任院主,算是制衡。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若宗主真的想要把辛大元撇开,直接调离天工院就是,根本不会留在此间碍眼。 这又何尝不是以辛大元这个嫡系老人看着外来的院主呢? 得益于此,辛大元在此间的地位是然的,上工时间堂而皇之的下山找人,吃喝闲逛,还带老友来此参观。 他正式的名位只是天工院的普通管事长老,但这个管事,可不是一般的管事,还因天赋异禀之故,时不时能得宗主召见,上浮云台那里去协助开新香品,这叫上达天听。 所以,制衡是真,但是究竟谁制衡谁,那就得另说了。 佟礼感觉,倘若自己处在这个院主的位置上,迟早得抑郁。 不过佟礼并不知道的是,修士并没有那么多争权夺利的心思,应募而来的江湖散修也是个一心养老的老散修,双方之间相处得倒是非常愉快。 那老院主非但不抑郁,反而还焕第二春,来到此地就娶了一房夫人,养育后代。 这也算是为山下的坊市城镇添砖加瓦了。 “随便坐,我在这里藏了些好酒好茶,待我拿出来招呼你们。” 辛大元在这院堂里面有自己的专属地盘,乃是一整座独院。 其他平级的管事长老之流,都得挤到峰上的固定场所办公。 佟礼见了,不禁感叹道:“你这里还真宽敞!” 辛大元道:“这是宗门新立之初就占下的,也没有人不识趣的赶我走,他们开不了这口,对吧? 说起来,这座侧峰上的一草一木,都还是我种下,院堂楼阁也是我奉宗主法旨督造的呢!” 佟礼看着这个曾经漂泊四方的流浪散修,如今也是一口一个咱宗,宗主,便知道他是真的归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有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又有多少人能够不归心呢? 他们这些炼气境修士,年少之时个个心高气傲,一心想着逆天改命,长生不朽。 但人到中年,就都颓废下来,不讲那些了。 谁能给他这样的生活,他也归心啊。 辛大元拿出来招呼老友的,自然也不是凡品,一出手就是坊间盛传的名贵之物,产自于螺蛳道场的百花灵酿。 “呵,这么名贵的茶你都收藏有,这玩意儿,好像挺贵啊!”佟礼有些惊叹,这老友是豪气了啊,不像以前干完活分账时候那般扣扣搜搜。 “你以为这是螺蛳道场出产?”辛大元似笑非笑,“这是咱天工院里出产!” “这怎么说?”佟礼惊讶异常。 修仙界中造假不是没有,但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以前他是什么都不懂,后来自己遭惨,就都懂了。 “这种百花灵酿可是结丹道场的出产,你们不会那么大的胆子吧……” 辛大元噗嗤一笑:“瞎想什么呢,这是得了螺蛳道场准许,光明正大出产的,而今各方商客都逐渐接受了,也认可咱这积香宗的牌子! 这都是宗主给力,硬生生靠着自己本领闯下的局面啊!” 其实他和佟礼都不知晓的是,这里面涉及到北海分舵高层和李柃的一些内幕交易。 李柃担下了治理废岛和研制长生之药的重任,各方自然也要对他有所回报。 这是白送的产业。 莫说李柃这边出产的花茶本就品质过硬,就是随便拿些凡品糊弄,各方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此中详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无论如何,积香宗出产的百花灵酿,也算是真正得到承认了,北海分舵那边常年采购,指定用来招待各方商客,而各方商客又将它的名气带向更远。 结丹修士,筑基修士都饮用此茶,说它够好了,你区区炼气,低阶修士,有什么资格说它不好? 等你毕生都说它好,未来晋升筑基,晋升结丹,也习惯了此茶,又怎么会打自己的脸? 佟礼和佟岚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品了品,但觉唇齿留香,温馨无比,赞道:“果真好茶!” “送你几包,带回去给国内的道友们尝尝鲜。”辛大元不无得意的打开身边柜台,随意掏出几包。 佟礼无语,好一阵才道:“我说你这人也太不讲究了,好歹给我找个盒子装一装吧,这要是青川千岛的道友们来我阿叱厘国走访,还以为我拿假茶糊弄人呢。” 辛大元嗤了一声,道:“他们懂什么——你告诉他们,这可是内部的散装白包! 这都是我手底下的老师傅们精工炒制的,宗主都喝它,我也喝它,难道还会比市面上流传的差了不成?” 佟礼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于是收了起来,顺口道:“话说回来,这一包得多少钱?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辛大元哈哈大笑,道:“说出来别吓着你,一包三千符钱,不带半点折扣的,这要是包装起来,三包装在灵桐木制作的盒子里面,那就得往上万走了,奇珍楼里买一万一千起,远些的地方,一万二,一万五都打不住!” “一盒过万,是当前我们这边出产的身价,身价,懂吗?” “身价吗?”佟礼总感觉这是金钱大道的东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东西,的确于修炼无用!” 摆谱装逼了好一阵,辛大元不禁又颓然下来,带着些许丧气,对这旧年的老友道:“咱们这修士啊,一旦耽于享乐,沉湎这些世俗凡人的东西,就彻底完了。 你说散修出身,辛辛苦苦奔波挣钱,攒下些许继续,就去买这些东西,有个屁用?” “那是,筑基丹之类的灵丹,才是真正有益的。”佟礼深以为然。 辛大元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他忘了告诉佟礼,筑基丹他们天工院也能炼制了。 不过这玩意儿,他们并不能够贴牌,也没得名位和身价。 不过是供应自用,多出的就为奇珍楼打工,旺季的时候挣些辛苦钱罢了。 他如今已经知晓了筑基丹的真相,愈对自己的筑基前程绝望起来。 但这种事情,大小也算是个机密,而且说出来有些打击人。 于是叹着气附和道:“是啊,辛苦一生,攒下几十万符钱,买筑基丹,搏一把晋升突破的机会,总比这些无聊的奢靡享受要好吧?” 第283章 传道理念 在这积香宗山门盘桓两日之后,佟礼和佟岚终于得到消息,李柃出关,可以会见他们了。 连忙跟随着前来带路的宗门执事,沿长长的登山石阶往上而去,在半山腰通过栈桥行至九宫八卦的中心处,来到一个香木搭建,外形似鸟笼的亭台中。 这是一个建立在数丈见方的平台上的凉亭,下方基座全无支撑,就这么凭空悬浮在两道栈桥中间的泊位上。 “请。”执事站在亭台旁,示意佟礼和佟岚进去。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但觉如履平地,根本察觉不出和其他地方的区别。 执事也跟着走了进去,在亭柱上面的机关按动一下,旋即便见基座浮起,沿着一道淡淡的金光印迹,直直往上而去。 不多时,他们终于登上了李柃所在的浮云台。 这是一个由五座浮岛组成的浮空平台,中间主岛约莫百丈见方,上面立着一栋大大的三层建筑,附近是略矮的厢房,阁楼,东西南北各有亭台楼榭,观景平台,中间以栈桥相连,宛如一体。 如今他们登临的地方是主岛的东侧,出了亭台,前面是个十余丈见方的院落,栽满各种奇花异草,在浓郁灵气的滋养下尽情盛放。 沿着砖石铺筑的地面往前走去,便见李柃在庭前的石台上盘腿而坐,和熙的阳光照耀在身躯上,宛如渡上一层神像般的金箔。 他的气息深邃而幽远,四周洋溢着淡淡的清香,如空谷幽兰。 他似乎正在修炼着新的香魄,一团宛若云雾的华盖飘荡在上空,如同夏日炎炎所升腾而起的热浪,当中蕴含着浓郁的生机和灵气,莫说佟礼?即便是佟岚这般的凡人都能从中感受得到几分生命的律动。 随着这些意蕴扰动?漂浮在头顶的华盖似乎愈浓厚了,阳光照耀间?仿佛透明状的祥云虚影。 佟礼感觉李柃比起过去好些年头愈修为高深?难以揣度了。 “佟礼,你这次做得不错。”李柃目光微垂?依旧盘坐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却并不妨碍接见佟礼和佟岚?“若得阿叱厘国凡民充实宗门,我宗许多规划都能顺利完成。” “参见李宗主。”佟礼和佟岚回过神,连忙行礼参见。 佟礼讨好道:“蒙李宗主不弃,许我阿叱厘国人以寻仙问道机缘?这是我等的荣幸?我谨代表国内五百万生民感激不尽,但求能成定例,每隔五年,或者十年在我国内广收门徒。” “呵呵,寻仙问道虽是机缘?但父母不见儿女,儿女不能敬孝?出家修炼,斩断尘缘?终究还是有悖伦常。 况且持续进行下去,阿叱厘国诸民不务正业?都在盼着逆天改命?成就仙师便能拥有一切?实属谬误。 正所谓福祸相依,这种事情对你阿叱厘国,对你国内生民究竟是好是坏,尚还未可而知。” 李柃淡淡一笑,睁开眼睛,悠然说道。 听到李柃这么说,佟礼总感觉另有隐情,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应是。 李柃询问了他一番阿叱厘国国内的详情,以及各种资源出产,旋即便听得佟岚道:“小国仰慕仙宗,愿为附庸,还请仙师怜我小国寡民,应许以庇佑……” 李柃略作沉吟,道:“可。” 佟礼和佟岚对视一眼,尽皆露出欣喜之意,连忙躬身行礼道:“谢过李宗主!” 李柃沉吟一阵,问道:“我今日召你们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佟礼连忙道:“还请吩咐。” 李柃道:“你们对香道技艺了解几何?” 佟礼和佟岚微僵:“这个……” 李柃微微一笑,道:“香道者,通天彻地之道也,香者气之正,可以明心,见性,纳德,证道,实为我辈修炼之根基。 倘使阿叱厘国学子业艺有成,必得其道,虽未见得人人炼气筑基,但亦多有谋生立业之手段。 以你们之见,倘若我让他们取得真经而回,归国创业,是否能够带动当地香道展,胜过寻常修士庇护?” 佟礼讶然:“归……归国创业?” 李柃道:“不错,修士基业,是为香坊,香斋,香寮,得我道者,亦可出师,开派授徒! 其实阿叱厘国若要避免灾害与海兽的侵扰,不必求告于我,放眼本国修炼有成者亦可。 只是这般一来,可能会对你佟家一族造成影响,我事先和你们说声,看看如何解决。” 佟礼和佟岚听了,当真是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平心而论,他们的确需要庇护者,但若这些庇护者来自于国内其他家族和势力,却又有可能反过来力压佟家,夺去他们的名位和权柄。 本以为一入仙门深似海,那些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却不曾料,李柃秉承的是开枝散叶的传道理念,有意让他们归国展,传播香道技艺。 如此一来,阿叱厘国取得真经,必定能够成为一方香道达之地,生民多有基业,福泽绵长。 这可胜过什么修士的承诺,庇护太多了。 但这般富强起来之后,阿叱厘国,还是他们佟家的阿叱厘国吗? 这一点,实在值得存疑。 李柃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提前和他们说明。 佟礼猛一咬牙,应许道:“小国寡民,何敢以一家兴衰耽误大势,愿听从李宗主安排。” 李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具体事务,你们去和庶政院的舒院主谈吧。” 宗门是修士修炼的工具,庶政杂务,当然不能劳累自己。 反正已经有其他宗门现成的章程和规章制度,大体照搬,总不会有错。 不久之后,两人告退离去,李柃依旧盘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夫君,本宗新立,并未有过附庸,竹步国又早有其他势力插手,恐怕得再过一些年头才能谋得归附,有这阿叱厘国先行,倒也不错。” 慕青丝从房屋里面走了出来,面带笑意道。 李柃微微颔,道:“北海之地多见小国寡民,并不能够像玄洲大6上的那些国家,动辄几千万,上亿人口。 但,各方岛国加起来,人口总数也不小的。 多收一些附庸小国,可以有效增加宗门底蕴。” 大海产生了丰富的资源,但这些人口时常都在面临各种自然灾害与海兽的侵袭,多有损伤,因此需要修士的庇护,这种主动寻求归附的行为,颇具普遍性。 不过经常是见三五修士庇护一国,拜为供奉,国师之流,能够投靠宗门,一方势力的,并不多见。 “阿叱厘国恰巧赶在青黄不接的时期,上任庇护者已经老死,王族之中又有佟礼成才,成为修士,这才得以和本宗结契。 竹步国的话,寻求的是散修庇护,我也不想以强势压人,且让他们履行完当前的契约,几十年之后再说。 不过一码归一码,宗门的抡才大典是真正的大政,我也不可能轻易把生源地局限在任何一国。 还是要多多开拓,谋得更多落子之地。” 慕青丝笑道:“刚才那佟礼,倒是颇为识趣,一下就答应下来。” 李柃淡淡道:“他不答应也没有用,我既然都把这个大政告诉他们,就是打算一力推行,他们若想不被淘汰,唯有让自家子弟多攒学识,多取真经,将来谋求开宗立派,或许还能以香火之情继续得享支持。” 慕青丝道:“此事倘若能成,阿叱厘国内,说不定会多出一个香道门派,无论叫做什么都好,都是继承的夫君你的道统。 而后再有竹步国,青川坊等等多处地界,都可以成立香道势力。” 李柃道:“确实如此,我预计在百年之内,扶植多个小型门派,如同开枝散叶,分散各处。 它们并不纳入积香宗体制,也不受我直接管辖,而是以道统传承为枢纽,建立起类似朝贡体系的香道势力联盟。” 类似国家疆土,有封建式的分茅胙土,亦或郡县设制,藩镇割据诸多模式,宗门也有宗法道统的传承,各自侧重有所不同。 有些宗门重视一体化展,但却多见于成熟道途的体系。 有些宗门避世清修,只是继往圣之绝学。 李柃新立香道宗门,自然是以积极进取的态度为主。 他可以预见,香道扩散,会给后世一统或者其他事情带来麻烦,但也只能服从于历史的局限,把自己这个开宗祖师所能做的事情做完。 其他的,留待后人去做。 故此,弟子们倘若学艺有成,都要外派出去,开枝散叶。 未来的香道宗门,也肯定不止自己创立的积香宗一家,而是有其他许许多多个宗门派系。 香道也面临着丹道,符道,阵道,器道等等其他旁门宗门的竞争,当趁自己还有影响力,多多跑马圈地,扎下根来再说。 …… 小半个月后,来自阿叱厘国的幼童们已经被安排妥当,各自登名造册,录入学籍。 他们进入的是宗门设立的基础学堂,在此授予识文断字,日用百科,力求成为有见识,有思想的仙宗之人,但却并不强求什么修为法力。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成为修士,一些根骨天资上的问题,李柃也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是顺其自然。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李柃要彻底放任。 该做的检测,该进行的关注,还是如常而为。 这一批幼童共计有千人之多,当中已经现了十名灵根俱全者,都是佟礼等人事先进行简单甄别,然后送来。 这是传统上法道修炼有望之人,但却未必见得是香道需要的人才。 而后又进行一番别样的闻香,熏染方面的检测,现疑似鼻窍通灵者三人,感知特异者一人,精神特异者一人,尽皆记入秘档,暗中关注。 李柃一手建立起来的体系,正在快而又有效的运转,开始了消化吸收这些人口的进程。 这是一个以十年起为单位的过程,懵懂无知的幼童到来,十年之后,就出一位香道学徒,技师,亦或者更加高明的香道修士之流。 而当这时,佟礼等人已然踏上回程,准备把这段时日的见闻和从李柃处得知的未来变局告知国内,好及时作出应对。 随船而去的,是九畹岛上坊市交易所得的各种特产。 远来此地,他们是不会空跑一趟的,此行既是为了运送幼童们来此拜入宗门,求学进修,也是为了做生意。 如若航线可靠,进购商货又有利可图,远方的坊市也会多有意动,从而诞生新的行当。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李柃指定刊印的些许典籍。 那是李柃为传播香道特别准备的。 宝船上,佟礼翻阅着手中一本薄薄的《香典简本》,若有所思。 “李宗主所图甚大啊!” 恰如寻常散修也有引气入体之法,或者简单的五行法术,他专为坊间的散修准备了一些简便易用的香谱香方,学成之后,能够炼制出信灵香,酴醾香二物加以辅佐修炼。 除此之外,天香引中,较为简单易学的半册也流传出去。 这将令得坊间修士也能通过闻香,食香二**门,窥见些许筑基层次的奥妙。 但佟礼并不认为,这些举措短时间内会产生什么作用。 “修仙界中,散修出身者也能从坊间获得不少简易法门,知晓修行道理,这是上古修士的遗泽。” 法道通传天下,各道修士也多多少少懂得一些引气入体,炼丹服饵,画符布阵的法门。 个别多才多艺的,还会卜卦相命,炼制法宝。 香道想要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还需时间的酵。 “管它那么多,我们只管把它带回国内,传播出去就是,反正我们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齐备这些典籍。” 佟岚翻阅着另外一本同为香道经典的书册,笑着对他说道。 正当他们议论着李柃的图谋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北霄岛上,同样也有一场风波在酝酿。 那是前些时日,李柃提交上去的研究成果,而今正在得到验证。 “小榄岛还真得变废为宝了,里面的出产,完全足以供应炼制命元大丹所需!” 一个不为人知的密室中,几名商会之中的实权人物暗中商议。 “我们是否要想办法将此岛收回,自己来掌管?” 全本 第284章 暗潮再起 “诸位,这次请你们过来,可不是商量什么收回岛屿,自己掌管的,你们谁有信心能够自己执掌此岛不出问题,谁能保证稳定出产,不耽宝药,谁又能够帮我们研制新药,再获道果?” “这个……” 没有人敢空口白话,无端应承。 “看,都没有吧?可人家李宗主,当年可是打了包票应下,这是他的本事,眼下这般的局面也是他争取过来的,由他执掌此岛,我们放心。” “就是,只知道摘桃子算什么本事,可别把煮熟的鸭子都弄飞了。” “稳定压倒一切,不要无端搞事情。” 各方商会分舵,堂口的人亦深以为然。 听得此言,此前提议的奇珍楼长老也不得不微微摇头,缄口不言。 众意难违。 那些反对的人当中,可不仅仅只有分舵堂口和金钱会人,连自家奇珍楼都颇不以为然。 尚长老默然看着那些人争论,突然现,李柃这些年并没有白干。 不知不觉间,他竟赢得人心,真正能够在此立足了。 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尚长老心中不禁思量,忽的现,接手小榄岛,实在是关键之极。 李柃以此为契机,极大的展现了自己价值和潜力,又以利益为线索,把自己和各方都串联起来,经营了关系网络。 这就颇有当地豪强的气象了。 正分心间,堂中忽有人道:“如若他按照协议,开始向市面供应那种三宝归元丹,应当定个什么品级,列为何种宝物?” 这的确是他们商会应该考虑的事情,但在这场合提出来,带着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嗯,是时候该商量清楚了。 以前一直都没有详谈,那是因为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但如今,真的已经快要成功。” 尚长老心中一凛,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锦衣老者,那是奇珍楼的分舵执掌者之一,同为结丹境长老的分舵高层金崤。 对方也扫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按照旧时契约,我等同属北海分舵,当亲如一家,彼此照应,各行各业,百工之术,俱有营生…… 但,就算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各位说说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尚长老道:“金长老,有话不妨摆到台面上说。” 那老者笑了笑,道:“尚长老,我的意思是,这种三宝归元丹隶属灵丹,应入我奇珍楼,由我奇珍楼代理售事宜才是! 我们有足够的条件举办拍卖大会,广邀各方筑基散修和豪强人物前来竞拍,相信李柃应该也愿意与我们合作,名利双收。” 尚长老道:“三宝归元丹是丹药?我看也不尽然吧,这么说来,茶芜断续膏也是药品了?可它分明就是香品才对。 若是香品的话……当由我金钱会主持售!” 好一个三宝归元丹是香品! 众人面色各异,带上几分古怪的神色。 金崤闻言,不禁都被逗乐了。 但这种事情看着荒谬,于法理而言,却又似乎有几分可行之处。 如若金钱会能够和李柃达成一致,把它弄个香品的名堂,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至于他们为何要争议这些,自是有着其缘由。 当年李柃和金钱会签署驵侩契约,香道一途的诸事,都可交由金钱会代理。 这样一来,就可以把奇珍楼撇在一旁,不用过手了。 按照协定,小榄岛权属,奇珍楼和金钱会仍然各占一成半干股,北霄岛再占一成半,剩下的五成半都是李大师私人所享有。 如若说一份价值不菲的灵材,可以卖上足足十万符钱,那么奇珍楼和金钱会都能各自占得一万五千符钱红利。 但这里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岛上出产之珍品,仍然计算各自产业贡献与研修成果,他们执掌商会渠道,负责联络往来客商与各方豪强,单只渠道成本都能过路折半,再收它个三五万不等! 如若这种宝丹能够顺利开卖,每一份的价值何止十万以计,起码也得数十上百万。 如若好生经营,稳定在百万以上应该不成问题。 这还不是一锤子的买卖,几十上百年持续下来,甚至更久的时间,将会有持续出产,效益非常可观。 更重要的是,此物代理之权都能争夺至自己名下,也为其他近似之物的归属提供了可靠的依据,这将会是非常有利之事。 但是尚长老说完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得意,反而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 她突然明白,为何此前会有人提出要收回此岛了。 那是釜底抽薪之计,想要强行分一杯羹。 如今这个提议是被压下去了,但若有必要,随时也可以死灰复燃。 “尚长老,奇珍楼来者不善,似乎一心想要争夺分成的份额呀。”尚长老身后,一名面相较为年轻的筑基修士悄然传音道,“我听说他们请了多位丹道名师过来,鉴定李道友所提供的样品和简方之余,也在尝试将其掌握在手。” 尚长老道:“炼丹制药这种东西,就算手把手教都不一定能够学会,更遑论只看样品和方子。” “但是那几位丹道名师当中,有号称火眼金睛的裴大师,也有曾尝诸丹,人称药老的辛大师,还有丹道新崛,但却迅获得各方共同承认的古之丹道传人林大师。 他们当中最年轻都拥有着二百余的道龄,论资历,见识,造诣,不比过去的石大师差,想来还真有可能根据自己思路再行一番改进。 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受邀鉴定此物的,十年前我们和奇珍楼就各自抄录了石玑子的道途成果,虽然有保密的协议在,但却并不严苛,他们倘若真的想要,完全可以付出一定代价避过,跟那些大师们进行交易。” 尚长老面色有些不太好,她知道,对方所言不虚。 “伏笔在十年之前就已经埋下,奇珍楼那么痛快交出小榄岛,想来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就是不知,九灵门的那几个人是否会受撺掇,再跳出来惹是生非。” 正当尚长老和金钱会人议论的时候,同在北霄岛上,另外一处地方。 丝竹绕耳,鸿影翩跹,美姬摇曳之中,展现着优美的身姿。 醇酒散着诱人的香气,令得在场众人共醉其中。 然而坐在上的是两名筑基修士,对这一切凡民趋之若鹜的奢华享受丝毫不顾,只是各自低头沉吟,似乎在传音商量着什么。 其中一名筑基修士,正是九灵门的门主原玎,而另外一位,则是奇珍楼的管事。 继戚长老和石玑子原本的驵侩之后,奇珍楼派遣了全新的人员接手与此一门派联络诸事,自然而然,原玎等弟子也变得重要起来。 “李柃已经眼见着要成功……不,我们怀疑,他已经成功!” “可有实据?” “暂时还没有,因为己土太岁失窃,闹出那般风波之后,积香宗吃了教训,保密手段愈复杂,我们就算想要收买协助炼制的丹师,都无从下手,也只有港口和宗内那些只言片语,能够透露些许风声。 比如说,近期积香宗内的舒望生成功筑基,我们就怀疑不是寻常筑基丹之效,而是三宝归元丹。” “原来如此,是为了试药吗?如今舒望生还好端端的活着,八成是真的成功了……” “不错,三宝归元丹倘若能成,小榄岛的价值不言而喻,还有岛上出产的人面树,绝对是别处前所未见的珍奇品种,以前原想着已成拖累,交给他们处理也好,但却没有想到,还真的有变废为宝的本事!” “贵楼的意思是……” “当然是重谋份额,甚至若有机会,反客为主,再次将其掌握在手!” “这……能行吗?” “行不行的,总要试过才知道,你们九灵门难道就甘心看着他风生水起,自己什么都捞不着,只能干看?不要忘了,那人面树可是……” 原玎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不久之后,那商会管事离去,一名和原玎差不多年纪的修士从后面的房间走了出来。 他正是九灵门中,同为石玑子亲传的吴新业。 “你们先下去吧。”他挥了挥手,驱散舞姬和奴仆,在原玎身边坐了下来。 “三师兄,他说了些什么?”吴新业问道。 原玎道:“无非便是些蛊惑人心的话……”旋即把谈论的内容告知。 “还真的成功了。”吴新业关注起了李柃那边的动向,“三师兄,奇珍楼虽然不怀好意,但这一番所言,其实也有道理啊。 我们就算不能将这份产业夺回,重新划定份额,多占几分也是好的,凭什么各方列强瓜分了此岛,我们半点都捞不着? 想当年,师尊也不是白得此岛的,他交出了自己奇遇所得的典籍和秘录,还用未来收益和驵侩协议换取支持,那些商贾……哼!” 修士用着商贾,但却打从心底里面看不起商贾,也不屑这些经营买卖之事。 这着实是个矛盾。 原玎对此自是也有几分感触,但思虑一番,却又还是叹了一声:“话是这样说,可我们凭什么去争?” “这……”吴新业迟疑起来。 “大师兄十年前遭了劫,是被李柃用茶芜香治好的,但也从此落下病根,损伤不小元气,至今仍在闭关休养。 依我看,他身体上的损伤只是个借口,真正不出来的原因还是心灰意冷,根本无心宗门之事,肯定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 二师兄如今也不管事,整天学那劳什子剑法,剑阵,依我看,干脆转修剑道得了,如今尚未学艺有成,也不见得肯出力。 以他性情,如若宗门出事,肯定还是愿意赴汤蹈火的,但这种事情,未必赞同。 这么算起来,九灵门上下,也就只有我们两个筑基,再加张供奉,黄供奉二位长老,在各方心目中的分量,远远不如他一个。 至于奇珍楼那边的允诺,哼,听听就得了,那些商人无利不起早,真要有好处,会那么轻易应许给我们?不过是想要借我们名义生事罢了!”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这种事情,太过急着冒出头,肯定会被人当枪使。 “那该怎么办?”吴新业皱起了眉头。 “拖着,跟他们耗!不要答应,也不要拒绝,看看情况再说。”原玎冷哼道,“九灵门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想要逼迫我们,也没有那么容易。” 吴新业道:“照我说,干脆把这件事情告诉李柃得了,两宗虽然多有龃龉,但比起商会那边……唔?” 原玎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 好一阵才道:“你以为李柃会缺这消息渠道吗?奇珍楼前脚才跟我们商量此事,我们后脚就跟他告密,这种事情也不易为,说不定两头不讨好。” 吴新业语塞。 仔细想想,李柃还真不需要他们通风报信,这么做未必见得领情。 …… “原来如此,果真是闻风而动啊!” 原玎并没有判断错,就在他们谈论此事的时候,李柃已经从尚长老那里得知了此事的来龙去脉,甚至就连奇珍楼延请而来的三位丹道名师的资料,都一并摆上案头。 这一次,是尚玉仙亲自过来的,她借其他杂事交接之机,从北霄岛上的分舵堂口跑到了这边来。 “李道友,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那些人心怀叵测,一心就等着摘桃子啊!”尚玉仙见李柃看了自家老祖亲笔所书的信件,仍旧一副气定神闲,淡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无奈摇头。 “这一次,他们恐怕会借验证丹药之事大做文章,你的三宝归元丹想要正式开售,换取财资,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若被他们卡住了你的财源,过往所贷的那些款子就难说了,等到优惠期限一过,光是利息,都能吃人。 虽说主办这些的是我金钱会,但北海分舵亦有各方势力作股东,共同监管着钱庄的符钱流向,势必趁机会打开宗门,上下其手……” 尚玉仙以为李柃和多数修士那样不关心钱财,不懂金钱大道,为他讲解起来。 第285章 气蕴化象 “呵呵,金钱是因果,也是力量,我岂能不知?尚姑娘,你不必担心这些,若无其他事情的话,找青丝和闵莲叙旧去吧。” 李柃非常不懂风情的端茶送客,懒得听那么多。 尚玉仙只好依言离开,找慕青丝去了。 她打算让慕青丝吹吹李柃的枕头风,劝说他好生应对,不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等到尚玉仙离开之后,李柃面上露出些许若有所思之色。 其实自己该提防的何止奇珍楼。 金钱会…… 本质上也没有任何差别! 不过目前而言,自己和金钱会的合作还算良好愉快,暂时也不需要考虑那些问题。 “笃,笃……” 李柃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忽的伸手,一沓厚厚的卷宗和密信抽了过来。 这当中,尽是岛上生态和变异动植物的资料。 他随意将其翻开,恰正呈现一幅彩页,上面用细腻的笔触描绘着一种外形似七叶幸运草,花瓣呈现出迷梦般的绚丽色彩的奇异植株。 在这彩图旁边,用红色的字迹标注着它的名字。 幽梦花(嫁接)。 对页是另外一种如同茅草的草叶,同样呈现出绚丽多彩的颜色,看起来非常鲜艳。 上面用普通的黑字标注着它的名字。 幽梦杂芜。 在那名为幽梦杂芜的异草之后,接连翻动,则是另外几种奇异动植物的图鉴。 魔指木(嫁接),黑魔僵,阴女,太岁兵,血怨,万毒尸,地魔菇…… 李柃看着这些自己一手整理和记录的东西,久久沉吟起来。 “冥宗的因果,似乎太重了一些。” “我自踏上修炼之途以来,就和这个势力牵扯不清,无形之中已经沾染了不少因果,魔指木,化香诀,林柔娘,龙魂果……太多纠葛了。 就连这己土太岁,似乎也是源自于冥宗,将来说不得要去元洲和祖洲一趟,化解此间因果。” 思忖间,又再翻到一页,却是一副盘龙绕柱的图案。 这盘龙生动之极,鼻孔间烟气袅袅,灵动得仿佛要从纸上跃然而出。 就在这时,房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响,李柃心神连接禁制:“什么事?” “宗主,有奇珍楼的管事长老和丹道名师裴大师,辛大师,林大师三人到访,是否安排会见?”值守执事询问道。 “好,安排在主堂会客厅中。”李柃吩咐道。 下去之后,果见是一名筑基境界的管事长老,还有三名丹道名师找来。 李柃心中一动,道:“我此前得了通知,说贵方将于近期前来验收小榄岛上出产灵材,没有想到,几位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呵呵,我等职责所在,乃是受了分舵使命而来。”管事长老笑着,“我来引荐一下,这位是裴大师,这位是辛大师,林大师……” “三位,这位便是积香宗宗主,李宗主……” “久仰大名!”三位丹道名师客气与之见礼。 李柃微微一笑,和他们寒暄起来。 双方谈笑风生一阵之后,奇珍楼管事提出要看岛上的出产,以及李柃之前提交验证的三宝归元丹。 尤其后者,是李柃结合石玑子所遗留之物研制成功的丹药,也是自身道途突破的一大成果。 他仅凭这一手就成功闯进了丹药炼制的领域,足以堪称名师。 但和香道方兴未艾不同的是,丹道自古以来就是修仙者所熟悉的领域,筑基以上修士就开始拥有了远凡人的寿命,经常会旁通杂学,研修各种辅助之法。 炼气炼丹布阵,是传统上的三大技艺,许多人都有兼修。 好比说一名剑修,如若没有道途上的要求,必须要心无旁骛斩除杂念,那他多多少少也会兼修一下这些技艺。 这同样有助于修炼,甚至对追求长生久视更加有用。 也正因为如此,修仙界中,这些道途广为传播,已经深深融入修士的修炼和日常生活之中,道途水准也非常之高。 专门以此道为主修道途的,也都拥有兼修者所远不能及的独门秘方。 李柃炼制出来的三宝归元丹是和人面树相关的新品,必须要通过安全性和可靠性的验证,才能得获得商会的承认。 商会也需要了解这物才能判断它的价值。 因此,这验证是必须的。 如若李柃只是寻常的草莽散修,炼制一二丹药,自己服食完就了事,当然也不必经过别人来检验。 不过李柃的选择是用它来换取好处,如若能够打造成为辟谷丹或者筑基丹这般经久不衰的经典丹药,那么积香宗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山,好处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但是这样的东西,必须获得广大修士的承认。 这是金钱大道的玩法,和古典修仙闭起门来修炼,万事求诸于己是截然不同的。 这同时也是一道保险,李柃自身的丹道造诣有限,通过他们的检验,也可以更加清晰的认识自己的成果。 …… 数日之后。 “这地方看起来还真有点儿邪乎,当真是长生灵药生长之地么?” “道友可曾听闻,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芳草之说,指的就是炼制灵丹妙药所需的灵材,但不要看它们钟灵毓秀,精华荟萃,实则多生长在险恶之地,为凶兽,异怪所看护。” “这个我倒曾经有所听闻,灵峰地脉常见于名山大川之中,生养万物,一旦灵气外泄,煞气化为魔怪,灵蕴化为宝材,原本就是一体双面的存在,所以往往越是钟灵毓秀,百宝蕴藏之地,就有越多的凶兽异怪守护,反过来亦然。” “没错,这一方水土既然能够养育得起如此的存在,那么生长天材地宝亦不足为奇,都是地脉之中地气外泄,天地元气交汇所凝结,也有那荷花出于淤泥的意思。” “呵呵,但愿这般的凶险之地,当真能够出产我们想要的东西。” 小榄岛附近,海面上,一艘庞大的宝船缓缓驶来。 这艘宝船之上似乎布置着不同寻常的幻阵,竟在不经意间照映天地,四周的虚影扭曲变化,跟随着周围的海水和上空的云朵,转化成为海市蜃楼般的倒影。 这种幻阵使得船只只能在近处被肉眼观察到,数里之外,即刻消失不见。 他们是秘密来到此间的,轻轻松松就越过了商会和积香宗联合设立在此的瞭望台和灯塔岗哨,不久之后,又突破小榄岛上夜阑阴晦尘煞阵的外围警戒。 他们似乎非常熟悉此间的阵势,而外围警戒线,并非重要之地,李柃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也没有必要去改动。 两名鹤鸡皮的年迈老修和几名同样老迈的修士站在船驻足远眺,望着远方尘煞笼罩,如同龙卷风暴来临,白昼变夜的阴沉场景,不由议论起来。 其中稍高的老者名为易尘,乃是奇珍楼中镇守北海分舵本埠,位高权重的实权长老,结丹之下,堪称名列前茅的几大领之一。 另外一名弓腰驼背,显得有些佝偻的枯瘦老者则是四海商会总会之人,乃是从外域他洲调派过来,这些年间坐镇在北海,负责联络往来的特遣使者,名为高庆臣。 当日在北霄岛上商会聚议,提出要收回小榄岛的,正是他们。 就在这时,宝船内部,突然有商会执事模样的人出来,向他们禀报道:“易长老,高长老,商会那边传来密报,说三宝归元丹的验证已经完成,得出的结果是合格,完全符合延寿灵丹和突破所需的条件。” 易尘讶然:“这么说来,当真是如同此前预计的那般,是突破晋升和延寿续命同时兼备的灵丹?” “不错,三位大师定下的品级是下品宝丹,给出的参考价格分别是一百万,一百二十万和一百一十五万。” 下品宝丹不是真的说它低下,而是相对那些真正天材地宝的称呼。 龙魂果那样的东西才称得上是上品,林柔娘偷吃的道果也是上品。 相比之下,新生的人面树所产,能够定为下品就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这可是真正入了流品的位格。 以此为主材炼制出来的丹药,也是入了流品的下品丹药。 “按照普遍的市价,入了流品的灵材,价格动辄数万起步,再经加工炼制,秘法增值,就是十数万数十万。 最为典型的应该便是筑基丹等物了,通常都以三十万至五十万为起拍价格,成交价也在五六十万之间。 这东西还增添了延寿的功效,百万以上价值的确有理。” 属下道:“按照三位大师的说法,这东西的功效似乎和人面树出产的三宝花年份息息相关,它们一经诞生便是拥有灵蕴的灵材,能够汲取天地元气为己所用,修士服之,可以同时裨益修为和寿元大限,那样的话,还能根据出产再往上走。 不过眼下缺乏年份和所含灵蕴的对比,他们也无法确定,达到一定年份之后,是否能够造就结丹,亦或者拥有千秋万寿的功效。” 等到属下离开之后,易尘看向高庆臣:“三位大师不知石玑子的内情,评判还颇为保守,但我们却知道,石玑子曾经短暂突破到结丹境界,只是最后功亏一篑……” 高庆臣道:“不错,这物的价值只怕比评判的还要更大,如若出现在市面上,我肯定是要不惜花钱争取的。” 易尘叹息一声,道:“可就算它再怎么珍贵,有用,我们要得到也不容易呀。” 高庆臣闻言,不禁也是一叹:“确实如此。” 易尘道:“我们都等不起,干脆来此地寻找,看看石玑子是否还有其他道果遗留。” 高庆臣道:“密报上面说,人面树并不仅仅只有内谷一株,它还生长在周围五处地方,如若能够获得它的果实,那是再好不过。” 易尘道:“这一次我们也算是公私兼备了,既能掌握里面的情况,尝试夺回此岛的掌控之权,也为自己延寿续命寻找机会,万一出了差错,那就是个人行为,与商会无关…… 其实我们本不该如此的,但谁叫我们都已经太老,根本等不起了,市面上能够供应的灵丹又非常有限,多的是准备好了毕生积蓄准备竞拍的道友,还是来此碰碰运气更加实际。 熊长老许诺过,只要我们能够从中带回三宝花,帮助宝楼自己炼制此物,第一批的出产就是我们的,这不但可以节省上百万的花费,还能确实保证所得……” 高庆臣目光深邃,抬头看向前方的岛屿。 越来越近了。 不久之后,两道身影悄然从船上离开,进入岛上。 几乎就在这同时,船上的人突然现,笼罩在岛屿上空的大阵忽的变化起来。 天穹昏黑,夜阑浑蒙。 这场景就仿佛是从风和日丽的艳阳天突然转变成为深沉黑夜。 但奇怪的是,周围仍然还有光线,只有天穹才是夜景。 “奇怪,这真的是岛上的大阵吗?覆盖范围应该没有那么远。” “不好,这边跟两位长老的联络突然中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干扰!” “什么,传讯法宝被干扰了吗,是地脉元磁,还是能够干扰神识的精神之力?” “好像是后者,真的太奇怪了,传讯灵符好像听到了许多嘈杂的声音,就好像,就好像岛上的植物……活过来了!” 宝船上面的人一阵惊慌。 片刻之后,坐镇此间的管事站出来,下令暂且退后。 他们此行是秘密而来,根本见不得光。 如若被现的话,上下打点可是很麻烦的。 进入灵岛的两人很快也觉了不对,不仅仅是传讯灵符暂时失效,就连神识感应都变得模糊起来。 一股朦胧的雾气浮现,在天地之间形成宛若龙象的庞然大物。 易尘看了看天色,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你看那些云朵,怎么好像……” 高庆臣脱口而出:“好像一条龙?等等,先别管它看起来像什么了,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那的确像是一条龙盘踞在天穹之上,它如同盘龙绕柱,鼻中吐着袅袅的烟气。 不知为何,看见此物的同时,两人就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是如同心灵感应一般的共鸣,这东西拥有着通感传递的特殊神通。 第286章 烟结七龙 天穹昏暗,云雾厚重,小榄岛的夜阑阴晦尘煞阵不知何时被启动,幻化出一片暮霭沉沉的景象。 在这当中,一条宛若盘龙的庞然大物漂浮,带给易尘和高庆臣以莫名的压迫之感。 高庆臣闻到了异样的香气,惊异之中,询问易尘。 易尘面露讶然之色,他也闻到了这股气味。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天地中似乎充满着前所未见的清香,充盈于四方。 但仔细辨认,却又现,这种香气似乎并不真实。 它缥缥缈缈,时隐时现,屡番从两人感知之中消失不见,陡而又被其中一人嗅到,再细究其来源,忽的无影无踪。 如若说人有幻视,幻听,会以脑海之中臆想的景象营造出自己所见所闻,那么这种香气,几乎可以称作是幻嗅。 它似乎拥有着一种扰动人心的律动,萦绕在鼻尖,仿佛随时都要化虚为实,真正浮现出来。 高庆臣沉吟道:“这难道是李柃遗留在此的手段? 积香宗以香道立宗,李柃本身亦是身怀绝学之人,极有可能掌握某种世所罕见的香道神通,能够以常人难知的手段将奇香催化,熏染我等,最好不要去闻这种气味,免得遭其暗算。” 易尘看了他一眼:“道理我都懂,但要怎么做才能不去闻?” 高庆臣哽了一下,这的确是个问题。 不想听声音,可以堵住耳朵。 不想看东西,可以闭上眼睛。 不想闻气味,那该如何做? 当然是塞鼻闭气了。 可当他们真正以气机堵塞自己鼻窍,全身肌肤也以罡元包裹,如同镀上一层金箔? 才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东西就像是耳鸣? 脑鸣,乃是从自己身体里面所? 根本无法通过堵塞的办法杜绝其影响? 反而因为封闭变得愈清晰起来。 “没有用!” 两人对视一眼,尽皆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这意味着? 这股气味是通过某种自己暂时无法理解的手段传播过来的,它所蕴含的神通变化极其高明? 如若当中蕴含着什么杀招手段? 自己恐怕难以抵挡! “先不管那么多,我们进去里面,寻到人面树再说!”易尘想了一下,果断放弃杜绝这股香气的传扬? 改为长驱直入。 “也对。”高庆臣道? “李柃并不在这里,就算留下了手段,也未必能够及时运用,我们只要快去快回,就可以避过。” 易尘伸手入怀? 掏出一张卷轴状的帛书:“这座大阵的根基是由我奇珍楼所打下,熊长老给了我们原始的阵图? 当中的大部分机关和禁制都还没有来得及改动,仍然可以利用!” 他们来此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功课? 繁杂的阵图之中,几条清晰可见的路线标注在其上。 奇珍楼虽然交出了小榄岛? 却并不意味着会忘记这些阵图? 尤其李柃并没有足够的财力把全岛的法阵都进行改造? 只是简单梳理了一番元气运行的路线就了事。 这使得他们还拥有一定的掌控之权,能够在这种时候找出方便自己潜入的路线。 不一会儿,两人便沿着东侧的外谷回廊往里走去。 这是一条绕过山下坊市,直通山门广场的路线,能够避开积聚在那里的群尸。 根据众人的探寻,坊市那边存在着大量的行尸,实力虽然不强,但却身负大量因果,明白当中道理的人是不会去随意屠杀那些行尸的。 然而这边的小路也有拦路的怪物,甚至因为十余年来没有人清理,成长到了炼气的境界。 三条长到五丈来长,通体灰白的蟒蛇周身寒气弥漫,喷吐着如同烟尘的白霜袭了过来。 易尘和高庆臣神识被蒙蔽,差点遭暗算。 好在筑基修士终究不凡,在对方动的瞬间就反应过来。 易尘祭出自己的法宝,一锭可以握在手中,金光闪闪的元宝,沉喝道:“着!” 那元宝立刻迎风见涨,变成约莫丈许来高,当空拍了下去。 轰然一声,地面被砸出大坑,那蹿出来的冰霜蟒蛇转眼就变成了肉酱。 另外两条蟒蛇避开攻击,游至旁边的灌木林躲藏起来。 易尘把手一挥,巨大的金元宝飞袭过去,如同流星坠地。 又是轰隆一声,法宝重击,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印。 花了一点时间,他成功凭着神识的锁定干掉冰霜蟒蛇。 “我们走吧。”高庆臣说道。 “等一下。”易尘说道。 他感应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走进被自己砸烂的灌木丛,从其中两条尚还完好的的蟒蛇身上取出蛇胆,复又走到另外一条被砸烂身躯的蟒蛇旁边,把它的冰牙拔了下来。 “这东西拥有着灵气罡煞的力量,能够化水为冰,说不定是些灵材,一并带回去看看。” 高庆臣一时语结。 那啥,不走空。 不久之后,继续前行,又见到了一个如同幽灵的怪异身影。 那是一个拥有着数丈长的女子,孤零零的坐在干枯的大树上,漆黑的头垂落数丈,充满着令人恐怖的意蕴。 那好像是阴女,乃是殒亡在此的女子受到地脉之中的阴煞侵染,残魂转变而成。 这算是一种常见的邪祟之物,有大量生民死去的地方都常常出现。 但和别处阴女有所不同的是,她也呈现出了未知的变异征兆,看起来并不容易对付。 两人趁着对方没有现自己提前规避,避免了无谓的交战。 紧随其后的,是遍布岛上的黑魔僵,万毒尸,地魔菇。 黑魔僵是太岁孢子侵蚀所变的行尸,全部都还保持着生命的活性。 万毒尸则是当中的一种变异品种,乃是毒煞积郁于其上,经年累月变异而成。 他们身上布满着烂的溃疡,所经之地脓血横流,拥有着非常险恶的毒性。 地蘑菇则是太岁孢子结合岛上草木所生的菌菇,是一个大类的统称,当中包含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各种各样不同的灵气罡煞。 这既是一种灵材,也是拥有着攻击能力的变异植物,其中的成熟体能够生长到磨盘大小,看起来就像是一截树桩或者血肉模糊的太岁肉团。 它们身上围绕着地脉流经过来的灵气和罡煞,可见火焰覆盖或者冰霜弥漫,稍微惊动,便是罡煞喷吐而来,甚至自行爆炸。 处理这些也花费了些许时间,不知不觉中,两人行至一片广阔的原野。 这里似乎拥有着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氛围,到处一片灰白,如同水墨画之中写实草地。 微风轻拂,笼罩岛屿的尘霾仿佛被驱散少许,金色阳光自天穹照射下来,给昏暗的天地带来几分明艳。 看着眼前一片开阔的水墨草地,还有呈现出真实质感的阳光,两名筑基修士不由得对视一眼,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这是什么地方?” “好像有些不对,阵图上面并没有这种地方的标注。” “我们所持的是原始的那张阵图,李柃此前曾经对这座大阵有所改动,按照自己心意改变地脉之中的元气流向不足为奇。但这般的地势的确大为不同,为何这些草呈现出虚假的颜色,如同典籍之中记载的梦中之阴……” “难道我们陷入了某种幻境?我曾听说,大能高手神魂出窍所见的世界也是这般灰暗无色的,还有常人的梦境,也有类似的质感。”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你看那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的光柱,是正常的金色,对了,还有那些花……” 易尘说着,突然看向前方一片绚丽多彩的花丛。 当中生长着一片片拥有着水滴状的花瓣,如同迷梦般点缀在草地上的七色幽梦花,看起来有种幽梦草和彩虹花结合的拼凑之感。 太阳照在花瓣上,映出宛若迷梦的光辉,朦胧的光影如同烟雾上升,和上空的云朵连接在了一起。 “那条龙不见了!” 突然间,高庆臣说道。 他一直都非常在意那盘龙般的气象,但是不知不觉中就忽略了鼻中似有若无的香气,以致来到此地之后,才现天空中的那条龙已经不见。 就在他说话之间,两人忽然察觉脚下有异。 低头看去,现水墨草原不知何时便成为了厚厚的云雾。 自己的脚踝都没在其中,如同踩在云雾缭绕的天上仙庭。 在这云雾之中,那些草和花的幻影仍在,呈现出虚实交织的强烈对比。 不过两人的注意很快就从脚下移开,转到了前方。 在他们面前,一条长达近百丈的巨龙升腾而起,如山的躯体舒展开来,肋下两翼也张开,展露出了应龙之属的形象。 这条龙竟然不是凭空漂浮,而是如同树木生长在一截粗壮的树干上。 龙尾被分岔的树根所取代,深深扎入云层,盘根错节。 那云层下方也不知道是天穹还是地底,涌动着如同喷泉的元气。 “这是……” 看着巨龙昂,缓缓转头望了过来,易尘面露惊异之色,颇有瞠目结舌之感。 高庆臣也大为感叹:“没有想到,它竟然在这里! 这东西似乎并不简单,我们如今所处之地也大有古怪,千万得小心应对。” 说话之间,巨龙张口,一团丈许大小的巨大光球就如同流星飞袭而来。 这个光球呈现出火焰的赤红之色,周遭气焰流转,热气腾腾,还未欺身近前,就已经有种如同太阳迫近的焦灼之感。 轰隆! 剧烈爆炸之中,两人身影闪烁,各自出现在十余丈外的空地上。 热浪冲击,拂乱了他们的鬓。 但是脚下的云层极厚,竟然都没有被这样的气焰刮开,仍然呈现出一片烟气缭绕的景象。 爆炸的原地,熊熊烈火燃烧起来,方圆数丈已经无法立足。 易尘飞了起来,掌中元宝抛出。 “千金一掷!” 高庆臣也衣袖一拂,招出了自己的法宝,一方端端正正,上面雕刻着如狮异兽的玉质宝印。 “镇灵印,去!” 流光闪烁,精神冲击,强大的律动干扰着巨龙的行动,似乎把它定了一下。 元宝毫无悬念的砸中它的头颅,怦然一声出震耳的巨响。 但是龙头足足有数丈大小,元宝却只有一丈大小。 这显然并不足以一击将其捣毁,只是裂开一个血洞。 如同烟雾,又似液体的鲜血从其中流淌出来,呈现出诡异的灰黑之色。 易尘朝高庆臣看了一眼,后者会意,立刻主动配合,再次合力打出了奋力的一击。 但这一次,巨龙却已有了准备,竟然猛的挣扎,强行摆脱控制,把头偏开。 它在躲开攻击的同时,龙爪猛挥,浩瀚雷霆激烈迸射,传来了令人僵滞的酥麻之意。 紧接着,一连串巨大火球呼啸而来。 轰轰轰轰! 风云激荡,烈焰冲刷,朵朵幽梦花破碎消散,连同着易尘和高庆臣所在方向,方圆数十丈都化为一片火海。 两人被这股剧烈的冲击波震撼得飞起,一时之间,几乎难以自控。 急忙稳住身形,再次催运罡气护体,却见巨龙高高昂,通体都染上了一层火焰的颜色。 庞大的元气在其中凝结,紧接着,龙口张开,长达上百丈的火息喷射出来。 两人飞快躲避,但是巨龙也调整喷火的方向,百丈火息横扫四方,以七百二十度连续转圈,完完整整的覆盖周围地面。 天上仙庭般的气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烈炎地狱的恐怖火海。 “不要跟它耗,先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都被火焰燎到了些许,感觉有些火气攻心,异常烦闷。 四周的天地元气也变得炽热起来,连引气入体都带着些许负面影响。 这么大的怪物,一时半刻也难以对付,于是退出百余丈,想要逃脱这个奇怪的地方。 但当他们远离那个树桩的时候,前方雾气朦胧的景物忽变,又再出现了想要远离的火海和树桩。 烈焰之中,龙木焚燃,烟雾凝成了抽象得龙形,一条又一条长达数十丈的烟龙飞腾而出。 这一回,它们底下再也没有了树根的限制,而且数量一下增长至足足七条,将两人团团包围! 第287章 龙火香 烟为香之形,香为烟之魄。 香道意蕴,隽永流长,然而于人感知处,却又飘渺无踪,难以捉摸。 唯有焚燃香木之时,散溢出来的烟气可为人轻易察觉。 李柃早年便曾对此物有所触及,还感应道蕴,自创香道香形术一法。 神通名为香形,实则化烟之术。 而今出现在此间的,更是龙木和原野之中的幽梦花焚燃所散出的烟气所凝结,它们连同空中流溢的香味具现形质,更是结合香念香神之法,呈现人香,拥有了宛若实质的形体。 当这些烟龙出现时,远方的积香宗内,李柃盘腿而坐,头颅微垂,似乎正在冥思入定。 他的心神被牵引到了远方,如同降临到这些烟龙的身上。 “是谁,惊动了我置放在此的盘龙木?” 烟龙睁开眼睛,如同真实的生灵一般查看这个世界,视野交叠混合,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两人。 常人思维难以适应这种身化诸物的感觉,但李柃身负元婴神魂所带来的天赋神通,分心多用,竟如鱼得水。 这是真正的分神化念,而非等闲之人一心多用。 “这种感觉……”易尘和高庆臣突然现了这股降临的气机,眼前的烟龙虽然是烟气所化,但却意外的拥有着真人的气息,简直如同李柃亲身降临在此。 “好像是李柃的气息,果然没错,这东西和他大有渊源。” “但这究竟是什么神通?我们似乎被带进了一个幻境之中,不知要如何才能脱出。” “事到如今,只能先把这东西扫除再说了。” 易尘不知道李柃的意志降临在此,当面讨论着对策。 李柃心中暗笑:“原来如此……” 在两人有所动作之前,他就率先展开了攻击。 四周的天地元气炽热无比?充满了火焰的气息?在烟龙意念涌动之中,一股股法力无形窜动?裹挟着烈焰融入烟气之中。 七条烟龙之中?其中一条如同着火般化作了赤色的巨龙,烈焰滚滚?如同火焰龙卷。 这是等闲阴神无法做到的事情,因为神魂出窍?失去了肉身阳性的保护?畏惧烈焰,雷霆,甚至于,寻常的太阳之光都难以承受。 也只有寄托于化身假体?亦或自身修出日游?渡过雷劫,才能赋予神魂阳性,化为阳神。 李柃满足这个条件,虽未阳神大成,但却已然可以展现出这般的操作。 带着滚烫炽烈的气息?烟龙直接往两人扑去。 他找上的目标是易尘,对方急忙飞起?想要躲开烟龙的扑击,然而烟龙的身躯实在太庞大了?错身之后,尾巴一扫?一记神龙摆尾?使得长长的龙尾如同长鞭袭来。 扑通一声?易尘陷入了火焰和烟雾的笼罩之中,全身上下都如同细嫩的豆腐掉进油锅。 “啊!” 惨叫传出。 这股火焰,竟是如同的可怕。 “这究竟是什么火?怎会如此?” 高庆臣大惊失色,他亲眼看着易尘被拍了一下,身上就开始着火,仿佛整个人都如同纸扎,被点燃起来。 “凡火是绝不可能点燃筑基修士的,这是地脉炎煞,还是神魂之火?” 高庆臣猜测着对方的底细,更加倾向于后者。 而在这时,另外几条烟龙也开始产生了变化。 它们身上绽放出强烈火芒,同样朝他袭了过来。 高庆臣看得头皮麻,对方有可能是以一条烟龙拖住易尘,然后集中全力解决自己! 危机当前,他不得不祭出自己宝印:“镇!” 嘭的一声,仿佛有无形气焰冲击,烟龙身形被阻滞了一下。 高庆臣把手一挥,厉芒凭空而现,是一枚圆溜溜的漆黑铁丸,上面白芒点点,如同宇宙深空的星辉。 这是以天外星辰铁炼制的陨星剑,自带太阴星力,法力注入其中,光芒大盛,当真如同天上星辰般璀璨。 随着法诀驱动,这枚剑丸飞快闪逝,转眼功夫就洞穿了其中一条烟龙的头颅。 如若换成夜游境界的阴神,或者低下的阴灵鬼祟,动用火法,雷法的第一步,就是玩火**,必须耗费足够的法力裹覆全身,制造出如同外壳的防护力量才行。 但此刻,李柃是直接把它融于本体,外壳泄露,也只是略感燥热,如同常人被阳光暴晒。 难受,但却远远不至于致命。 而烟雾飘渺,无形无迹,更非寻常实体那般存在被击伤的弱点。 易尘用金元宝砸那生长在树桩上的木龙,还能砸破它的脑袋,但是这枚剑丸飞快穿过,几乎无事生。 “竟然毫不受力?” 没有法力的冲击,没有精神的交锋。 一切都像是凡人抽刀断水…… 易尘暗叫不妙间,周身上下已然被火焰包裹。 真正感受到了这股火焰,他才明白,这的确是神魂之火无疑。 周身上下的衣裳和皮肉尚未有异变,五脏六腑和神魂却仿佛被点燃,紧接着,才开始由内而外开始蔓延。 高庆臣不得不调动自己的精神之力去抵挡,但是法力和元气开始飞快消耗,足足数百年修为所带来的力量一下变得虚弱无比。 烟龙盘卷而起,如同要钻入其身躯,将其紧紧裹覆。 关键时刻,高庆臣身上清芒浮现,一道灵符飘了起来,当空焚燃。 上面用道纹描绘着复杂的符印,禁制带着金光。 “金光现,覆护真人!” 李柃脑海之中一念闪过,辨认出了这张符箓的名堂。 “这是金光咒符箓!” 符道法宝具蕴神通,能够加持神通变化于其间,如同法宝千变万化。 这张符箓似乎是高庆臣的保命手段,起码也是结丹真修以上高手所祭炼,仅仅只是一缕法力寄托于其中,就能完全抵挡寻常修士的攻击。 高庆臣周身上下金芒浮现,如同一层无敌的护盾,想要隔绝所有的异常。 但就在高庆臣稍微松了一口气时,异样的清香传入脑海。 烟龙兀自盘踞,火焰依旧燃烧。 一切都照旧进行。 高庆臣头皮麻,简直已经无法可想。 “怎……怎么会?” 他这张符箓,是结丹真修所祭炼,拥有着隔绝一切筑基手段的绝对防护能力! 甚至就连寻常的结丹高手,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破。 怎么跟没有使用过那样,丝毫不见效果? “道高一尺,法高无涯! 区区结丹真修所绘制的金光符,也想阻挡我…… 换成元婴来还差不多!” 李柃心中冷笑,却是洞悉其原理。 他这一神通,乃是源自于日游境界神魂的元婴法术,拥有着感念香魄效果的香念之术。 一念既起,香神具现,这是筑基境界的法门。 然而,李柃已经把这门神通推演至元婴境界的层次,香神不再仅仅只是元气和法力捏造而成的灵体,更像是一个概念,一个意识! 除非,高庆臣拥有着斩断记忆,轻易操控和改变自身念头的本领,才能杜绝其影响! 也即是说,需要刻意的…… 遗忘! 这种神通手段的层次委实太过高深,乃至于金光护盾毫无作用,就跟没有使用过一样。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金光护盾依旧坚挺如常,展示着结丹真修所具的傲人力量。 如若没有遭受攻击,这种护盾将会持续保持下去,直至很久以后才会自然消散。 但,它抵挡了个寂寞。 高庆臣带着绝望和焦躁,感受着自身力量和生命的流逝,始终无计可施。 不得已之下,他吞服了一枚通体澄黄,如同金玉的灵丹,稍微振作起来。 “这烟雾有古怪,好像不是本体,我们试试看攻击那树干!” 他此前并没有站着等死,而是一直在攻击,尝试消灭烟龙。 但无论他如何操控剑丸上下穿梭,烟龙始终不受伤害。 这如同梦幻泡影的形态,带来的是近乎完美的防御。 而除金光护盾之外,他也祭出了其他防护法宝,施展了各种手段。 同样毫无效果。 高庆臣不得不把注意转回远处那根熊熊燃烧的巨大龙木上,眼下所见者,就只有它还拥有实体了。 或许,烟龙只是假象,这东西才是它的本体。 易尘听闻,立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飞了过去。 “果然,开始察觉了么?” 李柃一看他们行动,就立刻明白了对方打算。 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思路是正确的。 这烟龙根本没有实体。 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那棵焚燃的香木——龙木树! 这是他近些年来,结合修仙界中广为流传的神通变化和自身道途成果研修而成的自创神通,同时也可以算作是全新的香神,龙火香! 《杜阳杂编》有载,武宗好神仙术,起望仙台以崇朝礼,复修降真台焚龙火香荐无忧酒。 这是供奉仙神的香品。 但,当中又不仅仅只有龙火香这一香道成果。 还有《广艳异编》当中的,沉香烟结七鹭鸶的典故。 曾经有浙人下番,货物不合时宜,亏尽老本,沮丧得想要寻死。 好歹在同行劝慰之下,打消了念头,上船回家。 他在水中见朽木一块,顺手就捞回去,某日邻居家中有污秽臭气传来,叫来妻子以朽木爇之,烟气凝结,化为七鹭鸶飞至数丈,才渐渐消散。 这其实也是《广东新语》之中记载的鹤顶香。 这是古榕腹内中空,飞鸟衔着香木种子堕落其中,久而久之,在其中长成。 当这种香木的枝叶伸出时,会引来白鹤盘旋,香木作结,坚润如脂。 取其焚燃,烟气翔舞,呈现白鹤之形,故名鹤顶香。 有古人评论说,这其实也是沉香木的一种,但是气机与白鹤相感,以榕为体,以鹤为用,乃是精神凝注其中所结成。 修仙界中,有精神意志熏染法宝,祭炼通灵之说,也有几分关联。 当中还有纸鹤术的影子,李柃依仿自己掌握的神通,捏造出了这种介于梦灵和香神之间的烟龙形体,可以在焚燃此木之时具现出来,属于特殊的香神。 如若这一试验得以成功,当中所产,也就能够带回宗门,给弟子使用,或者作为全新的拳头产品了。 不用修炼,只凭相关香品焚燃,散烟气,就能召唤出来协助作战的香神,的确是颇具使用价值。 然而和香神观想法所化的香神不同的是,前者以自身精神意念为香,后者却拥有着实体。 香气和烟雾,就是这种香神存在的依据。 倘使龙木树被捣毁,或者停止焚燃,则烟龙不存,如同无根之水,自然而散。 易尘和高庆臣的觉悟犹未为晚,承受着烟龙的纠缠和攻击,拼命赶回原处,全力对付龙木树。 随着元宝砸落,剑丸穿梭,巨大的龙木颤动不止,裹覆其上的烈焰如同须长舞,摇曳起来。 烟龙的身影飘忽,火势似乎都减轻了些许。 “果然如此!” 两人大为振奋,终于找到了对付此物的办法。 轰隆! 又是一记全力的攻击,巨大的元宝撞断了巨大龙木上肢处的一条龙爪,复又见陨铁剑丸击穿巨龙之眼,使得它身上裹覆的烈焰渐渐熄灭。 然而,眼看着这一切都将结束之时,余烬再起。 李柃集中所有投射在此的力量,将七条烟龙凝注一体,化作了更加强大的火龙,整个钻入高庆臣的身躯。 高庆臣原本就被消耗了许多力量,各种保命手段齐出,陷入空虚。 骤然再遭这么一击,顿时瞪大了眼睛,感受着火龙在体内翻腾,猛然之间,由虚而实,把五脏六腑都焚煮至熟透。 他终于再也无法支撑,身躯如同陨石落地,扑通一声,摔了下去。 “高道友!” 易尘惊呼一声,回过神来,却见周围不知何时景物变化,天上仙庭不再,地面的云雾也不知何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胧的七色花海。 一棵约莫三丈来高,被烧得焦黑的枯树静静立在不远处,犹自散着奇异的清香。 其上空烟气凝结,如同水雾幻现,投射着海市蜃楼般的幻景。 原来,之前的场景,是一场梦境。 但易尘很快就猛的捂住胸口,他的肺腑烟熏火燎,难受得几乎无法透气。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同行的高庆臣面容扭曲,如同火场之中被活活憋死得遇难者,已然失去了生命的气机。 全本 第288章 罗天大醮光明雨 “如幻如真,亦幻亦真…… 梦境中的伤害,竟然被转移到了现实!” 易尘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之后,不由得陡然一震,喃喃自语道。 他细看高庆成的尸体,现果真有烈火灼烧的痕迹,然而四周除却枯树干焦冒烟,并无任何异常。 这里的地面是踏实的,绿草成茵,一如郊外踏青之所。 但经历了此前的事情,他甚至都不敢认定这里就是现实的世界,自己精神意志无法与之对抗,就算陷入又一场梦境都未可而知。 易尘心中生出了极大的震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来到此处。 “李柃,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掌握如此的神通变化? 既如此,你肯定也在此处,我知道你在通过大阵看着我,给我出来!” 幽幽的叹息从虚空传了出来,一个声音回应道:“不错,我的确在此。” 易尘怒道:“你竟敢对我们动手,还杀了高道友!你知道他是谁吗,总会那边必定会追查到底,不会放过你的。” 李柃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总会那边派遣过来的特遣使者,但,金钱大道也是讲因果,重利益的道途,只要不被现,所有人都会当做没有事情生的。” 易尘斥道:“荒谬,你闯下大祸了犹不自知,当真以为手中的命元道果就能保住你吗,就算你背后有黄云真人撑腰,她又能照顾你到何时,百年之内,必有反噬!” 李柃道:“易道友,不必唬我,有什么话,等你活着离开此岛再说吧。” 易尘气得七窍生烟,胸口气闷,苦楚无处述说。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柃所说是事实,自己和高庆臣这一次暗中潜入此间,本来就见不得光。 台面上的事情和台面下的事情,是绝不相同的,就算奇珍楼觊觎李柃手中之物,要寻借口找他麻烦,也不能以此为借口。 这个李柃也不是普通的年轻人,会被他三两句话就诈唬住。 实际上,李柃手握石玑子所遗留的成果,虽然稍有怀璧之嫌,但若好生经营,理顺各方利益,只会左右逢源。 这不是小儿持金于闹市,而是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易尘略作犹豫,终究还是掉头就走,没敢再接近尸体和枯树。 受伤的枯树余烟袅袅,如同长飘荡,渐渐的,四周云气升腾,又再一次陷入浓厚的雾霾之中。 一口气远离了龙木树生长之地,易尘取出阵图看了看,结果现,已经彻底无法辨认方向。 “或许,从一开始就着了道……” 不难猜测,是空中飘散的异香有问题。 但以他几百年阅历和见识,竟然都无从得知其底细,只能继续以法力护持自身,尽可能的避免再次陷入其中。 易尘所无法察见的虚空中,李柃的梦灵游荡,如同飘渺的幽魂穿行在灰暗的梦境间隙中。 他仅仅跟随易尘,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是梦道神通之一的梦行术,能够在冥冥之中,把梦境与现实连接起来,从而做到许多匪夷所思之事。 李柃这些年间从莫清平手中得到了不少典籍,结果意外现,自己竟然能够轻松驾驭。 这是如同鱼潜鸟翔的本能,似乎和神魂本质息息相关。 不过就算修成这门神通,李柃也没有办法直接攻击易尘等人,而是要依托于现实之物。 他沟通梦境的方式,是幽梦香。 岛上被他种植了许多变异的植物,己土太岁属性本阴,幽梦草也同属阴性,嫁接起来,竟然能够沟通人的情感意志,引人入梦。 这种幽梦花所散的异香,天然就是营造梦境的幽梦香。 它们的品质未必见得比过去的幽梦香高,但却能够极大限度降低营造大型梦境的难度。 但是筑基修士神通本领不小,数百年的修为,终究也有几分难缠。 他们竟然击破龙木树,截断了李柃继续投**神意志到此间的通道。 短时间内,那处区域再无梦境生成。 不过李柃丝毫不忙,操控已经投射过来的梦灵跟踪着他,耐心等待下一次机会。 他在这岛上经营数年,正好另有一些手段可用。 易尘已经被心中的恐惧蒙蔽了心智,如若停留在原地,反而能够暂时安全,到处乱闯,只会触动更多机关和禁制。 ……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晚,真正的黑夜降临。 易尘小心谨慎的避开一群游荡在岛上山谷之中的黑魔僵,忽的现,眼前尘霾稍散,清朗的月光透过天幕之中的间隙照射下来。 似乎又能看到远方了。 他稍微辨认了一下,突然一震:“竟然到这边来了!” 这个时候,他才通过神识的感应照看清楚周围的地形。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小榄岛主峰西侧的山脚下。 这里有一条通往内谷的小路,路边野花盛开,在月光之下散着熠熠的光辉。 易尘已经被此前的幽梦花搞得有些杯弓蛇影,仔细观察一阵,才敢靠近。 那并不是彩色的幽梦花,而是常见的杂草和野花。 但在这些野花之下,一层厚厚的菌毯铺盖,爬满了道路两旁。 当中点缀着许多如同指甲盖大小,荧光石般的颗粒,光辉正是从中散而出。 当易尘注意力被其吸引的时候,忽然之间,一股异香呈现,带着几许茶芜香的质感。 易尘吃了一惊,下意识就是退后几步,闭住呼吸。 这些茶芜香并不侵染他的精神,反而是与空中飘来的某物结合起来,形成如丝如缕的纱带。 这个时候,易尘才看清楚,空中出现了一条薄如蝉翼的素纱绫带。 此物具蕴着大粼江河的龙脉,被李柃祭炼成为法宝,又经子虚真人身份洗白,当众赐下给自己使用。 因此,李柃透过相连的虚空,将其投了过来。 馥郁芬芳弥漫间,如幻如真的水雾凝聚,龙脉的力量结合大阵之中的云朵,生成曾经在玄辛国中凝聚过的灵雨。 只是这一回,李柃修为实力远胜过去,对茶芜香的理解也迈上了全新的台阶。 他已然完成对这种灵雨的参研和解析,将其转化成为另外一门全新的神通。 “罗天大醮光明雨!” 顿时间,金光大盛,宛若蛟龙的龙影催动了浑厚的水元,化作煌煌光雨洒落下来。 月光之下,这一幕极其绚丽,仿佛天穹之间绽放出金色的烟花。 易尘警惕隔绝自身与外界,不敢接触分毫,但却很快就现,四周的草丛里,泥地中,一个又一个白色的肉瘤状事物飞快膨胀。 沙沙的响动中,万物纷涌,如同沙漠之中饥渴多年的植物种子终于得到了天降的甘霖,疯狂生长起来。 它们仿佛在欢呼,雀跃,参加着一场盛大的典仪。 “什么东西?” 易尘吃了一惊,眼睁睁的看着一茬又一茬粗大的白肉太岁生长出来,转眼功夫,就化为人形。 这一幕,似极了古修法术当中的撒豆成兵,但和寻常黄豆变化的兵人相比,这些全部都是太岁兵,拥有着植物性的菌菇孢子和生物性的**生机。 易尘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一下就看出了此物的可怕之处。 “这是法术的造物,但本质上,却又属于生灵,杀之有碍?” 撒豆成兵,其实有些鸡肋,真正的高手都不怎么使用。 不能指望随随便便召唤出来的法术造物能够对付同阶敌人,多是面对低阶修士之时,留置阻敌,或者考验弟子所使用。 任何人都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击杀它们,和梦幻泡影无异。 但是这种太岁兵具蕴着几分生命的气机,极有可能是真正的生物,而非豆肉变化的死物。 虽然不可能达到真正智慧生灵的程度,但对许多修炼之人而言,无疑是个负担。 不过易尘绝不是个扫地恐伤蝼蚁命,为惜飞蛾纱罩灯的主,想通这一点之后,果断祭出元宝,当空一抛。 轰隆! 转眼功夫,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数名刚刚现形的太岁兵就被砸成肉酱。 但是更多的太岁兵仍在成型,一副副铠甲,刀兵生长,迅武装起来。 那些被砸成肉酱的尸体也受空中的灵光雨雾浇灌,迅再次滋长。 短短几息功夫,就从分辨不出人形的烂泥重新恢复成为四肢五官俱有的模样。 “这东西……竟然是不死的?” 易尘震惊无比,催动全力驭使法宝,又再一次将冲上来的太岁兵荡开。 这些太岁兵似乎都只拥有着普通人的体型和气力,甚至还要更弱一些。 等闲的一二百斤力气,不过是托举自身飞行,力量和度也极其有限。 元宝却足足有数万斤之重,可说是碰着就死,挨着便亡。 但每一次击杀,都只不过是短暂将其形体击溃,片刻之后就能复活重生,以如同捏土造人的手段重新出现。 易尘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用因果业力碰瓷,而是不死不灭!” 此前误以为这种太岁兵是要让人担心因果,投鼠忌器,看来是想多了。 它们极其脆弱,但却拥有着近乎完美的不死之身,只要还有肉质存在,就能生长回来。 可见这些太岁兵体内并无内脏器官,也没有常人般的肌肉和骨骼,而是纯粹肉质堆垒而成的造物,但在法力和灵气的催化之下,长成盔甲,刀兵,毛,各种各样的造物。 既如此,也不存在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弱点,贯穿脑颅,胸膛,和砸烂手脚,都是同样的伤害。 哪怕被易尘手中的金元宝砸成肉酱,过得十多息,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易尘只感觉头皮麻:“这东西,实在太难缠了! 放在凡民国度,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不可能对付他们,只有踏上修炼之途才能稍微抵挡。 但即便是炼气后期修士,面对这种悍不畏死,又无穷无尽的怪物,也要耗尽气机,力竭而亡。 甚至就连我都毫无办法,若不找到真正弱点的话……” 突然间,易尘一个激灵,目光越过这些太岁兵,看向飘在上空的蝉翼素纱绫。 这大概也和此前的龙木树那样,是寄托的本体。 易尘伸手入怀,一把朱砂描绘的纸符洒出,上面龙飞凤舞,用上古的仙文描绘着激炎煞的力量。 转眼功夫,这些纸符剧烈爆炸,强大的冲击波带着炽烈的气息四散冲击,把一个个太岁兵炸得粉身碎骨。 血肉横飞之中,成片成片的人形倒塌下去。 但是易尘看也不看,径直往上飞去。 因为他知道,那些人迟早还会再长出来。 他的目标是漂浮在空中的蝉翼素纱绫,靠近之后,元宝砸去。 法力包裹之下的金元宝具蕴着强大的动能,行动之间,呼啸有声。 便是真正的筑基修士在此,也不敢轻易硬接。 但让易尘目瞪口呆的是,自己法宝砸中此物之后,竟然如同碰到虚影,径直穿透过去。 这是元婴境界才能凝聚出来的法相之宝,未具实体的灵蕴之物。 易尘只是筑基修士,根本触碰不到! “这……” 震惊中,四周人影重重,落在后头的太岁兵追了上来,悍勇无比的起冲锋。 箭矢如雨,一把把飞剑似的袭杀过来,威胁虽然不高,但却也不至于让人能够彻底无视。 更让易尘感觉惊惧的是,远方的山林间,草木皆兵,蔚然成军。 千军万马在这光明灵雨的滋养之下不断生成。 他们行止之间似乎颇有章法,结合修仙界中的奇门遁甲之术排演起了大阵,甚至都已经开始能够调动天地的元气,联结各自力量合成一体。 嗖嗖嗖嗖! 又一波箭雨袭来,当中蕴含的风雷之力,令得易尘这位筑基高手都感觉到了威胁。 “太多了!” 他终于彻底胆寒,亡命奔逃。 蝉翼素纱绫紧紧跟随,一路遍洒灵雨,激着沿途的土壤和太岁孢子。 易尘慌不择路,被迫躲入山间一栋别院废墟,却不曾想,这里靠着厚重的山壁,几乎再无别路可逃。 太岁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其彻底堵死在内院的走廊中。 第289章 灵丹妙药 易尘一身修为,单凭数百年法力,也在太岁兵中间杀得纵横捭阖,势如破竹。 但他终究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的绝顶高手,常年的安逸生活消磨了精神和意志,同行道友的死亡,更令他陷入恐惧。 那些太岁兵也源源不断重生,根本不死不灭。 最终还是被裹挟风雷的箭矢击破护罡,射成刺猬。 复又见一道巨大的罡锋斩下,一路斩破数十丈,犁出深深的鸿沟。 那是附着在太岁兵身上的法力调动了天地元气,融合着串联一体的众生之力,起最终绝杀。 白芒贯体,罡锋内爆,瞬间将五脏六腑和全身经脉都绞得破碎。 易尘身躯剧颤,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不,不要杀我!我们不是自己要来的,而是有人在背后鼓动,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身负重伤的他惊慌失措,甚至不惜把自己背后的主谋招出来。 “只要你饶我一命,我就……”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几个太岁兵冲了上来,用手中长枪扎透了他的脖颈。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易尘瞪大着眼睛,彻底丧命。 “终于解决了,这个家伙,死到临头还挣扎了大半个时辰,耗费我那么多储备在那里的灵材和元气,这回搜刮到的战利品,都不见得能够保本。” 远方,积香宗,浮云台中,李柃在床上盘坐,忽的睁开眼睛,略带几分不满道。 “夫君,现在情况如何?” 幔帐之内,慕青丝身穿一袭银白色的锦缎睡裙? 斜躺在旁边道。 她知道李柃陷入梦境,对付远方的敌人去了,就在此间帮忙护法? 免得李柃被外界干扰。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一起潜入梦境? 共同对敌。 但李柃这一次动用的是此前布置在岛上的机关和禁制? 也用不上她帮忙。 李柃把结果告诉了她。 慕青丝道:“这个易尘和高庆臣我知道,都是北霄岛上的商会中人,许是已经老了? 行事百无禁忌。” 李柃道:“是啊? 堂堂修士,不惜为贼,这确实是让人遗憾。” 慕青丝道:“他们死不足惜? 不过既然想用消息换命? 夫君你为何不让他把话说完 ?” 李柃道:“没有必要? 我心中有数。” 慕青丝嘴角微翘? 盈盈而笑:“也是。” 若是李柃应诺饶过对方性命? 就要放人离开的? 食言而肥也可以,将会沾上相关的因果,有怨念缠身。 到时候,反而容易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此后的一段时日,守候在岛外的宝船久等无果? 只能折返回去。 外界根本不知这里生了什么事? 一片平静? 只有李柃和奇珍楼的那帮人清楚? 没有那么容易善了。 只不过,这时候的李柃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打杀的无名小辈,那幕后之人考虑一番影响? 选择按兵不动。 易尘两人原本就是投石问路的棋子,消耗也就消耗了,没有必要再生事端。 眼下还不是好时机。 在这期间,商会也终于确认了三宝归元丹的功效与价值,定位为下品灵丹,筑基珍品。 它可以给炼气后期至筑基后期的修士使用,拥有着增益修为,延寿续命的功效,甚至还具有着强于筑基丹的提升效果,能够助益修士突破自身境界。 总体而言,价值是相当不错的。 此物的生产成本,李柃并没有交底,但报上去的是二十万,商会也认可了,将价格翻了数倍,定为一百二十万。 但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平价零售的,都要上拍卖会。 目前为止,具体的拍卖渠道和负责主体都还没有确定下来,金钱会与奇珍楼两家就它究竟算是香品还是丹品展开了激烈争论,为的就是将其相关利益争夺到手。 李柃夫妇很快就接到了金钱会的邀请,前往北霄岛商议此事。 于是,九月中旬,李柃和慕青丝回到了月沙岛上的府邸中,此后再往附近群岛上的尚家园庭会见尚长老。 尚长老此刻是鸡皮鹤,垂垂老矣的老妪本相,身穿一袭朴素的翠绿镶金花袄,看起来像是个大观园里的老太太。 相比之下,尚玉仙青春正盛,身姿玲珑,一袭缥缈如仙的云锦刺绣长袄,下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似有椒兰之香散,热烈芬芳。 她见两人,就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道:“李道友,青丝妹妹,你们可终于来了,来,这边坐。” 这里并无外人在,她也不召唤仆役,而是亲自斟茶递水,极尽殷勤。 坐在上的尚长老瞥了这三人一眼,但觉李柃和慕青丝并肩而坐,怎么看就怎么和谐美满,自家玉仙再如何殷勤热烈,也总是格格不入,不由得一阵莫名气闷。 但这种事,她堂堂结丹也不好插手,只能让小辈自己去开悟。 她略作沉吟,开口道:“李柃,你这次干得不错,三宝归元丹的问世,意味着已经开始消化石玑子所遗留之物,小榄岛的治理也初见成果。 如此一来,各方都将更加坚定认可你为小榄岛之主,为保自身利益和大局稳定,肯定要给予维护。” 尚长老上来就给李柃吃了定心丸,因为前些时日的风波,的确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她话语之中包含的意思就是,好好干,有支持者保驾护航,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李柃道:“多谢尚长老照应,十年前,若非金钱会协理商议,力主小榄岛归我执掌,也没有今日之成果。” 尚长老笑了笑,道:“既如此,你可愿意投桃报李,把三宝归元丹的售卖之事交由本会负责? 虽然我们签署的驵侩协议只涉及到关联香品诸物,甚至局限于茶芜香,遐草香等几物,这些年又6续增添几样试验之中的新香品,但凡是有新品问世,都可以在本会渠道一试的。 虽然本会并非以此为长,有些时候,也需要再经奇珍楼和其他一些地方坊市转手,但你应得的那份绝对不少。” 李柃道:“贵会一向以来的确厚道,既如此,那就把此物交由金钱会代理吧,不过我想知道,具体能够给我几成收益,如若还有其他争端,又如何帮我解决。” 尚长老道:“既然你如此痛快,我也不瞒你,我们能够作出的最大让步,是先以二十万垫付成本,纯利部分,再由你独得七成收益。 以参考的一百二十万售价计,丹药到手就先给你二十万,拍卖之后,扣除渠道费用与本钱,你应得到的分账金额是六十多万符钱,过一百二十万的部分,还能提高到八成以上,具体细则可以在此基础上再谈。” 这就是金钱大道的生存方式了,通过各种各样的权益,因果,无形剥削。 但当中也的确含有互利互惠的部分,因为单只依靠自己,炼不出此丹,卖不出那么高价。 尚长老又道:“你可以安心炼制此物,还是和此前一样,诸般事务交由我们解决,奇珍楼那边的些许风言风语,大可不必理会。” 她指的是一些收回小榄岛,重新分配等等说法。 李柃点了点头,也相信尚长老等人能够言出必行。 但他同时也清醒认识到,这只能在法理层面,舆论层面保持优势。 别人要凭借武力巧取豪夺,同样没有办法。 除非,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眼下小榄岛没有引起太多觊觎,是因除了自己,别人很难收拾残局。 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无人做,金钱大道的修士,就是这般尿性了。 只有争抢此岛和开利用的成本小于预期的收益,才会有人乐于动手。 奇珍楼原本就占着岛上诸物的权属,也曾有过实际掌控之权,这方面的成本是较小的,所以才会眼红。 除此之外,就是觊觎岛上的灵材和宝物,在认可自己治理成果和执掌之权的前提下,并不妨碍暗中搞事。 这边来偷一把,那边来抢一波,说不定什么时候还闹个海盗,把收获的宝材夺去。 那自己就真的要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这也就是李柃要对易尘和高庆臣下死手的原因,不这样做,奇珍楼就不知道痛。 但这么一干,后头那些人就毫无办法了,筑基修士虽然不少,但也不是那么多。 就算大把垂垂老矣的修士愿意拼搏,那幕后之人又能动几人? 亲自下场的话,可能牵动更多,这事得从长计议才行。 “夫君,这金钱会怎么如此大方?按照一般见解,这种分成方式相当于过手小半,无端生利,但实际上,定下了保底分成,还有不设上限的拍卖所得,那就过我们实际掌控的岛屿份额了。” 离开了尚家园庭处,返回月沙岛途中,慕青丝不禁好奇问李柃。 以尚长老提出的条件,李柃卖上一枚三宝归元丹,起码能得八十多万收益,拍卖所得越多,还能越高。 实际上是过自己拥有的岛屿份额的。 李柃道:“你以为他们只看重三宝归元丹本身吗?他们固然需要这种丹药本身的利益,但更愿意利用此丹大做文章,获得远胜于表面的所得。” 慕青丝微怔:“这话怎么说?” 李柃道:“拥有这种丹药,可以讲故事,可以交朋友,有些无形的收益,才是大头,如果只懂得钱货两讫的操作,那就没有金钱大道了,原始的以物易物,或者交钱拿货,谁不会?” 他说到这里,不禁笑了笑:“你就等着看吧,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被吹成丹道大师,绝世天才了,这新出的丹药,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世好药,有它就可以活命,没有它……等死吧。” 尚长老以为李柃不知道,但实际上,李柃对这些门清。 都是现代社会资本运作玩剩下的那一套。 果然,李柃炼制出三宝归元丹的消息在新的一月传出,立刻引坊间轰动。 最快得知消息的是一帮已经活了七百多个年头,行将就木的老筑基。 筑基修士寿八百,但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活到这个期限,很多人都是在六七百岁就彻底耗尽自身生命,寿终正寝。 神通法力,终究敌不过光阴,管你什么大能高手,仙家修士,不证长生道果,都是浮云。 到了这个年纪,市面上的各种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也服食过不少,有能力争取的都早已经争取过,没有能力的,也指望不上。 基本上,就是数着日子等死了。 同类丹药或者灵材,延寿续命的原理大体相同,重复使用,效果是要打折扣的。 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攒下无数的财富,轻易获得这些东西。 这种三宝归元丹,延寿续命机会起码达到数年,看起来也像是补充生命力,改变血肉道体活性的原理,对他们这种老年人是有一定返老还童功效的。 然后是道龄在五百岁以上,但却还想再活五百年的中老年筑基。 他们都是筑基修士之中的老牌人物,平常散修眼中的前辈高人。 这类人的特征是拥有一定身家跟延寿续命的需求,但却没有那些七八百岁的老筑基那样迫切。 坊间风传的三宝归元丹,也只是延寿数年而已。 他们能够更为冷静理智的对待这个消息,但却对疑似拥有的返老还童,突破晋升等等功效异常关注。 大多数人都将选择观望,有机会便随缘买来试试。 道龄更低,需求淡泊之人,则是颇有远见的将注意集中在了李柃身上。 三宝归元丹,有什么可稀奇得,稀奇的是李柃这个香道大师竟然炼制出了灵丹。 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求医问药,就要求到这种人身上。 若有机会,不妨结交一番。 当然,三宝归元丹本身也是个好东西,北霄岛既然敢放出这个消息,那就是经过验证,确切无误了。 说不定再过不久,拍卖会上就能见到这种东西。 至于那些炼气修士,普通弟子之流,更是毫无保留的全盘接受,他们也没有别的想法,大家说筑基丹好,那筑基丹就好,大家说三宝归元丹更胜一筹,那就更胜一筹。 一种玄乎其玄的灵丹妙药,就此诞生了! 第290章 名师的诞生 十月初,北霄岛上,坊市中。 各个修士往来之所,消息流传。 “你们听说了吗?积香宗那边传出风声,说是宗主李柃闭关有成,炼制出全新香品,名唤三宝浮香丹!” “啧,这听着稀奇,我寻思着这个积香宗也不是什么丹道宗门,怎么就不务正业,跑去炼丹了呢?” “这不旁门不分家嘛,旁门左术都是为了辅佐大道而存在,或在护法,或在助道,总要有所裨益才行,而且你也说错了一点,这个三宝浮香丹是香品,并非丹品。” “这样都行?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这个三宝浮香丹被认定具有返老还童,延年益寿的功效,还能堪比筑基丹,助人筑基……” “这岂不是达了?” “没错,积香宗合该名声大噪,李宗主也无愧大师之名,这一下,可真的要成风云人物了!” 坊间消息总是真假难辨,不知不觉,就越传越玄乎。 散修们好奇之下打听一番,不经意间就得以确认许多东西。 三宝浮香丹确有其事,这东西似乎和十年前轰传一时的小榄岛之变大有渊源,关涉着一代名师,丹道大家石玑子的心血成果。 助人晋升,还有延年益寿,也并不虚假。 于是,许多人开始求购。 结果很快就得知,这东西暂时还没有得卖,得多等几年,且是金钱会常客以上身份才有机会。 定下的百万起拍价,也只不过是最保守的估计,得多多准备才行。 李柃这时候没有返回宗门,而是在月沙岛上的府邸中小住,会见了一些商会之人,交接售卖之事。 把三宝归元丹改名为三宝浮香丹,就是金钱会中一名管事的主意。 尚长老极力赞成,也劝说李柃这么干。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所谓,李柃也就从善如流,答应下来。 事实证明,金钱会拥有的势力不小,奇珍楼对这一番指鹿为马的操作当真是无可奈何。 但李柃也有自己的说法,那就是香道之中同样存在香身丸等香品。 三宝浮香丹原本就是以过去的茶芜香改进而成,当中也包含了香身丸的成分,试图彻底改变人香,调整道体。 结果这个试验失败,弄出个具有延年益寿和突破筑基“副作用”,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也很绝望啊,绝尘香的事情,至今没得交代。 这个时候,尚玉仙也来到了李柃府中,再次和他商议具体细则。 李柃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三宝浮香丹的价值,很大程度上得由市场自己来决定。 因为它代表的是延寿续命的机会,还有突破晋升。 如若修士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和前程,也没有钱财,那就没有什么价值可言。 反之则无比珍贵。 “修仙界中流传的最大谎言,就是证大道,求长生,此事和筑基丹相似,只是许多人没有参透,才将其奉若圭旨。” “哦,李道友为何这么说?”尚玉仙颇感奇异。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大道法门只能引人向道,却不见得成功,证大道,求长生,本质上就是一种成功之学,用一种看似必然的道理引导人去追求飘渺无踪的东西。 修仙修仙,修仙者是修士,而非仙师,然而世人多爱贪慕虚荣,也就以仙师自居了。 大道与长生固然可期,但却注定了只是少数人才能获得的东西,可以追求,但却不必强求。 如若强求,难免重蹈石玑子覆辙。 更加残酷的现实是,绝大多数的人连想要重蹈石玑子覆辙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那般的根骨和才情,只能在凡人一声声的仙师称呼中迷失自己,当真以为炼气了,筑基了,结丹了,就真的得道成仙了一样。 实际上,炼气筑基只不过是道途的起始,结丹元婴,方才登堂入室,想要成道,何其之难?” 尚玉仙沉吟不语,略有所思。 李柃又道:“平心而论,我这三宝浮香丹功效一般,但只要修士的追求还是长生久视,那就能够卖上高价,这一点对我们而言还是颇为有利的。 如此一来,把这些丹药卖给追求成功的人,反而能让我们获得真正的成功机会,这就好比告诉别人,某地有一座金矿,我们在路边卖粮卖水,卖铁镐,岂不比一夜暴富踏实多了。” 尚玉仙听到李柃的比喻,不由得淡淡一笑:“李道友之言,实在是叫人醍醐灌顶呀,如今想来,一些灵丹妙药的确是安慰修士所用。” 李柃道:“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修仙界中就把求长生作为主流,反倒下层还有死得其所的侠气,还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风骨,搞得大能高手一个比一个能苟,草莽散修却一个比一个还莽。 不过既然大众如此,那就算有明白人看得透,也免不了这个俗,该出钱的,还是会愿意出的,许多修士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资粮,不就是为了提升自己吗?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和自身相比并不贵重。” 李柃说到这里,不由轻叹一声:“也有可能是我们还没有到那个年纪,不知身死道消的恐怖吧,不过上古之时,亦有大能梦蝶悟道,提出逍遥游的观念,至圣者死生无变,不死不生。 这求长生者,仍然处在重生,贵身的第一层,所以才会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我观冥宗,颇有向死而生,死真生假的意味,但愿长眠不复醒,在第二层。 再上才是死生无变,然后不死不生,那已经是与道合真的境界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确可以利用修士求长生的心理名利双收,反正求长生者视钱财如粪土,根本不必客气。” 尚玉仙道:“那是。” 李柃道:“按理而言,一百多万只能反应广大修士的消费水平,并不能代表此丹真正的价值,那么想要卖得更贵,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入竞争,拍卖会就是这样的道理,如若结丹境界的修士也对此物感兴趣,那是最好不过。” 尚玉仙对李柃论道的话题并不是太感兴趣,但听到这最后一句,却是眼前一亮。 “也对,眼下市面上都认为三宝浮香丹只能延寿数年,不到十年,功效是寻常的。 突破晋升也未必见得确保成功,这就不会倾尽所有来购买。 但若主打筑基修士和结丹修士,尤其后者,多花一两百万来买也是值得的。 只要对他们有用……” “不错,要对结丹修士有用,才能卖上高价!” “但结丹修士可没有办法糊弄。”尚玉仙微微皱眉,觉得这件事情陷入了死结。 “修士的事情,怎么能叫糊弄呢!”李柃义正辞严,“如今会里正在把我塑造成为新一代的名师,名师就是权威,权威本身就有价值。” 尚玉仙大为赞同:“只可惜,如今你的道龄还是太低,说服力不够,要是成为前辈高人那就好了,随随便便炼制一些东西,就能叫人趋之若鹜。” 修仙界中的买卖,都是讲究规矩的,这倒不是金钱大道讲良心,而是假冒伪劣的代价太高,虚假宣传不挨雷劈,也会遭到修士报复。 如果出了问题的话,很容易像辛大元他们那样倒霉。 尤其糊弄结丹修士,是一件高风险低收益的事情,正常人都不会付诸行动。 安全的手段,当然就是如同金钱会这样,塑造起名师高手的招牌,再推出一些切实有效的东西,溢价而卖。 这样就不是弄虚作假了,而是把前辈高人的名气转变成为无形的资产,让人心甘情愿。 “现在能影响炼气修士就已经不错了,慢慢来吧。”李柃笑了笑,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他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能够立刻影响同阶修士的地步,这种事情要慢慢来。 也许多活一两百个年头,就水到渠成的做到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脑海之中就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然,把子虚前辈拉出来遛遛? 这么做的话,说不定连结丹修士都要信服自己。 不过眼下还不是个好时机,堂堂元婴频繁现身,只为小辈鞍前马后,也实在太掉身价。 这样的机会,给自己安身立命还不错,用来捞钱就太浪费了。 许是和李柃想到了一块去,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金钱会接连找了好些机会,引荐李柃拜会北海之地的一些结丹修士,和他们谈笑风生。 一时间,李柃在月沙岛上的府邸中,谈笑有真修,往来无凡民。 等闲的修士,莫说想要与之交流论道,就是想要见上一面都难。 这般的举措,无形之中抬高了李柃的身价,愈的变得非同一般。 坊间的散修们对此是认可的,虽然草莽江湖不是太在意身份差异,但却也终究还是保留了人类的社会性,对这类人物,多多少少会感觉有些高不可攀。 不要以为叫了道友就是真的道友了,修士之间也是有阶级之分的,一宗之主和游历尘世的散修,自然有所不同,名师大匠,前辈高人也和没有什么名气与实力的无名小辈大不相同。 等到李柃名气起来,随随便便手里头漏出一些东西,也是宝贝。 不过,这又要反过来追溯前因了。 若他手里头没有真东西,怎么功成名就? 这些交游的机会,就是给他展示自己用的。 金钱会只能引荐,也不能强迫结丹真修。 肯在此间赴墟之余,会见一下李柃这个小辈,就已经够给面子了。 结果几个月下来,李柃送出了香品上百份,灵丹十几枚,上下打点,无偿礼物都不少。 李柃私下里抱怨:“这事闹得,三宝浮香丹的收入还没有见到,反倒先花了两百多万了,我炼制那些信灵香,茶芜香,遐草香之类的送人,也是要本钱的啊!” 慕青丝微微一笑,安慰道:“夫君,莫要心疼,那些新品龙火香,不是很受欢迎吗,各方都对此物感兴趣,说不定会大规模普及……” 李柃道:“若真如此,那就好了。” 他白送了一些品相较低的龙火香给那些结丹修士,但主要是随同而来的童子,随从之流。 他们当中,不乏慕青丝这样出身的,慕青丝以前也是老祖座前童女,小跟班。 龙火香是能够召唤香神,战斗护持的香品,可以开出一些实用功能。 但眼下他们重视的,还是三宝浮香丹本身,金钱会明里暗里做了许多的推广。 不知不觉间,又是足足十年过去。 玄辛历五十年到来,李柃终于等到了人面树又一轮成熟的时机。 岛上人面树共有六株,这一回,连带着多年之前特意留下,足有二十年份的也采伐了一株,分批炼制,以作对比。 结果得出结论,此物的确是年份愈足,功效愈强,拥有着正向的增长。 虽然预计在百年以上,将会达到一个增效衰减的转折点,但也足以炼制出续命百年的好灵丹了。 和完美级茶芜香不同的是,它对筑基以上修士,甚至结丹修士也有用。 完美级茶芜香增长的是凡身的寿命,修复的是道体本来就有的寿元,和这种丹药原理有所不同。 更让李柃和金钱会都倍感振奋的是,人面树花冠还可以作为药引,减少用量。 原本需要三朵花才能炼制一丹,混合一些特殊的灵材,可以化为三丹。 以后再得出催熟之法,那就是一座宝山。 李柃以手头采伐的灵材炼制了十年份,二十年份灵丹各三枚,除却其中两枚二十年份的留下自用,另外四枚都一并推了出去,准备进行拍卖。 但金钱会采取的是惜售之策,今年只卖一粒。 消息传了出去,渴盼已久的金钱会客人们纷纷为之轰动。 “十年,十年了啊!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我天天都在求医问药,只为再续几波,可算终于等到了!” “晋升机会来了,这次准备了足足二百五十万符钱,定要一口气拿下!” “好家伙,我才刚刚把过往炼制的法宝当掉,就来了丹药,这次合该我能延寿续命……” 特定的人群获得了邀请,都往北霄岛赶去。 全本 第291章 三百五十万! 北霄岛,商会所属,万宝集市,一栋名为金蟾阁的楼宇中。 李柃和慕青丝坐在金钱会专门为他们设立的贵宾厢房内,品着珍稀的灵材级香茗,轻松交谈。 “看来他们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就是不知,最终效果如何。” “金钱会擅长做这些事情,应该能够圆满成功吧。” “我也不求这次能够卖出天价,但次公开拍卖,可能影响后续,起码也得两百万以上才算成功,以后的话,低个几十万也无妨。” 金钱会非常重视这一次拍卖,不但进行了密集的宣传,广而告之,还请来此前鉴定这种宝丹的三位名师再作担保。 他们虽然是奇珍楼的贵客,但商会之间多有合作,也就花花轿子人抬人,狠狠的给吹了一回。 李柃是盼望着,能够赢个开门红。 设立在北霄岛上的会场张灯结彩,一副盛大隆重的模样,来到此间的宾客,都是受到特别邀请的金钱会常客。 他们6续进入了此间,依据各自身份登楼,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尚玉仙也终于赶了过来,和李柃夫妇会合。 “让二位久等了,我刚拿到这次前来此间的宾客名录,得知火管事他们邀请的都是一些颇具财力的豪强之流,即便散修,也多是道龄在五百岁以上,对这类灵材有着颇多期盼。 他们常年求医问药,但凡遇到这类能够延寿续命的珍宝有售,都会不惜钱财买下,甚至有人愿意把自己过往攒下的法宝跟灵材折价典卖。 我们金钱会虽然不以此为主业,但也接受这些交易的,到时候还能凭着当中差价再赚一笔。 至于炼气境界,根本没有几个,就算有也多是背后有一方势力或者豪强高手,拥有足够财力。 拍卖会需有请帖才能参加,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这一次是专门挑选了本会主顾当中较有财势的一批人选,力求打好基础。 当中甚至还有几位结丹真修,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张扬,也就如他们所愿,各自安排在清静雅间,或者有各自的弟子,小辈代劳。” 李柃接过尚玉仙递来的名录,随便看了看,现这上面记载着各人的名字和简单附注,果然是以筑基境界的豪强为主,炼气境界和结丹真修是少数。 不过金钱会只以金钱论长短,竞拍宝丹所用的财资,来到此间的人都能出得起。 结丹真修也未必愿意溢价太多抢购这种东西,又不是延寿百年以上的那种灵药。 因此在这里也不分什么前辈高人,后辈晚生,都要面临着相同的竞争,也有各自的心理底线。 金钱会这些年所做的,自然便是吊着他们胃口,鼓吹此丹价值。 现如今,效果如何,很快就要见真章。 小片刻之后,拍卖会开始了。 三宝浮香丹并没有立刻上场,而是先展现一些其他宝物。 炼器境界所用的法器,灵符,下品的宝材,法宝胚胎,各种珍奇玩意,稀罕宝物…… 大多数的价值都在数万数十万不等,甚至还有三枚筑基丹,也卖上了五十多万。 这种丹药,懂得炼制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因其特殊性,已经由商会牵头组成联盟,进行了人为的垄断。 所有人除非自用,都需要通过商会对外出售,什么时候放出,放出多少,都要按照严密的计划进行。 李柃看到这一幕,颇有感慨。 积香宗也加入了这个联盟,因为它也是能够炼制此丹的势力。 虽然积香宗在此完全只是凑数,本身并没有能力外销,但也可以得到联盟分配的平价材料,以及相应的购置名额。 这些名额都是从其他宗门势力匀出来,做统一分配之用,是能够炼制此丹的势力之间内部福利。 不能炼制的,就只能在拍卖会上购买。 李柃道:“这本质上也是一种剥削呀,原本按照正常的产量,人人有丹吃,人人有功练,但却被制造了瓶颈,机会珍稀无比。 我现在甚至怀疑,凡人炼气是否当真有那么难,所谓灵根有缺,仙道无凭的说法,是否为了限制凡人逆天改命。” 慕青丝讶然:“夫君为何会这么想?” 李柃道:“因为我博览群书,参修诸法,对梦道丹道也已经有了深刻的理解。 梦道讲究的是悟,丹道讲究的是炼,这些都是能够证大道的,并不见得对灵根资质有多大要求。 从古至今,也有一服而升仙的说法,凡人吃上一粒仙丹就能奔月,长生不死,可见修仙本不难,难的是人人都成仙。” 慕青丝听闻,若有所思。 尚玉仙好奇问道:“话说回来,贵宗信灵香,酴醾香的熏香药炼之法,也可以突破灵根资质限制,助人修仙?” 李柃道:“我确实曾经有过凡人修仙的思量,但后来才现,倾尽全力帮助一二人修仙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分配。” 黄云真人早就许诺过李柃,会想办法帮他修仙,所以就算没有食香炼魂,也能踏上修炼之途。 只不过,前程未来就不同于现在了。 李柃又道:“或许未来的世界,会变成金钱大道所希望的模样,那就是钱可通神,掌握相应的资源才能修仙。” 尚玉仙道:“道友言重了,眼下我金钱大道都还没有突破结丹的关窍呢。” 李柃道:“那是因为你们缺乏结丹大药,结丹的机会并不能够像筑基丹这般有钱就能买到。 虽然老祖曾经说过,筑基丹是安慰药,但她本身是百日筑基的人物,这种话当不得真,对普通人而言,多多少少还是有用吧,一枚不行那就几枚,十几枚的吃下去,达到极限之前,总会有所裨益。 也正因为如此,金钱大道的修士筑基比其他道途容易,但是结丹很难。 功法倒是可以流传,一份功法,抄录之后,就变成两份,能否修炼得出真意另说。” 谈论间,拍卖会渐至佳境。 一名锦衣老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捧着锦盒的美貌侍女。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被纤纤玉手中的盒子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镶嵌着名贵翡翠和各色彩玉的宝盒,华丽的装饰之下,暗藏禁制,隔绝着神识的探视。 当侍女缓缓将其打开,露出内里一枚通体雪白的丹丸时,暗香浮动,宛若烈风的气蕴传开。 顿时之间,满室生辉。 一股质地和茶芜香类似,但却拥有着更为沉厚的意蕴的香气飘散开来,流溢四方。 当空仿佛还有龙吟虎啸,香神的意蕴流转,奇妙异常。 会场中传出一些嘈杂的声音,众人就算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惊讶议论。 尚玉仙忍不住看了李柃一眼:“道友可还真是好主意,竟然把气蕴化象的本领施展到了这三宝浮香丹上面,有此异象,卖相上佳,叫人不得不信服,这的确就是灵丹妙药。” 李柃哈哈一笑:“取巧手段,不足挂齿。” 这实际上是用作防伪的,但因香神之法实在特殊,竟然也成为了增加卖相的一个亮点。 不过您要是说这有什么用…… 李柃也只能老实承认,它没个卵用。 就是一幻象而已,通过香神观想之法的原理,形成短暂的气蕴化象。 但这香神观想之法,毕竟是关涉元婴层次的高深法门,能够勾动人心意境,哪怕在筑基修士,结丹修士心目之中,也有几分说服力了。 丹成异象,这绝对是丹道之中,品级极高的灵丹妙药,甚至仙丹之流才能拥有的特征! “各位道友,此即为三宝浮香丹! 本会确认,服食此丹之后,当有延寿续命十年,以及助人突破界限,筑就道基之功效。 它是由积香宗宗主,李柃大师所开创。 李大师,玄洲大6玄辛国人士是也,出自天云名门玄辛峰,乃为知名前辈黄云真人门下之弟子……” 那锦衣老者郑重介绍一番。 这些东西,众人早就已经知晓,但还是一字不漏的听着,以便作最后的确认。 玄辛峰,天云宗,黄云真人…… 这些都是颇具说服力的,不会像那些无名散修那样,随随便便拿什么假丹来糊弄人。 金钱会,丹道名师也为其作保,这是另外一重保障。 “……故此,起拍价格为一百二十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价高者得! 下次拍卖,是在明年年底,同一时间进行,还请各位道友好好把握,勿要失错良机。 现在,我宣布,拍卖正式开始!” 金钱会结合各方人士的反应,临时提高了这个场拍卖的底价,而且每次加价都不得少于十万,显然是对它有着极大的自信。 当管事长老宣布开始之后,现场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人们似乎都在思考,思考究竟要多少钱拿下它,方才值得。 尚玉仙面露紧张之色,似乎有些担心众人的反应平淡。 李柃反而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内心毫无波澜。 因为他已经闻到了,一股热烈的气氛在蔓延。 那是人心深处的渴望。 这股七情六欲之香呛烈如烟,散出来,很快就形成一股无心的风暴,彼此渲染,相互冲击。 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沉默,传音道:“一百五十万!” “一百八十万!” “二百万!” “二百一十万!” “成了!” 片刻功夫,这些金钱会宾客们给出的价格就过了李柃自己心中定下的关口。 说实话,他是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稀奇的,毕竟自己手里掌握人面树资源,又有炼制茶芜香的技艺,能够结合两种丹药和香品的特性,不断进行出产。 甚至于,他还可以深入探索其中原理,彻底改良石玑子过去所遗留下的三大宝丹之二,自己服食。 那是人面树的本体所凝结,必定拥有着更为神奇的功效。 假以时日,自己栽培的人面树积聚百年以上灵蕴,也将会拥有着更具实用的价值。 那个时候,就绝不再是什么延寿十年,杯水车薪了,而是足足百年,数百年的效果。 但对这些修士们疯狂追求此物,他还是颇感吃惊的。 “一名筑基散修,应有的积蓄是多少来着?”他不由得问尚玉仙。 尚玉仙道:“散修出身,聚财不易,能够拥有多少积蓄完全看运气,不过若无奇遇得宝的经历,应该是以数十万居多吧,筑基丹价格在二三十万至五六十万之间浮动,就是为了耗尽炼气修士毕生积蓄而设计的。” 李柃点点头,这是所谓的丹奴吧。 尚玉仙道:“筑基以上,修为实力变强,可以闯荡的地方也多,奇遇得宝的机会就跟着增长了,但日常积聚仍然难得宝物,因为资源往往都有各方势力在控制…… 我们曾经调查过,正常的筑基修士,数百年间积蓄,应是数百万至上千万不止,但这是不计手中法宝和无形资产的,如若选择典卖法宝,以及其他奇遇所获之物,手里头拿出三五千万现符钱,甚至上亿也是正常的。 结丹修士的话,往往都能建立势力,让门人弟子代为积攒财富,那就不能以散修身份计论了,拥有的财富也往往无法计量。” 金钱大道难以衡量结丹,这是公认的事实,就和自身晋升那样,差不多就到筑基为止了。 但关于炼气境界和筑基境界的认知,还是可以信服的,他们通过大量的实践证明了一件法宝价值多少钱,一样灵材又应该是多少。 这些都与修士手中的财富密切相关。 “什么钱,都没有这样的钱好赚!” 李柃几乎立刻就下了结论。 古典时代,还有什么杀人夺宝,寻幽探秘,那得费多大的劲? 那些就让散修去做吧,掌握资源,售卖焦虑,不知道多舒服。 有此丹药,自己的宗门展,应该是不愁资金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震慑全场。 “三百五十万!” 不知不觉间,价格已经被抬上了三百万,不知何方神圣,一口气追加五十万。 这就过许多人的承受能力了,毕竟这种丹药也不是什么唯一选择,还不如省下来争取别的。 于是,再无其他声音。 全本 第292章 百年修为 “李道友,这次拍卖大获成功,我们今后也有底气宣扬三宝浮香丹之贵重,再行提价了,按照此前的协定,十年份的丹药底价一百二十万,扣除代售杂费十万与返还你二十万的部分,七三分账,你可得六十三万,过一百二十万的部分八二分账,共计一百八十四万。” “这么说来,我能得到二百六十七万?” “不错,当中二十万已经先行支付,剩下的二百四十七万,将会于三月之内分二批归账,这个还请放心,我们金钱会就是开钱庄的出身,绝对不会差错。” “那明年拍卖二十年份的,又该如何个章程?” “拟定起拍价格为二百四十万,你得其中一百六十六万,出二百四十万的部分仍然八二分账,倘若今后再有三十年份,甲子份,同样各定起拍低价,扣除杂费,再以二八分成…… 但具体到底价几何,到时候还得另行商议,因为高年份的灵丹妙药,价值是有巨大增幅的,不可简单相加。 我们这边建议您多多炼制强效的丹药,可以获得更多溢价的利润。” 说到这里,管事的还意犹未尽。 “只可惜,举办这种拍卖会,是要找来结丹长老道心立誓的,不能安排我们自己的托儿哄抬价格,也不能动用其他手段……” “好,到时候再议定吧。” 李柃和商会管事商议了一下,现这一次能够卖上三百五十万的高价,的确是金钱会精心准备的功劳。 以自己名声,人脉,至多也就是将其卖上百万左右,顶天也就是一百五六十万,还可能会被人眼红嫉妒,惹来诸多麻烦。 至于什么狗托,手段,都是小术。 这种丹药真正的价值,还是在于它的有用。 回到月沙岛上,李柃思量了一阵,觉得眼下炼制这些丹药,还是非常划算的。 人面树的出产本就不多,并不会侵占自己太多修炼上进和探索香道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通过对人面树和三宝浮香丹的了解,已经掌握更多相关之物的真谛。 “我已经把石玑子遗留下来的两枚宝丹回炉祭炼一番,看着应是削弱了些许功效,但却更加安全了。 配合以特殊之法服食,应当能够安全有效的增长法力,以及神魂的力量。” 府邸中,李柃已经把三宝浮香丹的事情抛在脑后,更多记挂的是自己手中之物。 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从小榄岛上获得了石玑子所遗留的道果,那是真正的高阶宝丹,等闲人不可服食。 他怕自己服下之后,会像石玑子那样产生变异,又或如同林柔娘,整个人都分裂增殖。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得以回炉重炼。 这一下,功效大削,但却胜在掌握药性,变得安全可靠许多。 他把这件事情和慕青丝说了一下,慕青丝不由得惊异道:“夫君,你打算开始服食此丹了吗?” 李柃道:“我几经推算,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其中的量,我一人仍然难以承受,需得有你分担引流,才能安全服下。 这样的话,你也可以跟我一样从中得益。” 两人本是道侣,就算李柃自行服下,再来双修,同样会将部分修为法力分给慕青丝,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把丹药分开,各自利用,再以双修之法合*******气神三宝,血肉道果的部分已然被林柔娘偷吃,不用去管,我们有茶芜香,有阴阳道体,也可以自行补足,眼下所要服食的,分别是气元道果,还有神元道果。 这是不逊于龙魂果的上品宝材,至少能够增长百年修为,以及相应的神魂之力!” 慕青丝道:“可是我们如今道龄二十余,还不足三十年,拥有的修为也只不过是四十年份上下,这还是通过常年服食灵泉宝珠,以及道侣双修所补益,应该如何采购消化吸收这百年修为,就算一分为二,也不容易呀。” 李柃淡淡一笑:“不要忘了,我拥有元婴层次的天赋神通,能够倍化自身力量,四十年修为,不逊别人一百二十年! 神魂力量的部分,我拥有元婴层次的日游阳神,同样可以轻松镇压,再行消化吸收!” 慕青丝恍然大悟,难怪李柃早不提说,晚不提说,偏偏要在这时候来提说。 原来是时机真的成熟了。 当下,两人斋戒沐浴,闭关三日,做足了准备之后,进入服丹流程。 修仙界重视财侣法地,其中侣之一字,能够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 好比如今,慕青丝就可以成为李柃的炉鼎,帮助炼化药力,而李柃亦可以帮助她炼化,再行反哺。 他自身修为实力还不足以一口气消化吸收那种大丹,这当中存在虚不受补的问题。 但若道侣双修,各自分担部分,就能轻易承受下来,把其中的药力充分吸收。 一人力短,二人力长,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加减法。 更妙的是,他们还能够通过彼此之间的增益,获得折半之上的效果,这几乎就相当于白捡的修为法力。 然而修仙界中道侣难寻,想要达成这种相互裨益的效果,必须将双修功法参修至大成以上,否则,必然大大浪费药力,还不如直接服食低效的丹药来得安全可靠,还能省钱。 李柃之所以直到现在才提出服食丹药,自是有其缘由。 因为这时候,他们道龄近三十,但却已经拥有四十年份的修为,再以倍化神通镇之,便能保障基本的安全。 气元道果所遗留的药力不过一百二十年,一比一的比率,才能保障彼此安全。 然而李柃一个人不能同时服食两丹,短时间内分别服下,也无法有效吸收。 这就需要道侣配合,以身为炉,再行祭炼。 气与神合,再融入自己道体,这样才能重新取得三宝归元的功效。 换成其他人,独取一丹,或在不同时期分别服下,是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损失的,最终效果大打折扣。 李柃为了这一天,准备了足足二十年! 自从二十年前,从石玑子手中得到此物,他就开始琢磨利用之法,结果自是一切顺利。 两人很快就感受到,各自气流归引,修为法力和神魂之力同时暴涨。 一年,两年,三年……五十九年,六十年…… 足足甲子修为,各自在识海之中浮现,融入道基。 与此同时,李柃的心相原内,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周身金光浮现,熠熠生辉,似乎变得更加凝实强大了。 石玑子所炼制的神元道果还不足以扭曲他,但却也赋予了童子天人相不小的力量。 随着念头浮现,精神化香,倍于过去香魄的份量凭空而现。 他的意念仿佛能够分出千百枝桠,以精细繁复之意蕴进行操控,掌握那些香魄的变化。 慕青丝还没有修出法相,并不足以感受到自身神魂的变化,但却也忽的感觉脑海豁然开朗,神识扩散,似乎一下增长了倍数以计的面积。 原本她就能够把神识延伸至百余丈之外,如今起码也增加了五十丈,穿透力和精细程度更高。 神念的力量也变得更强了,不动用法力,单纯以神念驱物,舞动千斤之物远比过去轻松如意。 三宝归元丹的确是一种奇异之物,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刺激生命进化,达到全新的高度。 这使得两人都具有了百年以上的修为,似乎还依稀看到结丹的道路。 …… 北霄岛上,商会所属的一栋楼宇中,有人把最新的账本呈上。 奇珍楼长老熊飞宇睁开了微阖的双目,看着案头上摆放的账本,若有所思。 哗啦一声,这账本凭空而起,自行摊开,缓缓铺平熊飞宇的前方。 这上面记载的是近月以来,宝楼与各方交接所产生的流水,当中有一笔新账赫然刺目。 三宝浮香丹所得,二十九万零五百…… “哼!” 这是金钱会给他们的分账,因为举办拍卖会,宣传推广,诸般事宜都是在金钱会的主持之下进行,而这些又大多都可以交给商会执事,甚至普通人完成,成本不高,所以他们仍然能凭手中保留的部分小榄岛份额获得相应的收入。 但这笔钱,不断稀释之后,已然只剩下总额的八分三厘左右。 若是寻常散修坐地收财,能够分到这么一笔钱,简直再满意不过。 莫说八分三厘,就是只有一分,得到个三五万,也是白赚。 但对奇珍楼而言,这次错失良机,没能掌握三宝浮香丹的炼制出产,还有售卖渠道,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 他们真正在意的,并非是这二三十万的收益,而是掌控此丹之后所带来的系列好处。 “熊长老,据我们所知,金钱会已经把李柃应得的部分账款打入,这一次,他应该能有二百六十七万进账,算起来,占得七成六分二厘……” 房中,送来账本的奇珍楼管事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向熊飞宇禀报。 “李柃此子已成气候,等闲手段根本无法对付,而若是一切顺利,即便数百年后寿终正寝,炼制此丹的方法仍然还能流传下去,为积香宗所掌握,到时候,金钱会就有机会与后继者重议分成,一步步将其主导之权控制在手。 就算后继者足够强力,能够保留手中份额,同样没有本楼的事情。” 管事感叹道:“主要还是他背后有结丹真修撑腰,黄云真人那等前辈高人,实在不好招惹啊。” 熊飞宇闻言,面上浮现一丝阴霾。 “这些旁门左道的修士,原本就应老老实实炼丹制药,出产财富,而今竟敢反过来骑在我等头上! 小榄岛权属本应是我奇珍楼的,当中出产,自然也应为我等所得,他李柃只不过占着一个动手炼制的名头,竟然就能占得如此之多的份额,实在岂有此理!” 他是结丹境界的修士,等闲钱财,自然是视如粪土,根本不值一提。 但金钱大道是以金钱证道,当中的份额还关涉着自己在总会心目之中的地位,这笔账,自然不能那么简单计算。 就算纯以金钱而计,一枚丹药多个一万,百枚上下,多个几百万,那都是一件法宝的价格了。 再多十万,二十万,结果截然不同。 管事附和道:“那是。谁出钱买下此岛,谁占着份额,所得就应该是谁的……这不是天公地道的事情吗,那些炼丹师,炼器师们,还是要没有修为和背景的才老实听话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是等闲的炼丹师,炼器师,也炼制不出这等丹药,他们炼制辟谷丹,益气丹之类的常见丹药,倒是只占个辛苦钱,三七分账,是他们三,我们七,但凡涉及到修为,寿元的,无疑不是七三以上,这倒反过来了。 修士毕竟不是凡民百姓,那么容易控制……” 他说到此处,却是在委婉提醒熊飞宇了。 李柃不是他们的劳工,也不是签约名下的炼丹师,能够施加的影响力的实在有限。 最终,熊飞宇也只能无可奈何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且看未来有无机会……” 他暗指的是坊间流传,黄云真人寿元性命大损之事。 不出百年,玄辛必定有变。 李柃背后的靠山,不可能一直不倒的,到时候,就连金钱会对待他的态度都会有所改变。 熊飞宇大有信心,能够推动那些人重议份额,从中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在这同时,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仿制的丹药,做得如何了?” 管事道:“已经成功了,外形,性味,都差不离,不过这功效嘛……” 熊飞宇道:“这种东西功效全无,当然不能放在楼里出售,砸了自家招牌,不过黑市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是用来卖这些的,尽管大胆放心去做。” 管事道:“明白了,我们尽快铺货,借着这阵热潮,赚他一笔再说……” 他们这些长老,管事,手握人脉,渠道,许多资源也是现成的,做起这种事情简直再方便不过。 第293章 时兴香丹 月沙岛,府邸中,李柃于内苑莲池边凭空而立,周身上下神识绽放,如同浮光游离在附近百余丈的虚空中。 它们时而如同水波荡漾,时而如同长飘逸,丝丝缕缕,密密麻麻。 然而奇异的是,在旁的贝女仆役们根本没有丝毫察觉,这是精神世界才能呈现的异象,不为凡人所感知。 李柃闭目沉吟:“增益甲子修为,我的法力已然过足足百年份,而在天赋神通的加持之下,直接就提升至三倍以上! 如此一来,实力明显提升许多,而且越往后期,提升越大!” 他的天赋神通非同小可,三头六臂法相所带来的,是堪称强大的变化。 过往之时,几年功力也显现不出什么特别,但越到后期,就越夸张,渐渐开始显现大神通**力的威势。 至于这三花道果,原本就是石玑子费尽心机和气力炼就的命元大丹,李柃为获更佳效果,将其药力削损,量力而行,但却因为自身的特异性,拥有了远预期的提升。 不过李柃眼下并未对这些增长的法力多作留意,反而把更多注意集中到了入微洞玄的境地。 现如今,他对精神化香的实质,把握得更加精细了。 他感受着自己的思绪转化,陡然之间,念头转化成为一股异香。 而当这股心灵层面的力量向外传递的时候,周围的虚空之中也突兀多出了许多游荡的香魄。 这是宛若造物一般的奇迹。 它是通过通感传递,能够直接作用于物质层面,拥有实体的香气。 现场所有奴仆下人立刻闻到了浓厚的气味传来,不由得纷纷转头看去。 这种大范围的化香神通,已然真正契合他们印象中的仙师本领,乃是真正不凭外物,求诸于己的神通法术。 李柃早在炼气境界就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若说如今有什么变化,那无疑是量变带来质变,催的度和份量,影响的范围,都大幅提升了。 李柃颇感兴致的感受着这种大幅提升的增长,愈确认,以后自己施展许多神通法术,规模会越来越大,威能也越来越强。 单凭法力的虚实变化,引精神化香,就能够完美挥出众妙化香诀的作用了。 常人无法感受到这种玄妙,李柃也没有展示出任何破坏的手段,只是不时改变心念,以香念通感之法催精神化香,连续转换自己过去就早已熟练掌握的诸般香品。 一时间,异香纷呈。 而当李柃将其中某股精神意志注入法力,号令其常驻于此的时候,更是长久保持此种香品气蕴,源源不断将天地元气转化成为相应的香气,其中无形香魄弥漫。不断飘散。 此即为焚香,掌握这一精神变化,意味着众妙化香诀修炼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是为小成。 如若将这股法力截取下来,注入某些香炉鼎器之类的法宝胚胎,便将成就一种能够借助天地元气无限催香品的法宝,法力不灭,化香不止。 这是继承了他认知心意的力量的,将可赐予弟子门人,作各种用途。 李柃其实早就已经达到这个层次,但却因为过往掌握的法力却太少,并无必要这么做。 炼制法宝,是要永久性截取自身法力,将其消耗的。 炼器师们才是专门贩卖法力之人,一身实力都在法宝上。 现在似乎还没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但修仙界中,通常的惯例,似乎也是凭此精简自身法力,便于修炼不同性质的神通法术。 因而有些时候,大能高手也会自行炼器,作护道手段。 不久之后,仆役来报,说是尚玉仙来访。 李柃回去,在内堂见她:“尚姑娘,不知有何贵干。” 尚玉仙道:“有人见三宝浮香丹获利不小,借着这名头炼制相似之物,居然弄出个什么八宝浮香丹!” “八宝浮香丹?”李柃听闻,面上不禁露出怪异的神色。 比自己还多了五宝,了不得,实在了不啊! “此事一言难尽,你看看就知道了。” 尚玉仙还特别派人买了一份过来,当场展示给李柃看。 “此丹三万一枚,专骗底层修士,先莫要觉得可笑,假若你是一名山野散修,懵懵懂懂闯入修仙界,所见所闻,都是别人告知,根本无从分辨真假。” 李柃打开尚玉仙拿出来的锦盒,看着金玉其外,精致华丽的包装,再看里面那枚通体雪白,外观气味都和真正三宝浮香丹相差无几的丹药,若有所思。 “确实如此,一个人的阅历和认知,都是外界决定的,有些看似不可思议的决定,也是从自身角度去考虑,能够跳出自身局限才叫上智,但绝大部分人都只拥有中智。” 尚玉仙道:“是啊,更何况,骗他们的也是修士,修士骗修士,这不跟凡人骗凡人差不多吗?” 李柃道:“不说这些,你们有何应对?” 尚玉仙道:“我们已经紧急通知所有主顾,撇清关系了,还需要你站出来说两句话,声明自己和那些丹药全无关系。” 李柃道:“我明白了,就照你们安排的去做吧。” 这么做也是维护自己利益,他还是愿意的。 但话又说回来,炼制这种丹药的人似乎很精明,采取的是愿者上钩的办法,只有低阶修士才会上当受骗,根本不怕苦主闹事。 “而且,它也不能说是彻头彻尾的假货……” 李柃只是闻嗅一番,就从当中辨别出一些灵材的气味,尤其是千年玄参,拥有着益气补元的药性,说不定还真的有些微增益凡人性命的功效。 至于这些微功效,究竟是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一丝是功效,一百丝它也是功效嘛。 谁知道呢? 那么对于凡人或者新晋的修士而言,它也是具有相当价值的保健灵丹,不能说完全无用。 哪怕天道在上,道心起誓,都能做到问心无愧。 这恐怕就是幕后主使者的高明之处了,即便自己明白,这是在借三宝浮香丹的名头牟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个修仙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商标,专利,想要以此来计较,反而成了无理取闹。 “对了。”就在李柃沉吟时,尚玉仙突然又提及一件事情,“如若有人找上门,请你为这种丹药挂名作保,可千万不要答应。” 李柃僵住:“他们还敢找上门?” 尚玉仙道:“不无可能啊。” 李柃道:“放心好了,我不会因小失大的。” 听到李柃这么说,尚玉仙顿时就彻底放下心来。 然而,此后的一段时日,八宝浮香丹逐渐占据底层市场,大有风靡一时之势。 李柃所言的因小失大,都变得尴尬起来。 小? 大? 什么是小,什么是大? 又或者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大的市场份额有可能萎缩,小的市场份额有可能涨大。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对于金钱大道而言,赚钱是真,其他是假。 就连金钱会的尚长老都忍不住把李柃找去,问了一番涉足这一领域的可能。 “李柃,你还不知道吧,这段时日黑市卖出去的八宝浮香丹足足有上百份,算起总账,竟然不差我们所售的三宝浮香丹了!” “我们打算找来一些炼丹师仿制此物,弄个九转浮香丹之类的名头,由你挂名作保,应当能够夺下不少份额。” “这……尚长老何出此言?”李柃惊了。 尚长老理所当然道:“这笔钱,与其让别人赚,不如我们自己赚! 那些修士需要安慰,那我们就给他们安慰,为此凝炼灵元,提升修为,也是有助于修炼上进的,你的名声在筑基修士和结丹修士之中都有些许份量,应该能得热捧。” 好吧,九比八多,更加了不得了。 但李柃实在难以想象,这种可有可无的丹药,是否当真值得花费那么多钱去买。 “这样做真的好吗,这种东西,一不能逆天改命,二不能延寿续命,不过些许微薄功效而已。” 尚长老道:“怎么能说没有呢,凡人寿命原本就不定,即便踏上修炼之途,亦难掌控。 但你参修丹道,也知千年玄参,冰山雪莲之类的名贵药材有增益之效,这些都是经过实证的,又有玄元真水调配,辅佐以各种名贵药材,也称得上是货真价实了! 我们不要像那些人搞出来的那么黑心,成本十万就分至上百份,只分个三五十份,够对得起良心了吧?” 李柃本能的反感这种事情,并不答应:“还请恕我直言,这么做并无意义。” 他现在已经不是太缺钱,是真的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 又不是当真金钱修士,赚越多越有利于道心和成果。 尚长老略感失望,但也没有勉强,只是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等到李柃离开之后,尚玉仙出现,问道:“老祖,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尚长老看了她一眼,道:“他不肯入伙,当然就算了,难道还能强迫不成? 以后就专门炼制三宝浮香丹,售卖给那些有头有脸的那些豪强,高人吧,我们自己找些落魄散修,或者听话的炼丹师之流去做就是。” 说到底,还是自己搞。 尚长老也不觉得这种事情离开了李柃就办不成,也不为难他,而是另寻替代者。 反正成本也不高,就当是试试水好了。 在这之后,短短几个月功夫,市面上6续出现了九转浮香丹,十香灵华丹,百花清神丹等等多种全新丹品,主打的功能都是益气养元,延寿续命,对凡人和炼气境修士拥有着莫大的好处。 各方修士还没有胆大包天到糊弄筑基修士,宣传之中也不涉及筑基以上修为,但对凡民和炼气境修士的吸引力是毫无疑问的。 一时间,整个北海都兴起了香丹类产品的热潮。 类似之物,修仙界中并非没有出产过,但各种丹品种类繁多,功能不定,早已经为大众所厌倦。 而这种与香道关涉的丹品,却是罕见的全新类型。 可以说,是颇有几分新奇度的。 尤其是李柃的三宝浮香丹的确大获成功,即便没有明着出来给那些丹品背书,也在无形之中带动了相关产业的展。 结果搞得,就连新结交的几位名师都抱怨,如今不给丹药之中添加几味香精,人们都不爱吃了。 这并非笑谈,而是一时之风气,连李柃都颇感无可奈何。 “尚长老终究还是那么做了!” “夫君,你就看开点儿吧,就算尚长老不那么做,其他商会中人也不会错失良机的。” “起先我还相信金钱会有正大光明之意,但如今才现,同样是一丘之貉。” 说实话,除了某些不良黑商宣称自己炼制的丹药和李柃门下弟子有所关联之外,其他人炼制的,已经与他并无太大联系了。 他们只是跟风香丹这一品类,给自己过往就炼制过的益气补元丹药增添一些噱头而已,李柃实在没有办法阻止。 他还没有在丹道一手遮天的资格和本事。 不过,始作俑者是不可饶恕的,尤其对方还在明里暗里宣扬此物来源于积香宗,是李柃门下弟子偷偷运出来的炉渣所炼成。 这是子虚乌有之事,李柃非常确信,自己吸取了己土太岁失窃的教训,严密防范着。 并非自己所用的炼丹师出了问题,而是那些人想打自己幌子挣钱。 这样可不行。 李柃再次前往北霄岛一趟,对尚长老提出了彻查此事的要求。 尚长老其实正有此意,维护李柃名声之余,打击竞争对手。 结果对方似乎背景深厚,贩卖这些东西的人也东游西荡,比什么违禁之物还要藏得更深。 这个时候,尚长老才无奈告知了李柃一个事实:“非我不愿为你出头,实在是黑市与我金钱会统属不同,他们是地煞门门下,奉行的是另外一套行商规则。” “那最初贩卖八宝浮香丹者,似乎在黑市有不浅的人脉,甚至原本就是黑市中人。” “是吗?”李柃不是没有听说过黑市的名头,但不知为何,总感觉尚长老并未告诉自己真相。 第294章 求诸于己 “金钱大道,终非我道,但是谁又能保证,我的弟子门人以后不会‘真香’呢?” 我有清高的本钱,根本看不上这些行当,但今后的弟子门人,同道修士未必会有,难免落入金钱大道的陷阱,和光同尘。 像尚长老这些人,对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反而积香宗成立,《香道大典》的编撰还获得过其不少帮助,可见金钱大道也并非一无是处,那就更加的敌友难辨了。” 从尚长老处离开之后,李柃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指望不上金钱会和尚长老了。 李柃凭本能觉得,尚长老并非不知情,而是知情了也不告诉自己。 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但李柃也不是如此容易放弃之人,金钱会不肯帮他办的事,他自己想办法办。 到头来,修士还是只能靠自己。 “青丝,你为我护法。”回到家后,李柃找到妻子,叮嘱一番。 慕青丝道:“你要做什么?” 李柃道:“我要施展梦境回天**,探寻此间秘密。” 慕青丝道:“好,不过你得小心一点,北霄岛毕竟是商会设立在此的分舵,里面的法阵禁制,连元婴修士都能防范的。” 李柃道:“不要紧,梦境回天注重的是梦灵与天地的感应,不在现实层面,自然也不会为普通法阵所影响。 除非,它还专门设立了针对梦境的禁制。” 一般的山门大阵,对梦境的防护和压制还是会有的,但是专门针对,很少很少。 大阵也不是万能的,不可能面面俱到。 于是,两人来到堂屋,在常年供奉的香案面前摆设瓜果,奉上祭品,然后点燃信灵香,拒邪香和幽梦香各一柱。 李柃在案前的蒲团盘坐下来,头颅微垂,借着这股袅袅的淡雅清香出窍通幽,如同穿梭虚空般进入到了奇异的幽冥世界。 在此通幽,问道均天,一下就沿着浩瀚无边的大海,来到了不可言述的未知之地。 天机混沌,但却无所不包,天地之灵高远辽阔,天地鬼神所洞见的一切都在其中。 如此海量的资讯,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李柃的面前。 常人思绪无法阅览和接受这些东西,偶有所得,也是如同灵光乍现,捕捉到无意之中所获得的碎片。 梦道之中,将此视作梦兆,亦有文人骚客称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诚如斯言。 不过李柃掌握着自己和他人之间的一丝因果,以元婴神魂洞见,穿梭幽冥,竟能大致将其锁定。 此间无前无后,无左无右,无上无下,时间与空间都仿佛在其中冻结,唯思绪能够运转,元神能够移动。 一念之间,就是亿万里,就是亿万年。 当他明确这一层因果牵连之际,瞬间跨越重重幽冥,将其引入自己脑海。 立时间,数个人影呈现在面前。 李柃将这些人的面目和特征记忆下来,飞快退出此间。 他大梦初醒,此前所记忆的东西无可阻挡的飞快消退,如同灵感盛放之后复归混沌。 精神孱弱之人,很快就要如同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在李柃经常入梦,感召,对此也颇有几分经验。 连忙驱动自己的意识尽力挽留,将自己想要的东西以灵感的方式残留下来。 “如何?” 慕青丝在旁边守了一阵,也看不出玄机,不由得好奇问道。 李柃确认自己依然保留着那几人的记忆之后,淡淡一笑:“已经找到了,接下来顺藤摸瓜,寻找一番就是。” 知道了目标相貌和大体的身份之后,要找人就容易多了。 不过这北霄岛上尽是商会眼线,李柃和慕青丝在这边也没有什么势力,所能倚仗的,仍然还是梦道和玄学的感应。 于是,又再花费小半个月,方才确认对方身份。 “果然是奇珍楼的人……” 李柃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于是开始在梦中遥感,尝试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 这些筑基修士都已经开始有了一些防范之力,身处要职,更有各种秘符法宝护身,相当于结丹层次的防护力量时刻加持。 李柃接连尝试了几个目标,竟然一无所获。 不过他也明白,这就是商会需要筑基以上修士担任要职的原因。 如若商会之人有那么容易被针对,他们的秘密早就满天飞了。 “很好,防护很周全,但我可不是普通元婴,夜游境界的菜鸡! 这般的防护,还难不倒我!” 接连几天的尝试之后,李柃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悄然潜入了其中一名奇珍楼管事的梦境。 他的梦境混沌不清,是个没有什么东西存在的荒原,仿佛随时都要萎缩消逝。 李柃催化幽梦香,缤纷色彩在这灰暗的世界出现,紧接着,天地万物生成,北霄岛上的繁华坊市现了出来。 那名管事也在其中,只花了一息时间,就要清醒过来。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清明梦几乎就是本能,不可能陷入梦境而不自知。 但就在这一瞬,无形香魄钻入脑颅。 众妙化香,迷神香! 这是李柃以迷神香侵入他的识海,最大限度削弱其感知。 那名管事瞬间又变得浑噩起来,失神而不自知。 “成功了,我这魇镇之法,是越来越强了,寻常筑基是没有办法阻挡的,除非他也天赋异禀,拥有元神上面的特异性!” 李柃暗笑一声。 “迷神香也同样有所长进,在这二十余年以来,不断调制,已经连筑基修士都能迷惑。 不过现实之中,修士可以运用法力抵御外来的侵害,也能强化自身精神,保持清醒。 想要以迷神香彻底迷住他们,任由宰割还做不到,也就是梦境之中的梦灵本性属阴,才能够由此特效。”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李柃很快定了定神,把注意力集中在成功控制的梦灵身上。 这一回,他算是李代桃僵,真正掌控了这一梦境,于是,开始翻查对方残留的记忆。 结果,不久之后,就看到一位身穿锦衣的老者出现在自己控制的梦灵面前,对他吩咐着什么。 这是具现出来的场景。 “这是奇珍楼坐镇此间的长老熊飞宇,也是拥有北霄岛主宰大权的实权者之一!” 李柃神志一肃,多出几分郑重之意。 “你们已经打点好地煞门那边了?好,如此一来,八宝浮香丹就能稳定出产了,只可惜,还是要跟他们分账。” 梦境中,熊长老的音容栩栩如生,如同真实,说明梦灵对此印象深刻。 “熊长老,金钱会那边似乎也有参与之意,各方兴起香丹热潮,旨在将香精作为噱头,引诱炼气境修士购买。” “他们这般做,确实难缠,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只能是以商道手段取胜了,但如此丹药,质量本就有限,价格一下降得厉害,反而也容易失却档次。” “我有一计,不知熊长老意下如何。” “哦?说说看。” “我们不妨利用积香宗和李柃名义,以他作保!眼下香丹市场百花齐放,大有残酷竞争之势,想要在此间杀出重围,除了占着先机的优势之外,其实就所剩无几了,但若有李道友这位香道名师的担保,还是颇为不同的。” 熊飞宇闻言,不禁笑了起来:“确实如此,金钱会为了三宝浮香丹之事,找人吹了他足足十年,如今也确实成为香道权威,还是足以叫人信服的。” 李柃看到这里,不禁想起来了,前段时日,自己的确是见了一个藏头露尾,不肯暴露身份之人,神神秘秘,说要寻求合作。 但因自己不喜,就拒绝了。 事后委托金钱会追查此人,也不了了之,没有什么收获。 画面一转,宝楼之内,熊飞宇雷霆震怒:“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好,既然如此,也无需分润给他,倒省了一笔钱!” 管事道:“那,我们还要不要用积香宗的名义?” 熊飞宇道:“当然是用上,反正此丹本来就在黑市出售,那些散修真假难辨,也没有办法辨别真伪,李柃同样现不了。” 看到这里,李柃就已经大致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了。 此后又再翻阅了一些其他记忆,李柃小心抹消自己潜入过梦境的痕迹,回到现实,思索起来。 慕青丝追问结果,得知之后,也不由得沉默了。 好一阵才道:“这些人,当真无法可治吗?” 李柃回过神,不得不承认道:“确实如此。” 普通筑基,便是如石玑子这般的人,大抵也是无可奈何的。 就算知道那些人在利用自己的名义挣钱,那又如何,商会势大,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有能耐有本事的,最多不过追回一笔钱,然后选择和光同尘。 “说实在的,他们这么做,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不管是凡间律令,还是天道的因果报应,都只能将其视作违法,而非犯罪…… 虚假宣传,误导主顾,多的是。 一方巨头,也完全有能力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韩康曾经告诉过我,他师尊之所以入魔,是因将天道的因果报应视作代价,而非真正要恪守的准则。 事实似乎也的确如他所言,只要承担得起代价,修士可以为所欲为! 因果,报应,就算即时即报,本质上也只不过是与天道讨价还价的筹码。 承担得起作恶的后果,就作恶,承担不起,就老老实实。 可那样一来,震慑的只有凡民,因为凡民力弱,承担不起那些代价,如何能够震慑大能高手,甚至普通修士?” 李柃至此,是越来越深刻理解,为何古典仙门传授穿墙术,透视术,神魂出窍这些,要严格考验弟子心性了。 因为法门都是可以用来作恶的,善恶之念,全在人心。 天道也不是万能的,很多时候,它将无能为力。 慕青丝道:“他们也不怕夫君你,因为在明面上,夫君你不过是新晋名师,仍然还要受金钱会控制,金钱会为了和光同尘,也会选择牺牲你的名誉与利益,向着好处。” 李柃点了点头,承认道:“不错,如今金钱会对我友好,选择扶植和造就我,也只不过是因我有用罢了。 虽然绝大多数修士都有用,但有用和有用之间,也是可以比较的,总会有人更加有用一些。” “这么说来,根本指望不上啊。”慕青丝叹息道。 李柃道:“放心好了,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金钱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替我出头,倒是寻找出另外的事情,可以利用他们一番。 如若奇珍楼对金钱会的利益形成了威胁,这两大巨头也是有可能打起来的,根本不需要我多费口舌。”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多年之前,偷潜上岛的易尘和高庆臣背后之人。 为免打草惊蛇,或者闹出其他事端,他没有用心追查下去,甚至没有告诉金钱会,这是一种隐忍。 但这并不意味着,李柃完全不知情,或者找不到幕后黑手。 如此强烈的因果交汇,幽冥启示之下,所有迷障都如同烟消云散,让他恍然生出几分直觉般的感知。 这个熊长老,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还真是巧了,但似乎也不巧……” 李柃思索着。 “相比夺岛之谋,这件事情其实都已经无足轻重了,只不过是在认定我等为工具,可以任意驱使的傲慢之下衍生出来的心态,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夺取三宝浮香丹的产业,甚至夺取整个小榄岛,重新掌控此间利益! 如若找到更多线索,透露给金钱会,不难让他们相互争夺。” 李柃再行入梦,从熊长老所属势力的诸人那里寻找答案。 这一寻找,果真触目惊心。 他们不但有所谋划,还开始行动了。 只是自己运势正旺,暂时无能为力,如若老祖那边出了问题,只怕就要立刻显现出来! 到时候,金钱会是否站在自己的立场都未可而知,因为金钱会同样有可能答应奇珍楼开出的条件,一起侵吞此岛的利益。 所不同的是,金钱会与自己签署有驵侩协议,还有管控此岛的利益。 毁诺,还有改变现状,都是成本,这个成本非常之高,高到了自己仍然还可信任和争取这个盟友,将其牢牢绑定的地步。 第295章 商会的内斗 入夜,万籁寂静。 一个幽魂般的身影飘行无踪,游荡于北霄岛外数百里的海域上。 这里刚好有一艘宝船归来,载着满满当当的货物,都是从数千里外的岛国赭沙国所得。 淼淼大洋,广袤无垠,分布着许多竹步国,阿叱厘国这般的岛国,大者方圆方圆数千里,小者不足百里,如若李柃无心宗门,而是凭着一身神通法力自立为王,也可以在九畹岛上建国。 不过这些岛屿大多贫瘠苦寒,鲜有能够像九畹岛这般具有灵蕴,自产自足。 大部分地方民生艰难,人口多至数十上百万,就连吃饭都要成问题。 更有那些横行于大海的天灾与妖兽,凡民根本无力对抗,不得不依附于修士而生存。 但修士自诩仙师,凡脱俗,是不会直接统治这些凡民的,那样太辛苦,太麻烦,多是扶植一些世俗王朝代行王权。 一个可靠的世俗家族成立王朝,能够掌控数百上千年,再多的因果业力也尽付其中,完美解决许多麻烦。 实在无力消弭了,那就顺天应人,改朝换代。 李柃这次便查清楚了,最近的千年以来,赭沙国附庸商会,直接归在了北霄岛商会分舵的名下,实控者是执掌这些事务的管事长老。 奇珍楼中,一位名为周福的筑基长老借助凡民之力在那里开设了多座工坊作场,采伐着名为红樱石的不入流灵矿。 最近这段时日以来,香丹兴起,又召集一些懂得炼丹制药的丹道中人生产八宝浮香丹。 他们通过严密有序的层层代行,隔离了商会与外界之人的目光,若非李柃手段高明,根本难以想象,那些修仙界中盛行的宝物财货,高端大气之物,竟然是在凡俗世间的黑工坊,小作场生产出来,那些工匠,丹师之流也不是什么功成名就的高手,丹道的前辈高人,而只是些无名之辈。 这一行的水远比想象之中要深,当中的利润也高得惊人。 不过李柃根本没有在现实之中出面,直接就在船上潜入梦境,再现所见所闻。 随着一阵无形的幽香散开,其中一个舱室中,周福昏昏沉沉,陷入梦境。 率先出现的是他们在那个国家开采红樱石的场景。 偌大的露天矿场中,泥尘飞扬,凿石之声不止。 叮叮当当的碰撞中,一个又一个汉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抡着大锤碎石,复又有人将这些泥土和碎石一起倒入筛洗池。 彩色的油脂状事物随着水流弥漫,通过秘方分离着矿土之中的各种残渣。 渐渐的,纯度越来越高的红色晶状粉末在下方沉淀,被倒入熔炉祭炼,压制成型。 画面一转,是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似乎有什么人给生病的矿工带来了钱财,那矿工的家人感恩戴德,甚至忍不住下跪谢恩。 周福和送钱的那人交谈,言及红樱石是一种带着轻微毒性,但却能够为修士所用的奇异矿石。 “……凡民开采此物,毒入骨髓,三五年间,肌肤上长满红斑,如同滚水煮烫,七八年后,就会牙齿和头6续脱落。 到那时候,基本就已经无可救药,即便还能生存下去,也将饱受病痛折磨。” “那他们会怎么做?” “当然是自己了结,免得拖累家人……” “这样吗?当地人会不会因此抗拒成为矿工?” “周长老尽管放心好了,他们并非不知此物有毒,而是明知有毒,仍然还要报名。 这地方又没有什么好山好水,要活下去,要养家人,就得按着我们的规矩来。 不愿意干,那也行啊,等着全家饿死。” 李柃心中一沉。 如此一来,仅仅只用其他地方收购而来的廉价粮食,就能开采这些红樱石,然后又以低廉的成本精细加工,创造出就连修士都要珍视的财富。 虽然在许多修士看来,这些只不过是蝇头小利,但凭着一枚枚的积攒,细水长流下来,收益也相当可观。 金钱大道的修士,似乎总是擅长创造财富。 他们不遗余力的开采着各种各样的宝材和灵药,同时也能挥凡民百姓的价值,与古典传说之中那些闲云野鹤般的仙师大相径庭。 今人大受其影响,讲究财侣法地,财资都排在了高位。 “能够活下去,就已经不错了,我们这也算是做了善事……” “是啊,看他们感恩戴德的模样,倘若上苍有知,只会赐福,保佑我等在此的基业兴旺达……” 梦境中,周福犹自还在和那些世俗权贵交谈。 深藏幽冥的李柃冷哼一声,又再花费些许功夫,神不知鬼不觉的引导梦境。 终于,香丹工坊的一幕幕也呈现出来。 果不其然,就和自己想象的那样,他们在此豢养着一些名声不显的草莽散修,懂得几手炼器,炼丹本领,甘为驱使。 堂堂修士,如同奴工匠人为人效劳,但却因为修士身份,的确又享受着不同于那些凡民的锦衣玉食和尊崇。 这就是许多散修眼中的逆天改命,就连自己,都要一度沦陷于此! “每年给他们至少一万符钱,外加工坊的分红,如此一来,便甘心为我等效力。 这些人花费数十年,积攒起三五十万,便要想办法求购筑基丹,拼力一搏。 成功者筑基,自是能够再享三五百年福寿,拥有光明前程,失败者也就与凡民无异了。 道友,你我皆是如此过来,所得已经远远出这个数目,还有什么不满意……” 周福和什么人交谈着。 “好吧,我答应你们,但我要拿十万符钱一年,而且此间的工坊也要八分利!” “八分不可能,五分不能再多了,道友须知,除了你之外,其他的道友也都要占一至三分股的。” “好吧,那就七分五厘……” “道友莫要如此,这样我很难向上头交代呀。” 李柃看着他们讨价还价,最终决定了六分八厘的占比,最终那名老丹师模样的人,也就高高兴兴的担任此间供奉,决心为他们效力了。 事后,一名心腹模样的商会执事道:“周总管,那边总共有六名修士,还有赭沙国的王室,总计要占去二成左右,这样真的不会太多吗?” 周福呵呵一笑,道:“我又何尝不知,那些人不见得是真正的炼丹师,但却都懂得一些药理,能够炼制些许简单丹药,但方子是由上头提供的,反正吃不死人,又有何必要担心呢? 可想而知,随着竞争加剧,利润越来越小,这些人随时都有可能克扣,贪墨,最终把丹药炼得一塌糊涂。 真要干出了那种事情,正好推出去,替我们背锅,从来没有什么生意能够长久万万年,将就着糊弄就得了。” “那,他们老老实实呢?” “那倒可以一用,我们在别处地方也还各有产业,大把用武之地……” 周福无愧于商会老手的狡诈,对此间之事作出了几手安排。 紧接着,便是他交代部属做好账目,以备查验的诸事。 从头到尾,他们都是在利用商会的资源干自己的事业,称得上是假公济私。 当周福幽幽转醒,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由得暗自奇怪。 “我这是怎么了?” 修士极少做梦,更何况接二连三,如同走马观花。 突然,周福眼瞳猛然紧缩,只感觉房中灯光闪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伫立的人影。 他就在案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自己,如同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许久。 “你醒了?”那人身影背着灯烛,修士理应视夜如昼,依旧只能看到深沉的黑暗。 周福看不见对方相貌,只是感觉,对方身上仿佛萦绕着一股迷雾,叫人完全无法看透。 “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周福能够从小小执事一步步攀登上进,坐上如今的位置,也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三百余年的道龄,同样赋予了他远比寻常凡人丰富的经历。 他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贸然触房中的法阵禁制,只是强作镇定,沉声问道。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知道,你背后的熊长老惹了绝对不该招惹的人。” 李柃轻笑着,对自己的意图没有丝毫隐瞒。 “是冲着熊长老来?”周福收敛思绪,暗叫晦气。 能够和熊长老为敌的人,起码也得是结丹真修才对,神仙打架,怎么就把自己卷了进去? 平心而论,他是绝对不愿意卷入这种风波当中的,但身为熊长老的心腹,似乎难以幸免。 “你应该是他的心腹吧,手里头有无什么能够扳倒他的东西?”李柃问道。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周福不明所以的道。 李柃道:“你们商会不是讲究制衡吗,一名结丹长老,虽是有成真修,但更重要的身份,仍然还是商会所属势力的成员。 他身居要职,号施令,手中权柄是必不可少的,我说的扳倒,也只是让他从这个位置下来而已。” 结丹真修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商会也没有理由擅杀这等人物,最多就是将其职权解除,换成其他结丹高手上位。 周福小心翼翼道:“阁下的意思,我明白了,熊长老的确曾有侵吞公家财资之举,也曾与一些豪强人物有过勾连……” 李柃道:“口说无凭,最好有个账本之类的东西,还有你们的签押供述。” “最近挪用了一笔奇珍楼的钱去赭沙国开办工坊,不知道算不算?”周福口中回答着,目光却似有几分闪烁。 “算。”李柃道。 “还请阁下稍等,我这便取账本给您。”周福老老实实。 在李柃的示意下,他站了起来,走向墙角,把手伸向一副古色古香的仕女图。 那竟然是用特殊染料绘制而成的宝器,内里仕女凭栏而立,身后是闺房的摆设。 当中一个毫不起眼的柜子,就是收藏贵重物品的地方。 随着宛若水波的涟漪荡漾,他的手臂伸入莫名的虚空,不久之后,就从里面取出自己想要之物。 就在这时,一道神念探照过来。 “周福,什么事?” 周福僵了一下,看了看前方的李柃,又感应了一下那道神念。 李柃似笑非笑看着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周福道:“薛长老,你……你没有感应到什么吗?” 那神识闻言警惕起来,在房中扫过一圈,竟是对近在咫尺的李柃恍若未顾。 “感应到什么,不要打哑谜!” 周福呆住了,好一阵才道:“方才窗外似乎有什么气机过去。” 那神念传讯道:“海中妖兽多的是,但一般都不会故意找宝船麻烦,有威胁的大妖,自有我等对付。”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一惊一乍,扰人清修。 周福面上露出一丝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恭恭敬敬道:“您教训得是,可能是路过的鲸类或者其他海兽。” 那道神念飞快退去,再也没有声息。 周福看向李柃的神情却多出了几分惊惧。 刚才的动静,自然是他暗中出讯号,求援于坐镇宝船的结丹供奉所引出。 但是对方,竟然毫无波澜的接了下来! 老实说,这比大战一场,打倒随船的镇守长老还要吓人! 周福再无其他念想,老老实实交上账本,开始盘算跑路的事情。 但李柃却道:“你大可以安心,扳倒熊飞宇后,一切照旧,你们这些下属也不会受到牵连的,眼下还需要你们留下来稳住他。” 周福再次惊疑不定。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福并不知晓的是,几乎一夜之间,所有被李柃盯上的奇珍楼管事都被找上门,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当着大阵守护威逼利诱。 他试探这个大阵很多次了,早已把握其中分寸。 数个时辰后,所有收集到的证据都被扔在一名和熊飞宇不对付许久的奇珍楼长老云笠面前。 如若熊飞宇倒台,最有机会取而代之的就是他了。 云笠也是位结丹境界的修士,冷静下来之后,不由又惊又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方神圣在对付熊飞宇,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第296章 圆满解决 完全放心并无可能,换成谁来,都要对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心怀戒惕。 但云笠是个聪明人,暗中追查此物来历之余,毫不客气的利用起来。 他凭着周福等人的投名状暗中与之联络,私下串联。 一番在李柃看来显得过于谨慎小心的试探过后,终于开始显露獠牙,同时在奇珍楼,商会分舵,地方坊市等等多个层面对熊飞宇难。 熊飞宇没有丝毫准备,直接就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猛攻撂倒了。 长老会上,他面临商会分舵的质询,撤职削权。 院堂之中,小半得力助手和亲信背叛,跳槽到了竞争对手麾下,为其所庇护。 远方的基业,也大多被人接手,纷纷易主。 辛苦经营大半辈子所积攒下的权势,财富,几乎立刻成空。 唯有作为结丹真修的身份不变,仍然还是过去那个积年老修。 然而在此道经营多年,他已经被金钱大道腐蚀得成为凡俗商贾或者权贵,而不是纯粹的修士了。 他也没有那种远同辈中人的实力,能够单凭一己之力逆转大势。 一时间,竟是沉沦下去,颓唐之极。 …… “那个云长老干得不错,若他无法扳倒熊飞宇,接下来的计划就不好施行了。” “夫君,你是怕他这么做打草惊蛇,反而让熊飞宇察觉到我们吗?” “这个倒不至于,我从始至终都用上了伪装,香道神通也谨慎利用,不会心血来潮,感应到我在针对。 高阶修士斗法,除了面对面的厮杀,这种层面的争斗也是常见之事,真正高明者,能够做到难知如阴,那是真的暗送无常死不知。” 月沙岛,府邸中,李柃和慕青丝相拥而眠,一如过往那般说着亲密的体己话,但实际上,却是在谈论最近的形势。 云笠突然难,打了熊飞宇一个措手不及,着实让世人见识到了他的凌厉老辣,一时间都高看不少。 但是谁又能够想得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是道龄不过半百,修为还不足筑基中期的新晋小辈? “呵,暗送无常,说白了不就是暗算吗?”慕青丝笑言道。 “暗算也是要看修为境界的,大能者虽非全知全能,但却很难被暗算,除非出手之人全面压制了他!”李柃神色肃然,告诉了她一个基本的事实。 修仙界的谋算,除了靠智力,靠耳目,还可以靠修为! 他因神魂特异,提前窥见了高阶修士的境界,对这一点是深有体会。 “这也算是道高一尺,法高无涯了,据我推测,修为境界压制太深,达成降智的效果都不足为奇,所以凡人根本不必在修士面前显摆智力,凡人根本没有智力,反过来也可以说,卓绝的智力胜过任何神通法术……” 这句话,看似自相矛盾,但实际上又不矛盾。 商会和各方势力不管三七二十一,定死了达到一定修为境界才能掌握相应的权柄,这并非没有缘由。 如若这次被李柃暗算的不是结丹真修,而是炼气修士,甚至普通人,那商会的财富和秘密,就会遭受重大损失。 李柃也根本不必玩什么借刀杀人,直接就能掌控这个实权长老,利用他做到许多事情。 这不是骇人听闻,李柃从林柔娘的状态,大致揣摩血海魔尊所掌控的道果与生死转化有关,能够把死者化为血神,以另外一种方式长存。 这种神通诡秘难测,但却是毫无疑问的大道之果。 那么,生死也不能自主掌控,而是要交给别人去定义。 好在林柔娘偷吃了禁果,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恢复肉身,偏离其道,也让李柃暂时脱离了被血海魔尊暗算的危机。 梦道亦如此,据传顶尖的梦道大能可以把梦幻化为现实,现实化为梦幻。 那么这当中的阴阳变化,亦是由他所掌控。 李柃暂时无法做到那种程度,但通过幽梦香,迷神香等手段,还是能够封禁他人清明梦,迷惑他们的感知。 若他不顾因果报应,肆意运用这种力量,凡人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好在,他自己的克制,还有商会的制度,共同阻止了这种事情生。 慕青丝问道:“那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收场?” 李柃道:“留着熊飞宇制衡新上位的云笠吧,他们相互争斗,对我们最为有利。 如若云笠坐在那个位置上,也对小榄岛生出觊觎心思,那熊飞宇就可以用来反噬云长老,不过是重复如今的操作罢了。 不过短时间内,云笠应该是顾不上小榄岛了,他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忙。” 慕青丝不禁笑道:“夫君心气可真高,堂堂结丹都利用。” 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摆在同等较量的位置上,更不会去想如何对付结丹真修,所以也没有什么轻视重视的说法。 李柃口口声声安排两位结丹真修,本身就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 不过,她也知道李柃的确拥有许多特异之处,说这种话还是有几分底气。 …… 夜深人静,李柃神魂出窍,以入梦之法来到云笠的所在。 结果刚刚现形,房中就传来一阵金玉交击的脆响,无形波澜涤荡精神。 云笠猛然清醒过来。 李柃收敛迷神香,没来得及对他施展。 “道友,你果然来了。” 云笠面对潜入自己房中的身影镇定自若,一副毫无意外的神色。 “你猜到了我要来?”李柃问道。 “多作几手准备,又有何妨?我已经从周福他们那里听闻道友之事了,所以布置了这些手段,但还请放心,我并无敌意,因你助我对付了熊飞宇,完全可以合作,另谋他事。”云笠淡然笑道。 李柃神色凝重,看了看四周。 这里匆忙设置的禁制,的确只有警戒作用,并没有那么容易困住自己。 来此之前,元神未有预警,可见对方也知道,想要暗算自己这样的人非常困难。 他没有摸清楚自己底细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李柃放下心来,问道:“我送给道友的礼物,可还满意?” 云笠从案前站起身来,呵呵一笑:“道友与熊飞宇有仇?这一招分明是借刀杀人,借云某之手办成自己的事情。” “不过……” 他顿了一下,却是又道。 “人生在世,难免相互利用,既然道友有用得上云某的地方,那云某就甘为棋子,被利用一把又何妨?” 李柃听到,不禁一笑:“既然如此,告辞。” “且慢!”云笠感觉有些头疼,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但如今是李柃找得到他,他找不到李柃,也只能退让道:“这次就当云某欠了道友一个人情,如何?云某想要知道,道友手中可还有对付熊长老的东西,如今他虽赋闲在家,但是总会那边的靠山未倒,信任也未失去,迟早还能东山再起。” “他东山再起,跟我有何关系?”李柃沉声道,“该头疼这件事情的,是云长老你自己。” 云笠道:“就算如此,阁下总该可以再施援手吧,我也不求其他,只想要阁下给我一个承诺,必要的时候,再次出手相助。” 李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离去。 云笠正在原地许久,方才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真的走了?” 他隐隐有些后悔,是否这次试探过了火,把人都给气跑了。 但自己连条件都还没有开出呢。 这个人难道真的没有图谋,只是单纯和熊飞宇有仇? 又或者,真正的意图隐藏在更深的层次,这次没有提说任何东西就离开,是要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若真如此,迟早还会再次寻来。 云笠并不知道,李柃本质上还是筑基修士,而非平等相交的结丹高手。 他在房中设下禁制,警戒提防,已然让李柃失去安全之感,不愿多作接触。 若无必要,他不会再来了。 过多的交流,会在不知不觉间暴露自己的底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这个神秘人物再无踪迹。 云笠判断出错,不禁暗恼。 但这个神秘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就连想要追查,都无从追起。 他又没有什么出自身境界的大能手段,可以用梦境回天之类的法术进行追踪。 事已至此,也只能断了再从李柃处得到帮助的念想,自行压制熊飞宇。 两位结丹真修的战争仍然还在继续,这已经是他们的恩怨,与李柃再无关系。 自然而然,赭沙国那边,开掘红樱石和炼制八宝浮香丹的产业都荒废下来。 李柃暗中打探一番,得知那里的生意受阻,凡民们开始陷入丢掉饭碗的危机。 几名炼丹师倒不至于饿死,身为修士,早已摆脱了这些基本的生存需求,想要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 但因熊飞宇失势,也不得不离开赭沙国,另谋出路。 房中,慕青丝见李柃握着坊间买来的消息沉吟,不由劝慰道:“夫君,这不是你的错,民间不是早有俗语,说神仙打架,凡民遭殃吗,谁又能想得到,熊飞宇倒台之后,那些凡民连饭都吃不饱了呢。” 李柃道:“不,我早已想到,而且也已经想好解决之法,如今该施行了。 我只是在考虑,是否还要像过去那样,借金钱会之手来施行。” 慕青丝道:“什么办法?” 李柃道:“我打算把这些凡民转换成为我香道之民,以香道产业替换过往的产业。” “这样啊,似乎可行。”慕青丝道。 李柃道:“金钱会也正有此意,只消得稍微推波助澜,就能实现。而香道是有益之道,不至于如同红樱石那样损及凡民健康。 如此一来,虽然未必见得会有功德降下,但反哺香道,增益此道底蕴,就是实打实的因果报应。 只是如此一来,金钱的腐蚀仍然无法避免,这是一大助力,也是将来的隐患。” 慕青丝隐约听明白了夫君的意思,这是怕香道的事业逐渐变质,反过来危害这个道途。 但很快,李柃就毅然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解决。” 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长久万万年,但和周福等人一心糊弄不同的是,李柃考虑更多的,是因时制宜。 如若束手束脚,不敢去做,反而一事无成。 于是,李柃再次来到北霄岛上的尚家庭园,求见尚长老。 尚长老道:“李柃,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李柃没有明着照顾赭沙国,只是和尚长老谈了一番趁机推广香道,在凡民国度普及的大略。 并道:“如今贵会也培养出不少能够炼制信灵香的匠人,可以从中获利了,不妨广纳贤才,全面铺开,开设更多香坊。” 尚长老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倒是想这么做,但信灵香的工坊,暂时已经够了。” 李柃道:“加上酴醾香呢?” 尚长老怔了一下:“你要把酴醾香卖给我们?” “不错!”李柃早已考虑清楚,果断说道。 信灵香原本就是用来试水的,如今成效不错,酴醾香这种基础之物也该跟进了。 只有足够肥沃的土壤,足够漫长的时间,才能养育出香道的人才。 不然的话,凭什么和器道,丹道那些成熟的道途竞争? 他要以工业化的思维对抗小作坊的模式,实现弯道车。 那么,有些在此世之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要坚决推行。 这也不仅仅是为了解决赭沙国那边的因果,还是为了布局未来。 尚长老沉吟一阵,道:“行,那就如你所愿,在凡民国度开设更多工坊。” 李柃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信灵香的利润就越来越低了。 如若他日红樱石紧缺,开采此物有利可图,仍然还会有人愿意去干的。 但香道盛行,香品丰富,他日再办焚香宴,如山薪柴都烧得起。 倘若有凡民因此富裕起来,甚至借自己香道踏上修炼之途,也不可能再去给他们做那开采矿脉的奴工,没有人天生愿意做那些的。 炼制那些胡闹香丹的修士亦然,大多数人都是随波逐流的,若有机会踏上正途,他们也没有道理抗拒。 全本 第297章 托李宗主的福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又是十年过去。 北霄岛上,街市一角,两名风尘仆仆的草莽散修行走于此,突然之间便现,整整一条街,沿途各商铺,售卖的竟然是各种各样的香道之物。 他们不知不觉间,逛到香市这边来了。 香市香市,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贩卖香品和相关器物的市场。 这些年间,各大墟会,坊市,都多出了和丹药,法宝,符箓等物并列的香市,虽然规模还是方兴未艾,但却的确已经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转变。 而且,这种香市还在以一个惊人的度向外辐射开去。 “这位客官,想要来点儿驱兽香吗,这是积香宗最新出产的又一灵香,可以驱除各种野兽,妖魔,甚至是一些筑基修为的大妖!” 两名散修当中的一人微愣,不禁问道:“连大妖也可以驱除,这驱兽香真的那么好用吗?” “那当然!”跟潜在的主顾搭上了话,小二顿时来劲了,卖力推荐道,“此物可是积香宗的李宗主提取强大妖兽香囊之中的体香素炼制而成,专克那些智力低下的妖兽。 当然,若是那种通了灵智的,就无效了,就算蒙蔽一时,也没有用的,反而容易激怒对方,这个时候,您就应该用人面香了!” “人面香?”这散修从来没有听说过此物。 “不错,这是利用一种叫做人面树的妖魔之血所炼制,拥有堪比筑基巅峰的恐怖气息,能震慑心灵,阻吓敌人!” 同行者闻言,似乎不屑一顾:“就吹吧你,怎么会有这等东西。” “这位客官。”小二正待说什么,店铺里面,一个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镇守此间的供奉出面了。 “你若不信,大可以不买,但我广字号诚信为先,从来不弄虚作假,这么说就过了。” 此前那名散修忙道:“我这位朋友并无恶意,还请道友不要误会,这样好了,这盒人面香多少钱,我们可否当场试试?若真有用,正好可以用来办成一事,那我们就买下了。” 李柃的名头,他恰好听说过,似乎是各方势力都要奉为座上宾的大人物,积香宗也是最近崛起的新宗门,有着几分基本的保障。 “好说,一盒三千。”听到生意上门,供奉的面色好了几分。 小二听到,连忙讨好奉上:“试用的话,只要打开,稍微涂抹在身,以元气催化即可。” “行,我来试试。” 人面香是一种如同雪花膏的白色油脂状香膏,乍闻起来,气味极淡,但涂抹在手背上,经灵元催化之后,竟然散出一种类似危险野兽的血腥气息。 顿时之间,在场诸人心灵之中,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意味蔓延开来。 两名散修也算见多识广,立刻明白,这东西果然货真价实! “果真好物!我们各要一盒!” “好咧,两盒人面香,那这驱兽香八百一盒,二位要吗?” “也要了!” 散修有时候很小气,但有时候也很大方。 如若真的有用的话,这种东西,是可以帮助探索一些凶险秘境的。 关键时刻,甚至还能保命! 带着几分心满意足,两人从那家店铺出来,又再去其他商会所属的铺子看了看,现另外几家也有卖此物,但主要经营的,还是其他各种香品。 过往客商不少,有店家在吆喝叫卖:“本店新到一批龙火香,可以焚燃香木,召唤香神,这一份玄字品就相当于下品灵符,盛惠四万八千符钱……” “清神香,清神醒脑,让你免除幻境之扰,对普通幻术也拥有着强力的克制效果,客官要看看吗?” “信灵香,酴醾香哩,香道入门之香品,助您食香炼魂,筑基成功!量多附赠一份积香宗所出的《天香引》简本,大批采购,还有《香典简本》!” 渐渐的,行至偏僻的小巷。 一些看起来就贼眉鼠眼的地煞门喽啰帮黑市拉客。 “二位客官,迷神香要么,助你拿下仙子,为所欲为……” “燃情香,让你整个人都燃起来……” “还有这极乐香,助你飘飘欲仙,早登极乐……” 两名草莽散修有些懵然,也有些明悟。 正如光暗两面,总是并存并立,有人开始借助香道给自己的东西改头换面。 但因没有名师高手的保证,这些东西鱼龙混杂,假冒伪劣极多,两人也没有轻易上当。 直至穿过这条街,来到前方熟悉的路口,方才莫名其妙的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里没有变。” 这里有一家挂着文记灵材铺招牌的店面,常年收购各种砗磲,珊瑚,珍珠,宝石等物,还有各种海货,价格公道,颇具信誉。 两名散修虽然不常来此,但却也是他们的老主顾,从踏上修炼之途开始,就习惯了在这里贩卖自己的所得。 “哟,贾道友,乙道友,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来了,快快,里面请,小莲,还不快快奉茶!” 这里的供奉也是他们的老相识了,亲自从里面迎了出来,代掌柜的招呼他们。 一名娇俏的侍女哎了一声,入堂内泡茶去了。 寒暄之后,两人说明来意,供奉便把掌柜找了过来,当场鉴定他们带来的宝货。 这场交易持续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价值五万以上。 “对了,这是最新的灵材清单,你们二位若有寻获,我们同样照单全收。” 供奉非常痛快的让掌柜付了钱,然后又拿过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对他们说道。 两名散修面露肃然之色,各自接过,当场就看了起来。 “咦,怎么都是香道灵材,沉香木,灵蜜蜡,苏合油,灵樟,冰玉……” “托李宗主的福,香道灵材大兴,各地都有香坊香铺收购这些东西,我们跟着混口饭吃。” 文记的供奉没有解释太多,但两人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是一方势力在崛起啊。 李柃的积香宗负一道之望,振兴产业,三十年来培养了三批以上香道学徒,匠人,复又以这些人为基础,广传信灵香,酴醾香的秘方。 草莽中许多人得了机会,一个又一个工坊作场如同雨后春笋冒了出来,香道谱方和产物越来越多,需求越来越大。 乃至于,连文记灵材铺这种开了数百年之久的杂货铺子,都闻香知味。 这当中,自无可能是李柃求着他们帮忙搜寻灵材,转运贩卖,而是主动出委托,自行垫资去收购。 他们从无数个自己这样的草莽散修手里获得寻幽探秘的收获,然后贩卖给各方势力,再由那些势力将其加工成为各种香品,转化成为修炼上进的资粮。 积香宗因此而名声大噪,也在事实上成为了许多人心目中的大金主。 “这些东西,好像也不难寻获啊,我恰好知道一个地方生长着不少灵樟木!” 回到岛上投宿的地方,两名草莽散修商议起来。 “本以为那玩意不值钱,就没怎么在意,不曾想,竟然能够卖到一节上百符钱!” “百年以上,结出灵蕴的树芯?这个乍看起来难得,但若找到生长之地,也并不少,这次合该我们笔横财!” 一时间,两人连在岛上好好逛逛,享受难得闲暇都顾不上了,换购一些修炼上进所必需的灵丹,征战杀伐所用的符宝,器物,就匆匆往港口而去。 另外一边,另外一批散修也来到了香市之中。 他们轻车熟路,进入一个挂着周氏香坊招牌的店铺中。 “掌柜的,我们要十丸遐草香,三锭龙火香,一锭迷神香!” “好咧,四位客观请稍等,这就给你们拿货!” “平道友,为何非要来此买这些东西。” 其中一名修士似乎是新入伙,带着几分审视看了看四周,见这个铺子并不气派,从其门面,招牌来看,也不像是什么老字号。 平道友嘿嘿一笑,略带几分得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家店铺的东家,是竹步国望月商行,你知道望月商行的那帮人是什么来历吗?” “什么来历?” “他们都是玄辛峰之人,积香宗宗主李大师的同门师兄弟!” “嗯?这意思就是说……” “这意思就是说,这家铺子里面所卖的香品,是最正宗,最有保障的!别家商行,店铺,都要老老实实在金钱会主持的拍卖会中竞拍资格,分配份额,他们却可以直接从积香山下的吉祥坊拿货,因此物美价廉!” 说到这里,平道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遗憾道:“不过我听人说,这种好事大概也长不了了,这些年来积香宗逐步规范配额,旨在控制香市,一体经营,似乎和竹步国商盟还有些许龃龉,换成我是那边的豪强们,也要眼红这种包赚不赔的生意啊,也就是望月商行还有李大师这位大靠山,不然的话,早被吃干抹净。 再说了,这一代同门之谊,也不见得延续给下代,竹步国那边的望月商行,逐渐都是些新人上位,李大师好像都嫌他们呢,也就是看着他们还算懂规矩,才留了几分情面。” “道友知道的可真多!”众人满足了窥探心理,不由纷纷赞道。 平道友得意一笑,带着几分矜持道:“我恰好出身竹步国,听一名前辈提到过。” 不久之后,这一行人又在香市的其他地方购置一批信灵香,酴醾香,作辅助之用。 经过三十余年的不断推广,北海修仙界利用香品辅助修炼蔚然成风。 老一辈的修士们或许还不是太相信这些,但新生代的炼气境修士,却是视之为理所当然。 这种东西,也的确有助于入冥静思,集中心神,还有些微食香炼魂的功效。 他们从踏上修炼之途起就用这些,可想而知,未来筑基,甚至结丹之后,也要使用,而且是越来越高档。 那是几十上百年之后的事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种习惯,势不可挡。 平道友道:“这种东西,就不必专门到跟积香宗关联的地方买了,各方能够炼制的多的是,道友若是有心,甚至都能学着自己炼制。” “这个我知,是李大师普传香方,广济天下!” “听说各地香坊,作场的工匠之流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呢,都在供奉其长生牌位,感谢祖师爷赏口饭吃。” “照我说,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也得感谢李大师赏口饭吃。” “是呀,托李宗主的福,积香宗常年收购各种香品,香料,修仙界中能够卖钱的不入流品灵材多了一千六百多种,我们这些散修的日子,是好过多了,还有灵香辅助修炼,筑基的机会都更大一些!” “是呀,真的是太好了!” …… 数个时辰后,尚家庭园中,尚长老双目微阖,垂假寐,一名执事模样的人低声轻语,向她汇报着什么。 细听下去,这执事竟然是在言及坊间风闻而来的杂谈,包括各种流言蜚语,小道消息,八卦趣闻。 那些出入香市之人的言谈,正巧也被听了去。 这种人在商会之中有个名堂,叫做捕风使,取捕风捉影之意,原本是为探听商机,分析市场之用,属于金钱会内部的一支隐秘力量。 四海商会其他势力也效仿了去,尤其以黑市的捕风使最为强大。 草莽江湖往往是最重要的坊间力量,散修们的言论,也代表着大众的心声。 “原来如此,短短十年之内,李柃就变得如此有声望了么?” 当捕风使告退之后,尚长老睁开眼睛,略带着几分惊异,喃喃自语道。 尚玉仙从房内走了出来:“老祖,这似乎都是李道友自己有意促成!” 尚长老道:“此子谋虑深远,早在多年以前就布局草莽,行广济天下之事。 不,或许没有这么简单,我们所论及的,只不过是邀买人心的小术,而他所奉行的,却是普惠大众的大道! 他多年以前就和我说过,香道对修士有用,可笑我如今,方才参透些微……” 她眼中露出几分震撼之色,头一回真正感受到了,此子的确有宗师器量。 第298章 波澜再起 积香宗,灵峰上。 李柃和慕青丝站在一个土坑前,略带几分伤感,把自己养了数十年的老猫白狮埋了进去。 随着泥沙掩盖,这个曾经陪伴他们多年的小生命彻底不见。 “不知不觉,白狮都老死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虽然养尊处优,凡猫终究只是凡猫,这么多年过去,也已经不行。 李柃只能暗叹光阴无情,消磨了一切,包括修士的感情。 他本不应如此多愁善感,但在亲手埋葬这一自己养育多年的宠物之后,忽然有些明白,那些前辈高人们是如何一个接着一个变得淡漠。 感情是一道锁,束缚自己,同时也保护自己。 人性藏在其中,打开这道锁,有可能瞬间得道,也有可能瞬间入魔。 “青丝,算起日子,我们也都已经有花甲之年了吧,若非修炼有成,早就老态龙钟。” 李柃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妻子,依旧娇颜如玉,保持着青春靓丽的模样。 这或许是值得欣慰之事,若非如此,李柃都不知道自己对青丝的感情会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质。 慕青丝道:“是呀,时间过得真快。” 李柃道:“时间,的确太快了,难怪那么多人辛苦修持,只为争取一丝延寿续命的机会,哪怕只有短短十年,花费数百万以计的符钱都在所不惜。 但是那些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年我们已经炼制多枚三宝浮香丹,甚至奢侈到了喂猫的地步,只是功效甚微。 周师兄他们那边也送了些许,但他们各自求取过其他延寿续命的方法,也没有什么用处的样子,最终这长生久视,还是要靠自身修持,突破晋升才是正途。 又或者,把人面树养到百年以上,蓄足药力再看。” 他说这句话,是因最近竹步国那边传来消息,称其中一位师兄身体不太好,已经快要不行了。 那师兄虽然是修士,但却已经八十多岁,也该要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慕青丝道:“同类方法,效果是要大打折扣的,他们分食了两枚我们特别赠送的三宝浮香丹,再多就得数倍以计才有微薄功效。 更何况,方师兄是生病了,茶芜香治伤不治病,对这种生命枯萎的老人一味用补也没有什么益处,他需要的不是延寿续命,而是返老还童。” 李柃微微点头:“确实如此,茶芜香必须提纯到完美境界才能脱胎换骨,修成道体,但当中竟然还有隐含的条件,那就是自身命元尚存,肉身的活性仍然还在。 年轻人使用这种东西和老人使用这种东西效果截然不同,低阶修士和高阶修士,也是按比例变化,而非绝对数值。 以眼下的情形来看,他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再过个一二十年,周成师兄,易翊师姐他们若不筑基,也同样会死,到时候,我们只能顺其自然。” 慕青丝道:“顺其自然吗?” 李柃道:“生老病死,大多如此,这就叫做看山是山。” 慕青丝道:“若不肯如此,又该如何?” 李柃道:“那便是看山非山,修士勘破虚妄,视红颜如白骨,生死别离,爱恨情仇尽皆虚妄,太上忘情如此。” 慕青丝怔了一阵,问道:“夫君,你终有一日,会太上忘情吗?” 李柃微笑摇头:“这世间,大道独行的强者大能多不可数,相忘于江湖的智者亦不知凡几,但我等相濡以沫,未必不乐,这就叫做看山仍然还是山。 只因这世间万事万物都如道分阴阳,老生常谈的逍遥自在往往只论太上忘情,佛家亦有空色之说,在我看来,这些都是皇帝的扁担,太上忘情是金扁担,空色相异是银扁担,我们常人家的木扁担,又何尝不是真道? 太上忘情非无情,空色相异亦相同啊!” 慕青丝道:“那这时间呢?时间可以磨灭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 李柃终于犹疑,面露些许忧愁:“炼气寿百年,筑基寿八百,结丹寿三千,元婴寿万年,而化神,据说能够活过一个元会,甚至还有传闻之中过这等上限的永生之秘! 涉及到了时间层面之物,不唯寿命,还有足以挽回遗憾的倒流之法,那将会是更大的自在逍遥。 这天地之间有太多的长生和逍遥值得我们去追寻,但我不想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所以,一起努力结丹,逍遥同游吧! 等到我们将来同为结丹,乃至元婴,化神,就会有更大的自在逍遥,到时候这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是美好,岂不羡煞神仙?” 李柃心中也隐隐含着顺其自然的想法,无论从亲疏远近,还是从现实条件,都以不可能再对方师兄等人用药。 那就是做好了准备,看着这些同门师兄弟逐渐老死。 但他嘴上说的是方师兄等人,暗指的却是自家彼此。 李柃实在无法想象,将来某一天,自己和妻子也面临这样的生离死别,会是何等的模样。 但这又不是什么专门针对自己而设的惨剧,凡世间,人人都要经历。 参不透,悟不明,何以解忧,唯有修仙。 他轻轻的叹了一声,对妻子道:“走吧。” 回到浮云台,正好有弟子的禀报送达,李柃随意看了看,很快就把自己应该处置的事情处置完毕。 这些年来,积香宗已经建立起了稳定有效的运行机制,第一代院堂执掌者们也纷纷荣退,改换成为李柃门下的弟子继任。 这些人虽然只有炼气修为,但却已经满足了掌管麾下势力的基本条件,可以把架子撑起来。 不久之后,又有执事弟子送来一批卷宗,是关于新晋外院弟子入门和结业弟子传道许可的安排。 以十年为期,新老交替,积香宗不断为修仙界和凡俗世界输送着合格的制香师。 当中的精粹为宗门所吸取,至于那些未成炼气的外院弟子,一部分被外放出去各自谋生,一部分留下来,在吉祥坊,在宗门内任职,各自都有安排。 李柃虽然不能保证他们一定前程似锦,但只要踏实肯干,搏个凡民眼中的富足安康绝对没有问题。 这些也都早有定例,李柃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就批准了钦天院的禀报,然后思索起来。 如今香道渐兴,到处都有机会,不要说积香宗出身,就连凡民机缘巧合,得了《香典简本》一书,自学成才,都能改变命运。 只是凡民读书识字的少,看这些如同天书,基本不可能做到自学罢了。 但一些散修之间,已经开始口耳相传,教授调香,制香,各种香品的简陋版本都有人仿制,甚至假冒积香宗弟子,伪装自己门下学徒。 不管是攀靠山拉关系也好,招摇撞骗也罢,亦或者真心实意,感恩戴德,同样都奉自己为祖师爷,感激自己开拓进取,创立伟业的功绩。 从世俗的角度,自己如今也算是成功人士,没有什么遗憾了。 自己再无进取之心,留个衣钵传人或者血脉子孙继承这一切,就可以说是圆满。 但自己毕竟不是那种行将就木老人,还有大把的寿元和生命,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 一晃多月过去,北霄岛上。 “七百八十万!” “恭喜这位道友,获得二十年份三宝浮香丹……” 一名筑基老修满面红光,带着几分笑容站了起来,向旁边诸人团团拱手,然后跟着商会派来的执事往后堂方向走去。 这也宣告着,又一次拍卖会圆满成功。 随着会场落下帷幕,最新的消息被送至商会之中各个头头脑脑面前。 又过了三日,当月账款结清。 “玉仙,你亲自跑一趟积香宗,把这笔符钱交给李柃。” 尚长老依旧如同往昔,吩咐着尚玉仙做事。 其实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必要让尚玉仙亲自出动,但为保持联络,还是要令其亲力亲为。 时间是最有力的武器,感情也是,李柃夫妇之间没有缝隙可供她插足进去,那就退而求其次。 她也知道,这样做委屈了玉仙,但为家族计,不失为成千上万年的保障。 “是。”尚玉仙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只知道,这件事情一直都是自己在经手,几百万的款项,按照金钱会规制,也的确需要筑基修士来处理。 安排了尚玉仙的差事,尚长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去吧。” 不久之后,尚长老收到商会传来的消息,前往岛上一处玉楼聚议要事。 北海分舵中,多位结丹长老级别的人物都在。 一位姓霍的分舵长老道:“尚长老,你来了,我们今日议一议李柃和积香宗之事。” 尚长老道:“李柃?积香宗?” 霍长老意味深长道:“这个李柃,在布局未来。” 尚长老有些不明所以:“霍长老说的是香市的事情吗?积香宗以技艺为先,重视香道造诣也多于金钱的引导,我们的确有些插不上手。” 霍长老道:“香道和丹道,器道,阵道那些也没有什么两样,所不同的是,香道方兴未艾,所有技艺和秘法,几乎全部都掌握在李柃之手。 现在各方坊市已经开始有了制香师,但却全部都是李柃的徒子徒孙,他的规矩才是最大的,不像其他道途可以轻易分化。 或许等到万千年后,金钱大道才有机会。 不过,我对此倒是无甚意见,未来之事自有未来之人操心。” “那道友所指的是什么?”尚长老带着几分疑惑道。 霍长老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旁边一人。 尚长老跟着看了过去,却见那是奇珍楼的主事者云笠。 云笠肃然道:“尚长老,据我们近日探查所知,李柃所设立的香市,占据了各方墟会坊市的数分份额,交易量和涉及金额还在快增长,长此以往,又是另一商业势力。 但和过往那些商会,坊市不同的是,这些人倚仗积香宗,并不为我商会所管辖,除确实交足商街租金,税款之外,几如独立王国!” 他说的是四海商会一直以来的掌控模式,四海商会本质上是各方商业势力的总联盟,金钱会,奇珍楼,飞舟会,万宝楼,天罡门,地煞门诸多势力并立,地方上还有竹步国分舵,北海分舵等等堂口。 但唯一点,商业模式和钱制这些,都是统一的。 如今的积香宗,横跨金钱大道和香道,在危险的边缘疯狂刺探,而他们竟然对此没有什么好办法。 “云长老有何高见?”尚长老沉吟良久,询问道。 云笠略带几分不满,在他看来,尚长老完全就是推卸责任。 但既然被问到了,他也不客气,当即表态道:“理应让积香宗交出香市主导之权,由我四海商会来掌管!” 他倒是明智,知道单凭奇珍楼没有资格拿下那些香市,干脆拉上大家一起。 “这个,不太妥当吧。” 出乎云笠意料的是,最先出来反对的并非尚长老,而是自己奇珍楼中一名管事模样的筑基修士。 另外一名座次不高,平常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新晋结丹亦道:“若把积香宗视作新的商业势力,理应和我们平等相交。” “是啊,奇珍楼会愿意交出千百奇珍的经营之权,金钱会会交出自己的铸币权么?” “商业的事情,最好还是商业解决。” 尚长老闻言,暗笑一声,却也同样道:“这个提议实在太过荒谬,云长老还是慎言为好,而且,如今也无证据表明积香宗垄断了香材市场,他所经营的诸般灵材,仍然与各方生意上的经营范围有所交集,正所谓,牵一而动全身啊!”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这种新兴的势力,同时也是新兴的市场,你说搞就搞,把其他商会,地方坊市,各方管事,长老摆在哪里? 云笠一时有些语塞,似乎也没有料到,提议要动香市,阻力居然这么大。 但他也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很快就拿出一份卷宗,把自己调查多年所知的香市展情况摆在了这些北海分舵高层的面前。 此间利益,远比表面看来还要更大,由不得他们不心动! 第299章 难以想像的阻碍 “这是什么?” 众分舵高层传阅卷宗,饶有兴致的议论起来。 云笠道:“这是捕风使们探听到的香市风声,还有各种香品行情。 据我所知,三十年间,北霄岛上香市就多了近百以计的商铺,经营范围囊括一千七百余种香道灵材,其中不入流者一千六百三十二种,下品者一百二十五种,中品者十二种! 每一年,出入此间之灵材价值上亿符钱,利润丰厚者比比皆是,单只依靠工坊出产,纯利都过上千万,足以供养数百炼气弟子,同时亦有传统上的灵药交易,小榄岛之出产,还有宗主李柃自身炼制各种香品香丹之私产,收益堪称丰厚。” “确实如此,这些年来,积香宗一直都在闷声大财,李大师自己只怕也已经积攒起一笔不小的财富。” “这个我倒有所耳闻,我们万宝楼已经卖给他们好几件法宝,最近还订了一件价值上千万的三足乌鼎炉,这手笔可不小哇。” “积香宗已经开始租用我们飞舟会多条宝船,专门用于往来北霄岛,似要打通观察北霄岛,九畹岛,竹步国,青川坊,阿叱厘国等多地的航线。” “是呀,吉祥坊那边,也常年有宗门执事在收购各种各样的香道灵材,许多行情都是由此而兴。” 云笠道:“想必各位也都已经清楚,积香宗依靠香市攫取了多大的利益。 我这卷宗之中所提及的只不过是北霄岛上一处所得,积香宗所在之地,九畹岛上的吉祥坊还有规模更大的香市,那里的具体状况我们无从得知,但就算粗略估计,也应过此方地界,毕竟那边专营香道之物,氛围更浓,交易更加频繁。 除此之外,各方地界还有更多的大小香市,规模从数十万至上百万不等,虽然未必是因积香宗崛起而存在,但因其而兴盛,却是明眼可见,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利润可达上亿,是规模更加庞大的香市,而且仍然还在不断增长。” 有人略带几分不满,对云笠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云长老见人挣钱就眼红吗?积香宗能够展起来,也是香道的福祉,如今许多人都靠着他吃饭和修炼上进,贸然干涉,牵扯不小。” “不错,这样不但犯了商会的规矩,还将引起各方动荡。” “我不知云长老提出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若你们奇珍楼看人家香市经营火热就无端生出是非来,我们万宝楼第一个就不答应。” “我们飞舟会也不答应。” 出乎云笠预料的是,即便他已经把这些掰开了揉碎了给众人说明,众人仍然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 仿佛在这里,这些商会的金钱修士们,都成为了真正的正人君子。 但仔细一想,却又明白过来,这些人始终还是认为,香市是在李柃执掌之下才能兴旺达,换了人就没有这样的效果。 而且这个新兴的市场,红利并不只有李柃一人吃到,也不是只有积香宗才能进入此间。 各方势力,商会,家族,都可以经营香材,与之交易的。 李柃只不过是恰逢其会,执掌了主导之权,还有相关的名望与权威。 大家都愿意相信他,追随他,一起创造更大的财富,又怎么会眼红? 相比之下,在这时候大谈特谈其富有的云笠,就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了。 在场诸人都是此道老手,谁也不必蒙骗谁,只要简单算一笔账就明白了。 香市让李柃来执掌,大家一起得好处,整个北海修仙界也太平安康,富足无比,这是大好事。 跟着奇珍楼一起搞事情,硬是要争夺香市的主导之权,有可能会闹出不必要的风波,甚至砸掉许多人的饭碗。 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云笠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不免有些悻悻。 这是怎么回事,李柃的地位竟然比想象之中还要稳固,他想要谋算一番香市的主导之权,阻碍竟然如此之大。 尚长老也有些吃惊,不知不觉间,李柃竟然赢得了人心! 这不是世俗王朝语境下的民心,而是修仙界中,各方修士共同承认的东西。 她作为金钱会的实权长老,也是从积香宗的展之中攫取利益之人,自然要向着积香宗。 万宝楼,飞舟会那些,还有各方商会,坊市,大抵也都是如此。 不过也是在这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积香宗竟然这么快就拥有了摆脱金钱会影响力的实力。 像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自家金钱会力排众议,保下积香宗才对吗? 怎么变成了大家一起声讨云笠,警告他不要搞事情? 还有那什么万宝楼,凭什么你们第一个不答应? 明明金钱会才是李柃的驵侩,你们是不是背着我金钱会达成了什么交易? 想起自己此前的所见所闻,尚长老面上不禁生出几分阴霾。 …… “云长老,这一次,似乎事不可为呀。” 聚议散场之后,云笠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名紧随其后的心腹略带几分凝重,对他说道。 云笠道:“我也没有料到,阻力竟然如此之大,他们都不肯得罪李柃,不愿擅动这个香市。” 不过他话锋一转,却又自信说道:“但我相信,这些阻碍只不过是一时的,没有人会真的对钱不感兴趣,无非就是又想挣钱又不想冒风险,瞻前顾后罢了。 若有合适的契机,还是会跟进的。” “合适的契机?”心腹略感诧异。 云笠没有明说,只是若有所指道:“他们反对归反对,但我给出的卷宗,想必也已经在他们心中扎下了根,让他们意识到,进军香市大有可为。” 心腹略带几分忧心道:“但现在好像也不适合做些什么。” 云笠嗤笑一声,道:“在商言商,你以为修士就定要杀人夺宝,厮杀斗法不成,那么多年的经营,那么长久的布局都落在哪里去了,这么想,这么做,和那些光脚的散修有何区别?” 心腹尴尬一笑,他刚才脑海里面生出的,的确是一些不太光明的念头。 比如闹海盗,翻船,失火什么的…… 云笠自信道:“我们奇珍楼底蕴深厚,完全可以夺过这香市的主导之权,那么多家香材铺子,香料店,工坊作场,不会完全无懈可击的。 不过眼下的确不宜大张旗鼓,这样,你先跟荣家,文家,杨家,林家,萧家这几个世家的人谈好,一起囤货,到时候我自有妙用。” 正当云笠这么说的时候,积香宗,浮云台上,李柃身躯微顿,从一阵朦朦胧胧的梦境里面苏醒过来。 他双眼无神,下意识的掐指一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实际上混沌不清。 李柃面色有些不好:“又有什么人想要暗算我?” 他非全知全能,自然不可能一下就弄明白。 但这种心血来潮的感觉,是上体天心,真灵示警。 人心,天地,法力之间彼此牵连,令得他心烦意乱,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重新入冥,安定下来。 故此,必然要优先处置这件事情。 他沉吟良久,检查着自己最近以来所行诸事的得失之后,复又拿起一份来自北霄岛上的密报看了许久。 渐渐的,目光落在一个人名上。 “奇珍楼,云长老……” 这是万宝楼的人告诉他的,分舵高层聚议本是秘密之事,但却有人向他透露了云笠谈及香市,以及由此而引的相关讨论。 不亏自己常年向万宝楼订购法宝,最近还要达成一笔价值上千万的三甲法宝大生意。 除此之外,另外一份密报也有所提及,那是金钱会主事者,尚家的老祖尚长老的来信。 金钱会扶持积香宗,尚家也投资于李柃本人,这叫做奇货可居。 他们并不在乎什么大生意,更看重的是人本身,驵侩契约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想了想,李柃提笔,亲自回信。 …… 接连一段时日下来,云笠和其部属秘密联络诸人,吃进不少香料。 复又从偏远地区的坊市着手,秘密拉拢了一帮散修。 一时间,上下诸人摩拳擦掌,准备进行高抛低吸的炒作,破坏积香宗主导的秩序。 在此之中,云笠不但能够夺取部分地区市场的主导之权,还能赚上一笔,堪称一举两得。 不过就在他信心十足的时候,奇珍楼内部,一个人的起复,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熊飞宇,竟然莫名其妙得到外部支持了! 这个人是前些年代表奇珍楼坐镇北霄岛分舵,把持话语之权的大长老,也是奇珍楼内资格极老,根基极深之人。 想要一棍子打死,几乎没有可能。 熊飞宇自己当然也不会甘心失败,始终都在谋求东山再起,于是,拉拢旧部,交好豪强,收服散修或者炼气,筑基之人。 但云笠怎么也想不到,他为何能够一下得到各方支持,重回长老会。 虽然熊飞宇背着错误在身,并未能够一下夺去他在此间的权柄,但能够爬起来,就是最大的威胁。 云笠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之事,转而对付熊飞宇。 但这一放下,又按下葫芦浮起瓢。 此前拉拢的那些人,纷纷出事了! 货仓失火,香料淋雨,贱卖被拒…… 甚至有香市之人堂而皇之的开出公告,不再接纳那几家与之有所联络的势力。 他们的货物没有人收,积香宗和各方坊市也不再供货,前后夹击之下,很快就只能滚蛋。 云笠这边被熊飞宇拖着,不敢轻举妄动,短时间内,竟是无法可施。 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被一个接着一个对付,然后彻底玩完。 于常人难以察觉之处,香道的市场生了系列惊心动魄的暗战,最终体现出来的,只是北霄岛上香市一条街,几家店铺新装了门面,换了个招牌。 更有甚者,门面和招牌都没有丝毫变动,店铺的掌柜和小二也还是原来的人。 但有熟客细问之下,背后东家换了。 年末时分,又一伙草莽散修踏入香市一条街,把手中寻获的几块奇楠卖给相识的店家。 店家警告道:“码头上有没有人收你们手中之物?” 几名散修对望一眼,有些不明所以:“没有呀,怎么了?” “没有就好,若是有什么人打着香材的幌子,说要高价收你们手中之物,可千万不要上当! 他们都是些地煞门的老鼠,专做坑蒙拐骗,谋财害命之事,倘若只是掉包换货,偷窃财物都还好,遇上狠的,把你们诱拐到小巷子里给宰了,直接丢臭水沟里去!” 几名散修都是初入江湖的新晋炼气,闻言顿时就被吓住了。 修仙界中,从来不乏杀人夺宝。 于是纷纷谨记。 奇珍楼处,又一番风闻奏事呈上,云笠都颇感无语。 台面上,各方商家,店铺不敢明着得罪积香宗,也不能违背市场的规律,抛开那些制香师,作场师傅们自行采购。 台面下,动用黑市力量囤货居奇,另行建立供销渠道也困难之极。 李柃巧妙利用名声和身份,建立起了一套以他为的评价体系,唯有自己和徒子徒孙们指定,认可的渠道,才是正规渠道,唯有他们所出的香材,香料,才是正规灵材。 同样一份一模一样的信灵香,贴上积香宗的牌子就是上品,贴上其他香坊,工坊的就是中品,积香宗门徒所出也是正品,各凭技艺,卖出不同价格。 而若是外人所产,那毫无疑问,就是假冒伪劣。 有些修士倒是不在乎名牌,反正能用就行,但架不住,就连灵材也都如此! 散修们要出货,除非接受香道之人的品鉴,评级,否则根本不受认可。 除了积香宗为的香道势力之外,其他各方对这些奇楠,沉香,龙涎香之类的东西兴趣也不大,没有什么大用处。 它们原本就是一些廉价之物,唯有积香宗才会出大价钱,当成正儿八经的灵材来购买。 也就只有类似魔指木等原本就对其他道途有用的灵材,才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但这些年来,在积香宗的大力收购之下,整体行情也在水涨船高,傻子都知道,只有积香宗才有能力和意愿大批吃下,它将成为最大的主顾。 第300章 不尚贤 “今日授你等品鉴之法!此为何物?” “沉香木。” “对,再来看看这块,若以树龄十年以下计,稍具香气者,称作何物?” “白木。” “不错,那这又是何物?” “好像是白蚁蛀食的蚁沉?” “很好,此物呢?” “呃……不……不知道……” “啪!记好了,这便是土沉!” 积香宗,外院学堂中,一名中年男子手提戒尺,向一群年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讲解架上诸物,详细解释沉香木,沉香的区别,复又交代沉香之中,白木,蚁沉,土沉,水沉,倒架,奇楠等等名称的含义。 他身上穿着积香宗的师者服饰,显然是从外门结业之后,因未具灵根资质而被刷下来的凡民弟子。 和其他宗门派系重视修为不同的是,积香宗重学识,这些凡民完成了李柃所规定的十年基础教育和外门晋升的高等教育,又通过高难度的考核,已然取得师者之证,那便是位同仙师,拥有着相当的身份地位。 这样的人,在外可为一方香坊的供奉,总管,等同于那种能够炼制法器的名师匠人,亦或者,李柃开始踏上修炼之途前那种灵香匠户,在内则为正式弟子,在登仙院中有籍册,领着庶政院放的俸禄,补贴,但却隶属传功堂,受李柃这个宗主直接掌管,堪称清贵。 灵根资质千人一出,能够顺利完成这接近二十年学业,掌握李柃所传,剔除凡能力的几乎所有香道知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所不同的是,这一套模式运转起来之后,能够源源不断培养出这般的人才,不会受到太多先天的限制。 “沉水香分三等,分别为沉香,栈香,黄熟香,沉香若置于水中将下沉,你们可以看看。” 堂上不是生硬的文字叙述,而是实物演示,中年模样的师者命人将一个又一个铜盆下,又命仆役分别给这些铜盆倒上清水,当场演示起来。 果然如其所言,普通木头入水浮于上,而沉香却沉入水中。 人的注意力容易为这些生动的实践所吸引,不需要任何神通法术的引导就轻易记住。 “所谓熟结,生结,脱落,虫漏,都是沉香依据不同成因的划分之法,再观其颜色,质地坚硬,呈现黑色,为上品,黄色略次一等,又或以绿,深绿,金黄,黄,黑依次划分五级。复又有烧,嚼,品等等诸法,以气味清正,馥郁为上,若含杂味,评价降级……” 在师者的指引下,众位学子或观察纹理,或烧香辨材,甚至放指头大小的一小块奇楠嚼了起来。 他们在用身体记忆着这些知识,如若是世俗凡间的人家出身,绝对负担不起这种开支。 不过积香宗是海外仙门,这些年来也积攒起了一些财富,还有阿叱厘国和周边几个小国朝贡,这些不含灵蕴的资源还是不难收集的。 “林师!”听到这里,课堂上一名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少年忍不住问道,“这品鉴标准,似乎也太多了吧?” 师者淡淡一笑:“你说得没错,坊间判断沉香品质好坏,标准繁多,有注重韵味,品相,有注重产地,规格,也有依据密度的,不一而足。 其中韵味需烧香辨材,品相需观其外貌,形状,甚至嚼动的口感,也有一说,含脂量高者粘糯,口味微辛麻辣,我此前所讲述,都是其中的标准。 但是……” 他说到这里,来了一个大转折。 “自我积香宗之后,宗主定下规矩,此后统统都以同一标准为优先,其他都作为辅助之用。” 机灵少年道:“是含脂率么?” 师者淡淡一笑:“是,也不是。” 机灵少年和同窗们顿时面露疑惑之色:“这怎么说?” 师者道:“这个问题有些纲了,但既然你提到,我也就顺带讲一讲。 《香典》规定,以标准手法析出之香脂固形物,含量过一成就是合格品沉香,低于此则为沉香木,四成以上,必定沉水,是为上品沉香,而有些奇楠,含脂量甚至可以达到八成五! 故而也可以说,是采取含脂率为主要标准。 但这亦并非说其越高越好,还要具体看质地,又有一说,奇楠需有恰到好处的软质油脂比例,及韵味流长者方才品质最佳。 按照本宗课程,需要下一学年才会学到这些,到时候会另有师者教你们具体的判断手法和更多的品鉴标准,不同香品,香材,又各自不同,这里先略过。 但为开拓视野之用,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们,正确且唯一权威认证的标准是何物。” “是什么?”众少年不由问道。 “是香魄!”师者带着几分敬仰,同时也怀无限崇慕之心,对众少年道,“香有其魄,信而有灵,唯天赋异禀者可感知,咱们宗主,就是一个能够感知香魄存在的异禀之人! 托其之福,传下众妙化香诀与香神观想法,都是依托香魄一物的虚实变化,若能晋升至筑基境界,修出法力,便将拥有无穷手段。 故而,香魄才是香道之韵的具现,才是最终的裁定标准,也是咱们香道的大一统之论,可以入道矣! 此前提及的韵味,品相,规格,产地,油脂甚至口感,诸般种种,其实都是香魄在物质界中具现,与其他物质混杂所形成的种种反应,为我等感知器官所捕捉,是我们凡俗之人的标准。 但我等愚氓鲁钝,要被诸色之相迷惑,或囿于见识,经历,不得辨知。 那么这大一统之论,就是至关重要的,从根本层面解决诸多标准各自有理,自圆其说的依据,是仙师远胜我等的地方。 再从这一标准出,研究其各种变化规律,按理而言,便可以得出香道本源的东西,掌握众妙化香之要诀。 本宗所传的众妙化香诀,就是由此而来!” “那,林师你能不能感知香魄?”有少年好奇,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倒霉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师者嘴角微抽,道:“这个嘛……目前为止,本宗也就只有寥寥几人才能感知香魄,而且就算是他们,也不能像咱们宗主那样完备入微,老师我也只是中人之姿,自然是没有办法感知香魄的。” “哦,这样啊……”少年们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师者暗哼一声,等你们十六岁后,大考之时,就知道这种天赋的难得了。 积香宗对这种天赋的渴求是摆在明面上的,即便是涉略单一香品的闻香天赋,也被列为上等资质,几乎预定一个成为仙师的前程。 师者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代的一个同窗,就是因为能够闻到龙涎香类的单品香魄,被宗门花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温养灵根,他自己也争气,竟然真的食香炼魂,凭借天香引中的法门熏香入味,成功踏上修炼之途。 师者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那同窗,但听说他已经成为宗主门生,说不定还有望筑基,当真是羡煞旁人。 不过他也不打击这些少年少女,反而鼓励道:“说不定你们都是天才,都有闻香天赋呢,哈哈哈哈……不过就算如此,理论基础也是非常重要的,总不能指望着人人都有灵根资质,都能修炼法诀吧? 这些年间,咱们宗主已经把香魄相关的鉴定之法尽量简化,结合虚实变化的法门,开创出一门叫做辨香术的神通法术,可以简单判断香道灵材的真假,品级,倘若精修有成,结合自身阅历,知识,甚至能够辨识天下灵材,无有不精! 但那是内门弟子的事情,咱们外门之人,还是要老老实实靠经验,靠眼力,靠见识。 好了,闲话休提,翻开课本到下一页,跟我一起诵读这个鉴别沉香的歌诀——先提醒你们一下,必考的,都别想着偷懒,要背下来,背到滚瓜烂熟为止!” 众人听到,连忙依言而行,齐诵起来: “一等沉香无白木,含油十足质坚强; 二等沉香木稍显,含油七成木占之; 三等白木占一半,含油五十不可偏; 四等白木比较大,木占八十油汁干; 最高品种伽南沉,多年不见无迹寻, 油质乌黑无木样,碎捻成团不散分。” …… “真是奇也怪哉,这积香宗的学堂,竟然是这般的模样。” 正当这时,学堂外面的走廊上,几名身穿其他服饰,明显是外来者的炼气境修士走过,收回探视的神识,彼此议论道。 “尊客有何奇怪之处?”陪同的钦天院执事笑问道。 “这什么……带班授业就不说了,你们竟然不体罚学生?”那炼气境修士摇摇头,“在我们灵宝宗,这般蒙童懵懂无知,正该是谨守学规,背诵经典之时,那么多问,心性难免跳脱。” “呵呵,这个尊客就有所不知了,本宗推行的是咱们宗主的教育理念,核心内容便是不尚贤。”钦天院执事道。 “不尚贤?此语何解?”炼气境修士和同行者对视一眼,大为诧异,“这传道授业,不都是培养人才为重的么?” 钦天院执事朝着浮云台的方向遥遥拱手,真心实意的叹服道:“我以前也曾疑惑过这一点,如今才知道,宗主他老人家所推崇的是师资与规模,重在以成熟稳定的模式批量生产人才,不在乎个体的贤与不贤。” 几名客人再次对视,也不好辩驳,只是私下里暗笑:“这不搞得不伦不类了吗?” “大抵是灵根资质难得,退而求其次吧,说得倒是好听。” “不过说起来,他们的门徒弟子倒是远比我们多,我们一个灵峰,筑基以上真传弟子为恩师,百年间也只教得三五人,成才者寥寥无几,能传承道统,更要看机缘……” 说到这里,几人笑容有些僵住,隐隐感觉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却仍然不甚明了。 “这么看来,这规模二字,的确是关键,但这么一大批凡民匠户出去,百十人还抵不过一名修士,当真就好么?” 他们将积香宗的情形代入自己宗门,只感觉处处违和,一时半会却是忘了,宗门和宗门体制不同,绝不可以一概而论。 “算了,我们去其他地方参观参观。” 不久之后,几名客人来到山上的灵峰广场,却是意外现,一群巡山弟子守在那里,堵住了去路。 “诸位,请回吧。” “差点忘了,今日是师范考核的时间,这批人完成二十年学业,正在里面的广场进行最后的仪程!” 钦天院执事懊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原本应是前几日举行的,但是临时改期了。” “积香宗的师范考核,那不是相当于我们灵宝宗的大考么,如若成为内门弟子,将会获得准许下山,云游历练的资格,行走四方积攒功德,自谋机缘!” “这大抵没差,不过本宗师范考核之所以叫做师范考核,是因这般弟子往往都能获得传道授业之许可,有资格把本宗道法传至外界,未来若有机缘,甚至准许在外开山立派,主掌一方! 倘若不愿在外漂泊,也可以回来任教,大把前程可以选择。” 几名客人又笑了,这宗门最优秀的人才不求自身脱,反倒教书育人去了,这不是浪费么? 实在搞不懂。 不过以眼下的形势,不具灵根者难得修仙,也没有什么机会开山立派,这么做倒是安排了其去处。 这几名客人没能进入会场,只得折返回去。 此时,广场之中,正好念到一个名字。 “下一位,舒长生。” “弟子在。” 一名身穿锦袍,双眼有神的俊朗青年出列。 他朝几名宗门前辈长揖为礼,抬起头,正好与中间正襟危坐的李柃目光相对。 李柃目露期许之色,但却还是神色肃然,伸手翻开身前卷宗,以对待平常人的语气道:“舒长生,好生答辩,勿失水准。” 舒长生再次长揖,恭恭敬敬道:“是!” 李柃点了点头,看了看身边几名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香道修士,也是如今的宗门栋梁,还有特别邀请过来观礼的金钱会,万宝楼使者,道:“开始吧。” 第301章 李柃的阳谋 “舒长生,现今依例对你大考之时的答卷进行质询,诸般要义,还请精细说明,这是判断你是否修炼有成的重要依据。” 先说话的是一名年纪在四五十上下的中年女修,她是积香宗的批弟子,如今已经进入院堂,成为管事长老,也开始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资格。 这样的人才还不足以开宗立派,但若如同现在这般执掌宗门的部分机构,那是绰绰有余。 不过李柃更看重的是他们所拥有的香道学识,能够薪火相传,延续自己的道统。 中年女修问道:“你在答卷上称,探得无名材料一份,若以秘方调配,当有催性味之功效?” 舒长生道:“不错,大凡香品,或焚燃,或阴燃,或单纯以其本性散之,都有各自之,然而我所现的调配秘方,当能加这一过程,达到类似以法力催的效果,我将其命名为香粉。” 中年女修道:“还请当场演示。” 有仆役奉上几份香品,分别为生云香,信灵香,还有一种李柃近些年来重新调整配方所成的全新清神香。 舒长生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份制作好的药包,分别和各种香品调和,倒入香炉之中的金叶,隔火熏之。 果见烟气浓烈,但却并非混入了杂物,而是单一的香品加焚燃,气味空前浓烈。 这是筑基以上修士轻松就能做到的事情,甚至就连炼气修士,众妙化香诀入了门的话,也能以精神之变加催,提升空气中的香魄浓度。 但在场诸人很快就明白,这种东西是给凡人用的,也是改变合香手法,丰富施放手段的重要辅助之物。 若得灵活运用,可以利用原材当空调配出不同的香品,并且以释放之中的形态呈现出来。 各种香品的韵味,层次,也将变得愈丰富。 不过舒长生这些年来所修的香道成果并非只是此物,它只不过是用于实现自己秘方的其中一大关键因素。 很快就有人问道:“你明了一种新方,名为自臭香,特性是自己闻之为香,不受任何影响,他人闻之,却为恶臭,要恶心欲吐,难以忍受?” 舒长生道:“不错,我这种自臭香,是从香异篇如香草一物获得灵感。” 质询师者道:“海中有奇草,妇女佩之香,男子佩之臭?” 舒长生道:“不错,就是那种奇异之物,我经探究现,此物之所以呈现出如此的特性,其实和人体之内人香素息息相关。” 李柃听着舒长生的述说,立刻就想起,这的确是一种和人体内分泌息息相关的奇物。 《华夷草木考》中记载,汉宫影娥池中有一种枝叶纤细的女香树,妇人戴之香,终年不减,男子戴之则不香。 《香乘》评价称,水香异地则香,女香因人而馥,草木无情之物,乃征异如此,八卷内如香草亦然。 如香草出自于繁缋山,妇女佩之则香闻数里,男子佩之则臭。 海上有奇丈夫拾得此香,其臭弃之,有女子拾去,其人迹之香甚。(男)欲痔之,女子疾走,其人逐之不及,乃止。 这说的就是香气因人而异的典故。 自己这些年编撰《香道大典》传道于世,已经将其考证,收录。 李柃已经确认,它并非天方夜谭般的传说之物,而是具有道蕴,能够依据阴阳变化自行改变性质的灵材。 用凡人也能听懂的理论来解释,就是雌雄激素与之反应,生成不同的香魄。 而根据吲哚类物质的浓淡程度,分别呈现出香或者臭的气味。 舒长生口中所提及的人香素,是自己这些年录入《香道大典》之中,香材篇,人香卷之物。 人香为人之专属,七情六欲,香火愿力诸香。 而后补录,偏重于物质方面的雌雄激素,体垢,真菌等等亦在其中。 舒长生借鉴了当中道理,利用自身提炼出来的人香素与之糅合,炼制成一种只有自己闻着才能觉得香,其他人却大多都要反感的奇香。 李柃一下就判断出了此物的来源,还有实现的原理,同时猜测,此物的名称大概来源于自臭不闻这一典故。 “还真是有些奇思妙想,我都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这么做。” 李柃扪心自问,自己根本不必如此麻烦,因为自己是香道的天才,能够直接掌控香魄,隔离侵害。 这种自臭香对自己而言,意义不大。 甚至对于筑基以上,修出法力的修士而言,都显得有些鸡肋。 他们可以利用乾坤借法所形成的罡气屏障护持自身,或者把法力注入这些香品之中,引导其避开离开自身。 只有低价修士,还有凡人,才要如此麻烦。 这或许就是所知障。 知晓某一事物的人,很难想象不知的迷障。 自己是香道的天才,拥有顶级的闻香天赋,因而很难把目光放在这些事物上,总感觉像是多此一举。 从个人修炼上进的角度来看,也没有必要多费工夫。 哪怕只花个一两月来研究相关之物,都是多余的,自己可以把这些时间精力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但如今看来,此物似乎又真的颇具几分价值。 最重要的是,它是由门下的弟子研究出来,只消得呈交宗门,列入典藏,自己也能快习得,相当于是白捡。 这应当可以称作是香道的个性化祭炼之法了,也是自己过去所曾遗漏的部分。 果然,当舒长生将香粉和自臭香结合,炼制成为一种能够高焚燃,最大限度催气味,洋溢空中的香品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飘散出来。 这闻着有点儿像是狐臭味,又带着些微便溺馊臭的味道,但却浓烈数十倍。 此气经行四处,众人皆掩鼻惊恐,仿佛精神都受到了严重损害。 唯有舒长生自己怡然自得,不作任何防护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若如他所述,这种气味在他闻来是香的,根本不必担心。 “好了,你先停下!” 考官连忙说道。 再这样下去,修为低的新晋修士都要被熏倒了,他们虽然已经踏上修炼之途,但却同样要被干扰精神。 接下来是考官们亲身检测的环节,一个个催逼汗渍,身垢,提炼人香融入其中,果真炼就独属于自己的自臭香,然后形成奇特的氛围。 受邀而来的金钱会,万宝楼使者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积香宗的大考竟然会变成这般乌烟瘴气的模样。 好在一会儿之后,拒邪香焚燃,一股难以言述的清香氛围驱逐其他香魄,恢复了洁净。 “很好,舒长生,你进学已满二十年,修足基础,高等,师范三大学,依例当授师者身份,赐传道,云游二许可,因你灵根已显,熏香入味,又当授内门弟子身份,望谨守操行,再接再厉……” 一番考校下来,众考官认可了舒长生在香道一途所取得的成就,当场授予其资格和身份。 虽说宗门大考早就已经过去,如今重在质询和答辩,审核他研修之物是否独立完成,亦或存在其他弄虚作假的情况,但使者们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有点儿赶紧结束拉倒,免得被这小子趁机整蛊的意思。 他们并不知道,舒长生此子,在积香宗内也算是个混世小魔王,“臭名昭著”了。 数个时辰之后,浮云台上,李柃接见此子,笑着对他说道:“长生,恭喜你,终于进入内门了,我曾经许诺过,只要你能通过宗门所定的考核,顺利进入内门,就正式收你为弟子。” “臭小子,还不快拜见师尊!”一旁的舒望生大喜过望,连忙说道。 “爷爷,我都已经长大了,别再说我臭小子!”舒长生有些不满的嘀咕着,但却还是老老实实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拜见师尊!” 李柃道:“你起来吧,另日我再择机公布此事,也是给你同一批进入内门的同窗共同行拜师之礼。” 他说到这里,神色一凝,却是又对舒家的这对爷孙道:“但有件事情,我要事先向你们说明。” “宗主请讲。”舒望生连忙道。 李柃道:“拜我为师,意味着更加严格的要求,却是断无借此谋利之理。” “我等明白,宗主本意,是赐予香道修士们宗主门生之出身,但根本在于有教无类,一视同仁,并不以此为贵!”舒望生很有眼色道。 “这和本宗所奉行的不尚贤理念是相一致的,不尚贤,则弟子不必贤,挥天性,各得其所。” 李柃道:“不错,我之弟子,也不见得一定就能成功筑基,所求者,不过是炼气巅峰的层次罢了,将来长生若有成就,或成一方大匠,或另立门户,开设香道门派,都得靠他自己。 从原则上来说,师徒关系,是腐朽,落后的关系,我其实并不在乎什么门徒,弟子,我所在乎者,是真正的继任者,传承者。 积香宗亦只是一个名号,一个旗帜,它能代表我的道统,但我的道统,可以分散给万万千千个如长生这般的传承者去继承,不唯一人所掌。 如若指望着继我衣钵,就是继承积香宗偌大一笔产业,那趁早断了这个念头,然若指望着从我这里学到更多本领,将来好传承道法,共襄我道,却是正合我意。” “弟子谨记!”舒长生心悦诚服道。 李柃随手一翻,一件形状扁圆,带有戈足的铜制卧炉法器掏了出来:“这赤铜兽卧炉是一件上品法器,给你当顺利出[笔趣岛 .biqudao.vip]师的贺礼吧。” 舒长生喜滋滋的拜谢。 不久之后,祖孙离开浮云台,准备返回家中,庆贺一番。 舒望生回头看了一眼漂浮在远方天空中的楼阁,对舒长生道:“长生啊,你如今也算是学业有成了,将来有什么打算?” 舒长生道:“我准备云游四方,到外面历练一番,看看有无机会寻觅到筑基机缘。” 舒望生道:“唉,我自己也是蒙宗主厚赐,机缘际遇,才得以晋升,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过你也不要那么天真,虽然宗主说不特别优待,但人之爱好憎恶,在所难免,多找机会亲近,联络感情,留足印象,将来自然少不得你好处。 说不定,你有机会继承宗主衣钵,当上二代宗主呢。” 他教给舒长生的是拉关系,博前程的技巧。 至于宗主之位,是他听李柃吐露过想法,知道李柃并无意一直把持这位置,时机成熟之后,就要卸任,专心求道。 届时,舒长生这般土生土长的嫡系弟子,说不定就有机会。 当然,前提是要他能够筑基。 舒长生却不以为然,年轻人不吃这一套。 宗主早已明示过,宗内弟子的正途是做个有用的人才,不搞世俗或者金钱大道那一套。 如若自己不能自食其力,那就算是亲传弟子,也得不到什么优待。 再者,他自己也有野心,有冲劲。 与其盯着积香宗这一亩三分地,不如谋求自立门户,到外面开创基业。 平庸的同门才留着守家,继承积香宗宗主的位置! 与此同时,使者馆舍中,万宝楼和金钱会的观礼使者也在各自奋笔疾书,书写着今日见闻和相关的感想。 “以吾所观,积香宗所行体制重在教育,鼓励创业,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之意…… 门内弟子皆以积香宗出身为荣,他年若得兴盛,众木成林,香道必然一统…… 又有香市诸方,所行规矩,尽皆由积香宗所定,度量衡与鉴定标准尽由其掌握,若要遏制,牵扯甚大……” 和那些走马观花的灵宝宗弟子不同,这万宝楼,金钱会的使者更为深入细致的了解了一番积香宗的体制和教学理念,多少有些明白李柃的打算。 李柃是准备以现代化的教育理念大批制造香道人才,再以道统传统为枢纽,建立起一个把持香道话语权的庞大关系网络。 这个摊子一旦铺开,那就真的是普天之下尽弟子,稳固得很。 将来若有什么变故,积香宗兴衰成败,都不影响整个香道的崛起。 那叫做肉烂在锅里面。 第302章 岁月流转 小半月后,九畹岛吉祥坊,舒长生白衣执扇,如同世俗之中的学子,踏上了离开此地的舟船。 在他离开港口的时候,正好有另外一艘宝船缓缓的驶了过来,按照领航旗号的指使,前往九畹岛东侧的泊位。 那艘船挂着醒目的杏黄旗,很快就越过其他船只优先入港。 那是载着新弟子的宝船。 积香宗的大考季在六月间,舒长生在此参加大考,审查,又暂留家中,做足远行云游的准备,不觉间便是两个多月过去,来到了八月份。 这是新一批学童拜入山门,加入积香宗外门的时间。 在此期间,6续会有各方之人把远来学艺的儿童送来,积香宗的登仙院空前忙碌,要为合格入选者登记造册,录入宗籍,庶政院也忙着安排这些新入门的弟子生活起居。 一些学业有成的弟子都要忙碌于吉祥坊和学院之间,确保这些新来的后辈晚生适应生活。 不过世俗之地,民生多艰,这些适龄儿童当中不乏孤儿,或者出身贫寒的幼子,庶子。 积香宗只要确保他们衣食无忧就行,少有来自这些儿童家庭,或者其他外界因素的干扰。 一两个月内,就能让他们融入新的生活,然后尝试着进入学习的状态。 “唉,真羡慕那些得到了师范资格,可以四处云游,传道的同门啊,我们这些人不得灵根资质,又无师范资格,就只能留在这里,干这些照顾孩童的活计了。” “算了吧,蔡师兄,当年我们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不知道为何,我看着这些小朋友,就想起了十六年前。” “呵,十六年前,我记得你当时还哭鼻子了呢。” “去,当年不知是谁哭着喊着要回家,要找娘亲……” 两名已经结业的积香宗正式弟子相互打趣着,从学童们的住处走了出来。 这里有专门的仆役和管家负责,平常洗衣做饭,打柴烧水都不用他们操心,但也着实费了些许功夫,才将这些琐碎之事安排妥当。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名身穿白衣的内门弟子。 两人连忙行礼:“林师兄。” 那林师兄点了点头,对他们道:“别抱怨了,这不连我们这些内门弟子都得出来帮忙,宗门有意锻炼我们操持这些琐事的本领,就跟那些外出云游的精英们是一样的道理。” 两名弟子道:“我等明白。” 他们这些人没有灵根资质,前程未来都在世俗,的确无法像仙师们那样潇洒自如。 将来说不得,有机会进入香坊,担任制香师傅,或者供奉,手底下管着一帮工人和杂役,什么都不懂可不行。 林师兄话锋一转,忽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可得多多历练才行啊,我这里有一份卷宗,是新入门弟子年龄,身高,体重的测定,给我填满吧。” “啊?” …… 光阴流逝,岁月流转,又是一度春秋。 山门下方,天刚蒙亮,便有号声响起,学院管事一个接一个的打开宿舍大门,放出那些蒙童起床洗漱。 不久之后,他们步履轻快,沿着山间的登山石径向上奔行,行进在连接各峰的栈道间。 群峰之间云雾缭绕,如同奔腾的大海,有些地方桥道狭长,望之令人生畏,早已经习惯的学长们轻松越过,新来的孩子们畏惧不前,但在接连的鼓励和驱策之下,还是一个个的顺利完成。 太阳初升,已经活动开筋骨的弟子们有说有笑,三五成群的前往后山的膳堂用膳。 约莫两三刻时过去,沉厚的钟声响起,又至辰时正,一天的课程开始了。 林师兄如今已经入职学院,成为了一名新的师者,正背着双手立足于课室中,居高临下,俯视自己所负责的蒙童。 那是积香宗外院二年班的学徒们,恰是去年九月入学,自己曾经探望过的新弟子。 “今日教你等认识新字,个,十,百,千,万,斤,两……” 蒙童们翻开书本,一个跟着一个辨认起来。 “个,十,百,千,万,斤,两……” “贵宗课程,当真别开生面,似有不少值得我宗借鉴之处啊!” 课室外,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美妇在几名钦天院执事的带领下参观此间,隔着门窗探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不禁若有所思道。 钦天院执事呵呵笑道:“我宗素来奉行有教无类之策,凡入本宗者,一律授予识文断字和算术基础,视之即便学无所成,亦能明理,识字。” 中年美妇道:“可否讲讲,贵宗各年级分班之用意?” 钦天院执事道:“此乃本宗宗主之独创,意在打破传统上的灵峰基业与试图授受之纽带。” 其一年生,多以教育规矩,习惯宗门,知晓生活常识与尊老敬贤。 二年生,识文断字,简单算术加减乘除。 三年生,造句,作文。 四年生以上,继续深入遍识今文与涵盖日常生活所常用到的种种知识。 及至六年以上,授以文理,工艺,通识诸学,逐渐转为专项培养,十年间,修满基础学业,乃始有成。 在此结业者,足以成为合格的香坊学徒,参与劳作,而若继续深造,修满六年高等学业者,则为匠户,可任香坊技师或者管事之流。” 中年美妇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据说贵宗身具灵根资质者,都要修满二十年学业,那么在这十六年之上的,便是师范之学,足以为一方名师。” 在此又有不具灵根者,同样实授内门弟子身份,许以名位。” 钦天院执事面露自豪之色,道:“不错,我等便是由此出身而来,虽不敢称满腹经纶,但这足足二十年的学业修下来,根底绝对远比草莽江湖之中那些散修深厚,若得道法传承,技艺相授,都能很快掌握。” “这也便是我等要来此间观摩领教的原因啊!”中年美妇心中暗想道。 传统仙门也并不故步自封,恰恰相反,他们对积香宗这样的新宗门很感兴趣,大多都注意到了其所革新的模式。 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成就,是积香宗彻底根除了宗门流毒之中,关于灵峰福地的分封问题。 一切权益,尽归宗门,道统,法统,俱皆高度集中。 其次是弟子门人的养育问题,香道如日方升,大受欢迎,复又有香市崛起,与之相得益彰。 无论是香坊学徒,匠人,还是正式的制香师,香道修士,都能各得其所,最近甚至还有许多专门的鉴定师,把持香市话语之权。 这名中年美妇,是最近与积香宗交好的,一个叫做灵宝宗的海外仙门的弟子,受命观摩学习,对此实在印象深刻。 她可真是太羡慕积香宗在香道的地位了,灵宝宗就没有这种好事了,器道之中,和他们平级的宗门派系多的是,各家内斗纷纷,没有个一统。 不过她也明白,香道和器道毕竟有所不同,这要综合考量两道的展历史,当今的规模等等来衡量,不可一概而论。 有些东西,羡慕归羡慕,也实在没有办法效仿。 等到众人离开学院,中年美妇肃然对钦天院执事道:“我等想要面见贵宗宗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这个嘛,宗主外出访友,至今仍然未归,我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呀,只能请尊客多等一段时日了。” “唉,那好吧,我最多等到本月底,你们也跟着催一催,最好定下个确切的日子来。” 话是这样说,她也实在拿李柃没有什么办法。 如今的李柃是各方势力座上宾,排面大得很,而且灵宝宗屡番接受积香宗定制香炉,香囊,香篆等器具的订单,已经将其视作重要主顾。 这可是一宗一派的大单,就算不涉及法宝的部分,这些年下来,也相当可观了。 除开这些因素,筑基修士身份地位也远远高于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相见。 “啾啾……啾……” 就在这时,积香宗山门,主峰上空,一只七尺来长,羽翼如霓虹的五彩珍禽飞过。 它形似鹦鹉,但却身材修长,拖曳着如同孔雀的长长尾翼。 一时间,光华洒落,遍地生香。 在下方的众人抬起了头,带着几分感慨。 “那是宗主的鸟儿!” “一年年的,越来越大了呀!” 听着随行之人的感慨,中年美妇不知想到了什么,暗笑一声,旋即却是惊喜道:“你们宗主回来了?” 钦天院执事道:“是呀,还真是巧了,您请稍等,我问问看,一切顺利的话,明后天应该便能接见你等了!” 不久之后,跑腿的跟班回来报讯,果是李柃回来了,可以在第二日接见灵宝宗一行人等。 众人闻讯大喜,回去准备不提。 浮云台上,李柃轻抚着闻香倒挂鸟的背部,眼疾手快,摘下其中一根因自然成长而快要脱落的彩羽,将其收了起来。 “啾!”闻香倒挂鸟带着几分不满看了看李柃,但很快,又被李柃手中的百香果吸引了注意。 李柃把果子递到鸟喙中,随后进了屋子。 “这一趟前去给妱夫人送礼,答谢她这些年的照拂,没曾想竟然弄到件灵材,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据说是来自流洲的香石子。” 他这一次,是专程去往螺蛳道场,给妱夫人送自己新炼制的三宝浮香丹。 这些年间,人面树年份渐高,终于能够送出年份具足,略有用处的丹药。 他交出去给金钱会拍卖的,品质还在其次,最好的挑出来,当作礼物送人。 妱夫人这等结丹真修,才不用去什么拍卖会,竞争这种只能增寿一二十年的小物件。 一来是她们多半已经服食过同类之物,继续服食,用处不大,二来则是根底真的深厚,有的是如同李柃这般的小辈供奉讨好。 果不其然,妱夫人随手就将丹药赏赐给跟在身边的红鱼了,显然是因这物对她而言用处不大。 但她也满意于李柃一片心意,给了一枚灵材级的石子。 慕青丝在里面听闻,不由得淡淡一笑:“香石么,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李柃道:“对的,石中亦有香,我在《香道大典》之中便曾有所收录,但就连我自己,如今也是头一回见到实物,如今方始有机会进行真正的研究。 不过为时未晚,等到我辨识香魄,掌握物性之后,又一类别圆满,我之香道便更加的完善和丰富了。” 他所言及香石者,《洪谱》之中有所记载,曾有老母拾得一种名为文石的石头,光彩可爱,偶然间将其掉落火种,异香闻于远近,于是珍而重之的收起来,视作珍宝。 这种香石每投火中,异香如初,不会如同那些木属之材那样轻易消耗殆尽,是一种特性非常明显的奇物。 李柃有志于研究此类,若得灵材级宝物,长久储香,必将会有大用。 不过以积香宗一宗一派之力,想要收集天下珍奇灵宝为己所用,未免痴人说梦。 他如今也只不过是一名筑基修士,还是得多多仰赖妱夫人这种底蕴深厚之人。 “流洲在西海中,多山川积石,名为昆吾,冶其石成铁,作剑光明洞照,如水精状,割玉物如割泥,亦饶仙家。 若有机会,真的想要到处走走看看,云游天下,不过起码也得等到我结丹才行。 只有结丹之后,神通本领变强,才能应对旅途之中的诸般风险,得逍遥自在。 而且,眼下积香宗还没有能够继承我衣钵的人选,起码也得百十年后,弟子们顺利筑基,才能从中遴选出继任者。” 慕青丝笑道:“我已听你讲过遥想了,到时候,你就要卸任宗主之位,退居幕后么?” 李柃道:“对,到时候你我皆为太上长老,外出云游去!” 其实这当中也隐约有修行的道理,修士若想更进一步,经常案牍劳形,为各种琐事消耗精神是不行的,唯有舍业出家,清静无为,才能得大逍遥。 李柃给自己的定位就积香宗的开山之祖,今后还要继续寻道,为整个香道的修炼上进摸索方向。 这是更重要的事情,但需要百十年之后才有能力去做。 第303章 初级阶段 翌日,积香宗内,浮云台上,来自灵宝宗的中年美妇和随行管事一众人等登上高楼,在里面的正堂见到了李柃。 他此刻正一身月白色的冰蚕丝水纹御法袍,头戴羽冠,金簪横插,正襟危坐的高踞于主位之上。 两旁是作势欲飞的仙鹤形青铜香炉,香气寂然,无烟而散,如同阳光普照的温暖意蕴充盈于整个厅堂。 中年美妇和随行之人执礼长揖,称道:“灵宝宗钦天院副掌院,执事长老尹兰青见过李宗主。” 李柃微微颔,展袖道:“尹道友,请坐。” 待得一行人坐下之后,贝女侍婢奉上香茗,一时间,百花香气飘然。 “贵宗付长老曾经多番往来此间,如今怎么不见?”李柃随意询问道。 尹兰青应答道:“付长老年事已高,故而宗门派我接手他的使命,今后贵宗和李宗主但有所需,都可通过我或我们设立在北霄岛上的执事加以联络。” “原来如此……” 寒暄了一番之后,这中年美妇问及最近积香宗定制香炉器具与诸般物件之事。 这些都是一方宗门的日常事务,李柃如今的身份已经是一宗之主,宗门公账上常年挂着借贷而来,还有运营所得的财资,动辄数以亿计。 本书由【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这当中,部分是现符钱,部分是资产,负债。 擅长经营的宗主都会尽量在保持宗门稳定的前提下,尽量转化一些成为宗门的底蕴。 弟子们所用的资粮,包括日常修炼上进所需的丹药,出众弟子防身护持的凭依,都是由此而来。 而能够满足这些需求的,往往都是丹道,器道,符道等等传统上的旁门道途之人。 李柃这些年来就花费了不少钱财用于这些开支,其中器具方面,与灵宝宗达成了深度的合作,两宗已经展成为盟友关系,相互之间多有贸易往来。 不过李柃和尹兰青谈了一会儿之后,却是提及另外一件问题。 “我想要委托贵宗帮我祭炼一件法宝,品级大约在一至三甲之间吧。” “哦?”尹兰青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不知李宗主有何要求,可有事先准备好所需的材料?” 李柃道:“我这些年采集闻香倒挂鸟成长之时脱落的翎羽,曾经多番以自身法力祭炼,转化宝胚,应当是非常适合于加工制作成为一柄羽扇了,但却尚还缺乏了几种五行材料,若得你们配合,当可施展香韵流风之神通,将其彻底固化下来。” 他随即交代了几个要求,一是自带乾坤借法之神通,能够招引天地元气,转化香魄,二是固化自身施展在其上的,一个名为香韵流风的神通法术。 这是以风道法门吹拂香魄,形成无形气流,借以攻敌,属于顺风之香的范畴。 若得如此,普通人拿到它,也可以轻松以此宝催香魄,对付敌人了。 而李柃打算赋予其的转化能力,是转化拥有致幻效果的迷神香。 这需要通过他自身赋予此宝法力和灵蕴,但能够承载这些法力和灵蕴的法宝胚胎,最好还是由灵宝宗这般的器道宗门配合炼制。 这般的法宝定制属于加工制作的范畴,由于法力是李柃自身所提供,灵宝宗也只收成品法宝的部分费用,大概几十万上下的样子。 尹兰青详细询问一番,把李柃的要求记录下来,复又见李柃当场掏出自己的鸟羽,由尹兰青和其所带来的器道高手验看定品,最终得出结论,需要另行准备三份入了流品的下品灵材,总价计五十五万符钱,另行支付一位器道名师往返此间,上门炼宝的费用,三十万符钱。 倘若一切顺利的话,短则月余,长则三月余,李柃手中便可以多出这么一件名为流风扇的一甲法宝了,而闻香倒挂鸟还在成长之中,及至青年,中年,老年之后,还将会有年份更足,更具灵蕴的翎羽脱落,可炼制另外几件品级更高的二甲,三甲,甚至更高品级的法宝。 总的来说,这般薅羊毛……不,薅鸟毛,还是挺不错的。 不久之后,尹兰青等人告辞离开,李柃把手按在已经验看封存好的装鸟羽的盒子上,若有所思。 “夫君,如何了,事情都谈妥了吗?”慕青丝从内堂走了出来,见李柃坐在那里沉思,不禁淡淡一笑,开口询问道。 “都已经好了,灵宝宗之人经验丰富,这等炼宝之事,交给他们还是可以放心的,价钱的话,总计也只不过是八十多万。”李柃说道。 “那你为何还这么一副样子,我以为他们接不下这单呢。”慕青丝在李柃身边坐了下来。 李柃道:“我不是在想这件法宝本身,而是突然想到,我为香道修士,想要强化自身实力,增加凭依,先想到的却还是老传统的办法,添置法宝,这实在不得不令人深思啊。 看来,我香道之兴,任重而道远,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途要走。” “哦?”慕青丝意外看了他一眼,却也明白,李柃所言,的确是实情。 “自古以来,丹药,法宝,符箓并称旁门三雄,无论你是出身何门何派,修炼何等道途的修士,大概率都离不得这老三样。 剑修,法修,巫妖,鬼仙……甚至就连异族,大抵都是如此。 尤其这当中的器道一途,法宝之功用由来已久,实在堪称修炼上进,寻仙问道之必备。 但是一直以来,都很少有人思考,为何会这样的问题。” “那……为何会这样?”慕青丝不由好奇问道。 李柃道:“说白了很简单,就是两个字,有用!” “有用?”慕青丝默默点头,的确是如此。 李柃道:“法宝本质上是工具,属于修士肢体的延伸,而从世俗的角度来看,远古先民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年代起,就懂得利用石器,打磨工具了,这一道途的历史,同样可以溯源至原始部落的时代,远古先民掷石砸伤野兽,在野兽看来,是何等玄奇可怕的神通法术!” 慕青丝恍然大悟,道:“夫君,你以前好像跟我提起过香道燔柴烧香的历史,倘若追溯其源头,如今积香宗所推行的燔柴烧香之典仪,还有你所大力展的焚香宴典仪也是由此而来。” 李柃哈哈一笑,吐露实情道:“这其实是我故意编造出来的,但本质上也没有差,这的确是模仿上古先民篝火盛会,以达到促进香道文化模因成型,深入人心的效果,同时兼具消耗存货,扩大内需之诸多功用…… 香品炼制出来,就是要用的,方兴未艾,未见必要,那我们就带头自己用,展示种种好处给各方看,形成了风潮,便有良性循环。” 李柃做这些事情,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很深的文化根源和展头绪在里面。 至今,慕青丝口中的焚香宴已经成为积香宗的标志性节日,每年宗门成立的日子一小庆,隔个十年一大庆,可想而知,未来成立满百年,千年,还将会有更大规模的庆典。 这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广而告之,给来客和草莽江湖的散修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时也带动其他道途和势力效仿。 不过这一切虽好,却都同样面临着必要性的问题,归根结底,则是李柃所提及的有用二字。 天地万物,大抵都逃不过如此。 他当年之所以成为灵香匠户,娶公主,享福禄,是因为有用; 积香宗之所以能够展起来,香道受到扶持,也是因为有用; 既然如此,香道想要迎头追赶,向修仙界中的其他传统势力看齐,也得有用才行。 甚至于,为了弥补展历史上长久以来缺位所造成的差距,这用处,还得比其他道途更大,形成明显的优势。 否则的话,就连他这位积香宗宗主有所需求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器道,丹道,其他修士焉能不如此? 而李柃在这一番话之中,也隐隐的指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香道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传统势力的搅局者。 修仙界中,以老三家为的旁门左道势力,辅助修炼之法占据了半壁以上江山,甚至更多的份额。 与之关联的,还有阵道,卜道,巫蛊,神道,鬼道诸般道途和体系。 当中卜道,神道等等,又可视作法道延伸出去的范畴,而巫蛊来源更加古老,但也同样与法道存在着密切的关联。 香道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透明,始终都在修仙界的边缘,从未占据过主流地位。 “仔细想想,真的实属弟中弟啊,不知何日才能反客为主,大行其道!”李柃感慨。 慕青丝却知李柃从来不是只会嗟叹无奈之人,他这么说,肯定已经有了想法,探问道:“夫君打算如何改变这种局面?” 李柃道:“真理从来简中寻,光是围绕着有用二字,其实已经够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嘛。 不过我以前也说过必要性的问题。 为何旁门三雄能够长久占据主流,为广大修士所接受,除了它们的确有用之外,就是早已经深入文化根源和习惯之中。 修士虽有不凭外物,精修己身的说法,但护道,除魔,多多少少还是要倚仗法宝器具的。服丹,用符亦如是,修士使用这些,简直再契合不过。 以我观之,焚香催神,御气之法亦可完美融入修仙者的文化根源和日常习惯之中,但最好还是另辟蹊径,以一种潜移默化的姿态去影响和改变。 除了顺其自然的等待,具体做法,就是多多展香丹,香丸,香水之类的产业,以灵材,奇物的形式,润物细无声! 如今的三宝浮香丹就是一个典范,我已经成功利用其打入丹道的疆土,从中夺得一小块生存之地。” 慕青丝大感有趣,但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 “法道方面,我早有《天香引》,《众妙化香诀》,《香神观想法》诸般法门,还开宗立派,传下道统,自不必说,梦道亦如是。 我曾利用幽梦香涉足梦道的领域,莫前辈那样的修士也没有看穿我意图,反而还大力支持,那么迟早有一日,梦道也会有我香道一席之地。” 李柃又再说道。 “而今我所求者,是同样能够在器道占据一席之地,这些年间多谋香炉,香囊等器具,一来是满足弟子所需,二来也是切实施行自己的道途展理念。 至于香市之中,千百余种天材地宝,则是为了侵入金钱大道之领域,形成完美循环。” 他说至兴起处,伸手虚画,法力流转之中,阴阳变化,以宛若水墨的形式,在空中形成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圈圈。 “青丝,你看,这是整个修仙界,包含三千大道,十万小道,每一道,都有各自的疆土和范围,但并非是说亘古不变。 我之香道在此,于器道,丹道,金钱诸道之间的夹缝求生存展,神不知鬼不觉的于交界处掠食些许利益,实属正常。 但最终,我却并非要与他们为敌,而是要共存,共同展。 今后必然会有那么一天,我之香道大成,光明正大的走上台面,自成格局,那就再也不是十万小道之中的一途,而是货真价实的三千大道了。 但当前的展,我称之为初级阶段,还是得多多参照其他道途,处理好边界的关系。” 慕青丝油然叹服:“香道幸甚,有夫君你这般用心,想来应是前途光明的。” 就在此时,李柃腰间所佩的玉符突气机,似是有人寻找。 李柃感应一阵,面露笑意:“居然是涂兴山的林道友。” 慕青丝道:“夫君说的是之前在北霄岛上,由洪大师引荐认识的林箕?他有什么事吗?” 李柃道:“他想要邀请我参加一场阵师圈子里的交流论道……看来我又得跑一趟了。” 慕青丝想到李柃此前言论,心中忽的生出怪异念头:“那么,下一个攻略的道途,就是阵道了?” 参加这样的交流论道,对李柃而言是非常有益的,李柃当下回讯,表示自己会准时应邀参加。 第304章 阵道的修士们 北海之北,重洋深处,一座方圆十余里的小岛孤零零的悬于海外。 这处地方叫做涂兴山,之所以称山不称岛,是因为此间存在着一座堪称伪福地的灵脉泉眼,海里有侧峰级别的山脉隆起,露出在水面上。 涂兴山虽然地处偏远,但却也在航线附近,这般的灵脉泉眼,自然也离不得占据之人。 这一代的涂兴山主人是一位名叫林箕的阵道名师,其人也是活跃于北霄岛一带,和金钱会与各方势力拥有着紧密联系之人。 李柃最初接触阵道圈子,是在改造自己所占据的月沙岛,九畹岛的情境下,与参与改造的阵道修士有所接触,但那些大阵基本已是成品,接下委托,前来对其进行改造的阵道名师也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 直至改造小榄岛时,金钱会代为邀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阵道前辈洪大师,这才终于得以激李柃对于此道的兴趣,确实认真了解了一番。 也正是借由这位阵道前辈,李柃结识了几名同为阵道阵师的筑基修士,当中最为投缘者,便是这个林箕。 当李柃来到涂兴山上空的时候,现此间已经被一层宛若云纱的白色雾气笼罩了起来,远方天海一色,淼淼茫茫,近处云雾缭绕,如烟浓厚。 乍看上去,整个小岛的能见度极低,靠近之后,甚至还能感受到如同实体墙壁的罡风阻挡。 这是天地元气的力量,李柃降了下来,立刻就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李道友,你来了,我在此间布成四象衍生混元阵,可有兴致挑战一番?” “哦?四象衍生混元阵?难怪林道友特意邀请我们过来此间聚会,原来是道途造诣又有所长进了呀。”李柃说道。 林箕哈哈大笑,坦然承认道:“确实如此,我最近偶有所得,终于彻底掌握了这一大阵的要义。” 李柃道:“那好,你且待我进去看看。” 他在外感受了一下,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气息,立刻就明白,这是一种以限制敌人为主的阵法。 阵道博大精深,同样也是大有渊源的存在。 由于李柃并非阵道中人,对此也没有细致的了解,但以他所观,阵道多是从土木工程展而来,与修士所居所住关联至深,后来展至一切与道纹禁制相关联的东西,甚至就连符箓上的符阵,都有所交接。 阵道之阵,依据规模可以分为大阵,小阵,微型阵,依据用途,可以分为迷阵,幻阵,困阵,杀阵,封印阵诸般类别,当中功能有所重叠,具体种种,不一而足。 眼前所见者,方圆十余里,已经称得上是中等的规模的大阵了,其上方有罡风盘旋,气雾笼罩,下方地煞浑蒙,遮掩神识,一踏入其中,立刻便有常人进入逼仄洞窟,耳目不清的压抑之感。 李柃感觉自己的神识一下就被蒙蔽了,原本能够延伸出方圆里许的感知能力大受影响,只能像是过往未曾踏上修炼之途那样,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 不过即便是眼睛和耳朵,也被周围萦绕的雾气所影响,原本应该空旷明朗的四野变得仅能看见十多丈。 李柃先是尝试了一下沿直线行走,他一路奔行,度极快,也没有碰到什么实际的障碍,但却很快就现,接连翻越山坡,土丘,灌木丛林,始终不见尽头。 单只片刻功夫,他所奔行的路途就已经有十多里远了,这绝对不应该是小岛所应该拥有的规模。 果然是经典的困阵功能,兼具着幻阵的感知干扰,民间传说之中的鬼打墙,多半也是由此而来。 但李柃可以肯定,自己的思维能力和感知能力并没有受到内在的影响,并不是被鬼祟邪物之流直接干扰,而是被外界的参照之物,还有云雾,光线等等诸般因素所形成的视听感受所干扰。 这就好比清澈溪流中的鱼儿,看着极近,但实际却在更深处,光线入水,是会被扭曲的。 林箕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哈哈哈哈,李道友,你在原地打转作甚,单只这般,是不可能走得出去的。” “确实如此,光线和声音在这里是扭曲的?” 李柃没有在意声音的方向,但却静下心来,以众妙化香诀催运了一番返魂香,将其均匀撒布于周围。 顿时间,香魄扩散,以惊人的度传播开去。 在李柃的嗅觉中,这些气味以非常古怪的方式扩散,原本应该均匀成圆的图景变作了拥有着四极的变异磁场。 一条条气流呈现出曲线的状态,呈流体状分布。 “竟然连气流的传播都扭曲了?” 还好,这扭曲的程度远远没有预计之中那么大,因为林箕并不是太熟悉香道,也没有想到过,竟然有人能够以如此敏锐的感应对抗这种程度的扭曲。 对于普通人而言,即便以寻常之法嗅味寻路,也是要跟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一样受蒙蔽的,但对李柃而言,这种感知能力已经达到了凡神通的程度,就无所谓了。 他很快就在阵中定位两点,找出了真正的直线路径,一路穿行出去。 “咦,你竟然这么快就走出去了?难道我的阵法有大破绽?”林箕惊道。 “林道友,并非你阵法有大破绽,而是我感知出众,有独特的办法。”李柃大笑道。 “可否告诉林某,究竟是什么办法?”林箕虚心请教道。 李柃如实相告:“是气味,你的阵法之中并无针对气味和气流的干扰功能,所以我以嗅味之法走出来了。” 他也不怕对方专门用此针对自己,这就好比凡人,是个人都明白对方的心脏和脖颈是弱点,那也得能攻击到才行。 更何况,李柃还有别的倚仗。 “原来如此。”林箕恍然大悟,“阵道之中,针对气味的干扰能力并不普遍,毕竟常人嗅觉有限,也难以通过这一手段做到什么。” 李柃道:“那确实,常人感知,八成左右来自视觉,一成左右来自听觉,这两者加起来,几乎可以应对绝大部分情况,除此之外的嗅觉,触觉,味觉,都很难运用到破解阵法之中。” 林箕道:“混淆视听,这四个字是迷阵和幻阵的关键,看来道友的确是天赋异禀,竟然能够以嗅觉取代视听的能力。” 他是真的不服也不行,寻常阵师是没有什么可能专门针对这一情况去改造自己法阵的,毕竟阵道诸法牵一而动全身,改变了部署,整体功能就大为不同了。 而且布阵是有成本的,顾此必然失彼,有高人随手改造,就能优化结构,提升整体,那也是在条件允许的范围之内,除非是真正的大能高手,越了天地的法则,才能真正打破这个限制,使得大阵如同无根之木那样生长。 即便如此,那也是大能高手的能力,而非阵道的能力。 李柃安慰道:“你这阵法,我也没有真正破解。” 他只是走出来,并没有找到林箕真身所在,那里应该是在阵眼。 果然,林箕哈哈一笑,道:“我就藏在阵眼中。” 说话之间,四周情景忽变,原本萦绕四周的雾气变得不再干扰神识了,浓厚的罡元和地煞都被收敛,整个岛屿顿时为之一清。 李柃依旧没有直接看到,但却用神识感应到了林箕的所在,居然就在百丈附近! 他很快便飞了过去,果见林箕盘坐在几块巨石堆垒的土台上,四周散布着一些枯树,怪石,土台,看起来隐隐带着几分玄机,但却又叫人捉摸不透。 林箕是一位看起来年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实际上道龄已经有三百多岁,在筑基修士当中也属中年了。 由于是青年时代就筑基,即便没有服食过驻颜丹,依旧保持着青春的容貌。 他见李柃过来,伸手一拂,一股旋风便扫过前面巨石。 “李道友,请。” 李柃落在上面,盘坐下来。 两人寒暄一番,相互交换了些许最近的见闻,又谈及阵道诸事,这时候李柃才知晓,林箕果然是最近有所长进,特意趁着聚会的机会,找他们这些相识的道友们招摇显摆来了。 不过像他这般的筑基修士,倒也只是老顽童心性,趁机托人宣传推广,好谋些修炼资粮而已。 大半日之后,远方的天空中,三道气机接近。 李柃远远就看清楚了对方的身影:“是洪大师他们几位。” 他知道其中三位阵道名师,两位略逊一筹的阵师,还有三名来自附近的丹道修士,器道修士,乐道修士,都一起赶来了。 “林小友,你这摆下大阵,要考验我等不成?且看老夫破你这大阵……” “咦,居然是四象衍生混元阵!” 洪大师等几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旋即李柃便见,一群人落入阵中,各施本领,推算破解起来。 林箕笑者传音道:“洪前辈果然好见识,不错,这的确便是四象衍生混元阵,且看我移动禁制,催生变化!” 这个时候,李柃才现,此前林箕还远远没有将其功效展现出来。 只见他挥袖一扫,法力如同幽光,飞入阵中。 四道光柱在东南西北四处各自立起,没入云霄,陡而光影扭曲,阴阳浑蒙的巨大光幕投射在四角。 那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象,各自镇守四方。 但和李柃印象之中的四象神兽所不同的是,它们的虚影居然颠倒了次序,青龙在西,白虎在东,玄武在南,朱雀在北。 须臾之间,又见青龙缓缓移动至西南角,其他各象也偏转了位置。 进入阵中的众人便像是失去了大地元磁感应的信鸽,连知时识地的神通都不好使了。 洪大师从囊中掏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袖珍罗盘,托在小臂上,喃喃自语着什么,似乎也在为混乱的地磁和光影所疑惑,另外几位非阵道的修士更是在莫名力量的牵引之下,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转。 好在林箕无意戏耍他们,不一会儿,竟然就莫名其妙翻过前方的小山坡,来到林箕和李柃之处。 见到他们,几人尽皆讶然:“我们竟然走出来了。” “嘘,且看三位大师如何破我阵势。”林箕促狭说道。 他这是在和同道中人较劲。 众人皆笑,于是各自飞了上来,一边和李柃相互见礼,一边观看他们斗法。 费了小半个时辰,在阵中转了许久的洪大师掐指画诀,终于身躯一震,仰天而笑:“有了!我明白了!” 然后沿着一种螺旋形的奇异路线朝这边走来。 他经过多时的推演盘算,终于找到了此阵之中各种禁制的变化规律,再也不受其干扰,虽然走的路线长了些许,但随着螺旋的不断缩小,终究还是顺利走到了阵眼中。 众人皆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不久之后,金大师也找到了规律,用一种曲折的之字形路线,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王大师则是展袖祭出了几件石子似的法宝,落在四周,形成干扰大阵运行的禁制。 他想要通过夺取此方天地元气的办法来进行破解。 然而,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随着林箕稍加变化,改变阵势布局和天地元气流转的通道,两人依旧还是被困在原地,不得其门而入。 最终,两人都只能摇头苦笑,先后朗声传音道:“林道友手段高明,我等无法破解阵。” 林箕哈哈大笑,终于才撤去附近禁制,放他们进来。 李柃看着他们见礼,寒暄,心中暗笑,却也明白,这是草莽散修结交往来的方式。 倒也没有什么情商不情商之类的说法,散修多惯率性任情,保持联络的,也都是些趣味相投的朋友,这样的考验,隐隐还有显示能耐的作用,孰强孰弱,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 很明显,在场几位阵道高手之中,洪大师最为高明,其次是林箕,然后是还尝试着通过技术手段破解的金大师,最后是想要强行对抗的王大师。 至于被放进来的人,阵道造诣根本不在同一层次。 第305章 混圈高手李宗主 “此间鄙陋,让各位见笑了,还请用茶。” 林箕带着众人来到不远处的庐舍,是几间不大的木屋,看着没甚遮掩,但却隐隐含有几分阵法的根基,法力流转在其中。 院子里面,削石成台,丈许大小的桌面旁边是十来个石制的小凳,正好供大家围坐。 有三名童子出来,提着铜壶给众修士斟茶,这些都是林箕在凡俗世间游历时精心挑选的弟子,他虽然隐居在此,但却也常年有人供养,各种器物不缺,干脆养些门徒伺候自己,对于凡人来说,这就是难得的仙缘了,不管有无灵根资质,学得几手神通本领或者奇门遁甲之术,在世俗也能建功立业,终归不会吃亏的。 “好香的茶呀,这是积香宗出产的百花香茗吧,不过以我所观,只不过是些三等品清泉石流而已。” “林道友,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招呼我等居然也只用三等品。” “是呀,我就不信,你堂堂阵师,会连空山新雨都喝不起。” 众人表示不满,当然,这也只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 林箕告饶道:“是我怠慢了,可最近闭关修炼多时,没有去往北霄岛,实在是忘了添置。” 李柃笑道:“这便是李某的不是了,害得道友买茶如此麻烦。” 众人闻言,纷纷声讨:“确实如此,差点忘了,这里就有个卖茶的!” “李道友忒的会做生意,灵茶而已,竟然还要限额!” “听说有人专门盯着这些茶,买到就囤积起来,或者转手赚个二三成,倒像是比许多灵材还要畅销!” “就这居然还得有会员资格才行,不是常客都不给办理,真是万恶的金钱大道!” “就是,实在太可恶了。” 这些年,李柃接手螺蛳道场的百花香茗生意,做得很大,还根据一些前世经验,捣鼓出了不同品级和价格的名牌,把营销之法扬光大。 其中最为昂贵的当属特等品,名曰云海腾龙,一斤价值三十万符钱,添加了各种名贵灵材,据说还有三宝花延年益寿的功效。 这是他受奇珍楼做法启推出来的保健产品,终究还是逃不过真香。 略次一等是一等品,名曰寒潭冰蛟,一斤价值约十万符钱,因其添加了一种类似薄荷的灵材,拥有着清冽的质感而得名,也同样添加了茶芜香所凝的灵露成分。 再次一等是二等品,名曰空山新雨,一斤价值上万符钱,泡出来的茶水质感清澈,灵蕴动人,品质唇齿留香,如同春雨涤荡尘垢。 最末一等是三等品,名曰清泉石流,淡雅素洁,回味悠长,一斤价值三千符钱,也是堪比不入流灵材的价格。 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区分,李柃只在特等品和一等品当中添加了比较靠谱的保健成分,然后就是包装和宣传的不同,口感上也略有区分。 再往下则是普通修士喝的,没有名衔和噱头的普通百花茶了,也往往卖得几十上百符钱。 修士们自动按照价格给其划分档次,平常待客都有定数。 但实际上,自己日常所喝,都是几十上百符钱一斤的普通花茶,甚至还要更低,喝自己炮制的野茶,或者根本不花符钱,只花世俗金银就能弄到的就行。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常喝茶的人一年三五斤,甚至更多,常有客人往来,则是至少十斤起。 那么贵的东西,长年累月,得消耗掉多少钱财? 反正普通散修是不可能喝得起的,炼气境界的散修,一年也就积攒个一万多,平常消耗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真正能够喝得起的,都是筑基以上修士,或者另有门路,能够不花钱或者少花钱弄到这些东西的人。 李柃忙道:“众位道友莫急,我这次前来此间,准备了几斤今年新产的空山新雨给林道友,原本想着等下才拿出来,干脆借香献仙,请各位品尝算了。 各位也都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他说着,当场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盒。 李柃行囊之中常备着百多个不同品级的礼盒,就等着在特定场合拿出来送礼。 林箕眼前一亮,虽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李柃这是临时才说,但这种东西不要白不要。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哈哈哈哈,童子快过来,重新再沏几壶好茶。” 众人也纷纷称赞:“李道友阔气,这一出手,就得是十来万呀。” 大家也不是真缺这么一点茶,但打土豪的机会不是常有,顿时哄抢一空。 “诸位道友,我最近闭关修炼,有所斩获,你们也都见到了,就是此前所布下的四象衍生混元阵,我先来讲一讲相关的心得。” 笑谈之后,东道主林箕开始进入正题,向众人讲述起来。 “要得,我等洗耳恭听。” 众人多是草莽江湖出身,即便修炼到了筑基境界,有所成就,能够获得秘法的机会其实也并不多。 李柃是因幸运找到了黄云真人那样的靠山,又受她引导,结交了妱夫人那样亦师亦友的高端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自身出产,金钱会支持,这才能够收集各方秘藏,编撰大典。 但真正的散修出身者,都是在这样的交际圈子之中,和同等的道友相互交换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才能增长见识,博采众长。 市面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书籍资料,一本可能价值数百数千,自己能够负担得起,但若价值上万以上,更有数十上百本,便几乎不可能搜罗齐全了。 所以,这种机会也是颇为难得的。 不过这种交流论道之法,毕竟不成体系,在场众人之中,只有洪大师等几位阵道修士真正听了进去,李柃一边记忆着林箕的所言,一边却无甚头绪。 他虽然聪明机敏,但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相关的知识,从而成为阵道名师的。 他真正感兴趣的,还是确实有用的运用之法,能够和自己的香道相得益彰。 这般一来,林箕的秘法作用其实不大,反而是那些炼气层次的入门阵道,对他而言更加合适。 不过这般的聚会,也并非全是东道主讲道传法,还有其他道途的道友们相互交流各自的见闻和知识。 李柃很快便从器道,丹道之人当中听见不少相关的东西。 比如说,九灵门人最近正在研制一种名为星元天命丹的延寿灵丹。 “九灵门人最近正在四处收集灵材,建造阵台,与阵道中人多有合作。”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他们所造的那几座台址并不是简单的浮空楼阁吧?按规制是接引太阴之力用的。” “不错,星元天命丹可以汲取太阴星力,强行续命,即便对结丹修士都有一定的效果。 这种丹药珍稀异常,而且往往需要集齐天时地利人和才能祭炼,可想而知,倘若成功,必定会引轰动。” 这种事情得同道之人才能比较容易打听,李柃其实也有一直在关注九灵门,但却居然还不知,能够在这里提前得知,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收获了。 不过,李柃暗自摇头,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威胁。 “他们还在憋着一口气,想要弥补先天的不足,振兴宗门。” 以眼下的状况,他是不用怕九灵门什么的,积香宗已经成功找到自己的定位,也在北海修仙界拥有了立足之所,这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反倒是另外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是此前有人提及的建造阵台之事。 这就是典型的阵道和丹道结合的典范。 丹炉自不必说,那是器道的产物,炼丹制药有时候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阵道也是拥有用武之地的。 众人同样对此颇感兴趣,林箕掐着指头算了算,默然点头道:“就算他们建成了这种阵台,也得六十多年之后才能启用,若有机会,去那边看看。” 这却不是用占卜之法算出来,而是星体运行的天文之道,星辰之变,自有其规律,阵道也要兼修天文地理的。 众人轮流讲述自己道途之事,李柃也没有例外,挑了一些香道的消息,以及相关的法诀窍门来讲述。 这当中就有用香技巧,还有几种调和普通香品的手法。 “……合香泽,可用清酒浸香,将鸡舌香,藿香,苜蓿,兰香凡四种以新绵裹而浸之,用胡麻油两分,猪胆一分,放入铜锅中即以浸香酒和之……” 这是一种利于头的滋补之法,为血之余,修士老朽,总是先从头花白开始,即便是一些前辈高人,都难免鹤童颜。 李柃借用《齐民要术》之中泽之法,讲解养生保健之术,令得诸人颇为受用。 凡修士者,都是养生达人,保健之道,不可不察也。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当中也颇有门道。 譬如用酒,夏用冷酒,春秋用暖酒,冬则小热。 浸的时间,夏一宿,春秋二宿,冬三宿。 这些都需要在长久的实践之中摸索出来。 当中方子,货真价实的部分,就叫做普传之方,也是市面上可以随意撒布的通用知识,而关键细节部分,就是所谓的秘方了。 李柃本无意藏私,但大家等价交换,也都是这般的规矩,真要有人有心向着香道,私下里向他请教,这种东西也是如实相告的。 但其实,就算如实相告,也未必所有人都能学得会。 高手总是会告诉你,画马先这样画,再那样画,然后再加亿点点细节…… 那就栩栩如生了。 为此,真正的香道门徒,还得从宗门之中出。 世人多平庸,聪明绝顶者总是少数,只有系统的,完整的教学,才能栽培得出真正的人才,他虽有教无类,但却从来不认为半路出家是一种好方式,修炼上进亦如此。 散修散修,大多就败在这随意散漫二字上,倘若遇到刻苦好学,能够自己去追寻完整之道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话锋一转,又谈及最近某种灵材紧缺,香市之中可能会断相关几种出产的货。 这在有心人耳中就是实打实的赚钱门路,可以提前从其他散修手里收购关联香品,到时候炒他一波,挣些钱财来开销。 相比那些零碎的香方,这个东西就让人更感兴趣了。 本书由【看文基地】,看书领现金红包! 李柃并不介意让人跟随,因为有些事情也需要一呼百应才能做成。 这些人的出手只会消耗掉市面上那些香道成品的存量,从而造成供不应求,价格上涨。 而相关的原材料,香市仍然能够通过垄断所得的地位把持议价之权,甚至通过期货交易和控制自身出产改变其用量。 总之,只要能够垄断,那就是两头通吃,稳赚不赔。 就这样胡天胡地的闲谈一阵,众位修士如同世俗之中的名士清谈,逐渐转为各自结对私下交流。 然后是一场小规模的内部交易会,专为几名有意交换宝物的修士各取所需之用。 这种小圈子内部的交易会,在散修之间还是颇受欢迎的,因为价格实惠,质量也有保障。 比方说这次是由林箕做东,他所结交的朋友,往来的道友,都是信得过的,倘若出现个什么以次充好,坑蒙拐骗之事,他面子上也过不去,必然负责到底。 如此一来,初出茅庐的晚辈也不担心被骗。 而且往往是在这种时候,大家才愿意把自己珍视的宝物拿出来交换,有时候还能收到无人识得的奇珍异宝。 李柃其实也是冲着这样的机会来的,果真现两块品相不错,带有灵蕴的龙涎香,复又有些许宝石盐。 待得事毕,一些有事的修士就先告辞离去了,李柃留了下来,继续与几位阵师交流,大谈特谈自己所知的分形几何,波函数坍缩算法诸物。 这些与阵道相通,程序员可以用其建立一个无限延伸的虚拟世界地图,倘若结合修士的宇道洞天法门,进行空间折叠处理,大有可为。 这个世界有壶中日月,袖里乾坤的大神通,也有其他空间类法阵,阵势,但大多都是单调的小洞天,在内容物上面并不丰富。 李柃凭此赢得不少惊讶目光,林箕意动之下,更是把留下的几人请到沙滩上,当场演示起来。 第306章 李道友实在太有魅力了 海波淼淼,沙土飞扬,法力流转间,滩涂上的诸物卷起,地动坤移。 这是林箕在施展阵道法门,以此方沙石水土为基础,构筑一个持续运转的系统。 随着他的催化,周围诸物一个接着一个被沾染上气机,法力盘踞于其中,化为阵基,不断催运天地元气。 筑基以上修士的根基都在其本源法力,以此衍生的法力有灵,能够在冥冥之中承载意念,自主做功,并且打通天地之桥,拥有驾驭外界天地元气的本能。 如今林箕所施展,就是以筑基修士的这两大基础能力为根本,阵道修士的学识阅历为枝叶,共同构造而成的阵道法门。 布阵间隙,林箕对李柃说道:“李道友,我阵道之法以禁制为基础,而禁制,又以道纹为基础。” “何为道纹?”李柃其实早已有所耳闻,但却未曾系统了解过,因此虚心请教。 林箕解释道:“你看那鱼鳞鸟羽,螺壳人掌,大地山川,光影声音,无不都有纹路。 小至树木年轮,鸿雁爪印,岩层纹理,大至星体轨迹,黄道平面,星河悬臂,都是运动变化规律之体现,昭示着玄奥复杂的大道至理。 这种东西,就叫做道纹。” 李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是万物变化留下的轨迹。” 洪大师笑着附和道:“对,大道本无形,但是运动变化会留下痕迹,这种痕迹就叫做道纹,反过来亦可说,运用正确的道纹形成禁制,布设法阵,便可以斡旋造化,催生神通变化,此乃阴阳逆练之法,亦是我阵道的根基之所在。” 李柃暗自点头,这的确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凡力量。 好比说树木的生长形成了年轮,而反过来描绘年轮,就可以造就树木的生长,这不是倒果为因,逆乱阴阳又是什么? 当然,真正的道纹不是凡人也能轻易掌握的年轮那么简单,但修士们的确能够通过正确的法门掌握这种力量。 大道的力量在这里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所以阵道也是一个自成体系,完美自洽的大道之途。 从这一点来看,它可比香道主流多了,事实也是阵道从古至今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在修仙界中有着深厚的根基。 这是仅次于丹器符老三家的辅助道途,甚至若非造价高昂,携带不便,还能跻身老三家之上。 李柃忽的想道:“为何不叫做道痕,可能更为妥帖一些。” 林箕笑道:“李道友有所不知,纹字通文,道痕一词重在天然,如今也的确仍然保留着这般的说法,但据传闻,古仙的文字,法阵禁制,符箓符文都是来源于人造的纹路和印记。” 李柃顿时了然,这是象形文字的根源。 好比水字,几乎就是把水波的形态描述起来。 火焰的火字亦如是。 道痕重在天然,道纹重在人造。 阵道一途源自于天地自然,但本质上是人类的道途和学问,当然就要重视道纹而非道痕。 而人类文明之中,象形文字如鸟书,契文,都是非常古老的道纹原型,由此而衍生出来的文字,也都拥有着神奇的力量。 有了道纹,禁制就不难理解了,这是法阵功能的基本单位,禁制本身,也可以理解成为微型的法阵,与之类似的,还有法印,符篆等物,这却又是旁通器道,符道等等道途了。 “我阵道经典,主要有《兴造》一书,兴造之论,又分相地,立基,宇成,内景四卷,各有玄妙。 相地者,阵法之基也,凡阵必重地,因地成势,高凹曲深,峻悬平坦,自成天然之利,立基者,则是我如今所做,以借法之术附法力于基台之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可为我所用,及至宇成,蕴含一方洞天世界,有内景之玄妙。 利用阵法,是可以越阶借用天地自然之力的,因此即便是结丹境界才能掌握的宇道洞天,利用法阵,都能开辟,想必道友此前也已经看出来了,我的四象衍生混元阵便具有着扭曲虚空之能,这是堪比结丹修士的能力。 只可惜,我等筑基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因循守旧,按部就班的照着前辈高人所定下的禁制与阵势去部署,并不算是真正掌控这种力量。 不过你方才所谈分形,坍缩之原理,颇有几分玄妙,我如今便试试看,是否能够利用有限空间营造无限,大幅增强其内景洞天的复杂程度……” 李柃所谈之物,是前世的数学思想,能够构建一种无限延伸与的立体地图场景,这林箕也是术算高手,立刻找到诀窍,开始尝试起来。 结果便见,眼前的沙滩上出现了一个迷雾笼罩的立体迷宫,方圆数十丈内外,尽皆都被半透明的罡元气劲分隔。 重宇显现,亭台楼阁如同积木,以百十种台阶,殿堂,屋舍的形式相互连接,然后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延伸下去。 在扭曲虚空的引导下,整个内景洞天都如同迷宫一般相连起来。 但这并不是简单的循环,只是无限循环的话,阵道修士们早就已经能够做到,根本轮不到李柃来显摆能耐。 他所启的,是一种填充内容物,极大改变阵中之人体验的新型构造。 这种思路,能够利用有限的空间,制造出非常复杂的内景洞天,诸般结构自由组合,几乎让人以为处在一个无限宽广的庞大空间之中。 过去的修士们是靠着简单的重复来实现,很容易就会被看穿,然后寻找规律,加以破解,甚至强行击穿,所以只能在加固阵基或者扩大内景洞天范围上面做文章。 但是这种新阵势拥有着极大的迷惑性,对于布阵之人而言,随意增添几种结构组合,便能成百上千倍的提升复杂度,以及应对暴力破解的能力,这无疑是巨大的提升。 “咦?还真的行!” “当中大有规律可循,果真可以衍生出许多种组合方式。” “这真的巧妙呀。” 几名阵道高手很快就现了这种思路的价值。 那么接下来,就是以借景之法,移动大阵之内的禁制,使得内景洞天能够无限延伸和重构。 内景洞天便是大阵内部的空间,也只有大阵才会拥有内景洞天,这个词是来自于法道修炼,结丹之内修成的小洞天。 如果说筑基境界的两大要素是道体,法力,结丹境界的两大要素便是真丹,洞天,人身内部,自称宇洞,这个便是内景洞天,也是小世界。 由此也可见,阵道是拥有着越阶杀敌能力的,和器道法宝类似,得到绝顶的高阶法宝胚子,炼制成为具有强大威能的法宝,便能拥有强大的实力。 只不过,大阵多赖人工,高昂的开销,绝大部分人都消费不起,也就只有宗门大派,豪强势力才能兴造大阵,以灵峰福地的根脉为根本对付敌人。 阵师最高明者,既要充分挥自身能力,也要充分利用自然,对天人合一是深有感触的。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投资好文】,现金/点币等你拿! 林箕等人在李柃启之下,看到了一条平衡两者的路途,看起来十分之有用。 “好好好,真是好极啊!” “我依稀记得,古籍之中似曾有提到过宇内世界之法,江山如画……” “倘若我等能够钻研至深,无疑能够触及到这一境界,阵道造诣当可更进一步!” 几名阵师赞口不绝。 林箕却似想到了什么,私下里问李柃:“李道友,其实你对阵道根本不感兴趣吧!” 李柃微僵:“林道友何出此言?” 林箕摆了摆手,暗叹一声,道:“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你之所以和我们聊这些话题,只是为了亲近阵道,与我等往来,交游。” 说真的,就这么被人当面点破私底下暗藏的小心思,是挺尴尬的,但闻着林箕身上散出来的纯正清香,李柃却又恼不起来。 这个人就是这么直白利落。 这好像就是孟子所推崇的赤子心性,率直,纯真。 有的话,不是那么中听,但却是再真实不过。 李柃从始至终就不是阵道中人,也的确对阵道没有太大兴趣,他接近这些人是怀着目的的。 微显尴尬的气氛中,林箕却诚心实意道:“道友有真才实学,非等闲混迹圈子的庸人可比,所以我非但不在意,反而庆幸道友能够加入我等的论道,启我等。 但却不知,道友是否有兴趣兼修一下阵道? 林某虽然不才,愿意将自身所学倾囊相授,你我以道侣相处,共求真理,岂不妙哉?” 他这里说的道侣,当然不是什么男女之间的关系,毕竟同性相斥,这是自然之理。 事实上,真实的道侣关系,理应是道途上相互扶持,一起修行,上进的同伴。 这是很正经的说法。 道侣可以托付身家,可以交流心得,可以共享法门,可以做到很多亲密关系才能做的事情,甚至把洞府,门人,道途成果与性命都委之。 夫妻关系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甚至从现实而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还远远比不上修仙界中道侣的关系。 只不过,有的时候,男女修士共参秘录,修炼一些阴阳调和的法门,的确是更为方便,所以也多见夫妻结对成为道侣。 李柃有些小慌张,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想跟我当道侣? 连忙婉拒道:“这,还是免了吧……” 他知道林箕并没有龙阳之癖,但却总是感觉怪怪的。 “那可真是遗憾,不过就算不成道侣,也可以法门相授的,不知道友可对我方才所说的阵道法门感兴趣? 我一身所学都是继承自阵道名门十方派的道统,普天之下,传承者不少,但十方派早就已经不在了,我自身所创之功法,理念,也始终无人能继。” 林箕真诚恳切,言语之中充满了期待之意。 李柃大感头疼:“道友何不在凡俗世间或者草莽江湖之中择一高徒,悉心栽培?” 林箕道:“非我敝帚自珍,而是曾经多番探寻传人,传道授业,仍旧不得其门而入,可见这世上终究还是蛮夫愚妇居多,像道友这般绝顶聪明之辈,那是真的凤毛麟角啊。 阵道博大精深,非智力卓绝,才思敏锐者不得有成,普通的阵师,能够凭此踏上修炼之途就已经不错了,我这些年也培养了好些这样的弟子,但又有什么用? 以我所观,道友即便抛开创立积香宗的功业,排除一方宗门之主的身份不论,放在草莽江湖之中,也是非常出众的存在。 其实我暗中观察道友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从结识起,多次聚会,屡有惊人之论,但却并非哗众取宠,泛泛其谈,而是言之有物。 道友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如此鲜明而出众,实在是林某生平仅见之大才,当真是名师风流,无人能及!” 他这一番话听起来像是彩虹屁,但李柃闻其气味,竟是清正如常。 显然,他内心深处也真的这么认为。 林箕并不知道的是,真正吸引他的,是前世的经历与见识。 这赋予了李柃与这一方修仙世界迥异,但却又能完美融洽的奇特思维,是一个世界和另外一个世界的碰撞,不同的文明展之道所缔结的智慧之果。 哪怕李柃只得其中亿万分之一,那也是相当了不得的特质。 直至今日,他对李柃的赞赏和认可终于无法抑制,忍不住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没有办法,李道友实在太有魅力了。 李柃听到,颇有同感:“这个,倒是的确无用。” 修仙是迷途,绝大多数人都将一事无成,就连他的香道,如今都只能靠着广撒网来加以传播,林箕没有宗门没有势力,注定了就要走另外一条传道之路。 林箕道:“所以说,吾道孤也,友人难寻啊,我这里有一本珍藏至今的《兴造》,还有我十方派的秘传经典《十方名阵》,今日为答谢道友点拨,特赠予你,还望道友考虑一下我所言,有空的话,兼修阵道……” 李柃:“啊,这……” 这实在太盛情难却了,李柃犹豫着,只好把两本书收下。 就在这时,他忽的想到自己接近这些阵道修士的目的,脱口而出道:“道友可闻香阵之说?” “香阵?”林箕大感疑惑。 第307章 香阵之说   “不错,就是香阵,我想要以香入阵道,探索两者之间相通共存的关系。”   李柃述说道。   “以我所知,器道和阵道关系密切,器道之中,有一种东西叫做阵宝,多为宝镜,令旗,幡帜等器物,往往以成套形式使用,配合阵道之法祭出,短时间内就能快布阵。”   林箕道:“不错,李道友与我等论道多次,想必也应该了解过,阵道根本在于基台,阵宝诸物,或者土木所造的楼台亭阁,便是常见的阵基类型。   我阵道最常为人所诟病的弱项,恐怕便要数基台难以移动,容易画地为牢,自我限制了。   阵宝存在的意义是为快布阵,甚至在必要之时,能够携带整座大阵进行移动。   这种利用的形式,与山门大阵这一级的固定之物是截然不同的,它可以极大增强我等阵师与人交锋斗法之时的实力,不至于沦为任人宰割之辈。”   又道:“阵道除了基台之外,最为重要的要素便在于禁制,需当有阵师布设禁制,连接通路,才能运转其功用,而大阵内部的空间称作内景,所有基台,禁制,几乎都是根植于其中的场域而布成。   阵师们把其中驻入基台,布设禁制的可用空间称作阵场,又或阵局。   布局布局,局之一字,便是由此而来。   阵局之中,最为核心的所在,通常是扎下第一座或者最后一座基台的地方,叫做阵眼。   这些种种,对应的是相地,立基,宇成,内景诸法,由此可见,我阵道是自洽圆满的,应当如何做,才能添加香道的内容?”   自洽圆满,这是一个道途之所以成道的关键,不依赖于外道。   如若香道对阵道全无裨益,那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大道途,香阵之说,纯属空谈。   李柃道:“当然能,譬如器道,是从阵基入手,阵道法宝多为充实基台之用,我香道也能做到。”   林箕听到李柃如此说,立刻意识到,他谈及香阵,还有香道与阵道的结合之法是认真的。   林箕的神色不禁肃然起来,问道:“阵局可有?”   李柃道:“与普通法阵无异。”   林箕道:“阵基何在?”   李柃道:“可以香炉类法宝,或者攒香品焚香立地,是为香源也。”   林箕道:“禁制何成?”   李柃道:“催香品,观想香神,与阵兵相类。”   林箕恍然一顿:“如此,香阵的确可以实现!”   李柃所提出的解决方案,比他预计之中还要更为成熟和完善。   香阵之说,既可以是简单的在寻常大阵之中添加香源,焚香气以扰敌,也可以驱御香魄,催香神来布阵。   前者是生拼硬凑的结合,只能够挥出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   而后者,有可能大于二,甚至挥出十倍百倍以计的奇妙反应。   即便以林箕这样的阵道名师经验见识去判断,都深觉大有可为。   于是,两人就具体的实现之法讨论起来。   前者当然容易实现,只需要焚香催气,将香魄填充于阵道空间之内,增加幻阵或者杀阵的扰敌效果即可。   李柃初拟为阵师们推出量大好用的迷神香,尤其以布成内景洞天之后的小天地适用。   后者则是真正的有机结合,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香阵内容。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他打算以香神观想法营造一种全新的幻形之物,以香为阵,克敌制胜。   此一法术,实现的要素是某种强力的困阵,能够形成稳固的内景洞天,最好是拥有着宇道空间的困敌之能,最大限度困住敌人。   填充在内的香品,是为解决困阵杀伤力不足,无法有效对付敌人的弱点。   复又有撒豆成兵之法,召唤阵兵,迷神之香充盈其中……   多重复合利用,丰俭由人,自主性极大。   值得一提的是,阵兵也是阵道的说法。   阵道和撒豆成兵等法术,同属奇门遁甲之术,有些宗门势力的合击之术就是由此而来,在冥道法宝万魂幡等物上面也有所体现,从古至今都是集众之力,以弱胜强的无上秘法。   李柃在此也有成熟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小榄岛上曾经试验过的太岁兵,以罗天大醮光明雨催生太岁兵,有撒豆成兵之功效。   这种东西,显然也是可以大量贩卖给阵师们,为其所利用的。   “李道友,林道友,你们二位在谈论什么,我等方才已经推演此间种种变化,得出几个新型的禁制雏形,快过来看看。”   就在这时,旁边观摩和推演验算的洪大师,金大师等人招呼道。   林箕已经被李柃所提出的畅享吸引注意,随口应付了一声,对李柃道:“既然如此,我试试看,此法能否化为现实吧,不过我说李道友呀,你不妨也兼修阵道,自己试上一试?”   李柃闻言,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这林箕怎么老是想要把自己拉进阵道一途,自己还指望着他研修香道呢。   不过他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倘若自己对阵道一窍不通,就算获得了别人成功开创的香阵之法,也是难得利用的。   虽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关联的道途,尽量还是触类旁通为好。   于是道:“道友给我的《兴造》,《十方名阵》二书,我会好好拜读的。”   林箕高兴道:“它们都是阵道根本,道友倘若能够精读,肯定获益不浅,到时候若有不懂之处,尽管问我。”   李柃道:“一定一定。”   ……   时间一晃就是月余过去,李柃研读二书,果真大有收获。   不过阵道博大精深,他迄今为止也只是了解了个大概,并没有那种入门之后就立刻融会贯通的事情生。   这还是依赖了一心多用的神通,利用天赋异禀加   李柃的天资使得他拥有智力上的优势,即便是在完全陌生的领域,也能以极快的度成长。   私下里祭出法相,通读全书,加以思考,这是他所擅长。   但要深入理解,甚至精通此道,那就不是容易之事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北霄岛上,忙碌另外一件事情。   此刻,又是一个墟会之日,北霄岛上人来人往,各个街市都热闹起来。   当中已经可称香市一条街的坊市中,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因为这几日,香市的规模又再一次扩张了。   三名出身于积香宗的弟子联合各自交往的金主在此开设店铺,售卖作坊出产。   当中大多都是一些信灵香,酴醾香,生云香之类的功能产品,也有遐草香,龙火香,迷神香等较为贵重之物,除此之外,还有李柃特意为了这些弟子谋生而研的几种新香品。   街口,偌大的空地上,一堆堆柴薪摆放,香气四溢。   这些全部都是香木,当中已经撒上了沉香,龙涎香,降真香,龙脑香等各品香料,按照特殊方法调和成一种拥有独特气味的香品,竟然是要在此举办焚香盛会。   “真的是豪横呀,那么多的香品竟然就这么用掉了。”   “这要是在凡俗,金山银山都不够烧的呀。”   有外来的商旅不知情,带着几许惊讶看着这般的阵仗。   也有人见惯不怪:“这便是积香宗人的焚香典仪呀,他们惯常以香为重,凡遇庆典,纪念之日,都要举办这般的盛会,这次说不得又会有优惠,我们过去瞧瞧。”   “犹记得几年前遐草香还是价值好几百的昂贵之物,现在倒是越来越实惠,大家都用得起了,这是新开的铺子,肯定会降价出售,可得趁此机会多买一些才行。”   “正好,我也想买一批清神香,6上大山多瘴气,有些地煞积聚之所连修士都难以进入,这些香品可都是些难得的好用之物。”   “我也早就听闻信灵香的大名了,据说此物可以有助于冥想,提高修炼效率。”   就在这时,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李柃出现了。   围观的商旅看着他和几名岛上的商会长老谈笑风生,复又勉励了那些新加入的香市成员,亲手接过旁边一人递来的火把,将身前柴堆点燃。   随着烈火升腾,烟气弥漫,香飘数十里。   众人闻香而来,立刻就充盈了这条香市商街。   不久之后,李柃出现在附近一栋玉楼的雅间中,和身边的妻子谈论着眼前所见的场景。   “如今看来,这个焚香节是成功了,如若后人得力,它将可以扩散至各方,甚至以香道文化的形式长存于修仙界。”   慕青丝笑言道:“三月三,烧香驱邪,六月六,积香宗庆,九月九,焚香飨客,这些本无意义,但若植入了人心,被人重视,那就拥有了独特的意义,或许万千年后,还真的能够与那些前辈高人创立的风俗习惯并立。”   李柃道:“确实如此,不过你看楼下的那些商客,绝大多数都是冲着实惠而来,便是那些行商散修,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了其根本在于何处,抛却有用,孤高桀骜,那就成为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慕青丝道:“夫君似乎颇有感慨呀,可这香市里面所贩卖的,不也还是有些常人根本买不起的名贵灵香吗?   据我所知,一名筑基以上修士的消费能力,千百倍于普通修士。   因为炼气境界的散修,每年能够稳定用于资粮的开销,仅仅只有万数而已,还要和丹道器道分担,便是香道已经普及开来,整个北海修仙界的市场规模也不过才数千万,这是远远不如几名筑基修士,甚至是一名结丹修士的。”   李柃道:“你说得没错,修仙界的财富和资源从来都掌握在高阶修士手里,低价修士们所得那些微薄的资源,都是强者手里漏下来的残渣。   以金钱会调研所得的结论而计,一名炼气境修士的消费能力只不过是每年一至三万,另有万余积蓄,数十年间积存下来,转为筑基丹,余者就是法器等物,为那虚无缥缈的上进之路耗尽所有。   而北海修仙界,数十年间的修士规模,也不过是区区万余人而已。   莫看北霄岛上如此热闹,它和我们积香宗一样,绝大部分都是凡民百姓,用以充实吉祥坊的生民,真正的修士,最初建宗的时候,甚至才只有不到十人,如今得了九灵门的丹师,还有我们自己培养出来的内门弟子,也才几十人,玄辛峰那边也是常年保持上百人。   相比之下,筑基修士就已经能够摆脱这个怪圈,真正开始拥有结余。   他们所拥有的财富是几百上千倍的增长,再加上数倍于普通修士的寿元,积存下来的人数也相当可观,这才是真正消费的主力。”   慕青丝疑惑道:“那为何还要重视炼气修士?”   李柃道:“当然是为了未来。香道在传统道途难以和丹道器道竞争,筑基修士们也已经有了固定的观念,不会轻易为我所改变,然而那些炼气修士们,从踏上修炼之途就深受香道影响,将来若有所成,同样会选择我香道。   谁能争取到现在的炼气修士,谁就争取到了未来的筑基修士,结丹修士……这是数百上千年的布局,再说了,我们在筑基境界也不是全无竞争之力。”   就在这时,下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李柃面色微变。   “出了什么事?”   走到窗边,却现骚乱并非香市本身所出,而是有人快奔来,传递了什么消息。   很多人匆匆往外赶去,随后便见墟会的东边,天穹如同黑幕拉开,暗了下来。   遥望远方,海面上气雾朦胧,冲天的妖氛形成了压抑人心的阴暗,整个北霄岛都陷入暴风雨前的宁静。   “怎么了?”慕青丝走了过来,讶然说道。   李柃道:“好像是有大妖来袭,这威势,起码也得是结丹以上的境界!”   李柃的判断并没有错,北霄岛上,镇守在此的商会长老们纷纷出来,守护此间的大阵似乎也被启动,一时间,天穹上面禁制闪烁,流光溢彩。   方圆上千里,一道道岛屿上的光柱冲天而起,连接成为巨大的罗网。 第308章 北霄之难 李柃和慕青丝眼力非凡,很快就透过重重光幕看到了远方的情景。 只见那乌云之中,一群面颊带鳞,耳有鳍刺的异人出现,竟然是海中的妖修大族鲛人之属。 看那领头者身穿一身古朴的战甲,威风凛凛,便知来头必定不小,脚下踏着庞大的海兽,形似放大了几十上百倍的海狮,头生长角,身下波涛滚滚。 它们的体型足有二三十丈大小,数量十来只,须臾功夫就催动滔天巨浪,如同海啸般袭来。 北霄岛的港口外停靠着几艘鲸级宝船,还未有所反应,就被推至旁边,玩具般折断,拍烂。 这种巨大的海狮怪物就是传闻之中的海楼兽,沿海渔民或者商船水手见海中有巨兽,常常立于水中睡觉,安静如楼宇,故而得名。 堤岸上,光芒阵阵,一个个群岛上亮起来的虚影如同庭柱,支撑住了护膜,整个北霄岛被庞大的半圆形罡元气劲笼罩,但不一会儿,那大妖战将隔空拍出一掌,重重撼在其上。 咚! 震天巨响传出,附近一片惊涛拍案,激起千重浪。 “竟然是鲛人?” “他们不是在深海之中居住的吗,无缘无故的,为何来找商会的麻烦?” 李柃和慕青丝私下议论。 他们府中雇佣了一些虾兵蟹将和贝女之流,也对这大海之中的种族有所了解。 鲛人一族属于大海之中的强势物种,但是数量不多,这样的种族按理说来,是不大可能如此劳师动众,主动找上门来寻四海商会麻烦的。 怀着同样疑惑的还有镇守此间的四海商会结丹们,借着大阵抵挡住对方攻击,暂时护住里面周全之机,一名李柃并不认识的老者出去问话。 “道友且住手,有什么误会,不妨解释清楚再说……” “误会?”那身穿战甲的鲛人大将怒容满面,愤然道,“我等族人被你们强掳,屡番交涉,始终不得解救,还想骗我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 “有鲛人族被强掳至此?” “我怎么不知道?” 几名结丹长老听到,顿时就蒙了。 “夫君,我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慕青丝看了看李柃,秀丽如昔的面庞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数十年前亲身经历的那一幕涌了上来。 李柃也面露微异之色:“是有点儿似曾相识。” 城中某处,几人站在小巷里面,注目观望天上的修士,闻言面露惊异之色,其中一人更是慌慌张张折返回去,对堂中一人禀报道:“老爷,老爷,不好了,鲛人真的找上门来了!” “慌什么!”堂上之人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之色,但却强作镇定,吩咐道,“赶紧把那几个鲛人处理一下,千万不要留下任何手尾!” “且慢!” 堂中另外一名年纪稍长者阻止道:“祝道友,你想要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毁尸灭迹,来个死无对证了!”祝姓修士带着几分懊恼,“没有想到,去大洋深处抓鲛人,竟然如此麻烦。” “这本来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若非鲛人难得,又怎么能卖得那么高价,难道贝女她们不美,狐女她们不骚么?”那修士道,“可现在既然事败,那就干脆把她们都放了,息事宁人吧!” “不成!”祝姓修士听到,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跳将起来,“若真如此的话,我会破产的!” 他所指的是商会的规矩,给商会招惹来如此巨大的麻烦,不被狠刮几道,抄没家产,也得掉几层皮。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些损失,他是万万不肯承受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这件事情成为一笔糊涂账,让整个商会去承担损失。 “再说了,现在还有息事宁人的机会吗,你我手中早已沾过鲛人的血,你我还曾以他们的女子侍寝,当作炉鼎练功,万一事败的话,只会不死不休!” “真的别无他法了吗?”劝阻者身躯一僵,犹豫起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趁现在,赶快!”祝姓修士催促道,“算了,我们自己亲自动手!” 不久之后,两人屏退左右,亲自来到位于宅邸深处,一个被法阵封禁起来的内院中。 这里的一个大房间中有几名年轻的鲛人女子,俱皆姿色动人,衣衫单薄,被关在狗笼子般的大铁笼里,脖子上还套着厚重的链子。 两人和同伙的几名修士时常来此玩乐享受,并有一帮同道中人出钱供养,凭此获利不小。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鲛人女子毕竟不是无根浮萍,因为血脉难得的缘故,鲛人一族非常重视这种同族的关系,即便彼此修为相差极大,也仍然有所照顾。 这些妖修文明展缓慢,反而不像人类那样,居住之地相隔较远就几乎没有了联系,彼此之间不是同门,也没有什么相互扶持的义务。 果不其然,族中的大妖找上门来了,观其穿戴,好像还不是普通的部落长老,而是王庭之中的大妖将! 啪的一声,两名修士推开大门,里面的鲛人女子目光看来,面上露出几分畏惧和愤恨。 “多好的小美人儿,可惜了!”祝姓修士二话不说,一掌伸出,凭空扭断了最近的鲛女脖子。 转眼功夫,此前还在劝阻的修士也杀死了笼子里的鲛女。 两人手脚麻利的拆掉笼子,扯断锁链,尸体丢进储物袋里,准备到时候找机会扔进什么炉子里面烧埋,或者干脆撒进几万里外人迹罕至的大海里。 正常情况下,即便是结丹修士也要断掉线索,根本无从追查。 但两人不知道是,正当他们杀死笼子里面其中一名鲛女的时候,大阵外面,站在海楼兽头顶的鲛人大将忽的心脏悸动,下意识捂住。 他硬朗的面容上露出凄然之色,愤怒咆哮道:“人类,你们竟然敢……” “道友……”几名结丹长老还不知道前因后果,愕然无语。 鲛人大将怒吼道:“今日我渊客乡大将海荣在此立誓,不杀此地一个血流成河,绝不罢休!” 轰隆! 阵阵海浪汹涌而起,高达数十丈的水墙带着骇人的气势拍打过来。 几名相劝的结丹修士不得不暂且退避,看着它轰然冲向岸上。 此间的大阵虽然阻挡下了绝大部分的威能,但却依旧无法保证滴水不漏,大量水流越过堤岸,冲垮房舍,一连蔓延出数百丈远。 转眼功夫,乌云降下,原是有成千上万的虾兵蟹将被神通者以法术搬运上来。 这些虾兵蟹将全部都披坚执锐,行止之间,军阵严整,颇具行伍章法,竟是鲛人王庭统御的精锐仆从军。 震天杀声中,一面面幡帜立起,阵法加持,飞快占据东侧临岸的街道与房舍。 不久之后,传讯灵符波动,四海商会的通告传遍四面八方。 李柃看了一下,凝重说道:“北霄岛告急,进入战争状态!” “夫君,有我们的事情吗?”慕青丝问道。 “暂时没有,不过若是商会的高手们无法退敌的话,说不定要征召我等协战。”李柃道。 慕青丝道:“我们才不要掺和进这种破事,那鲛人大将说的八成是真的,祸端完全是商会中人自己招来。” 李柃带着几分赞同点了点头,鲛人一族在大海中的名声还算是好的,相比之下,北霄岛上的这些金钱修士们名声反而不怎么好。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产业在月沙岛上,在香市中,自己的利益是和那些名声不怎么好的金钱修士们绑定在一起,而不是远方的异族妖修们。 有的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而且,这里被屠的话,自己和门下的香道诸人也有可能陷入危险。 无论如何,还是要观望清楚形势再说。 李柃很快站出来号施令:“香市暂时关闭,一干人等,有去处的暂时各寻东家躲避起来,没有去处的,跟我回月沙岛。” 月沙岛地处群岛之中,离出事的主岛并不远,但依照地形和对方攻略的重点,却似并不受重视,还是可以躲一躲的。 附近也有别家大大小小的府邸和势力,只要那位结丹境界的鲛人大将不过来,等闲的散兵游勇也奈何不得岛上之人。 也不知道该说庆幸还是悲哀,北霄岛也不是头一二回遭遇攻击了,各种应对皆有章程,大家很快便遵照指示闭市关门,竟然做到井然有序。 在此期间,严防骚乱才是最重要的,万一要是闭市期间,被什么人浑水摸鱼捞走些许名贵灵材和香品,那可就真的亏大了。 好在这边离交战生之地并不近,几名高手在大阵外面交起手来,一时半会难解难分,给了他们不少从容应对的空间。 等到李柃安置好自己在这边的部属和门人,和慕青丝一起再次外出查探情况时,堪堪见到些许余波倾泻过来,激浪又再淹没几条街,但影响范围始终都在主岛。 “问题不大,淹不到我们那边去!”李柃放下心来。 “鲛人那边的攻势好像变弱了。”慕青丝神色微动,忽的提醒道。 这几乎可以说是必然,北霄岛这边并非任人宰割的势力,常驻的结丹高手足足有六位之多,对方仅凭一己之力,能够独战六人而不吃亏,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李柃抬头看去,见到尚长老也在其中,她作为金钱会的使者,同样参与了这场捍卫北霄岛的战争。 “道友,你也该冷静下来了,这次我们之间可能多有误会,还请给彼此些许时间,调查清楚原委再说如何?” 占得上风之后,北霄岛上的商会修士也没有敢咄咄逼人,反而略显谦卑的说道。 这并非他们愿意如此,而是刚才有人通过各种手段求证,知晓鲛人大将海荣所言不虚。 这一次的祸端的确是商会中人惹出来,而且还不是经常背黑锅的地煞门人,而是原本该做正当生意的某个家族之人。 但即便如此,商会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就任由海荣上岛大闹。 御敌于岛外,是他们的底线。 鲛人大将海荣面对众人围攻,倍感吃力,也终于无奈下令:“鸣金收兵!” 哐哐哐哐! 海楼兽上,有妖将敲响铜锣法器,响亮的声音传遍方圆数十里。 原本冲上岸大肆杀烧抢掠的虾兵蟹将立刻住手,跟随着各自头目的法器驾云而起,被收到了巨兽背上。 可是下一刻,原本松了一口气的众人立刻又把心都提了起来。 一名商会长老惊怒道:“海荣,你想干什么?” 但见当头的巨兽猛然一跃,整个从海面跳了起来,势如山岳,砸向大阵。 它带着决然之意,恶狠狠的扑向岸上,原本就已经承受了不少攻击的法阵基台不堪重负,一个个接着爆裂,泥土翻飞之中,禁制暴露。 罡气凝成的无形墙壁终于被这巨大海兽直接砸开。 海荣目露血芒,状若癫狂,驱动妖力掀起海浪,悍然一击连破数百丈,大量房舍倒塌,平民死伤,就连此前护持北霄岛周全的大阵基台也危在旦夕。 在几名结丹长老愕然中,他冲向其中一人,对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后的围追堵截恍若未顾,轰然一掌将其击落。 忽的又是一戟,直接将其钉死在了地面。 可怜那老结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海荣手中的长戟打爆了脑颅,死得不能再死。 紧随其后,是数人接连跟他对拼几掌,海荣肋骨折断,肺腑糜烂,噗的一声鲜血狂喷,转眼就把自己身躯都染红,但却依旧奋不顾身的抓住其中一人肩膀,嗤啦一声,将其如同布帛般撕裂。 “啊!” 那结丹修士惨叫之中,连变化之术都来不及施展,就被抡着摔向地面,被巨兽啪嗒一声,砸成肉酱。 海荣已经彻底杀红了眼,虽然身负重伤,但却依旧催动精血,燃烧生命潜力,往下一名商会的结丹长老冲去。 一时间,人人胆寒竖,竟然再也顾不得职守,连忙作鸟兽散,赶紧开溜。 “不好,结丹长老们竟然败了?” 李柃看得头皮麻,但见连尚长老都慌慌忙忙落下地面,就知道这次北霄岛祸事不小。 他也不强出头,赶紧遵从内心的选择,溜回家找到妻子闭门藏好。 第309章 机会接踵而至   转眼功夫,就是一日过去。   妖修在岛上肆虐多时,终于也到了强弩之末,在商会组织的阵地战中逐渐陷入颓势,再加上镇守外地的高手来援,不得已之下,只能退却。   但他们大闹一场过后,留给北霄岛的是满目疮痍,主岛上的墟会被砸了个稀烂,各商家都有人死伤,货物遭劫,损失惨重。   李柃派人去香市看了一下,现那里也毁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及时收起了灵材,人员也及时撤离,只有店面本身和普通货物遭劫。   商会从来防内胜于防外,如此危乱之际,草莽散修甚至凡人们打砸烧抢所造成的破坏更甚于外来的威胁,这是经验之谈。   “事情的始末已经打探清楚,那个鲛人并没有说谎,的确是有鲛人一族的女子被掳掠至此。”   李柃消息还是灵通的,很快就从尚家那里问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尚玉仙甚至主动上门,向他们通报相关的情况。   慕青丝讶然:“怎会如此?那些人还真胆大包天了不成?”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尚玉仙摇了摇头:“兴许平常享乐已经腻味,要的就是这份禁忌和危险的刺激。”   “尚长老可有说,商会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情?”李柃沉吟良久,开口问道。   尚玉仙道:“暂时还不知道,但商会想要邀请众位聚议,共同商议对策。现在北霄岛的危机还没有解除,我们的援兵赶了过来,鲛人的援兵同样赶至,正在附近封锁海域,禁绝船只往来。”   李柃听到后半句,不由得一愣:“封锁海域?”   尚玉仙道:“不错,现在海荣终于冷静下来了,但却变得更具威胁了。”   李柃和慕青丝对视一眼:“确实如此,封锁北霄岛附近的海域,远比直接攻打此间更具威胁。”   不久之后,李柃和慕青丝来到主岛一座楼宇中,尚长老和云笠等人把他们这样的岛主,筑基修士们召集了过来,共同商议对策。   但是众人很快就现,这次聚议名为商议对策,实际上是募捐。   商议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商议的,眼下的要紧事无非就是两条,一是修补北霄岛上破损的阵基,恢复秩序,二是解决围困之难,让物流重新得以畅通。   无论哪一点,都得花钱。   “开什么玩笑!”有人拍起桌子,带着几许愤怒道,“我们的灵材铺子在岛上被毁,还没有来得及找你们赔偿,就要募捐,这是什么道理?”   旁人纷纷附和:“是呀,我们可都是慕着是商会的名头来这里做生意的,凭什么要我们掏钱?”   “反正我们是一分都不会出的,要出钱,干脆退会算了!”   “平常苛捐杂税,各种名目捞钱,怎么着,出了事又还得再捞一笔,四海商会到底干什么吃的?”   “真是耻于和你等为伍,再这样下去,我鱼头坊自己独立算了!”   李柃和慕青丝坐在一边,亲昵的凑近说悄悄话。   “青丝,这个瓜甜,你尝一口看看。”   “我不尝,我要夫君亲手喂我。”   “那张嘴,啊。”   坐在他们后排的尚玉仙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精神伤害,忍不住用手捅了捅李柃:“李道友,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柃扭头看了她一眼:“玉仙要不要吃瓜?”   尚玉仙神色微动,下意识看了慕青丝的背影一眼,却见李柃直接把盘子端了过来:“自己拿。”   尚玉仙闷闷的吃着瓜,不再说话。   这般的闹剧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李柃已经做好白来一趟的准备,但却不想,尚长老将自己留了下来,单独请到一个清静的密室中谈话。   “李道友,你对岛上之事怎么看?”   李柃诧异道:“尚长老此言何意?”   尚长老无奈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找你出钱……此前的提议,只不过是为了以进为退,或者说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吧。”   李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尚长老道:“此事的原委,想必玉仙也已经和你说明了,鲛人大将海荣暂且退去,但是所携妖兵未散,各地灵材运输受阻,物价高涨,我们这也是愁啊。”   李柃道:“商会就不能请元婴高人出手么?我记得商会也是有几位元婴前辈的。”   尚长老道:“大修士们追求的是天地大道,此间生之事在我们看来甚大,但在人家眼里不过尔尔,有何必要出手?若非整个北霄岛生死存亡之危,甚至金钱大道都要被抹消的地步,他们是不会多管的,自己闭关潜修或者四处闲游可比操心这些破事重要多了。”   李柃想想,也觉得有理。   四海商会的各地分舵拥有极大自主之权,但实际上,这是历史遗留问题,这个商会联盟原本就是草莽江湖的散修联结而成,彼此之间统属不一,利益难以调和。   好比尚长老本人,北霄岛的利益若是和金钱会没有冲突还好,生了冲突,商会算个屁?   同样的道理,若是金钱会和尚家生了冲突,那也肯定是以尚家为重。   她先是结丹修士,然后才是尚家的结丹修士,然后才是金钱会的结丹修士,然后才是四海商会的结丹修士。   这样的人,指望她为四海商会拼死拼活?那是做梦。   所以此前和海荣交战的时候,她可耻的逃了。   但却没有什么人感觉不对,她再怎么逃跑,再怎么失职,仍然还是大权在握的商会长老,她的一身神通法力来源于自身,权柄也是靠着实力和声势去争取,而不是靠什么人支持。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一大帮人上行下效,各怀心思,没有几个是真心为商会利益着想,反而下层的那些普通执事,底层的杂役,凡民们会更加关心一些,因为商会倒霉了,是真的会影响他们饭碗的。   商会解散,尚长老等人还有自己的家族,还可以作为结丹散修逍遥自在,但那些普通执事,杂役,凡民,却有可能连性命都要丢掉。   “你可以畅所欲言,谈谈看有何应对之策。”尚长老鼓励道。   “晚辈愚钝,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李柃木然道。   尚长老没有办法,只能开门见山道:“李柃啊,你可否帮忙联系你家老祖,或者子虚前辈?这件事情,恐怕需要他们这样的强力人物居中说合,让我们和鲛人那边说得上话才行。   会里的意思是尽快动关系促成谈判,再以清理门户为由把惹事的抄家夺产,借以弥补损失。   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白白出力没有好处,这次无论查到是谁惹来祸端,定然绝不姑息,到时候商会自有席位空出,相关的经营份额与商贸渠道,也是有功者优先补上。”   果然,尚长老是打上了黄云真人和子虚前辈的主意。   这倒不是说她敢算计这两位,而是想要看看李柃是否年轻好忽悠,利用他的因果牵扯来使力。   该支付的报酬,是从惹祸的势力出,另有商会方面的一些好处。   “席位……”李柃听到,明知此间要牵涉因果,还是心有所动。   尚长老这里所说的席位,不是其他,而是商会联盟掌控秩序,引领地区商业活动和金钱大道相关权利的重要依据。   此前李柃就早已了解过,四海商会并非纯粹的宗门势力或者世家等等以血缘为枢纽缔结关系的组织,而是另外一种形式。   在这样的组织中,外人进入是有门槛的,但却远比宗门或者世家要低。   在宗门,你得是适龄儿童,知根知底,在世家,也得看血脉,或者入赘,附庸。   商会就没有那么麻烦了,满足一定条件,有利益往来就可以。   所以理论上来说,李柃这样的豪强,也是可以成为分舵高层,在北霄岛上拥有自己一席之位的,甚至凭着市场地位把持长老会的话语之权。   “眼下香市兴起已经成为事实,我不信你没有谋划过入长老会,执掌商会权柄,如若能够做到,无论是制定大政,还是做其他事情,都是大有益处的,而且你也不必担心自己和金钱大道牵扯过深会影响自己修炼,你完全可以和其他人所做那样,指定自己的代理者占据这个席位,比如积香宗本身。”   李柃沉吟良久,终是道:“我回去问问看。”   尚长老道:“那我静候佳音。”   ……   “这个尚长老真的是老辣,抛出来的条件让我甚是心动啊!”   回去之后,李柃现,自己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已经彻底改变了,生这个改变的缘由,自然是尚长老和自己所谈的一番话。   “夫君,你不用烦恼,直接问老祖吧。”慕青丝建议道。   李柃道:“也对,老祖和尚长老相识多年,更加熟悉彼此,问问看她有何见解。”   于是李柃启用灵符,留言交代此事的前因后果。   黄云真人的回讯很快到来:“积香宗和金钱大道过从甚密,迟早也要谋取长老会的席位,这次若能帮他们摆平事端,的确不失为一个机会。   正好我与海姬还有几分交情,就代为牵线搭桥,让你出使鲛人的渊客乡一趟吧。   但是能不能谈成,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的面子也仅能保证海姬见你,不能保证其他。”   黄云真人口中的渊客乡是重洋深处鲛人国的别称,海姬就是此前和妱夫人一起来过北霄岛,与李柃也有一面之缘的那位异族女修。   当时李柃就对此女印象深刻,猜测她是鲛人那边的什么大人物,如今果真得到了印证。   李柃探问道:“不知这位海姬前辈是……”   黄云真人回应道:“她是渊客乡的大公主,也是下任女皇的第一继承者。   鲛人女皇是元婴境的大妖皇,平常并不主事,所以她代为摄政,在国内颇有声望。”   我就知道,此女贵气显现,不是简单人物!   这个时候,李柃才明白过来,尚长老为何要谋算自己和老祖,老祖又为何明知此事会牵扯干系,还是愿意为之。   因为她手中掌握了别人所不曾掌握的重要的资源。   关系!   黄云真人和海姬有交情,而海姬又是能够影响海荣的关键人物,这件事情对别人来说千难万难,甚至可能还有生命危险,但对李柃来说,完全值得一试。   当然,黄云真人也明说了,海姬不一定会听。   大家同样是结丹高手,愿意谈,是给面子,是否要听命行事,那是另一回事。   黄云真人从来都是放心李柃的,但却还是特意叮嘱道:“海姬曾经欠过我人情,但却没有什么大因果未偿,自己好好把握吧,我看你小子也是晓得讨人欢心的,拿出哄妱冉的本事来,说不定真能满载而归。”   不是,什么叫做哄妱冉的本事?   老祖您有什么话不妨摆到台面上来说,何必阴阳怪气。   李柃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见黄云真人断掉了通讯,只能收起灵符,若有所思。   但还不等他前去答复尚长老,就有一人上门拜访,是此前的阵道名师林箕。   “李道友,好消息,好消息啊!”   他手里拿着一张榜文,满面红光道:“商会贴出告示,要公开征集快恢复北霄岛防御之法,此事已经在阵道圈子里面传开,我等阵师的机会来了!”   “是吗?”李柃接过来看了看,果见这是盖着商会大印的公开征募榜文。   危险之中从来都伴随着机会,这次北霄岛遇袭,有人肯定要倒霉,但同样的,也有人看到崛起的希望。   相比出使鲛人国那件事情而言,这种委托就干净利落多了,只要有阵道造诣和主持修建的本事就能够去办。   不用欠人情,不用担因果,不用这麻烦那麻烦,瞻前顾后……   李柃忽的心中一动:“道友为何来找我?”   林箕道:“当然是为了此前谈及的香阵啊,我近来研习你所赠灵香,大有斩获,正好趁此机会在北霄岛尝试一番,但我一人恐怕力有未逮,此番前来,是为了请道友作为香道顾问,协助我接下征募的。” 第310章 我有一些条件   阵道和其他道途最为显著的不同,就是受制于物质条件和一些独特的限制,导致实践机会难得。   平常小阵,战阵,犹且还能以神通法术的形式施展开来,但大阵几乎都是扎根于灵峰根脉深处,与洞天,福地紧密结合的事物,而大阵又是阵道的精华所在,远非平常小阵,战阵所能比拟,因此阵师们多附庸于各方势力,以筑工身份为其所用。   这次的机会,对于一名真正阵师而言,绝对称得上是千载难逢了。   “那敢情好,若得四海商会支持,创造香阵所需就不用我们自己负担了。”   李柃也感觉这样的机会难得,他原本还打算自掏腰包,赞助林箕来着。   但现在可以白嫖商会……不对,保卫北霄,真是太好了。   当下,李柃便和林箕一起前去应募。   但他们很快就现,这般的机会,人人都想要。   主岛上的商会分舵聚集了十余名阵道高手,大家都是圈子里面的人物,彼此之间熟悉得很,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   “林大师,你来了。”   “金大师,你也来了?”   “啊,你们……都来了?”   “哈哈哈哈!”老前辈洪大师笑了起来,“大家各凭本事吧!”   等了约莫有小半刻,一名商会的管事出来,李柃恰好认得他,正是四海商会北海分舵的庶务总管。   他看了看厅堂中的情景,对众人解释道:“诸位,你们的来意,商会已经知晓,现在带大家前往东边城区,实地看看具体的情况。”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众人于是开始跟随着他往外走去。   不久之后,众人来到东边港口,第一眼就看到了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的坊市废墟,还有被破坏的码头。   此方地界以四象为界,东南西北,各设城区,内城是最为繁华,也是保护最为严密的商业中心,暂时得以保全。   此前,李柃等人所在的地方也是内城区,香市在偏西北角,因此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但东边是交战的区域,鲛人大将亲自带着海楼兽冲杀进来,还有成千上万的虾兵蟹将借水势抢掠。   因而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狼藉的乱象。   不过阵师们关心的并非这些表面之物,他们第一时间就分散到周围,查看沿街商铺还有临水的码头处的基桩,灵渠等物情况。   “受损好严重,比预想之中要棘手得多呀!”   林箕也和其他阵师一样四处查探,不一会儿,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李柃道:“林道友,我此前也已经拜读过你给我的《兴造论》,《十方名阵》二书,当中相地,立基二卷屡番强调阵基和灵渠的作用,以我所观,北霄岛上这座大阵,总体框架并没有毁掉,但是漏洞足足有里许,恐怕已经无法用简单办法堵上。”   林箕面露赞同之色:“不错,北霄岛上这座大阵,是十万年前一位叫做车琻子的阵道前辈所主持建造,其人为玄武派出身,最擅长建造各种坚固耐用的防御型法阵,北霄岛当时颇有多位高手坐镇,并不是太依赖其困敌,杀敌能力,因此选定了玄武仲宫千庭大阵作为立业之基。   再后来,北霄岛又财大气粗的延请多位名师,分别在当中填充各种各样的中小型法阵,因此这北霄岛上,实际上是有多重防御体系体系的,必要的时候,甚至能够将你们月沙岛那边的守护法阵也唤醒,一起抗击来敌。   如今这大体框架并没有损坏,但填充其中的里许罡墙却已经基本无用,这就好像是一栋精美楼宇,门庭和立柱都无碍,但东面被人破墙而入,砸开一个大洞。”   李柃道:“四海商会的意思,是把这面墙壁给堵上?”   林箕道:“对,不但得堵上,还得足够坚固,至少可靠程度不能低于此前才行。”   李柃道:“难度大不大?”   林箕道:“当然大了。”   李柃道:“我对阵道并不是太了解,还请道友解惑。”   林箕道:“我等阵师若是接下委托,大多都会选择从邻近庭柱接引灵渠,延伸阵基,将其他方向的灵脉和罡气墙壁牵引过来,连成一体,也即是像泥瓦工填补墙壁那样,从破洞边缘抹灰砌墙,开始补漏。   各家各派大同小异,都是这般做法,讲究一些的还可以架梁立柱,增加其防御能力。   所不同的是各家各派所用禁制和阵式不同,具体的抗击能力也不一而足,我倒是能够调动宇道虚空之能,以界壁填补,抵御寻常炼气,筑基修士的攻击,但若敌人在结丹以上,就有些心虚了。”   李柃道:“这次进攻此间的是结丹境妖王,在渊客乡拥有着官身的鲛人大将海荣,的确不是寻常敌人。”   林箕轻叹一声,道:“他连车琻子前辈布下的大阵都能击破,想要击破修补之后的阵势,自然也不难。”   李柃道:“但他已经身负重伤,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再攻进来了吧?商会也知晓敌人凶猛难挡,不会强求万无一失的,以我之见,多半只是求个保险而已。”   林箕道:“确实如此,告示上已经写明,主要用途是抵御海荣麾下兵马进攻,海荣本身,还是由商会坐镇此间的结丹高手负责牵制,不过此事还有另外一桩难处,那就是要快。”   李柃道:“快?”   林箕道:“不错,他们要求在半个月内完成,而且当中过程,极有可能遭遇多次袭扰。”   李柃道:“这就难办了呀。”   连他这个半道涉略的人都看得出来,最大的难处恐怕还是在这里,其他阵师自然也不会忽略。   这次委托的主要难处有三,一是要拥有与十万年前的那位阵道大师相通的造诣和知识水平,不求比他高明,至少得能够研读其阵图,摸索清楚主体框架和立阵之基。   只有如此,在此兴建的阵法才能与整个北霄岛上的根基连接起来。   这一点不满足,相当于独立成阵,完全毫无瓜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形成防御力,几乎等同于无用。   不过阵道是向前展的,十万年来,新生代的阵师们不知道比过去的古代阵师整体水平提升了多少,只是读懂和理解其留下的阵图,还是不难做到的。   第二个难处是面临着敌人的侵袭和干扰,要在多次攻击之中承受破坏。   眼下鲛人一族虽然暂且退却,但只要商会稍有修补,弥补防御漏洞的动静,肯定会再度来袭的,北霄岛上的结丹修士们可以抵御鲛人族来援的高手,但却没有办法保证进度不受影响。   第三个难处更离谱,居然要在短短半个月内完成符合要求的工程量。   半个月!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筑基修士偶有所得,闭关潜修,推演神通法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短短半个月,能够干些什么?   但是林箕似乎打探过原委:“半个月后,鲛人族可能还有其他高手赶来,届时海荣也该稍微恢复伤势,会有更大规模的袭击,而在临近海域,血鲨盗也蠢蠢欲动,极大可能趁火打劫。”   “血鲨盗!”李柃微愣。   林箕道:“小道消息,血鲨盗自四当家以上,全部都在近日销声匿迹,极有可能是往这边赶来!   届时,北霄岛上可能人手不足,因为他们要分出一些人手去牵制和对付血鲨盗的高手们,岛上防御就要依赖于新修的大阵了。   进攻此间的敌人也不傻,必然是把主攻的力量投放在东面的漏洞,若无大阵,那就是一马平川,任人抢掠了。”   血鲨盗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都是结丹真修,常年神出鬼没,不易追踪,排名第四以上则是筑基修为,还有可能被探子盯梢。   但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带着整个舰队一起消失不见。   大家都早已经摸索出经验来了,这是动攻击的前兆。   这就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久之后,两人回到码头废墟处,见众人已经在崩塌码头上方一个临时清理出来的空地商讨议论了。   周围的残垣断壁被扫在旁边,好几人就着砖石和破瓦搭建积木般演示,大多愁眉苦脸。   “如何,各位道友可有办法?”   “这次委托的难度还是挺高的,这大阵根基损毁得如此严重,比预计之中还要更为棘手啊。”   “我们可以加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平常遇到加急委托,我们都是按双倍计算报酬的,但这一次不同了,我们给三倍!”   “这个……”   “事成之后,勒石立碑,聘为供奉!我们北霄岛上原本就有数位阵师供奉,负责维护大阵,但都是甲子一签的,这次可以破例,为成功完成委托者提供终身聘用的供奉之契。”   众位阵道名师眼中放光,愈的殷切起来。   既可以实践自己的道途,印证某些猜想,推演,也可以获得商会开出的高额报酬,还能获得巨大的名声。   以后别人谈到,都会说连大名鼎鼎的北霄岛上大阵都是某某大师补的,何其权威?   这就是真正的资粮,上进的机会。   更不要说,终身聘用的供奉契约了。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铁饭碗,草莽散修出身者梦寐以求的机缘啊。   看得出来,商会还是挺有诚意的。   大家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真香了。   几乎所有赶来此间的阵道名师都选择了报名参加。   但接取委托的人多,能够确保完成者却寥寥无几,小半个时辰之后,好些人唉声叹气,告饶一声,就自行离开了。   这是有自知之明,不想留下来献丑的。   另外好几个殚精竭虑,构画草图,提出大额预算,却又遭到庶务总管的否决。   不惜代价完成,谁都会,但是倘若北霄岛的库房中还有什么大魔内丹,妖神之骨等等重宝,还要他们来干什么?干脆开来几艘鳇级战舰,直接把漏洞堵死算了。   这两轮筛选下来,留下来的阵师就少了许多,包括洪大师在内的老前辈也在愁眉苦脸,思虑着应该如何来实现。   当天下午,林箕心怀忐忑,把自己刚刚设计完成的草图交给总管,私下里对李柃道:“试验性质的禁制颇多,也不知北霄岛会不会采信,不过以我所知,单纯依靠阵道手段,几无可能在如此限制之内完成这般规模的委托,也是你的香阵之说给了我不少灵感,才临时弄出这般的图纸。”   “不是我的香阵,是我们的香阵。”李柃笑着纠正,“倘若北霄岛采用了你的阵图,我定会鼎力支持你完成的。”   鼓励了林箕一番,李柃悄然离开总舵,去往尚家所在的小岛求见尚长老。   他也不是闲着没事干,而是趁机打探情况。   结果刚好遇见尚长老从另外一个方向回来,问明来意之后,告知道:“这次商会论证了五位大师阵图,决定同时采取金大师,王大师,林大师三人方案,同步进行。”   李柃讶然:“同步进行?”   “对,反正漏洞颇大,一人负责一层正好。”尚长老道,“其中金大师是本会供奉,将会承担最为艰难的部分,在沙滩上的外层布防,同时也是吸引火力,而林箕和王玄斗分别在码头和街市布防,王玄斗是云长老提名的阵师,想要择取最内层的街市作为立阵之基。”   狡猾,这是最内层,受到袭扰的可能性最小!就算当真被人攻进来,也是强弩之末,势难穿缟!   尚长老道:“先不说那些了,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眼下围困未解,一味求和也难得尊重,不会让你立刻就去的,但最好在半个月内给个明确的答复。”   又是半个月,看来他们的确收到风声,血鲨盗要来!   李柃心中想着,对尚长老道:“我家老祖已经答应了。”   尚长老闻言,面露喜色:“是吗?”   “但……我有一些条件!”李柃立刻道。   尚长老挑了挑眉:“一些?”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讲武德,按老规矩,条件不都是论个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些了? 第311章 冲天香阵透北霄   “我竟然被换在了中层?”   第二天,王大师得知北海分舵对自己的安排,不由得蒙了。   他是一位道龄五百多岁的老修士,一时大意,竟不知自己被人调换了位置。   “尚长老力保林大师,我也没有办法。”   负责与他交接的是被李柃暗中弄上去的奇珍楼长老云笠,王大师与他关系不到位,不太可能出大力气硬保,毕竟人家尚长老打了包票,要促成李柃出使鲛人国。   李柃出使,意味着背后的黄云真人居中说合,这个面子,四海商会不能不给。   “这地方条件恶劣,始终是不如内层啊!”王大师颇有几分怨气。   云笠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你知道它恶劣,别人就不知道?王道友,不是我说你,这种事情,大家都各凭本事啊,别抱怨了,勉力为之。”   “唉,也只好如此了。”王大师道。   “我们被分在内层?”   另外一边,林箕得知商会临时更改过后的决定,有些惊喜。   但他也没有多想,只是道:“如此一来,我就更有把握了,李道友,你与我一起来勘探地形,确认阵局范围和立基之所。”   这是阵道实操的大好机会,也是自己掌握香阵的必要方法,李柃欣然答应。   这一次,林箕把自己四象衍生混元阵和李柃的香道法门结合起来加以改造。   以街市之中,门楼牌坊为阵眼,两侧沿街店铺所在之地为基台,一路平行向内,牵引灵渠,此阵便与布满整个北霄岛的玄武仲宫千庭大阵结合起来。   紧接着,商会豢养的筑工入场,飞快搬砖叠瓦,清理废墟,疏通沟渠,重新铺设灵石铸就的大砖,埋藏各种预备好的灵材。   这个时候,李柃才知晓,阵道已经展到了模块化组装的程度,阵道修士们早就已经和器道相互旁通,研制了许多便于快布阵和施展法术的凭依之物。   好在自己参与其中,林箕也没有藏私,把当中细节悉数告知,否则的话,事后复盘,肯定被当中的细节折磨。   只是短短一天不到的功夫,林箕主持设计的香阵就出现了大模样,主体框架建成,然后两旁的建筑拔地而起。   在李柃的亲眼目睹中,林箕施展了真正的筑工之法,法力糅合泥沙,混入灰浆,飞快搭建,干燥。   一块块地面铺平,一堵堵墙壁堆垒上去,梁柱井然。   “真是叹为观止呀。”李柃暗赞。   神通法力可不仅仅只能用于争斗厮杀,用来建造也是远胜于凡人的力量。   但就在这时,外面的码头上突然传来一阵炮响。   火器轰鸣中,大量霹雳子炸开,如同惊雷落下。   李柃转眼就看到了好些虾兵蟹将人仰马翻,竟然是鲛人国的兵马趁着夜色偷袭。   紧随其后,数道光芒飞起,一道道结丹筑基境界的气息被牵引至天空。   “果然捣乱来了。”   李柃看到,夜幕之中,一个个妖修战将乘着巨大的海楼兽过来,与商会的修士战成一团。   一波洪水冲了过来,直接把外围的阵势冲垮。   巨浪甚至影响到了上方的街市,林箕这边带人刚刚弄出来的墙面应声而垮,更不要说金大师和王大师等人所在的阵地。   “今天都白干了,那些鲛人实在是可恶!”   “哈哈哈哈!”林箕却是大笑起来。   “林大师何故笑?”前来查看情况的商会管事惊异问道,金大师和王大师也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劫,今日所做的只是铺筑地底下的基台,现今阵眼已经设好,基台也已经立下,明日开始,在此基础上继续搭建就是。”   “你这么快就弄好了?”作为同道中人的王大师有些诧异,他可是清楚知道,布设一座大阵有多艰难。   “当然。”林箕自信说道。   王大师沉默了,他起先知道自己被调换了阵地,还有些不忿,但如今,也只能心服口服。   如若林箕没有撒谎的话,这次就算异地而处,也是相同的结果。   果然,第二天,众人便见林箕飞快在昨日的基础上继续搭建。   他不断巩固基台,连接通路,然后又命人在地面上兴建了一些乍看起来毫无瓜葛的建筑,实际上真正的精髓全部都藏在地底下。   鲛人部将没有来袭,他就干脆把街边店铺的屋舍都立了起来,连屋顶都给封上了。   这是他以前做筑工的本领,阵师都是兼修土木工程的建造大师,炼气境界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精通了,更何况这次还有商会派遣的十多名筑工和上百役夫,力士相助。   “林大师,李道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么弄能行吗?”   王大师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过来查探,他自己那边进展缓慢,也不用时刻盯着,竟然跑到这边来围观他们。   说起来,大家还是竞争者,但阵道圈子里面,诸位名师大多都是彼此相识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有什么可藏私。   但这一围观,就看出了些许问题。   王大师突然现,自己竟然看不懂,根本就没有见过林箕所布的这种阵势。   “你这可真是稀奇了,看着像是四象幻形的大阵,难道想用宇道虚空困敌?但即便如此,道友你也还没有掌握真正的小洞天吧。”   林箕笑了笑,道:“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王大师摇了摇头,无奈离开了。   时间很快过去三日,也就是接下委托的第五天,林箕突然起身,在阵眼处一阵倒弄,欣慰道:“这样改动一下,应该是完成了。”   李柃不禁赞叹道:“真是妙极,如此一来,四象轮回,整个宇道虚空便连接了起来,关键在于,能够引领香魄居于其中,充分挥密闭空间的作用。”   他如今对阵道也已经有所了解,知晓此阵内部是一个如同折叠空间的奇异结构,总的来说,有点像是前世地球的克莱因瓶。   此间的“瓶口”与“瓶底”是相通的,构成了一个能够无限循环的密闭空间。   但它真正的作用并不是凭借界壁围困敌人,因为倘若被人觉了此间奇异之处后,就会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寻找阵眼,将其关键节点打破。   林箕特意将脆弱的阵眼反折在外,取而代之的,是第二重阵眼,也即是李柃的香道之阵。   这是一种复合阵法!   由于两人是初次合作,新创的香阵只不过是一种储香放香的简单设计,通过事先填充在暗格的大量香品焚燃之后散香气,以香魄惑敌,攻敌,承担部分禁制的作用。   但即便如此,也是在尝试起到大于二的效果,意义非同寻常。   林箕道:“只可惜,还是没有做到通过法阵施展你的众妙化香诀,若是能够做到的话,以灵峰根脉取代修士法力,催大规模的异香,当有通天威能。”   李柃顿了一下,认真说道:“的确可惜。”   以法阵禁制施展自己的神通,这也的确是我所愿为,因为这意味着可测可验,可以重复!”   林箕道:“说起来,道友好像非常在意这一点。”   李柃道:“香道想要进入主流领域,成为真正的大道,除了有其功用之外,还得能够为广大修士所修习。   大道不能是那种只能依靠自身天赋异禀才能修炼的东西,就算是,我也想要把它改造得可以被广大修士理解和接受,道友如今所修的阵道,不就是如此而来?”   林箕闻言微怔,但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如此。   阵道修炼说难不难,并没有特别的天资限制,器道丹符亦如是。   法道虽然受限于灵根,但也同样可以靠着通用的功法去修炼上进,散修若是得了机缘,并不见得会比豪门大派的修士弱。   如此想来,李道友的器量真的是非同寻常呀,他是立道者,传道者的心态,不是等闲修士的心态。   林箕道:“如若利用器道之法将道友的法力炼入阵中,作成法印,未免太过便宜,商会也未必愿意接受,以眼下情形,还是设为填装充能的形式,以后再慢慢改进。”   李柃道:“理当如此。”   接下来两人便开始向商会提要求,从香市之中大量收购各种香品,调和灵香。   这当中有李柃的私心,想要趁机解决一下北霄岛上货物滞销的问题,眼下时节,妖修封海,能回多少本钱是多少。   这和帮助商会抵御外敌并不冲突,在尚长老的支持之下,顺利达成了交易。   这也是李柃向尚长老提出的条件之一,今后若想维持此阵,还需时时填充,倘若各家各派效仿,那么香品的需求就会越来越大,香市利润可期。   接下来的填充便是李柃这位香道大师的手段了,他在林箕设计的基础上把一份份香品填入其中的烽火台,构造成为焚香盛会当中香木薪柴堆的形式。   届时,倘若有外敌进入其中,触动法阵,就会将其点燃。   各种香品引燃的时机,释放的份量都是有讲究的,李柃此前就在小榄岛上演绎过的引魂入梦幻阵重演,重重杀机将敌人消灭于无形。   最不济,也能利用梦道的牵引之法困住敌人。   和他在小榄岛上的布置相比,此间多出了林箕所布阵势和整个北霄岛的辅助,功效应当是有所加强。   鲛人并没有让李柃久等,就在他填装了大半,还没有彻底完成的时候,又再一次来袭。   似乎是因为消停了几日的缘故,对方这一次动的攻击规模更加庞大了,就连结丹高手都出动了两名,是面相年轻的鲛人妖王。   他们一男一女,拥有着俊美的容颜,男的手提一柄长长的分水钢叉,女的持着双刺,俱皆法力高强,上来就把金大师几日间的劳动成果砸得稀烂。   商会的结丹修士们堪堪将其拦下,又见十几名筑基大妖冲了进来。   王大师的大阵未成,几息功夫就同样变得一片狼藉。   如此一来,压力都集中到了林箕新建的这座大阵上。   商会虽然派出了不少高手在附近驻防,但也需要巡逻别处,提防尚未出现的海荣声东击西。   甚至还有血鲨盗,也需要防备。   但就在众人都以为,它也要重演悲剧,尚未完成就被人捣烂的时候,异香阵阵,扑鼻而来。   如同焚香盛会的情景再现,香飘四方,韵味流长,几有冲天香阵透北霄之势。   一时间,许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略带几分惊奇。   进入阵中的大妖们猛然现,自己眼前景物忽变,时空扭曲之中,原本的商街顿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明显不对劲的广阔城市。   “这是什么?”一名两颊带着鱼鳃,面相极其丑陋的大妖瓮声瓮气道。   “好像是人类的大阵,我们被困住了!”另外一名形似海马的壮汉道。   “不要慌,冲出去。”全身披甲,威风凛凛的蟹人将军道。   可这件事情看着简单,做起来却困难无比。   众妖修在空中飞了一阵之后就愕然现,这座城市周围背景朦胧,似被迷雾笼罩,但是近景鲜明,亭台楼阁诸般事物清晰可见,始终不断在眼前轮换浮现,无法看到尽头。   “这是幻术?你们有没有觉,下方的建筑好像有些重复?”有大妖疑惑道。   “哼,雕虫小技,当真以为我们没有见识似的。”有一名贝族的大妖冷笑道。   大海之中物种繁多,有些蜃类的天赋神通也能达成类似的效果,自然也会有相应的破解之法。   当下便有人朝下方划了一道,气贯大地,摧毁大片楼宇。   然后众人快朝前移动,想要找到幻景轮回的规律。   如若是那种类似圆圈周转的法阵,那片被破坏的区域很快就会重现。   但让他们感觉惊异的是,竟然没有。   “回去!”众妖当中有智者立刻说道。   如若回去之后,原地不见了破坏的痕迹,那也是个破绽。   然而当他们飞了上百里,返回记忆之中所在的时候,赫然现,此前破坏的痕迹就在那里。   所有妖修不禁剧震。   “这是真实的时空?”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我们被卷进真正的小洞天里了?”   这大阵,大有玄机! 第312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呵呵,真是妙极,这些妖修都被迷住了! 声色味触,诸相皆空,尽是由心而造,道友以幽梦香引魂入梦,施展魇镇之法,使得阵局化作梦境,而梦境又联通现实,梦幻成真,亦梦亦真,当真是天才般的设计啊! 更加值得称道的是,道友以香道气味映射心志,传输香念,以通感共情之法唤起嗅觉的记忆,迷神致幻,其真假愈难辨,若非我事先得知其中玄机,只怕打破脑袋也无法察觉其中关键。” “道友之阵才是真的巧妙,四象混元,周转自如,更融合了太虚洞天之奥秘,使得空间折叠,循环往复,若非如此,此间媒介无法顺利传达,顺风之香效果大打折扣。 接引之阵暗藏外部,更是极大减小了被敌人现的机会,同时也把我所设立香阵保护起来,只余透气之孔,这并不是一般筑基修士能够做到。” “哪里哪里,都是道友点拨,才令所知四象衍生混元之阵获得新生。” “是道友高明,我只是略作大论,就真的研创出来。” “哈哈哈哈……” 李柃和林箕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俱皆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 旁边的商会修士们听着两人互相吹捧,不由得撇了撇嘴,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劳什子香阵的确有几分门道。 它们并非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大于二,如此一来就把阵道引领向了香道的领域,两者巧妙结合起来。 “怎会有这种东西,他们为何都在阵中不动了,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闻讯赶来的王大师和金大师等人震惊莫名,同样为阵师,林箕的手段,他们竟然看不太懂。 李柃道:“二位大师,你们想学啊?” 王大师意有所动,但却明白,别人的看家本领,不会轻易告诉自己,于是道:“道友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金大师没有说话,同样心中有数。 谁料李柃却道:“香阵之法是我和林道友共同研创的东西,但本质却是建立在前人功法的基础上,你们想学的话,我可以把当中香道部分的窍门公开。” 王大师惊诧莫名。 金大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甚至就连林箕,都讶然看了他一眼:“李道友……” 李柃道:“林道友,请恕我自作主张,但香阵之法,香道与阵道各半,我这也是公开自己香道的部分,你所传之绝学,不会擅自处置。” 林箕是个手艺人,自然不能像他这么大方,但是闻言也不禁为李柃的器量所折服。 “快看,他们好像动了!” 正当这时,商会中人惊呼。 阵中情形似乎有了变化,那处在一墙之隔的洞天之中,如同笼中之鸟的众妖修开始大肆破坏起了周遭的环境。 罡元凝成的幻光楼宇不断崩塌,诸般事物都被毁灭殆尽。 按理说来,遭受如此重创,无论虚实场景,都应该被毁灭了。 但他们并不知晓,李柃在此间利用了香道通感的香念之法,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嗅觉之中所闻到的气味和精神意志之中的某些特殊波动联系起来,达成奇妙的映射。 这本质上也是一种香神,一种以楼宇幻景形式体现出来的香神,同时也是留存于梦境和精神世界之中的梦幻之物。 这与物质无关,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破坏的。 他们在梦中移动,转化到了别处天地,香气变换,改换成为别处的场景。 而折返迂回,来到记忆之中的远处,却又见到记忆之中的废墟。 外人看着一群人鬼打墙似的在空地上团团转,极其滑稽,但实际上,在他们自己的梦幻之境中,是兜兜转转上百里,依旧回到了此前出手的原处。 短短片刻功夫,这些幻景就因他们自己的精神波动而屡番变化,适时呈现出记忆之中应该具有的模样。 “李大师,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幻术未免也太强了吧?” “究竟是如何做到?” 王大师实在又忍不住好奇了。 金大师同样投以关注的目光。 李柃大方解释道:“凡人嗅觉,在平常声色味触之中的感受之中占比很小,但实际上也是相当达的,大概可以记忆上万种气味,还能分别当中许多细微差别。 妖族天生嗅觉灵敏者比比皆是,修士踏上修炼之途,更是能够分辨十万,百万种以计,乃至更多的气味。 但却甚少有人知晓,嗅觉这种东西也可以如同视觉,声音那样被误导。 它也可以如同海市蜃楼那般,给予对手错误的感知反馈……” “这么说来,他们是陷入了气味所营造的幻境?” “我此前听你们说,亦幻亦真,这当中还掺杂了梦道的法诀?” “不错,准确来说,这是香念造就的移觉……” “那可还真是复杂啊!” 王大师和金大师不由得对李柃投以深深的敬佩。 兼修多道,融合贯通,这实际上是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水准。 但现实是,诸多道途联系不深,彼此界限泾渭分明,专攻一道就已经艰难,很难在两者都有所成就。 这时,众人又闻到了一股带着馥郁芬芳的茶芜香。 神志略感恍惚间,似乎连自己的精神意志都被其影响,看到了一幕奇异的幻景。 但见偌大的北霄岛主岛上空,雾霾如盖,倾覆全境,一阵煌煌光雨如雾似幻,飘洒而落。 北霄岛上的灵峰福地品级不低,从位格上来说,并不逊色于李柃手中的龙脉分支,因此完美取代了它作为力量源泉,大海之中水元充沛,生成的雨云同样适合于施展这门法术。 于是,李柃曾经在小榄岛上试验成功过的罗天大醮光明雨落满阵内洞天。 金光大盛间,地面上似有多多充满生命力的金色花朵绽放。 它们如同黄菊,幻化为人形,一个个披坚执锐的将士浮现出来,身上穿着耀眼的黄金战甲,手上刀枪剑戟数种兵刃,尽皆熠熠生辉。 众修士注目而望。 众妖修也投以讶然目光。 但见成千上万金甲将士占据了阵内洞天的空间,也占据了街市上面的长街通路,将整个战场包围得水泄不通。 此情此景,有诗赞曰: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杀!” “杀!” “杀杀杀!” 杀声震天中,千军万马动了攻击。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王大师面露骇然之色,但却现,自己想要转移目光,都变得奢侈。 这股声势之中蕴含着迷人心智的奇异力量,实际上是从闻到香味开始就已经中招,不明就里之人想要通过闭目或者其他种种手段破除幻景,不啻于缘木求鱼。 而当幻境无法可破时,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在欺骗你,那就算是幻景,也成为了真实。 即便心底深处理智尚存,明明白白的知晓对方并不可信,仍然要陷入巨大危机之中。 众妖修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北霄岛上不可能藏有这样一支精锐的兵马,无论从成本角度,还是现实的条件,都不允许。 修仙者也从来没有豢养这等兵马的必要,千军万马,能敌一人乎? 从逻辑上来说,就不可能。 然而,修仙者同样有撒豆成兵的神通法术,大能高手一人召唤出千军万马并不困难! 就连他们当中的某些高手,都能以海水幻形,施展变化之术,召唤类似的兵马,只是规模和力量无法与大阵加持的罗天大醮光明雨匹敌。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兵马究竟是从何而来,也不知晓其实质究竟是何物,那就不得不当作真正的兵马去应对。 果然,当对方冲杀上来,凛冽杀机伴随着罡锋气刃四溢,甚至令得在场修为最深之人都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威胁。 噗嗤! 转眼功夫,海马模样的妖修战将就撕裂身前数甲士,当空拍出一掌,血如泉涌。 十余甲士都不敌他的力量,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但不待他转圜,千百投枪伴随着箭矢如雨而落。 复又有其他兵马结阵,借助天地之力斩出巨大气刃,当场削平下方诸多建筑。 片刻之后,就开始有妖修受伤,而那些被杀死的黄金将士复又从空中浮现,仿佛梦灵无穷无尽。 一番大战之后,终于有妖修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转为攻击四周的场地。 在众筑基大妖的全力施为下,李柃和林箕联手布设的大阵遭受到了高强度的轰击,几乎每一寸地面都被生生的犁了好几遍。 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依旧承受住了,并在愈演愈烈的兵马围剿之下,将众妖修彻底拖住,耗尽气力,逼入弹尽粮绝之境地。 迫不得已之下,几名明显身份地位不凡的妖修高手动用保命手段,身影一闪,就以神行之术脱离了战场。 这是结丹境界,掌控虚空的挪移之法,能破绝大部分的困阵,杀阵。 林箕对宇道洞天掌握程度不深,还无法部署下那种禁绝一方天地的完美困阵,因而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但筑基境界施展这等法门也有代价,至少,他们没有办法把那些缺乏手段的同僚带走,仍然有大半之数,足足七名妖修被留下来。 妖修文明程度不高,器道,丹道,符道等等诸法明显不如人类强盛,炼制这等类似符宝的东西,往往是利用结丹妖王的鳞片或者其他珍稀宝物为原材。 就好比妱夫人居住的螺蛳道场,乃是结丹妖王的遗蜕,整整一副甲壳所炼成。 这种东西,明显是不可量产的。 就算人类,拥有着神行之效的符宝也少之又少,结丹之下的境界,很难享受这等待遇。 身份地位的差距在此血淋淋的展露出来,一时间,被抛弃的妖修们士气大挫,连招架都变得心不在焉,险象频生。 几名商会高手趁机出手,终于舍得亲身上阵,进入阵中将他们全部擒下。 “什么,竟然生擒了七名大妖战将?” 这边的战果很快就被上报,当商会之中那些结丹长老们得知具体情形,不由得震惊无比。 他们自己在那边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倚仗大阵阻挡了敌方妖王,什么都没有留下。 却没想到,这边一口气就生擒七名大妖战将! “妖族的修炼天资与我们人类截然不同,血脉优良者,几乎成年就可以确保踏上修炼之途,特殊物种更是能够大量出产大妖级的战将……” “但就算这样,也是堪比筑基的高手啊!” “一口气就擒下这么多,这功绩,当真是百年罕见!” “竟然只凭一座五日布设的临时法阵就做到了,那究竟是什么,香阵?什么叫做香阵,当中有何玄妙?” 所有人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具体情形,于是把负责主持建造的林箕,辅助其研创的李柃,甚至在旁亲眼目睹妖修来袭过程的金大师,王大师等人都邀请过去,共同探讨与论证大力展此物的可能。 李柃自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向众人解释了大概怎么回事。 “这是小榄岛之物?就不能弄点儿阳间之物?” 有人对此表示担忧,石玑子作死殷鉴未远,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虑的。 在此不少分舵高层,相关内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如若说这种香阵是以四象衍生混元阵为血肉,罗天大醮光明雨为灵魂结合而成的复合阵法,凭借北霄岛灵峰福地之根脉,催化灵雨,招引太岁兵,的确能够解当前的燃眉之急。 但那种太岁兵,实在太邪门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难道不知三宝浮香丹是利用人面树的三宝花炼制出来?” 尚长老大力支持李柃,站出来替他说话,一句话,就奠定了此物安全可靠,能够用于此间的基调。 众人想想,也觉得有理。 三宝浮香丹可是要吃下肚子的东西,不比太岁兵危险多了? 但李柃就是有那种技术,还是值得信任的,他可不是已经宣告失败的石玑子。 商讨一番,当即决定道:“眼下战事要紧,宜当尽快铺展开来,扩大此阵规模!” 第313章 李柃出使   在此之后,林箕获得商会大力支持,彻底成为寄以厚望的唯一主力。   原本参与竞争的金大师,王大师彻底沦为陪衬,但是李柃大方放出香阵法门,令得他们有机会一窥新阵的究竟,也就没有什么可说,任劳任怨的担任助手,为林箕的大阵添砖加瓦。   手头上的战俘也被好生利用,商会终于找到机会延缓鲛人进攻,也有底气主动提出和谈,不失自身利益了。   尚长老私下找到李柃,对他说道:“你该兑现承诺,出使鲛人国了。”   李柃道:“好吧,我且试试看。”   尚长老道:“如若能让鲛人退兵,你居功至伟,商会定然不会亏待。”   李柃听罢笑笑,他相信商会不敢拖欠自己太多,但真信这些承诺,就傻了。   自古以来,亏待功臣的事情还少吗?   不过他这次答应出使,也有自己的谋算,除了能够切实获得长老会的席位,提高香市掌控之权和对金钱大道的影响力,还有诸多计划。   尚长老又道:“鲛人国的渊客乡在大海深处,这山长水远的,来回要花不短时间,你就用这神行符往来吧,这是商会暂时借你使用的法宝,到时候可要记得还回来。”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说罢,掏出一张通体泛黄的纸符交给他。   李柃看了看,上面绘满如同蝌蚪的咒文:“神行符?”   尚长老道:“不错,此物是用古之神树建木的木芯浆炼制而成,薄薄一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里面更注有商会长老所贡献的法力,具有挪移神行的妙用。   不过想要去往指定的所在,必须通过地脉郁结的特殊所在才行,商会曾经在古时往来天下,建立了不少这样的站点,我会给你通用的阵图,到时候找到北霄岛附近的站点,就可以跨越数十万里,直接赶往渊客乡。   这种符箓使用过后,需要蓄能一月之后方可再用,所以也不是随意可以动用,切记。”   李柃道:“这可是好东西,此前阵中逃掉的那几个妖修,也是用类似之物脱困的吧。”   尚长老道:“除了神行之外,的确还有短程挪移的作用,可以助人从一些小洞天内脱困,但也同样需要蓄能一月左右。”   李柃道:“那我这次立功不小,干脆给我得了,说什么借。”   说罢,就将其收了起来。   尚长老道:“回来再说吧,要是谈判顺利,给你也未尝不可,但若不顺利,总不能就这么把如此宝贝给你吧?”   李柃闻言,不禁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商会是吊根胡萝卜在我这头驴面前啊。”   尚长老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言语之间,却竟没有否定他的说法。   这件法宝,当真有可能就是给李柃的报酬,但前提是看其表现与功劳。   在尚长老的指引下,李柃将其暂时祭炼,知晓用法,然后又见对方拿出一个锦盒,似乎是个专门制作的法器。   李柃将其打开之后,一枚通体莹白,珍珠般的宝珠显露出来。   尚长老解释道:“这是商会宝库之中调拨出来的中品灵材水灵珠,价值不菲,便是交换两三件低甲法宝都绰绰有余了,可以用来当作见面礼送给海姬,其他礼物,我给你开个条子,自己找岛上庶政管事要去吧。”   李柃问道:“我该挑些什么礼物为好?”   尚长老道:“妖修文明展程度不及我人族,本质上相当于边荒蛮夷,一些民生物资或者享受之物还是颇受欢迎的,你可以挑些惠而不费的东西。”   当场开了一张条子,竟然是价值百万符钱之内,库内诸物皆许,要李柃自己去选择。   李柃看了看条子,若有所思:“投其所好吗?”   尚长老道:“李柃,你是否以为,修士就当真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李柃道:“我倒不这么认为,因为我是一方宗门之主,每日操心弟子门人吃喝拉撒,修炼上进,道统传承,理念主张,只怕是比凡世间的浊官疍吏还要麻烦。”   尚长老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呀,身在红尘,百事牵扯,这是入世修行的日常,倒与是否散修无关。   除了这些日常的事务之外,偶尔也会有无妄之灾,好比这次,明明是别人家惹出来的祸端,却要整个商会承担,但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的确是商会中人做错了事情,我等平常多受商会庇护,享受各种好处,都是要偿还的因果,就当是人劫了。   不过我想说的是,鲛人那边同样如此。”   鲛人是以氏族为根基的部落王国,许多风俗习惯和理念仍然处在原始时代,领袖是天然的王者,身负一族利益,比我们所受的束缚还要更大。   我们至少还可以斩断自身因果,寻求出世机会,他们却与自身血脉绑定,几乎无法做到。”   李柃默然点头。   一名修士想要出世修行,逍遥自在,总是会有阻碍。   当其冲者,是父母妻儿,血脉恩义。   这在世俗王朝有所安排,百十年后,直系血亲,爱人朋友死绝,子孙繁衍,因果自然消散,无形的束缚也就弱小了许多,变得不足为虑。   如同李柃这般创立宗门,传下道统,也只需要几百年间培养出得力弟子,传递香火,就能渐渐退居幕后,成为太上长老。   甚至还有一些入魔者,杀亲证道,百无禁忌!   届时,都能人道圆满,追寻天道。   但妖修的血脉是根植于骨髓深处,与自身修炼天资相绑定的。   他们虽然对族人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却也同样背负着族群的因果,许多事情都要以族群利益为上。   物竞天择,自然选择之下,族群繁衍生息所需的条件,就是他们的天道。   这或许是妖修文明远远不如人族达,修行者并未斩断出身羁绊的缘故,最开始只是在天道层面有所显现,但后来,种族文化,风俗习惯,道德观念也被调整过来,形成有形无形的束缚。   想想玄洲那边,都要从封建王朝展到皇朝帝国了,道天地人,脱有门。   海荣是为追杀伤害自己族人的恶徒而来,那么海姬那边,也可以利用惠泽族人的好处加以取悦。   再加上商会表达出的追查决心,很大可能选择原谅。   族人因果,族人解。   把握到了这个关键,出使鲛人国就可以围绕它来做文章,不至于毫无头绪。   其实现在的形势,对于商会,还有李柃都是非常有利的。   商会这边刚刚得了一场大捷,手中扣留多位大妖,又曾在此前击伤海荣,谈判起来颇有底气。   唯一担心的是,鲛人和血鲨盗形成联盟,再有其他别有用心之辈趁火打劫,就要战乱不断。   所以李柃的任务就是说服海姬,下令让鲛人退兵,瓦解潜在的威胁,那样商会就能够腾出手来对付血鲨盗,趁火打劫者也将不战而退。   “原本出使异族是要有陪同人员的,既是相互监督也是撑场面,但我们在这里无法安排,只能等你通过地脉传送至那边之后,再从当地堂口进行选择。   对了,鲛人长居深海,是个比较低调的种族,不像虾人,蟹人,鱼人那些一样常见,你可以看看这些书,都是前辈高人们游历四方之时的见闻。”   她随后给了李柃几本书,分别是《渊客乡风俗考》,《鲛人国游记》等等名目。   平常不惯远行,也没有怎么和异族打交道的人不会去研究这些,李柃同样没有读过。   但如今临时抱佛脚,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回到月沙岛,把这件事情告诉慕青丝,慕青丝当即表示道:“夫君,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柃道:“神行符无法搭载两人,而且宗门那边也需要有人看顾,你还是在此坐镇吧,以后有机会再和你结伴同游。”   慕青丝大感失望,但也知道李柃这次不是去游玩的,带上自己的确不太妥当。   于是道:“那你小心一点。”   李柃将其轻搂在怀,安抚了一阵,才离开府邸去找商会的庶政管事,准备出行。   ……   北霄岛外数千里,一座面积不大的无名荒岛上,鲛人大将海荣卷尾坐在巨石上,身上气机依旧萎靡。   那一日强行冲阵,耗费他不少心力,搏杀两名商会结丹,也着实伤了元气,这才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没有那么快恢复。   不过,海荣毕竟不是简单人物,凭借着强大的体魄,竟然挺了过来。   如今他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也就开始运用自身法力,运转周天进行调养。   此岛周围荒芜一片,但却有天地元气流转,朦胧水雾如同长虹,源源不断的朝他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   不一会儿,当中的灵蕴就被析出,化为微亮光芒融入妖躯。   突然,不远处的岸边水花四溅,一名面颊带鳍,拖着长长鱼尾的海妖飞跃而起,落在他的面前,半跪于地,行礼道:“大将军,您召我有何事?”   海荣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面色凝重道:“我方才接到消息,甲将军他们竟然被人族擒住了,岛上似乎又出现了厉害的大阵,快去查探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那海妖躬身低头,应诺道:“是,我等必定尽快打探清楚!”   海荣道:“我们都是妖身,又不像血鲨王那边那样擅长和人族打交道,这件事情也委托他们帮忙查一下,顺便催催,让他们尽快赶来支援。”   海妖诺了一声,转身下水离去。   不久之后,又有另外一个妖修匆匆上岸,是个身穿天然铠甲的蟹人。   “大将军,南边涛字营现敌踪,似乎是从北霄岛上溜出去的筑基修士。”   海荣听到,冷哼一声:“从北霄岛上出去?不管是不是商会的修士,都抓起来!”   商会抓了他们一些人马,他们也要有相应的俘虏,才能在抗衡之中不落下风。   此前封海,还只是针对那些宝船,飞舟,但如今,连散修也要管上一管了。   蟹人当即回应道:“将军已经亲自去追。”   远方,茫茫大海上,李柃带着几分纳闷,感应着后方追击自己的气息。   “难怪商会不派人跟我一起出使,这些妖修已经封锁了海域,大张旗鼓经过,真的多有不便啊。”   他此时正在赶往传送节点的地脉所在,大概有五千多里的路程,不久之前还悠哉悠哉的一边赶路一边看书,谁曾想,被巡海夜叉瞧见,立刻就通知了领军的大妖,派人追了上来。   李柃感应到,追击自己的是一道筑基中期的气息,算起来也有三百多年修为的样子,比自己如今的修为深厚多了。   但他并没有慌张,而是猜测着对方意图,以及思索应该用什么办法摆脱对方纠缠。   不久之后,李柃故意放缓度,等着其过来。   遁光停下,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面颊带腮,肌肤上残有鳞片,背后长着几根鳍翅的菲鳞族妖将。   这是一种海中旗鱼类的妖属,手提骨叉,非常谨慎的远远观望了一下,见李柃的确是独身一人,这才凑近,喊话道:“兀那人修,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柃拱了拱手,笑言道:“这位将军,我只是路过的散修,何必为难?”   妖将道:“休要诳我,你明明就是从北霄岛上出来的!”   李柃道:“北霄岛上难道就没有好人吗?我知你们正在和商会开战,但这应该与我们散修无关吧。”   妖将道:“我不管,大将军的命令就是要抓人,识相的话,我可以不伤你,但若敢反抗,就怨不得本将军了。”   李柃闻言,略感诧异,旋即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要抓人质和岛上的妖质对换。   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合该是自己的劫数。   李柃认了这个因果,但却不可能束手就擒,当下祭出法宝……一大堆财宝和符钱,呵呵笑道:“这位将军,还请行个方便。”   妖将:“……”   旋即却是面色涨红,勃然大怒:“我是那种妖吗!兀那人修,吃我一叉!” 第314章 血鲨盗现 “你这又是何苦呢?” 李柃轻叹一声,身影化烟,躲开了攻击。 “哟呵,还有几分本事。” 妖将大笑起来,手中骨叉挥着,如同轮毂转动,舞得呼呼作响。 四周的天地元气受此牵引,如有长绫搅浑,剧烈激涌,转眼之间,一道巨大的水元凝成叉影,以水流之势冲击而来。 巨浪滔天之中,海面翻腾,剧烈的余波四散溢开。 这妖将不愧是跟随妖王征战多年的勇武之辈,三百年修为倒还在其次,平常的太平修士,无灾无病活过三百道龄,甚至靠着服食丹药也能拥有这般的法力。 但他身经百战,二三百年间厮杀无数,每一分法力都得到锤炼和提纯,调动天地元气的本领根本不是那些太平修士所能比拟。 手中骨叉似乎也并非凡物,而是妖魔骸骨所炼制的法宝。 此物看起来粗糙,实际上却拥有着骸骨原主道体所具的神通威能和妙用,挥舞之间,水元相随,如同罡煞所凝成的锋刃四散飞舞。 水之幻形,无拘无束,被他塑造成为巨大的矛刺,如同一头巨兽的獠牙扎下。 庞大的水体接连扫过李柃的身影,便是以化烟之术避开了正面的交锋,仍然被带走不少元气。 不过李柃兀自立于原地,岿然不动,默默运转众妙化香诀的心法。 一股蕴含着七情六欲的幻彩流光升腾而起,斑斓诸色交混,酸甜苦辣呈现。 这是迷神香,百味杂陈,熏人心志。 妖将面露惊异,连忙以妖元屏住自己鳃门。 但他虽是异族,修炼出人形道体,也就拥有了人形道体的窍门。 不一会儿,昏昏沉沉的异样之感传来,喜怒哀乐,忧思惊惧同时呈现。 “古瓦?”妖将骇得本族方言都吐了出来。 他的动作开始迟缓,舞得密不透风的叉影露出破绽,很快就被李柃隔空一掌拍飞,身躯如同炮弹落入海中。 妖将大怒,在水中稳住身躯,妖力弥漫间,一头海水凝聚的庞大兽形飞跃扑击。 水魔幻形术,海楼压顶! 轰隆! 巨兽猛然砸落,庞大的冲击力向四面八方扩散,掀起了惊涛骇浪。 方圆上百丈,海水倾覆,如同高楼大厦崩塌。 紧随其后的就是海啸冲击,每一个方向都拥有着裹挟天地之威所形成的巨力。 李柃依旧身化轻烟,如同一缕飘渺无踪的香气卸去攻击,虽然天翻地覆,无法损及分毫。 妖将终于面露惊疑之色,本以为李柃躲开攻击只是一时运气,但却没有想到,竟是真正的高明遁法。 “不要白费力气了,道高一尺,法高无涯,我比你不知道多了几层楼,修为法力也不是很弱,以你实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李柃察觉到对方的动摇,开口说道。 他伸手入怀,突然挥袖,一道长长的光影闪过,薄如蝉翼的素纱绫飞腾而起。 “昂!” 宛若龙吟的长啸中,蝉翼素纱绫卷向妖将。 妖将被迷神香熏住,反应有些迟钝,立刻就被庞大的巨力束缚,一只手完全无法动弹了。 想要挣扎,却见素纱绫幻形如水,再次卷向另外一只手臂。 紧随其后,是左脚,右脚。 最终,就连身躯也被裹了起来,紧紧缠住,难以动弹。 妖将强忍着迷神香熏陶所带来的昏沉之感,用力挣扎。 却不料薄薄的蝉翼素纱绫本质上是元婴层次的神魂之力所化,糅合了玄洲大6之上,一方山川大地的龙脉支流,位格之高,远非他这个区区大妖所能想象,竟然撕扯不开。 李柃的力量也施加于其上,足足百年修为,就能够牵动倍数于己的妖体,乃是暗中催动了三头六臂的元神天赋。 李柃牵住蝉翼素纱绫的另外一头,轻松将其提了过来,哈哈大笑道:“这位将军,你曾说识相的话,可以不伤我,正所谓一啄一饮皆由前定,如今你落到我手里,我也不伤你,且将你放置荒岛,自唤部属来救就是。” 说罢带着他往附近一座肉眼可见的礁石赶去。 妖将气得七窍生烟:“放开我!” 堂堂妖将不要面子的吗,这要是真的被丢在荒岛,唤部属来救,老脸往哪里搁? “莫急,莫急。”李柃口吐芬芳,又再吹出一口迷烟。 这是他以借法之术转化的迷神香,浓厚韵味熏得妖将神志不清。 妖将顿时两眼一翻,说话都浑沦起来:“阿巴阿巴……” 李柃来到岛礁,将其放下,又在附近燃起几炷香,分别是具有安神固梦效果的幽梦香,熏迷精神,扰乱心智的迷神香,还有些微临时调和的助眠香,令其陷入沉眠,无法自拔。 这样的梦境极其之浅,稍有风吹草动,就有可能醒来,不过李柃也没有打算困住对方太久,只是给自己一点时间摆脱纠缠,让对方知难而退。 等到自己赶到地方,运用神行符挪移传送,就彻底摆脱了。 不久之后,李柃离开原地,匆匆而去。 妖将好不容易才挣脱梦境,终于得以清醒,恢复自由。 他睁开眼睛之后,一个骨碌翻身而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砸烂李柃留下的香品,然后飞离岛礁,大口喘气。 “可恶,我竟然遭了那人修的道,还被他逃跑了!” 妖将感觉有些耻辱,也有些后怕。 倘若李柃有意杀他,只怕自己用掉保命手段,也未必能够逃脱!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空中飞来一阵遁光,一名身材魁梧,穿着青灰道袍的中年修士飞了过来。 此人面相凶悍,眼神凌厉,眉宇似乎时常紧锁,带着几许难以化开的煞气。 他很快就落在妖将面前,居高临下审视这个略显狼狈的妖修。 “你是,血鲨盗的瀖臼……”妖将有些迟疑,认出对方身份。 中年修士看了他几眼,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妖将顿时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你想作甚?” 中年修士目中露出凶光:“老子想要你的命!” 说话之间,一道黑影自掌间浮现,以惊人度缠上妖将的身躯。 这是他以修魂秘法所祭炼的煞怨。 筑基境界,精通元神领域法术的人少之又少,与之关联最为密切的是鬼道之物,但大部分都是简单驱御指使,很少有人能够将其豢养在自身道体,栽培得如同自身一般强大。 这名中年修士也是个拥有奇遇之人,带着常人所不能及的特殊手段。 妖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道身影袭击,猛然强烈咳嗽,吐出一摊鲜血。 黑影挥动利爪,以鬼怪方式没入其身,顿时间,血洒大海。 双方激战一阵之后,那中年修士仗着煞怨的特殊性牢牢占据了上风,妖将察觉不妙,忍痛怒吼:“我家大将军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中年修士听也不听,痛下杀手,一道飞刀将其脑颅贯穿。 许久之后,一群妖兵妖将在两名筑基大妖的带领之下搜寻至此,看到沉落在浅水中的妖将尸体,不由得大为吃惊。 “怎么会这样,谁杀害了他?” “将军,这里有些奇怪的东西!” 忽的,有海族妖兵找到李柃焚香所留的残迹。 “这是什么东西?”领兵的妖将鱼头皱成了苦瓜脸,凑近稍微闻了闻,顿觉精神浑噩,有些晕迷。 “都带回去,禀报大将军!” 大将军海荣很快就得到了下属的禀报,暂居的荒岛上,他手中拈着烧剩下的残渣,若有所思。 “大将军,若我没有认错的话,这就是北霄岛上香市所出的迷神香。 修仙界中已经开始流行此物,但如此品质,恐怕只有积香宗宗主,香道大师李柃本人才能炼制,我们最近也打探到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北霄岛上的镇守长老似乎有意让他出使鲛人国,借助贵国公主之力平息战争。 也就是说,他现在极有可能已经赶往渊客乡,前去游说,这位巡海妖将无意之中现了他,想要阻止通行,结果被杀害……” 海荣面前,一名文士模样的白衣青年侃侃而谈,分析着当前的局势,还有牵扯海荣在此间作为的诸般利弊关系。 他似乎有意无意,将矛头指向了即将出使渊客乡的李柃。 此人正是血鲨盗的七当家,曾经在竹步国一带海域闯出赫赫威名的大海盗童志峰。 海荣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全信,反而多有忌惮之意:“你们血鲨盗在北霄岛上的眼线藏得还真是深啊,竟然连这种消息都能打探到。” 童志峰淡淡一笑,谦虚道:“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我们海盗虽说时常劫掠商会,但商会之内,山头繁多,也并非是与所有人为敌,这一次大将军若想报仇雪恨,最好也是平息怒气,专注于真凶实犯。” 海荣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但在其告辞离去之后,就立刻召来心腹,传音吩咐了几声。 …… 鲛人一族深居重洋之内,大多都生活在远离大6架的所在,在一些为特殊海域所包围起来,如同6上十万大山的深处,有些海中峰群露出水面,形成了适宜这种海中妖族生存的疆域。 一路上路途遥远,危机重重,不知分布着多少蛮荒海兽,凶险异象,等闲的筑基修士都不见得能够顺利找到,唯有结丹境界以上,有着挪移神行的手段才能视天堑如坦途,轻松来去自如。 不过这一次,商会也有所准备,特意为李柃这个筑基修士配置了拥有着挪移妙用的神行符。 李柃只花了小半天功夫,找到北霄岛外三千余里的一处海沟上空,就将其激,气机融入地脉。 在一阵宛若御气游神的扭曲变化之中,李柃感觉自己身躯失重,化作一股无形气机,被拽了进去。 半梦半醒间,有种整个人都被拉入管道,在蜿蜒曲折,但却彼此连通的地脉之中飞快游动的古怪错觉,不知不觉间,重力牵扯之感恢复,身影在其中一处浮现出来,重新恢复原状。 等到李柃定下神,看向前方,已然是一个陌生的海域。 “果真一瞬数十万里!” 李柃修炼过知时识地的神通,感应地脉元磁,顿时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远离北霄岛的所在。 他啧啧称奇,感慨了一阵,开始重新校正自己的感应,确定下自己在海图之中所处的位置。 一会儿之后,李柃找到方向,径直向东飞去。 前方三千余里就是鲛人所在的渊客乡,一个位于重洋深处,海中群峰突出水面所形成的宜居之地。 不知不觉中,前方的海洋变得蔚蓝而又明澈,李柃目光透过水面,看到了数十丈下的山峰和原野,成百上千里的水中高原绵延而上,不时可见一些露出海面的岛屿,如同一颗颗明珠点缀在平静的镜面上。 此间的高原约莫有数千里大小,规模远胜北霄岛,而在更东侧的远方,却是深邃的海中盆地,无数海沟,深谷坐落于其中。 这里的天空是蔚蓝而又纯净的,似乎是因灵峰福地未曾受到人工干扰的缘故,大量灵气伴随着地脉外泄,汇入洋流之中。 无数的鱼虾和海藻在浅海之中生存,构成了充满活力的生命摇篮,如若有人类在此生存,肯定要想办法将这些灵气收集起来,为自己所用,根本不会如此奢侈。 大量鱼虾海藻的汇聚,又引来了许多身形庞大的海兽。 这些大多都是一些性情温和的大鱼和巨怪,身形规模在数丈至数十丈不等。 “好一个洞天福地,真是鱼类的乐园!” 但凡郊野之所,人迹罕至之处,多见钟灵毓秀,从这一点来看,人类宗门和各方势力开灵峰,封锁灵脉,大兴土木的作为,当真是破坏了许多东西。 不过李柃还未等好好欣赏此间风景,就见前方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定睛看去,只见其人身蟒尾,末梢带着人鱼般的宽鳍,乘着水波泡在下方的海域中。 这是一个成年的雄性鲛人大妖,气息很强,远胜此前遭遇的巡海妖将。 他似乎知道李柃要来,不由分说,掀起水波,铺天盖地般泼了过来。 李柃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第315章 海姬 思忖间,李柃察觉到,一股淡淡的危机之感袭来。 似乎有股阴谋的味道。 他来不及多想,飞快避开对方攻击,从怀中掏出一件被镶嵌在紫金边框里面的八角宝镜。 “着!” 摄魂镜红芒流转,猩红血光照映,击在对方身上。 那大妖被点射一下,立刻就如同触电,身躯僵滞起来。 片刻之间,他恢复清明,重新恢复自由,可是李柃身影已然化为香气,如丝如缕,飘荡在空中。 无形巨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以乾坤借法凝聚浩然正气,一个身穿玄青道袍,温文尔雅的年轻道人身影浮现。 大妖手中提着一柄以骨刺炼制的长枪,把手一挥,如同神光激射。 却见元气激涌,那年轻道人径直被长枪穿了过去,轰然巨响中,身后海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妖眼睛微眯,露出些微疑惑和惊讶的神情。 这是信灵香的香神,根本没有实体! 萦绕在香神周遭的天地元气乃是寄体化形的凭依,被罡风带走些许,但是损失不大,仍然能够稳定维持着香神的形体。 李柃以心意操控着香神高高飞起,避过大妖紧随其后的连击,复又长袖一挥,一团团尺许大小的玄水光球凭空浮现。 忽忽忽忽! 风雷呼啸,光球砸落,如同星陨的水球爆炸中,剧烈的冲击波四散扩张。 大海之中充沛无比的水元被调动,激荡之下,大妖身影节节退后,一个不慎,竟被炸飞出去。 李柃暂停下来,传音道:“这位道友,我乃北霄岛人族使者,来此渊客乡,是为求见贵方领袖,鲛人公主海姬。此外,我家老祖黄云真人与公主殿下也有几分交情,这般对我,绝非待客之礼呀。” 大妖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到,更显恼怒了,气冲冲道:“少废话,你杀我国巡海将军时,怎么不讲交情?” 李柃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杀了你们的巡海将军?” 大妖道:“敢做不敢当,算什么修士!” 李柃道:“道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妖道:“待我将你拿下,仔细审问不就知了?” 李柃大感头疼,暗叹道:“真是无脑啊!” 这个鲛人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样的性情和风格都是理所当然的,有人细心缜密,自然也有人鲁莽冲动。 李柃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一边施展香形术躲避对方攻击,一边操控香神与之纠缠,一边暗自思量起来。 “听他说法,好像是北霄岛那边出事了,巡海将军,难不成是指那个被我擒下的海族战将,他死了么?” 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就算对方想要诬陷自己,也不会凭空拿这种事情作由头,那个巡海将军多半是真的死了。 可距离自己遇到他也不过几个时辰功夫,是谁跟在后头捡了便宜,让鲛人们以为是自己所杀? 李柃忽的福至心灵,生出几分冥冥之中的直觉。 “难道是血鲨盗?” 这种事情,很大可能是偶然路过的草莽散修干的,但也有可能,是血鲨盗。 这不需要什么线索,证据,凡人才讲究这些东西,修士之中的智者上体天心,下察人意,能够由心而断,知晓因果牵扯。 元神大道造诣越高,神魂本质越强,便越清楚明白。 不过,就算猜测到了有可能是血鲨盗所为,李柃一时之间也无法争辩。 他能感应到这些,不代表对方也能感应到。 又或者,拿出证据也不会相信。 他只是凭着冥冥之中的预感,察觉到这件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眼下虽然小有危机,但这大妖鲁莽出手对付自己,动静不小,想必也已经引起了鲛人高层的注意。 自己和鲛人公主海姬有过两面之缘,就算看在老祖面子上,也不可能当真喊打喊杀。 于是李柃支撑着,等待对方赶来。 这大妖修为比李柃和那巡海将军深厚许多,但诸般手段下来,只磨去信灵香香神些许元气,也不由有些气馁,愤怒之下,长啸一声,身上威势更甚。 他面颊,耳背上,鳍刺晕染,血色凝现,手中骨枪妖元澎湃,似被打开了某个机关,引得四方天地震荡,元气激涌,如有巨大漩涡在脚下海底卷动起来。 方圆百余丈,乾坤借法,水元高凝聚。 原本蓝天白云的明媚风景变得一片肃杀,有如暴风雨来袭前的压抑。 李柃从中感受到了庞盛的气息,这大妖的修为起码也有六百年水准,凭此撬动的天地元气,径直把方圆里许的海水都搬运了起来,凝聚成为一尊高达百余丈的鲛人神祇。 此尊呈现出雌性鲛人的形象,因为鲛人乃是母系氏族的社会结构,女尊由来已久,整个族群之中,掌握神通伟力,大能手段者多为雌性个体,也只有真正身负王族血脉者,才能拥有结丹,成婴的天资。 从这一点来看,此前进攻北霄岛的鲛人大将海荣,无疑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因为他是雄性鲛人,很大可能是王族旁支,亦或拥有着额外的奇遇机缘,才能成就妖王。 在召唤出这尊海水凝聚的神像之后,水元幻形,如同厚重战甲披在了大妖身上,这大妖身影隐匿在神像身体内,一举一动,震天撼地。 轰隆! 鲛人神祇摆动长尾,滔天巨浪再次袭来,这仿佛只是随意一扫的威能,看起来就不逊于此前大妖费力掀起的巨狼。 而在这举动之中,祂手中水元凝聚的战戟往前刺来,更是直接透过水幕,戳中香神。 原本就身影虚淡的香神遭受重击,大量元气流泻,香魄被水元冲刷,变得如同泡影。 李柃吃了一惊,他自创出这种法门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香神将行崩溃。 不过这也实属正常,他如今的香神观想法毕竟只是筑基境界的层次,自身修为实力不够,还无法将其推导至应有的境地。 按照李柃原本的设想,此术为逆风之香,无形之香,应该主打元神大道的感应,不受任何实体攻击影响才对。 当它越一切物质根基和寄体托物之术,才能成就希夷妙法。 但这神像似乎也拥有着堪比元婴的位格,甚至可能涉及到了更高层次的大能力量,即便自己法术当真达到那等程度,胜负高下,也仍然要看各自修为法力。 大妖再次刺出一戟,悍然扫动间,香神终于彻底消散。 李柃寄托在其中的法力自动溃散,倒流回体力。 这几份法力好似受到了被挤干的海绵,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短时间内不得天地元气补充,是无法再驱动了。 李柃只好将其纳入本源,温养起来,同时再度召唤。 一个手撑雨伞,清丽可人的冷艳少女浮现。 大妖第三戟再次袭来,这一回,是大开大合的劈砍。 冷艳少女把手中纸伞往上一抛,天地元气凝聚其中,化作一面抵挡住前方数十丈的弧形厚盾,罡元气劲形成的壁障厚达丈许,望之如铜墙铁壁。 轰隆! 战戟劈在了墙壁上,出山崩地裂般的撞击之声。 这一回,鲛人神祇的力量似乎有所下降,终于无法再势如破竹了。 拒邪香香神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反把战戟震得弹起,元气溃散间,水流如注。 片刻之后,更是如同烧融的蜡烛,软化掉大半,整个战戟的头部都消失不见。 与之相应的代价是纸伞所化的盾壁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罡元气劲如同烈风,不断向外涌出。 “哼!” 大妖怒气更甚,他没有想到,李柃竟然能够挡下他这一击。 水元凝聚,再度化形,原本熔断的战戟重新生长出来。 大妖将全身力量都倾注到了其上,眼见着又要刺出。 冷艳少女挡在李柃面前,双手伸出,虚撑伞盾,神情一如既往的肃穆凝重。 “住手!” 就在这时,天上一道气机浮现,有鲛人从远方的岛屿赶了过来,终于将其拦下。 出手者似乎实力不凡,转眼功夫,白芒流转,就将大妖身上水元解除,庞大的神像失去法力加持,转眼功夫尽数崩落,在海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殿下!” 那大妖看向来者,面露惊异之色。 李柃也看了过去,果是那位鲛人公主海姬。 她面容姣美,五官精致,头呈现出几分红霞般的绚丽,波浪般披在身后,眼瞳是碧蓝色的,清澈通明,如同宝石,眉宇之间一贯带着股似哀似怨的忧愁,令人望而生怜。 但在此刻,这股美人愁的气质之外却似多出了几分威严,目光注视之下,让人由衷的心生敬畏。 大妖连忙行礼参见。 海姬轻启朱唇,开口道:“廉泃,你太意气用事了,?将军虽然是你好友,但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何必推到李公子身上?” 复又对李柃道:“李公子,实在抱歉,让你受惊了。” 李柃神色不动,道:“见过殿下!自本宗成立,殿下赏脸,亲自前来参加庆典至今,已有三十二年过去了,果真是青春不老,风采依旧呀。” 海姬面露微笑,她知道李柃旧事重提,是为了提醒自己,他背后还有黄云真人。 若无黄云真人,她不会认识李柃,也不会去参加他开宗立派的大典。 此外,他也不是什么李公子,而是一方宗门势力之主。 大妖廉泃不忿道:“卑鄙人修,套什么近乎!就算殿下参加过你的开宗大典又如何,你杀了我们的同胞,就得血债血偿!” 海姬道:“廉泃,休得无礼!我知你关注此事心切,冲动之下才做出如此蠢事,但你堂堂大妖,怎么也跟凡类一样意气用事,而且如今事实不清,些许线索还有颇多可疑之处,究竟是谁做的还不清楚。” 大妖廉泃委屈道:“公主殿下,他就是从那边过来的,时间完全对得上!” 李柃道:“且慢,公主殿下,还有这位将军,能否告诉我究竟生了何事,听你们所言,似乎是此前想要拦截我的妖将死了?” 大妖廉泃道:“你敢不认么,那岛礁上现了你所用的香品!” 李柃讶然,好一阵才无奈摇头,道:“我对此事深表遗憾,但那位妖将确实不是我杀的。” 旋即,他便把自己离开北霄岛之后被那位妖将追赶,两人停下交手的事情告知海姬,并解释道:“当时我是想把那位将军留下,免得阻碍我行动,但我连束缚禁制都没有施加,只待迷神香效力过后,神志清醒,就能行动自如,就算他到时候还不服气,想要再次追上来阻我,也已经来不及。 至于此后,有什么人趁虚而入,将其杀死,我就不得而知了。 海姬殿下应是明理者,我虽与那位?将军起过冲突,但却并不代表他就是我杀的,现场遗留的香品也不能证明什么,不过是有人故意提起,栽赃陷害而已。” 大妖廉泃大怒:“你说什么,难道还能是我诬陷你不成?” 李柃无奈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海姬道:“小友,你应该知道,此前海荣去往北霄岛,就是为了追查族人被掳,为人所害之事,他麾下的部属虽然不是我鲛人血脉,但却也都是附庸势力的头目,倘若我等无法为其伸冤,怎么也说不过去。 眼下此事的确疑点重重,我是因黄云前辈之故才相信你不是真凶的,休要责怪廉泃将军。 不过除此之外,我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辈修士,直觉感应远胜一切,一切由心而,不像凡类那么武断,自己的直觉不信,偏要去信什么线索,证据。” 她意有所指,委婉批评廉泃:“眼见不一定为实,有心之人若想栽赃陷害,什么线索证据都是可以做得足的,神通法力之变化,更有虚空造物,逆乱阴阳之能,凡类感官无法识破,一旦依赖了这些东西,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了。 你是大妖,不是凡类,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武断冲动的毛病,多多问心?” 第316章 水居如鱼   李柃听闻此言,大有知己之感。   自己从始至终也是惯以闻香识人为凭依,以香臭判断善恶美丑,真假实伪。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这是天赋异禀所赐的神通,跟人的五感与智力相似,但却更为精深玄妙。   “可是……这人修当真可疑。”廉泃憋闷不已,郁郁说道。   李柃道:“我不杀巡海将军,巡海将军却因我而死,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还请二位放心,追查真凶,我责无旁贷,但同时也恳请二位暂且放下成见,还我以清白。”   廉泃没好气道:“你们人类凶残虚伪,说什么清白。”   李柃反问道:“那若我当真是清白的,将军又待如何?”   “嗯?”廉泃并没有想到,李柃故意那么说,就是在这里等着他上套。   此妖天性淳朴,人类的凶残和虚伪未必见识到,如今却算是领教了其狡诈。   李柃激将道:“好妖难道就只会冤枉人?”   廉泃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好妖好像的确不该冤枉人,冤枉人的就不是好妖了。   “如若我是清白的,北霄岛外,重兵之围,就请解除了吧。”   李柃趁机提出自己的条件,在廉泃反应过来之前偷换概念,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贵我两方原本就多有误会,唯有停止战争,彼此冷静,才能不被外人所利用,这次定是有人故意暗中谋害,说不得此前之事也与那些阴谋者脱离不开干系。”   海姬深深看了李柃一眼,嘴角微翘:“如此也好。”   廉泃纳闷的挠了挠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为何你是清白的,我们就得退兵?   不对,倘若你当真清白,退兵好像也理所当然?   不对,那些人贩子又不是你,北霄岛上终归还是有真凶在,至今都未能逼迫商会交出来!”   他慢了几拍,终于恍然大悟:“好你个人修,竟然诳我,这分明就是两码事!”   然而李柃已经跟随海姬往里飞去,李柃的提议得到了海姬的认可,亦或者说,她原本就有和谈之心,并不在乎李柃说些什么。   一面是出自于黄云真人的脸面,居中说合,不得不听,一面也是鲛人自身力量有限,占着理儿猛攻北霄岛一通,稍作报复,就该适可而止。   倘若再继续纠缠下去,难免被血鲨盗,甚至其他有心之人利用。   李柃也是把握住了此间的症结所在,才有信心来此一趟。   片刻之后,李柃跟随海姬来到了一处清澈的浅海,附近岛礁起伏,最高处甚至露出海面数百丈。   而在这处海域周围,是一个呈现圆环形的宫殿群,这宫殿远远不如人类建筑精美,而是上古风格的神殿,所用材料似乎是从海底采集而来的玄色黑岩,一根根立柱顶着巨石削成的横梁,充满蛮荒的气息。   这里大半以上地方都泡在水中,即便是那些玄色岩石,同样立在水中,一些地方设有石板铺筑的台阶,分成数层拾级而上,在圆环的中央形成一个方圆百余丈大小的圆池,最高处只有三尺不到,是个十丈见方的圆坛。   这里残留着海姬和许多其他海族妖修的气息,似乎是其平常召集部属,安排事务的所在,而在宫殿群后,各座岛屿的邻水处,散落着许多以各色岩石搭建的围坝和阶梯,形成一个又一个浴池模样的浅坑,又似宫城的废墟被淹没。   李柃想起了自己来此之前,阅读《鲛人国游记》一书所得的异族知识,晓得这就是鲛人平常栖息生活的所在。   他们常常利用天赋的能力在水底钻出深坑,那表面看起来像是浴池的东西,其实是水中居所的入口。   从这里往下游潜游,应该就是深藏在海底的灵峰,当中地道纵横,拥有着复杂的地下结构,山体则像是天然的屏障,如同护山大阵一般将里面保护起来。   果然,海姬带着李柃来到神殿附近的一座小山下,在悬崖下方,钻入一个山洞模样的地下石窟,然后往里潜游而去。   李柃以法力包裹自身,施了个避水诀,也跟着潜了进去。   这里面并不像想象之中那样漆黑一片,反而一路波光粼粼,有阳光通过山体和其他入口上面的采光井照射下来,通过洞壁的特殊材料四散弥漫,使得深处也光明如外界。   直至下潜数百丈后,来到一座宛若地底洞窟的大厅中,李柃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通道的方位和朝向都是精心设计的,特殊材料的运用,更是使得隔着二三里,光线也丝毫不衰减,直至最后,投射在大厅穹顶的宝珠上,使其散出如同晨曦的光芒。   “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水居如鱼,我如今算是见识到了,但这不废织绩嘛……”   当李柃飞进厅中的时候,几个身材玲珑的鲛人女子游了过来,腰身以下泡在水中,如人的身躯浮在水面,看起来如同美人鱼一般。   她们都是普通的鲛人凡民,但是鲛人族天生形体就和人类相似,看起来也和高阶的同族没有什么两样,语言和文化则是受人族那里传来的文明影响颇深,兼具自身种族的独特风格。   她们的穿着打扮俱皆大胆奔放,除却两点以贝壳遮掩,几乎不着片缕。   这个时候,李柃看向鲛人公主海姬,才猛然醒悟。   此前见她衣着华丽,一串串的珠贝宝石以金银丝带串联,香肩肌理细腻,如同凝露香脂显露于外,蛇腰鱼尾则以如同波涛曳地的织绡丝裙遮掩,还以为这是大胆而前卫的风格。   如今才知,这哪里是什么前卫,分明就是原始先民以兽皮,树叶裹身的故智。   所不同的是,有些部落头人以油彩涂身,以鸟羽,宝石装饰,而鲛人之属多喜珊瑚,珍珠,宝贝。   李柃见这些侍从模样的鲛人全部都是雌性。   隐约兰胸,菽初匀者,一叶犹且足以遮盖,玉润珠圆,拥雪成峰,双晕尚不能够全掩。   一个个乘波游弋,如蛇而行,身躯自然扭动。   是什么东西,晃得人眼晕?   原来是白花花的贝壳。   又再看了看四周,大厅内部空间虽然不小,但本质上也就是个海底石洞,虽然不至于徒见四壁,但却也没有太多的家具和装饰。   地面是湿滑的,带着大海的气息,鲛人族在上面行动正好,但对李柃而言,未免有些太潮。   李柃暗叹摇头:“太艰苦了,条件实在太艰苦了!”   鲛人族本身体质特殊,常年泡在水中并无问题,食物来源多赖灵峰福地所滋养的鱼群和海藻,族中有妖修,能避免茹毛饮血的尴尬局面,但是农业种植,纺织,手工,冶炼诸般技艺,只怕无从展。   虚空造物是大神通,像海姬这般的结丹修士能凭空生火,能餐风饮露,总不能变出哪怕一件普通的衣裙或者兵刃吧?   难怪此前所见大妖,使用的兵器都是大型妖魔的骨刺,稍微打磨,加以祭炼。   这哪里是什么法宝,分明就是原始人的骨矛,石器啊!   反而是虾兵蟹将所用的凡俗兵器,可能是从人类岛国得来,多见制式之物,但也用不了多久,很容易被海水腐蚀。   居家所在,同样深藏海底,法器以上级别之物太过奢侈,平常妖修都不见得用得起,而若是凡物,维护起来也太麻烦,索性以坚固的石器或者海中采集到的鱼骨,珊瑚,贝壳等物取代。   还真别说,用这些制作成常见的桌椅台柜,也别有一番风情。   李柃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自叹息。   难怪尚长老让自己带些民生物资过来,说是能够讨好鲛人族,这的确有道理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鲛人族如此穷困,看到北霄岛的繁华,焉能不趁火打劫?   想起北霄岛上坊市被劫掠,摧毁的情景,李柃若有所思。   “公主,这是……”几名仆从见到李柃进来,颇为吃惊,海姬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大惊小怪:“你们都先下去吧,小鲽,泡一壶寒潭冰蛟过来。”   “是。”众鲛女躬身行礼,悄然退下。   海姬在厅中一个石台盘起鱼尾,坐了下来,以眼神示意对面:“李小友,请。”   因为身体结构特殊的缘故,鲛人族最为舒服的坐姿是如同美人鱼斜靠在礁石上,要么就是干脆整个泡在水池中。   李柃一时犯了难,因为这个大厅之中只有几座可供人斜躺的石窝,如同天然座椅。   自己跟着斜躺,实在不成体统。   但想到对方上岸之时,为了保持礼节,也是学人端坐,李柃只得入乡随俗,顺着石窝的凹陷斜躺下来。   “公主殿下,我谨代表北霄岛向您和鲛人族致以诚挚的歉意,此前之事,的确是商会中人良莠不齐,出了掳掠鲛人的败类,但掳掠和贩卖人口,采生折割,一向都是邪道所为,我等亦唾弃,没有必要玉石俱焚,令得亲者痛仇者快。   尚长老允诺过,若得鲛人退兵,必将全力清查内部,还鲛人族一个交代,若鲛人始终攻打北霄岛,令得防备紧张,反而有可能让真正的罪魁祸逃亡……”   压下自己仿佛也跟着化身美人鱼的怪异联想,李柃神色一正,开始游说。   海姬听到,眉目微凝:“你说的我也明白,但这一次,若不给足四海商会教训,将来只怕变本加厉。   而且李小友大概不知,我鲛人族虽是王族当政,但除我们这一支之外,也还有多个部族,海荣之事,是他们那一氏族民女被掳所导致,我固然可以王族身份命令他退兵,但只怕会引起更大矛盾。”   李柃道:“我也知殿下难为,略备薄礼,以慰海荣大将。”   说着,掏出了事前准备好的水灵珠和价值百万的诸多民生物资。   这一回李柃带来的东西,包括鲛人族紧缺的铁锅,皮毛,布匹,蔗糖,药品等各物,当中一些布匹,器具,甚至特别打造成为法器的规格,每件都价值不菲。   6地上的东西,对于鲛人族而言都是珍稀难得的,鲛人族自诩海中骄民,不会如同普通鱼人海妖那样去做剪径强人,打劫过往船只,偶有入伙,只是道德败坏的个体所为,因此获得这些东西的机会十分难得。   在6地之民看来,利用精金,玄铁打造炒菜用的锅铲,器具无甚大用,但对鲛人族,却有可能是传承上千年的家庭必备之物。   布匹亦如是,像鲛人公主海姬这样的王族都衣着清凉,看着华丽,实际上多是以珍珠,珊瑚点缀,6上所产的好布得用在更重要的裙装上。   她们时常入水遨游,又亲近自然,不喜欢避水法诀,这就需要衣裙等物具有高强的抗水抗腐蚀能力,能够时时刻刻保持洁净。   凡物制作的布匹是不可能满足需求的,至少也得是灵材级的材料所制作。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6地上才有的种子,粮食,甚至茶叶,灵酒等物。   在海民眼中,那些个珍珠贝壳珊瑚等物是不值什么钱财的,反倒是一些山珍颇为难得,有些甚至称得上是奢侈享受。   海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你们有心了。”   她自己为妖王,低端灵材自然不缺的,但是自己不缺,并不意味着不需要。   这些东西能够极大改善麾下子民的生活,让成百上千的鲛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海姬承了这份情,自然要有所作为。   当天下午,她在此前的黑石神殿召来族人,亲自主持着大会,把李柃带来的礼物分下去。   6地上的能工巧匠的确不是海中之民能比,同样一种灵性材料织就的长裙,李柃带来的,明显就工艺精美,花样繁多,款式丰富许多,各种杯盏,妆具,药物也大受欢迎,就连此前还对李柃凶神恶煞的廉泃都拿了几大坛好酒和整套法器级别的杯盏。   众鲛人得了好处,对李柃感观好了许多,但想要凭此就洗脱嫌疑,化敌为友,无疑还是痴人说梦。   海姬略作沉吟,当众向李柃提出一个要求:“可敢下汙渊一趟,证明自己的清白?” 第317章 汙渊洞 “下汙渊?” 李柃听到,面上露出讶然之色。 “殿下所说的汙渊,可是那传说之中的秘境洞天汙渊洞?” 早在多年之前,李柃就已经听说过这么一处地方。 《渊客乡风俗考》,《鲛人国游记》,《洞天胜境》,《寻幽探秘录》,《海妖志异》,乃至于《万国风物志》等等各书,也都不约而同的记载过鲛人国渊客乡的这一处秘境。 据传说,这是一处位于海中火山的深洞,恰好与虚空缝隙相连,可通幽冥。 只不过,它所抵达的既不是梦界,也不是冥界,而是更加虚无缥缈的心灵之境,心相原。 这是一个唯心之所,精神的力量极盛,物质将被压制。 海姬道:“不错,这处地方就是外界所传,可以照应心灵的所在,也是我们鲛人一族的圣地。 外界对汙渊洞多有误会,编造出种种传说,但这些传说的相同之处,汙渊洞可以辨别是非曲直,分晓善恶忠奸,却是真实的,我们也时常利用它来评判族人,兼有洗涤心灵,坚定信念之效。 如若你是真诚友善者,进入此间非但不会受到伤害,反而能得不少好处,若是虚伪恶意者,将会在深潜进洞的期间逐渐被海水碾压,直至无法承受。 当年黄云前辈游历至此,也曾慕名入洞一试,正是因她成功潜入三千丈的深度,我族才将其奉为上宾。” “三千丈?”李柃微讶。 海姬道:“莫要以为这么做很简单,这处地方是可以压制修士力量,改写现实规则的,自古以来,只能潜入十余数十丈,就被海水碾压致死的修士比比皆是,他们业障太重,进到汙渊,就相当于凡人承受万钧水压了。” 古之先民多有神话传说,好比能够明断是非,吃掉奸邪罪人的獬豸,把手臂伸进石洞,如若说谎就会被咬断手臂的真理之口。 不曾想到,鲛人一族也拥有这般的神话传说,还将拥有此种功效的所在划为圣地。 或许,这是全天下主宰讼争与劫业的道种偶然流落至此,生根芽。 但汙渊洞毕竟是一方洞天,倘若诞生灵智,立刻便是堪比地仙的存在。 这与玄洲大粼河的完整龙脉以及云上天的七彩祥云是同一层次的存在,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凝炼法则,甚至调动大道的本源为己所用,因此反而难得自我,而是成为山川大地之灵那般的朦胧意识。 李柃所阅读的那些书本撰者对其讳莫如深,似乎是因潜入此间,需要直面自身罪孽与因果,拷问心志所导致,但几乎所有记载都不约而同的承认其功效,神异之名不胫而走。 海姬似乎也认为,让李柃进汙渊洞一趟是最好的说服之法。 她自己和族人们都相信圣地的传说,只要通过了这个考验,退兵之事自然有得商量。 这么做似乎还有些许外人难以想象的好处,顺道还黄云前辈一些人情。 倘若李柃真的暗藏歹心,被汙渊洞所杀,连黄云真人都挑不出什么错处,也没有道理来此兴师问罪,这同样可以杜绝一些对鲛人族不利的影响。 “这样啊……” 果然,海姬的提议出来,就连廉泃都无话可说。 只是还有一些地位较高的雌性鲛人,似乎是部族头领的模样,显得有些抗拒。 “我族的圣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 海姬道:“他是黄云前辈门下,也是一方宗门之主,进去并不算破例。” 听到她这么说,再看看手中的的这些好处,各部族头领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干脆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一起前往。 李柃和众鲛人大妖一起来到数百里外的海底火山,透过数丈深的清浅海水,可以清晰看到,一个深洞径直向下,望之不见尽头。 这里就是鲛人族的圣地,汙渊洞。 从外面看去,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海眼,可能潜下几十上百丈就能见到尽头,之所以颜色比别处深,也是因地形地势特殊,吞噬了光线所导致。 海眼附近有一些凸起的巨石,在东侧一面形成了半月形的岛礁,鲛人们在其中修建出平台与阶梯,落在当中,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的俯瞰。 李柃心中好奇之心大盛,隐隐的,也对自己心志和元神生出几分好奇。 自己究竟能够潜下多深呢? “据说,汙渊的真实深度是无限的,它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尽头,如同这方天地宇宙,然而人力有穷时,所能承受和抵达的深度是有限的,不同修为境界的阶段也对下潜的深度有所影响,往往是以自身修为或者展潜力为依据!”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这个地方可能与劫道力量有关,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天劫考验。 只是和天雷地火不同,此乃水劫之地,借助大海水压与天地法则之中关涉心灵的力量形成劫数。 自己曾历雷火风三天劫,神魂本质又是堪比元婴巅峰,日游境界的层次,说不定能够下潜很深? 大不了,感觉不妥之时,及时浮上来就是。 和真正的劫数不同,这里的挑战是可以量力而为的,各方前辈高人之所以慕名而来,完全是因看中其中历劫新生的好处,获得一些别处地方难寻的问心经验。 “这里就是汙渊洞了,趁着小友还没有进去,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没有杀害我们巡海将军吗?” 在平台上,海姬当着众鲛人的面凝聚水元,凭空凝现出李柃此前见过的那位妖将的形象,出了自己的疑问。 李柃张口欲答,忽的感觉一阵令人心悸的奇异感受涌起。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清浅的海水下,洞穴幽深,仿佛深渊巨兽的大口。 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海恐惧萦绕心头,李柃压力顿生,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哽在喉间。 他并没有从海姬和这些鲛人大妖的身上嗅到敌对和杀机,这应该是汙渊洞本身的影响。 迟钝了好一阵,李柃摆脱这种影响,终于开口,笃定无比道:“绝无!” 海姬道:“好,那请进洞!” 李柃看了她一眼,转身跳进海水中。 在入水的一瞬间,李柃感觉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四周的波涛与鲛人族窃窃私语所出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空前的寂静随之而来,与此同时,那股诸般恐惧交混的压力却又油然而生。 复杂多变的心境影响着李柃的精神意志,令得他神魂不断波动起来。 突然,一股污秽的水流凭空而现,那竟是从自己身上析出的业障。 “我们好惨啊,凭什么你就能娶公主,当驸马,享受荣华富贵……” 李柃仿佛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玄辛国内百姓受灾,民众哀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虽不曾作恶多端,但却的确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凭自己手艺实现阶级跃迁,凌驾于绝大多数国民之上。 这与善恶无关,不平,就会有怨,平,亦同样有怨! “水压似乎变重了一些。” 李柃微微皱眉,不作多想,继续下潜。 “还我命来……” 曾经被李柃所杀的魔道修士,草莽散修,剪径强人哀嚎着,在下方十余丈处出现。 他们如同溺死的冤鬼,手臂伸得长长,想要将其拖入无底深渊。 不多时,李柃身上,背上,腰上,脚上就缠满了各种各样的冤魂,时而呈现人形,时而如同墨迹。 他被一大团毛似的黑色海藻缠住,不停往下坠落而去。 随着深度的增加,沉重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莫大的压力。 但突然之间,雷光绽放,风火交织之中,一切烟消云散! 李柃突然明悟,自己如今所见的这一切,都是筑基之前所结的因果,只是随着功德加身,晋升筑基,早已消弭。 天道恒常,时时刻刻都有冥冥之中的意志感召和记录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因果交织之下,报应不爽。 这是修士的业力和灾劫。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好人就一定有好报,坏人就一定会遭灾。 那是凡人理解的因果,不是真正的因果。 真正的因果,是强有强报,弱有弱报,因果循环,同样遵守着现实物质运行的法则。 诸般混沌因素汇聚之下,力量凝聚,最终能够展成熟,才会以天劫的形式显现出来。 同时,修士之道,问心无愧,问心方是关键! 李柃回顾着自己过往经历的这一切,默默询问自己,可曾有愧? 答案是无愧。 于是,压力陡然一空。 “李柃,你好狠的心!” “你个杀千刀的,我只是想睡你,你竟然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柃凭借识地神通,隐约感觉自己下潜到了至少百丈的深度。 曾经被自己杀死的幽魂宗林柔娘,渚元国清悠公主各自面目狰狞,满脸带血,凭空扑了出来。 原血鲨盗九当家也悄然现身:“老子竟然阴沟里翻船,栽在了你手里!” 连溧带着麾下一大群海盗,化身水鬼:“就你会捡便宜……” 然而在这时,一大群陌生的人影浮现:“恩公杀了这女魔头,替我们报仇雪恨,我们帮他呀!” “打死这个海盗,在这里我们不用怕他!”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伙并肩子上!”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冥冥之中,那些死在林柔娘手里,死在血鲨盗手里的人也回来了,他们化身成为英勇的战士,奋不顾身朝那些过往根本无法触及的大人物扑去。 扁担,锅铲,菜刀,各种武器招呼,一下就是一道血口。 林柔娘被抽魂夺魄,丝丝缕缕黑烟掠过,不断将其力量带走。 连溧等人根本无法招架,手忙脚乱,不一会儿,重演溺水,腰斩,鲨噬诸般酷刑。 渚元国清悠公主满身大汉,也出了凄惨的哀嚎。 李柃趁机摆脱纠缠,轻装上阵,愈感觉轻松起来。 但不知过去了多久,又见四面八方,一座座金山银山,案牍公文压来。 “宗主,你好偏心啊!” “凭什么我任劳任怨,为宗门效力这么多年,始终只是区区执事,我不服啊!” “你们把我的灵香买去,转手就是好几倍钱财就手,我也不服啊!” “恨啊,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该死的金钱修士……” 那并非死者,而是身边诸人出的怨气。 李柃陡然一惊,忽的感觉,下方似乎出现了一头难以言喻的巨兽,正张开大口,等着自己继续落下。 此时的业障,已然不再是简单的人际因果,而是更多更加复杂的有形无形之物。 它们凝结在自己周围,纷纷扰扰,再难理清。 不久之后,更有剑修邢锋,九灵门的石玑子,以及易尘和高庆臣等人浮现。 万万千千个形同僵尸的人影,从附近的洞壁爬了出来。 李柃目光微凝,不退反进,猛然向下继续潜游。 果然,当他游经那些污秽黑影所形成的僵尸之后,万千陌生人影出现,反将那些人撕得粉身碎骨。 至此,李柃心中压力荡然无存,一种大自在,大清净的感受油然生了出来。 “奇怪,他怎么还没有动静?” 李柃并不知晓的是,就在这时,岸上等待的众大妖已然开始有些疑惑。 汙渊洞地势奇特,等闲之人的神识根本无法探入,隔着上百丈的海水查看下面情况。 在场只有海姬一妖能够看到李柃,她所曾下潜的深度也是惊人的一千多丈,与那处洞壁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联系。 汙渊洞会随着进入之人的不同显现出不同的深度,实际上还有检测未来展潜力的功效,上百丈的话,已然是筑基境界的水准,而李柃还在一路继续往下潜游,很快就要承受他这个境界所不应该承受的压力。 海姬心中微动,暗道:“得提醒他一下,不必强求见底……” 但就在她有所意动时,汙渊洞深处,另外一道神念传来:“且慢,让他继续下潜!” 海姬讶然传音:“母皇!” 第318章 潜水者的留书 “压力好像变轻了,越往下潜,反而越轻松?” 李柃感受着周围的变化,忽的现,过某个界限之后,四方海水带来的压力反而变轻了。 这在物质世界几无可能,因为海水越往深处,压力越大,等闲凡人根本无法承受,一旦下潜个数丈,都有可能生危险。 十丈以上,是武者之流才能抵达的地方,亦或者经过专门训练之后,身躯适应水压与温度,勉强可以一试。 然而在此间,即便下潜上百丈,身躯上也似没有经受什么力量,有的只是精神层面的压迫。 修士道体强横,法力加持于身,按理说来,下潜至海底都不成问题,施展避水法诀之后,运用水元,更能视凡水如无物。 但那股萦绕心头的压力,才是真正的恐怖。 李柃此前经历重重幻象,感受着自身业力和劫数的变化,隐约察觉到,在这汙渊洞的深处,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窥伺。 一旦自己陷入那些幻象的纠缠,被自身业力所拖累,它就能够化虚为实,转化成为足以杀死自己的恐怖怪物! 而在业障缠身间,四周寂静无声,也无正常的水元波动,甚至就连光线都消失,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中。 深海,幽闭,巨物…… 一切不可言说,不可思议之恐怖,化为压力。 自身就仿佛一团海绵,被其不断搓揉,碾压。 污垢从中而出。 然而,经过临界点之后,反而变得舒适起来。 直至此时,李柃方才现,自己真正把过往种种功德罪孽抛下,善恶美丑之间,无数障碍,俱皆弃之不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赤子童心,无尘无垢的心态。 “此间名为汙渊洞,汙之一词,即是污垢之污…… 刚才感应的那巨物,是世间种种污垢与业障的集合体,一旦被其所触及,就要被吞噬?” 想起《渊客乡风俗考》和《鲛人国游记》等书当中的记载,李柃心下凛然,猜测着自己的处境。 “那么我如今的变化,是道心无碍,精神变得更加纯粹自然了? 似乎就连因果,都变得纯粹起来!” 他是拥有着元婴神魂本质的特殊之人,这一下心生感应,顿时也察觉到了自身神魂的变化。 结果低头一看,大为惊讶。 自己的身躯,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 海中水母,海蜇之流,就是这种半透明的模样。 汙渊之水不知何时流入了身躯,似乎在改造着什么,但实际上,与道体完全无关,这在古书记载之中,是涤荡心灵的表现。 不知何时,物质的道体已然进入到了一个类似梦界或者幽冥,但却更为靠近心灵的奇异所在。 在这里运行的法则,天地的规律,一切的种种,都是因着心灵感召而生成。 如若说,梦界之中的形体是梦灵,在此间,就是所谓的心灵! 岸上,观察到这一幕的海姬面上不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李柃潜得实在太深了,远远过自己的预计。 她甚至开始有些难以感应清楚李柃的所在了。 因为李柃下潜的深度已然过了九百丈,不经意间就要过她过去所曾达到的千丈境地。 “殿下,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没有上来,不会出事吧?” 因为李柃下潜深度过百丈的缘故,就连此前对他多有不善的廉泃都开始转变了态度,略显担忧道。 “是啊,若他杀害了?将军,百丈之内,必有报应,但是此前我们分明见得,他根本没有被自己道誓所杀,反而一路继续向下。” “这么久过去,也不知道抵达什么地方了,见底没有……” 想起此间的种种神异怪状,众鲛人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一入汙渊,生死由天,我们不必多管,且等他自己觉得潜够了,上来就是。” 海姬原本其实是想要提醒李柃适可而止的,但是听到那个暗中的传音之后,就改变了注意。 因为那传音者,是她鲛人一族的当代女皇,也是生她之母。 她为妖皇之尊,说话做事,必定不会无的放矢。 外人并不知晓的是,渊客乡真正的统治者,周边方圆十万里海域的鲛人女皇就藏在这鲛人一族的圣地,汙渊洞中修炼。 她常年深潜在万丈之深的海底,利用此间奇特的环境抵御外来的灾害。 凭此,可以无灾无劫,连过多关,甚至躲避天道的锁定! 除此之外,汙渊洞中的特殊环境也能造就一些独有的产物,越往深处,品相越高,但大多都产生于千丈之下。 外来之人能够达到此境者少之又少,因而至今仍然还是秘密。 “我是看不到他了,但若此后上来,也许能够通过带上来的产物略作判断…… 还有,为何母皇也开始关注此子?她是什么时候被惊动?” 海姬心里想着。 在这交谈的功夫,李柃继续下潜,度越来越快,已经彻底从她感应之中消失不见。 这是越千丈的距离,象征着堪比结丹境界的位格。 这说明,李柃至少拥有着结丹的潜力,或者相应的特质和禀赋…… “咦?这是什么?” 李柃没有管岸上妖修的议论,也听不到廉泃为自己担忧的提议,只知四周好似多出了几分光亮。 原本漆黑一片的洞窟,竟然可以视物了。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种玄色的黑岩洞壁,上面刻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顾苍华到此一游,吾此番归去,必能顺利结丹!” 时间……东华历一零零三五四年! “东华历?这似乎是生洲的历法,换算过去,大概是百万年前! 这是百万年前修士的留字!” 看到这个,李柃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你要是写这些,我可就不困了啊。 下潜的过程漫长无聊,相信那位前辈也是在此憋足了一口劲,找点事情来做。 李柃运用识地神通感应了一下,现大概有一千二百丈的模样,此间的石壁上,生长着一片片形似海藻的叶片,又似水母伞盖,透明而通彻。 “这不是游记里面记载的净水叶吗?只有在极其纯净的水域,以天地元气豢养才能生长…… 不过也对,汙渊洞中污垢不存,此前早就有前辈高人分析过,此间最易产出这类纯净精灵的灵材。 甚至还有听心螺,感念珠等与心灵相关的神奇异宝!” 李柃本着不要白来一趟的想法,随手采集些许,打算带回去研究。 自己此前并没有见到这些,可能是下潜深度不够的缘故,看来,好东西都还在深处里头! 那些前辈高人也知道这些是宝贝,游记中以春秋笔法一带而过。 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幸遇到实物。 李柃感觉问题不大,继续往下游去,结果很快又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似乎是那位顾前辈开的坏头,随手在洞中涂鸦的前辈高人多了起来。 “祖洲东方志到此一游,某年某月某日……” “元洲祖大友到此一游,某年某月某日……” “老矣,老矣,竟不能再下潜矣!” “虚仓派剑修到此一游,望能参悟无上剑境……” “自大!区区一千八百丈者,也敢谈无上!” “甚么?本座百年之后重游此间,竟现有人不服?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敢留姓名乎?” “前辈莫非是虚仓派剑皇阁下?在下知错……” “汗……”李柃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虚汗。 这些前辈高人也有无聊之时,竟然把人家大好的圣地当成论坛,疯狂水贴盖楼。 不同时代,不同风格和韵味的留迹,代表着一个个曾经来过此间的前辈高人留书。 有人孤芳自赏,有人睥睨群雄,有人谨慎谦虚…… 又或许,更多是默默潜水路过,不言不语。 至少,李柃没有看到自家老祖黄云真人的留书。 按理说来,自己法力通玄,能感因果,若有自家老祖以神通法力留下的字迹,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但这一路过来都没有,说明她应该就是那种看帖不顶贴的潜者。 又或者,她的字迹,还在更深的层次。 海姬说过,黄云真人下潜了至少三千丈之深,或许只有到了那里才能见分晓。 除了一些无意义的留迹之外,李柃还现,许多人并非只来这里一次,而是在毕生之中多次进洞。 好比那位在最上面留下字迹的顾苍华,可能是多年之后,晋升了一个大层次,竟然下潜至二千丈深了。 这才现,早有前人下潜得比他更远,留书更多。 只能尴尬的画了一个拱手为礼的图案,尽在不言中。 而那位自称虚仓派剑修的剑皇前辈,似乎多年之间一路突飞猛进,从千二百丈来到了千五百丈,两千丈,各自留下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手书。 到了后期,桀骜之气渐消,愈高深莫测,甚至独留一道剑痕,后人依旧能够通过独有的气息判断出是他,从中感受种种精妙剑法。 这是元婴之神意! 又见洞壁上,一些人分享自己修炼的心得和疑惑。 似乎是有人从中获益的缘故,也将自身感悟写出,以飨后人。 李柃讶然,默默观看这些字迹,感觉这些本身就是巨大的财富。 不知不觉间,李柃猛然惊觉,自己似乎下潜得极深了,甚至过三千丈了! 但是,仍然非常轻松,甚至没有感受到什么具体的变化。 一千丈,三千丈,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这是结丹后期的水准了吧?按理说来,排除了自身所沾的因果业力之后,所能下潜的距离,就是看各自修为与秉性了,当中或许还要计算些许潜力…… 但是古往今来,恐怕没有几人能够像我这样,修为尚浅之时就拥有着堪比元婴后期的神魂位格。 这是真正的天赋异禀,常人难及!” 李柃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有可能……可以下潜至至少万丈……甚至三万丈! 按理说来,元婴层次的修士就是这种程度,但即便是真正的元婴修士,此生累积因果业力越多,承受水压就越重,等到修为层次高了,反而不能再深一步! 从那些留书来看,许多人都是年轻时下潜至深处,老迈之后,故地重游,反而无力再抵达。 这不是他们的体力或者修为不足,而是成长之后,因果业力累积,过了当初的‘比例’。” 李柃至今还不知道被海水压得透不过气的感受,但在游记之中的描述,那是一种无限的大恐怖。 即便是心志再坚定,神通再高明,都难以忍受,只能选择回去,或者在强行对抗之中,被汙渊之水活活的溺杀。 那种状况下,就不用想着什么留书了,能够保住自己性命就不错。 突然,李柃神色微动,循着莫名的因果联系看向下方洞壁。 一道淡淡的法印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老祖的印记!” 果然,当他以神识照进其中,仔细阅览的时候,一个身穿锦衣的俊美男子形象呈现出来。 李柃知道这个人,他正是慕家老祖,自己妻子往上不知多少代的老祖宗! “老祖果然是性情中人啊,不过也对,这种地方,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正好当成树洞倾吐压力,排解烦忧。 她是想念玄辛国的慕老祖了…… 嗯?这是什么?” 突然,李柃看向这道法印的下方,莫名一惊。 “**告知,玄辛三零二二年,我之大限将至……知己死期,果为天命乎?我不信……我要逆天改命!” 开头的两个字,似乎被一种特殊的因素抹去,神识根本无法阅读,但后面的字迹,李柃可是看得清楚明白,不由得身躯一震。 “什么意思?” 玄辛三零二二年?那不就是老祖冲击元婴失败,遭劫重伤的那一年吗? 这是早几百上千年留下的,甚至有可能在更久的年代,莫非老祖早就知道此间会有转机? 自己阴差阳错,参与其中,竟然成为了助她逆天改命之人! 但那个告知她那一年大限将至的人究竟是谁?为何他的名字会在此间被抹去,根本无法看清? 李柃突然想起了服食龙魂果时,自己所见的那一幕。 那,莫非就是玄洲斩龙,然后制定道天地人格局,想要合道玄天之人? 第319章 十万八千丈! 老祖也有寂寞思夫的难耐…… 老祖也有中二少女的狂傲…… 老祖也有许多不甘和无奈…… 这处深渊仿佛化为树洞,承载着太多人的隐私和秘密,也是窥探内心的窗口。 然而,李柃的注意很快就被这份疑惑所占据,久久难以释怀。 不知不觉间,身躯又再滑落,汙渊之水卷动着继续下潜。 他忽的惊讶现,自己的身躯再度生了变化。 原本堂堂男儿之身,竟然逐渐转变成为少年,儿童…… 童子相浮现! 自己身躯不知何时恢复了心灵上的本来面貌,呈现出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形态。 汙渊之水的尺度似乎一下变得大了起来,原本数尺数丈的距离飞快掠过,很快就是数十丈,上百丈。 等闲之人难以承受的极限距离变作坦途,轻轻松松,就越过了三千五百丈,四千丈,五千丈…… 至此,已然是远远越结丹,通往元婴的境地。 能够在此间留书的人越来越少,所载内容也变得简洁而精炼。 一路直至上万丈,眼前景色豁然而变,密闭空间般的深洞井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穹宇。 这竟是如同宇宙虚空的空旷海域,四方茫茫,不见边际,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充盈。 “这种感觉……好像很熟悉?” 李柃身躯一震,忽的想起,这分明就是神魂出窍之后的模样! 如若是寻常的潜力天才抵达至此,必将大为惊慌失措,因为普通人并未能够做到这一点。 神魂出窍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宛若改换了生命形态的奇妙体验。 只有李柃这般的特殊之人,不仅不慌张,反而油然的生出了安心舒适之感。 这里的海水很清凉,这里的环境很安逸。 相比此间,日游之时所遇见的烈阳,罡风,火焰,雷霆,物质世界的诸般种种,对阴神的伤害可要大得多了。 李柃连真正的日游都能适应,更遑论此间的遭遇。 因此他毫无阻碍就适应了眼下的状况,神识四下探视,想要看清具体的情况。 结果却现,漆黑背景深处,留存着一道又一道隐约的星光。 是那些前辈高人留下的法力印记。 李柃察觉到了好几道熟悉的气息,正是此前就见过的诸位前辈所遗留。 其中一道,竟然是那位自称虚仓派剑修的剑皇阁下。 “吾之力尽矣,万二千丈,至此已然触底…… 今效古人,将吾道藏之名山,传之其人……” 附近有人留下精神之力,托付在其法力之上,相当于回帖道:“傻鸟一个,能来此处地方者,谁稀罕你留下的道统?” 也有人评价道:“又不是给你留的,阁下莫非是杠子成精?” 闲人点评道:“如斯恐怖……” 李柃仔细回忆了许久,都没能知晓这个虚仓派究竟是何方宗门,那位剑皇阁下又是何方神圣。 但通过一路下来的观察,也渐渐得出结论,这是一位十万多年之前,横行一时的小众剑派。 这位虚仓剑皇似乎是炎洲之地所出的一位大修士,在冲击化神的道路受阻,屡番来此问心求道,但却无果。 这应该就是他遗留在此的最后一道残迹,也是最深的一道了。 李柃将精神融入这道印记之中,默默观看许久,记忆下来。 并非他自己想要兼修剑道,而是念着妻子,或许可以触类旁通,派上几分用场。 似乎是因层次高深的缘故,在此留帖交流所触及的层面也高深起来,诸般道术精深玄妙,令李柃大开眼界。 这些都是真正的财富,可以说,能够亲眼见到这些东西,记忆和理解下任何一道,都比拟外界那些草莽散修们的奇遇。 他沉浸在这个心灵交流的世界中,不知时间既过,也不知其几深许。 至此来到又一个全新的标记处,才猛然惊觉。 “竟然都已经下达到三万丈了!” 海底三万丈,这是一个他自己预计之中的深度,对应自身日游境界的极限。 自己低阶境界就有如此本质,其实是极占便宜的,其他人同样修为实力,未必能来此处。 好比此前抄录剑道的虚仓剑皇阁下,自称拥有元婴后期修为,但却只能下潜至一万二千丈。 李柃不由自主的活动了一下躯体,三只头颅和六只手臂齐齐摆动,依旧灵活如常。 “好像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对。” 这可真是奇怪了,李柃从未妄自菲薄,但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够越元婴境界太多,下达到那些前辈高人们也难触及的所在。 并非所有前辈高人都会到此间来,而到过此间者,也不见得人人都能成就化神大能。 所以,三万丈之深,几乎就可以说是无人深境了。 可是本能的感受告诉李柃,这还远远不是自己的极限。 “我至少还能下潜几倍深,要不要继续?” 李柃自己都禁不住迟疑起来。 但仔细想想,一个强大无比的理由就占据了上风。 “来都来了……不继续往下,查探自己的极限,好像说不过去?” 在此之后,李柃继续一路下潜。 海水幽深,越来越寂冷,游荡于水中,宛若星辰的游光也明显少了起来。 相信那些前辈高人,即便来到这里,也不会再轻松写意。 因为就连李柃自己,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似乎是一种全新的心灵感受,除却恐惧,阴森,压抑之外,一切外物种种,都再难以打败修士,过去所曾累积的因果业力,也能借由劫数尽皆报销。 那么一名修士问心无愧之下,所能动摇自己心志的东西,就只剩下了一种。 “孤独……” 李柃忽的明白了,这种寒冷,名唤孤独! 他下意识的抬头遥望,但见星辰稀疏,宛若天河倒影的水体之中,闪烁的光亮已经淡不可见。 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孤独之感袭来,整个世界,都在迅远离自己而去。 李柃忽的生出油然的惊悸之感。 “如果青丝也跟随我一起来此,她能抵达这里么?” 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也是一个未来的问题。 曾有名为“富人四妻”的寓言故事,揭示了一个道理,富人之妻,其一者如肉身,死后终归尘土;其二如财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其三如妻子,虽相依为命,始终不是一体,大难临头或者阴阳相隔,也要分道扬镳。 最后陪伴自己到尽头的,才是消除孤独的良方。 这就是自性,自有永有,与己长存。 李柃心中一动,忽的惊讶现,原本就已经呈现透明之色的身躯,竟然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种奇妙无比的感受,好比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上的那只眼睛,所见径直化为虚无,直接消失不见了。 不是黑暗,不是白障,而是真正的被屏蔽了感知,彻底消失不见。 那是盲人感受之中的世界,光线此物,似乎只是一个概念。 同样的,自己的元神也化为虚无,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都无法感受自身了。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 李柃暗自沉吟,这种现象绝非偶然,而是象征着某种深奥无比的修炼道理。 只是,即便身躯和元神都消失不见,李柃依旧感觉自身活动如常。 神念,法力,一切种种,都能运用。 身躯和元神,物质和精神,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所谓的凭依。 自己所仰仗的凭依,寄托到了更高层次,无法捉摸,无法言述的事物之上。 肯定有那么一种事物存在,但那种事物是什么,李柃一时半会毫无头绪。 唯有收拾念头,尝试潜游。 转化成为这种虚无状态之后,四周海水对自己形成的压力愈弱小了,唯有孤寂之感长存,始终萦绕心头。 可是这时候,李柃已经存了与这个汙渊较劲的念头,反而能够一鼓作气,不断往下。 四万丈,五万丈,六万丈,七万丈…… 愈夸张的深度,昭示着李柃的潜力已经难以想象。 他现在所面临的压力,只剩下了自己想要摆脱这种孤独寂寞的冲动。 但是李柃意念延伸,一路往下,凭着一股冲劲,径直就突破了十万丈! 在此期间,周围似乎还有好些前辈高人留迹所化的星光6续闪现,但李柃已经无从分辨和关注。 他已经无法保持此前的轻松写意,干脆不管不顾。 猛的,突破十万丈之后,又是一个全新的天地! 在此间,所见之物已经不再是漆黑寂静,而是虚无。 自身虚无,外界虚无,万物混沌而寂寥…… 这股连自我都要融入混沌的感受,似极道家所谓炼虚合道的境地。 李柃忽的感觉,自己再难控制思维的活动了,所幸法力依旧运转,正在某种天地法则的加持之下调整着自身的性质,变得愈玄妙。 凭此一线清明,他又再继续向下,终于见到,大约十万八千丈之下,有道白茫茫的屏障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什么?” 李柃惊讶的看着眼前宛若宝石结晶凝结而成的海底地面。 它无比的平整,洁净,光滑得如同镜子。 里面似乎散着微弱的光芒,照映出四周的场景。 果不其然,理应为自身所在的位置空荡荡一片。 “不好,快要坚持不住了!” 虽然没有身躯,也没有了灵魂,但是自性依旧感受到了一种如同憋气的感觉传来,与此同时,是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 李柃下意识的想要逃亡,远远离开此间。 匆忙之中,随手以法力席卷,收集了附近好几块散落在镜面上的石块,还有此地的海水等物。 但突然,他看到了远方有一道星芒闪烁。 几乎和自己触及的地面相同水平之地,幽光静静悬浮,散着莫名深邃的气息。 “那印记是谁留下的?” 李柃惊讶于此间竟然也有人留下印记,除自己情况特殊之外,能来此间者,极大可能都是真正的大能高手。 他也不敢贸然接近和端详,只是观望了一下,记住这股气息。 “此前并未见过,肯定不是曾经出现过在那岩壁或者水中星空的前辈高人!” 这个人似乎性情稳重而低调,但不知为何,最后关头,竟然还是忍不住留下了印记。 李柃暗自一笑,他可不会这么闷骚,明明要保持低调,还故意在此留下自己的印记。 或许多年之后,自己成为真正的大能高手,故地重游,可以留下点儿什么,但眼下还是免了。 哲人说得好,闷声大财才是王道啊! 李柃开始往上潜游,愈行愈远,远离了这处地方。 随着他动起往上的念头,下潜之心猛然消退,汙渊之水的暗流陡然转为向上,推动着他不断升起。 九万丈,八万丈,七万丈…… 一路风驰电掣,往回而去。 李柃并不知晓的是,他人离开了,一股意念却留存了下来。 似乎受到因果感召,他存在的某种证明,转化成为实物。 一道与他同源的印记凭空而现,与本体遥相感应,催化出奇异的幽香,在水中散。 长长的尾迹如同绳索,不断牵引,延伸,一路向上。 李柃本不想张扬,只管悄悄的来,悄悄的去。 可是这汙渊,似乎并不允许。 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他所存在于此间的印记,终究还是被这一方天地以某种形式记录下来,转化成为一种奇异的香气。 李柃急于上去,竟然未能察觉,等到跨越十万丈八千丈距离,冲出水面之时,方才不经意的转头看了一眼,面露些微疑惑之色。 自己竟似和这一方天地,结下了什么因果? 不过,他的本能并未察觉到危机,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有些洞天福地有灵,自己进入过它里面,这的确也是个因果。 “李柃,你竟然潜了足足十日十夜方才回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李柃多作思索,一个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 海姬从始至终都等在原地,看到李柃重新出现,不禁面露些微激动,开口询问道。 话音刚落,她就面色微变。 “好香啊,这是什么气味?” 从汙渊出来的李柃身上散着一股清新自然的味道,如同一块香材,沁人心脾。 第320章 不闻秽臭 海姬美艳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下意识的嗅了嗅:“原来是从你身上飘出来的味道,怎么下了汙渊一趟,变成这样了? 不过先辈们也的确有过洞中悟道的经历,难道你在里面潜得很深,有所感触而悟道?” 海姬说这话有试探之意,李柃一时之间也不好解释。 他对汙渊了解没有海姬深刻,但也知道,自己所抵达的十万八千丈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肯定不该随意透露。 “下汙渊悟道?确实如此,汙渊无底,触及的海底,是随每一人实际情况而转变,我也不知自己潜下了多深,但却似有顿悟之意。 可能和我修炼的道途有关吧,身上呈现香道相关之异象。” 李柃一边说着,一边从水中飞了起来,落在石台上。 “殿下,我如今已经从汙渊出来,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吗?” 海姬道:“当然可以,下过汙渊而不受损者,都是我鲛人一族的朋友,我和我的族人们向来都欢迎朋友往来。” 李柃道:“那真是好极!请恕我直接,眼下北霄岛形势紧张,希望能尽快化干戈为玉帛,为两方谋福祉。” 海姬略作沉吟,道:“好。” 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鲛人高层也是偏向于和谈的。 她需要这个台阶下,北霄岛就给了她这个台阶。 再加上李柃下汙渊一事,的确符合鲛人族的风俗和传统,赢得支持就顺理成章了。 远处,一些鲛人被惊动,飞过来查看,面上带着讶异之色。 她们也闻到了李柃身上散的气味,这是一种奇异的幽香,乍闻起来像是兰花,但却意境深邃,悠远流长。 此时此刻,李柃给她们的感受截然不同了,如若说,此前的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看起来普通,辨识度不高,此刻便是洗尽表面污垢,抹去灰尘的明珠,耀眼而又光亮。 他身上不仅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体香,还有以此为凭而形成的气质,如同香神感念,直透人心。 类似惜生香那样,众鲛人的心志不由自主生了为妙的变化。 李柃把这些鲛人的面色尽收眼底,忽的心中微怔。 “难道说,这就是我推算香道五重境地的空明香,也即是无垢之香?” 在李柃的推演之中,众妙化香诀和整个香道分为五大层次,五重境界。 其一为鼻根香,乃是大自然中普遍存在,可以为人鼻根鼻窍所接受的气味,因多从草木之物而来,又可称作妙树香。 这种层次的香魄基本上都是现实中可以找到相应物质凭依,或者凡人也可以感知的存在,多为实体,亦是典型的顺风之香。 其二为意识香,又可称之为善德香,这是一种心灵层面的映射和联想,也是人类与生俱来想象力的体现,堪称逆风之香。 其三为通感香,又称静气香。 这是余韵流风,香感的后劲,同时亦是一种鼻根关联其他知觉器官的通感能力的体现,也是香念之法和香神观想法的根基所在。 其四为意根香,又名见性香,见性明心,其香自现。 这是越六识的我执之念,以此催化出来的香魄可顺可逆,虚实变化。 李柃天生魂异,天生就处在极高层次,能够触及到这一层次。 但在此之上,还有一大境界,始终无法触及。 那就是空明清澄,无尘无垢之境。 佛家曰无我,虚空,道家曰斩尸,归真,一切种种,炼虚合道之法,都有异曲而同工之妙。 这就是无垢香之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并非具体的香魄实质,而是一个分类,一个品种。 李柃此前曾经和妱夫人讨论过的绝尘香,就是无垢之香的其中一种,典型的不沾因果,不惹尘埃。 “难道说,我下汙渊经历水劫,洗消了过往附着在身的尘埃,所以才散出真我的体香?” 在这时候,李柃又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些鲛人身上沾染了一些元气,忽的也泛起了奇异的味道。 有少女清香,风韵熟美,有椰奶淡雅,有醇酒醉人…… 这是因着感知而生的人香。 “奇怪了,这些人身上的气味怎么变得如此好闻?难道是被我的香气影响了?” 他分明记得,这些鲛人身上气味不是这样的。 常人并非只有一种气味,自身的性情本就多变,特质不显,无法保持纯粹。 身上的衣物装饰,附近沾染的气味,甚至只是一时心情的变化,都有可能带来整体的改变。 所有人香都是混合香,包括自己也有七情六欲,也在变化展,从无例外。 “这是我的感应再次蜕变,达到更深层次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奇妙反应?” 李柃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海姬,不动声色的细嗅了一番。 她身上也带着一股如同椰奶的淡淡幽香,是年轻美貌女子所具的女性香气。 其魄类似月华,充满阴性和水元的力量。 “我们回去细谈。”海姬不知李柃在闻自己气味,对他出邀请。 “好!”李柃点了点头。 回去路上,李柃又现其他问题。 沿途岛屿,花草树木散植物清香。 大海之中,海水礁石灵材各具药香。 天地万物都散出香魄,无形的香魄仿佛烟气袅袅,蒸腾四方。 “不对…… 怎么会有这么多散溢香气的存在? 连以前见过,确认没有香魄的,如今都析出来了,不具活性的,如今也活跃了!” 他心带震惊,留心观察周遭事物,途径一些渊客乡凡民的生活场所,见海鸟捕食,杂草腐朽,杀生饮食,放火烧害,蒸煮熬炙…… 三十六物革囊臭处,锦绮罗谷,地狱剥裂炸烂,饿鬼饥渴饮食…… 粪秽脓血,畜生腥臊,病卧床席无人看视疮坏,大小便惴臭秽,死尸膖胀虫食烂坏…… 一切的一切,都被过滤,整个世界变得无比清新和美好。 “我之意通香道,所有一切不洁皆被转化,香人间尘世万物,不闻一切腌臜秽臭!” “这是禀赋蜕变了,真正意义上的闻香不闻臭啊!” 李柃大为震惊,隐约有所明悟。 这种现象并非没有渊源,他分明记得,《大方等大集经》卷二有言,时世有佛号栴檀窟,界名大香,劫名上香。 尔时世尊於三百三十二万劫中,常以正法教诸声闻,时佛身上一一毛孔所出香气,遍满三千大千世界。 尔时此界无有臭秽名,所有草木山河之属悉栴檀香,众生身香亦复如是。 “尔时此界无有臭秽名,所有草木山河之属悉栴檀香,众生身香亦复如是……” 李柃心中默默品味着这句话,愈确定,自己下过汙渊一趟之后,天赋异禀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妙无比的变化! 暂时还没有佛经上面所说,香遍三千大千世界的玄奇,但至少自身周遭,再也不闻秽臭了。 直至此时,闻香天赋才能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闻香。 这已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强制转化,所有一切腥秽恶臭靠近,都将被消解,中和。 “便是维摩经中提及的众香国众香园,其界一切皆以香作,也莫过如此了。” 李柃感叹。 但很快,他又注意到,那些腥秽恶臭其实仍然还在。 因为自己离开之后,百余丈外,丝丝气味就又升腾,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这实质,是自己身上散的香气遮盖了万物,正如光源照射。 光在之时,一切明亮,光不在时,便又重新陷入黑暗。 “这是某种法域,力场? 但凡法域,神国,佛国,洞天世界之流,动辄倾覆世界,宏大者甚至跨越诸界,无远弗届,从来没有只得周身数丈如此寒酸的。 不过我的神魂出窍,法相变化都是因着天赋异禀而来,真实修为未至元婴,似乎不足为奇……” 李柃花费了一番功夫来试验,现它倒是可以自行外放或者收起,但那种由内而外不断散的源头始终无法确定。 这是法则层面的香念,正如下汙渊之时,感觉自己身躯和元神都消失的虚无状态。 不久之后,海姬带着李柃回到黑石神殿,命人吹响海螺,召集鲛人高层。 这一回,似乎是正式的征召之令,听到这螺声响起,四名同为妖王境界的鲛人族领都赶来了。 当中三名妖王都是成熟美艳的女子形象,蛇腰长,极其闪耀,穿着和海姬风格相近的薄纱珠链。 最后一位则是较为罕见的雄性鲛人,身材高大,威武雄壮,但却长着张仿佛化形失败的鱼脸,还有腮孔保留在两颊,较为丑陋。 在各部族领6续到来之后,她宣布道:“李小友已经下过汙渊,经受住了考验! 从此之后,他便是我鲛人一族的贵宾,各部族但有所遇,不得无礼!” 鲛人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尽皆应道:“是!” 海姬道:“他向我提议,传令海荣退兵,与人族握手言和,不知各部领意下如何?” 到场领其实早已有所准备,各自表态:“那就退兵吧。” “海荣自己的部族已经拼得损兵折将,再打下去,恐怕得大伤元气。” 但那名雄性鲛人却有所担忧:“海荣也非无故寻衅,而是为了族人找去,若真如此虎头蛇尾,岂不是叫外人看轻了我族?” 李柃道:“这位妖王不必多虑,胆敢冒犯贵国者,始终只是个别利令智昏之辈,我此前便和公主殿下说过,鲛人族退兵,我们反而能够腾得出空来清查内部,倘若抓住真凶,必然清理门户,也会着实给贵国一个交代。” 那雄性鲛人道:“李道友,此言当真?” 李柃道:“我为北霄岛来使,当无戏言。” 雄性鲛人道:“那这样也行,这次战争,完全是因北霄岛上商会修士作恶而起,需当赔足我等出兵靡费,以及战损殒亡诸般开销,还有受害者家属和海荣部族……” 李柃明白,这些鲛人原则上已经愿意退兵,只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不打些秋风,着实说不过去。 来此之前,北霄岛上那些修士们就已经商议过此事,料算到了会有条件。 尚长老和特别交代了商会底线,以及完成谈判之后,能够分润出去的好处。 简而言之,帮商会节省下越多预算,就能分润越多的好处。 李柃自然要尽心尽力,帮四海商会省钱。 但就在他打算以如簧巧舌滔滔雄辩,说服在场诸人时,忽的心中微动,心存友好纯良之念,以无形法域催动自身体香。 如兰幽香,久而不觉,众人已经渐渐忽略,但实际上,却是充盈了在场每一个角落。 远胜于惜消杀,亦或无胜香的兰香味润物无声,直渗众妖心灵。 “大家何不给我李柃一个面子,要和平,不要战争……” “人妖两族自古以来多有友好往来,正所谓和爱礼敬,睦邻友好,以这些赔偿为条件,实在说不过去……” “北霄岛也已经遭受了重创,损失惨重……” 没有丝毫辩论技巧,也不讲什么谈判方略,李柃所重者,都是感情。 众鲛人听着,心生深以为然之意。 “倒也是。” “李道友如此无私磊落,反倒显得我们龌龊了,趁机索要那么多,的确有些不好。” “大家都是朋友,这实在不应该呀!” 人和人的气质不能一概而论,魅力亦如此。 有些人天生魅力奇高,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俱皆能够牵动人心,周身上下仿佛自带令人如沐春风的舒适之感。 别说听其讲话了,就是看着,想着,念着,都觉得美好。 更有那佳人美眷,心所慕之,见到就开心,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要摘下来满足。 李柃如今就成为了鲛人一族的友人,言行之中,气质无双,充满着令人信服和倾慕的意味。 就连此前曾对李柃凶神恶煞的大妖廉泃都歪着头,若有所思。 这位人族的李道友,是越来越顺眼了…… 自己此前真是鱼油蒙了心肝,竟然如此鲁莽对待。 廉泃心有戚戚焉,盘算着是否要找个机会私下里道歉,联络一下感情。 第321章 无垢与绝尘 最终,鲛人妖修们把退兵的条件一减再减。 李柃第一时间就取出专为此次远行准备的宝符,焚燃之后,告知尚长老这个好消息。 尚长老大为振奋:“真是好极,如此一来,海荣就无法一意孤行了!不过你是如何说服那些鲛人,让步如此之大,可是大出我所预料。” 李柃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这问题。 他自己都还迷糊着呢,也不知道这种全新的神通能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尚长老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多纠结,只是道:“你要等到神行符能用才回来吧?” 李柃道:“是的,来都来了,总该趁此机会游历一番吧?” 鲛人国渊客乡,在《万国风物志》当中有所记载,是颇有几分异族风情的妖修国度,诸多筑基境界,结丹境界修士游历四海,闯荡天下,都常常来此。 简而言之,也是一处打卡胜地。 尚长老道:“我派玉仙过去,正好接手具体的事务。” 李柃道:“那敢情好,我也省些忙前忙后的功夫。” 尚长老道:“你有事就交给玉仙干吧,没事就……教教玉仙。” 这当中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内幕交易,尚长老所代表的金钱会要落实这个功劳,尚玉仙这个尚家的精英子弟正好前来镀金。 而李柃要的是更高层次的利益,并非商会内部的资历。 这是各取所需。 …… 当夜,李柃被安排至海姬寝宫附近的一处石洞暂住。 他盘腿坐在砗磲做成的大床上,静心感应自身状况,觉得这是一种历劫之后,类似于惜生香,升霄灵香的奇异香魄。 “古书记载,汙渊洞似乎有个别称,叫做水刑之地! 对于罪人而言,下汙渊堪比下地狱,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旅程。 我自身所负的因果业力被消弭,才产生这种变化,关键不在物质,而在元神! 我自身的物质构成,甚至法力和元气基本没有产生任何变化,若说拥有什么特质足以产生这种全新的香品,根本说不通。 那么,唯有在唯心之变的层面,满足了某种条件,才能产生蜕变。 这个条件,似乎是……纯度! 我明白了,这是汙渊之水洗涤神魂的功效,我之精神洁净,散出的香魄也是由心照映,心悦为香! 香者气之正,香者心之悦,这才是真正的圆满啊!” 在这一瞬间,李柃心中喜悦,满室生香,有种百花齐放的质感。 不久之后,李柃以意念观想其他种种香气,忽的又现,精神之力无需经过神通法力的转化,直接以从法则层面,把天地元气转变成为了香魄。 这是借法之术更进一步,以念头扭曲天地法则的体现! 真正的大修士,意识即是法力,哪怕丧尽修为,道体殒落,还有残魂不灭,就不算真正的消亡! 这是长存之道,亦是自身之道的印记。 而恰好,自己所修的是香道,才会表现出心意交感,直接生香的法则。 这根本不是什么惜生香之类的新香品,而是众妙化香诀更进一步,转化成为化香法则的征兆。 那些鲛人们也不是因为什么受到蛊惑而心生亲近,而是生物本能之中,对纯净美好的渴慕和向往。 如若自己污秽了,这种效果便将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污秽所化的腐蚀,污染之效。 这更像是感应,共鸣的能力! 李柃略作沉吟,把手一抹,复又从行囊之中取出几样事物。 掠过万丈之前,从岩壁上刮下的净水叶,真心贝,汙渊水等几样下品灵材,他的目光落在十万八千丈间,海底深处所得宝物。 那分别是三枚大如蛋黄,但是通体通透明亮,如同寒冰的结晶体,一份澄明虚无,肉眼根本察之不见的海水,以及一块人脸大小,亮如水银的平整镜片。 “这些在古书之中根本没有记载,是因前辈高人也从未得到过,还是珍而重之,秘不示人?” 李柃感觉应当是后者,因为他在同样的地方也现了别人去过的痕迹,不能小觑天下英雄。 其中的海水,既普通又珍贵。 因为它是真正的异界之水,唯心感召而成的虚空宝物。 从如此深度取出,想必会拥有着与众不同的功效。 “汙渊水可以在一定程度取代玄元真水,用于一些香水类的制作,按照古书上的记载,只消得有上百丈深,采集到的玄水之精就已经拥有洗涤污垢的功效,这十万八千丈之水……必定非凡! 这宝石,是受重压而成,想必也会凝聚着一些别样的功效。 至于这镜面,好像是沉入水中的岩石,或者贝类之壳所转化?” 李柃目光落在上面,突然微怔。 这块人脸大小的镜片,照映出来的竟然不是物质层面的倒影,而是自己的童子天人本相! “这东西,可以用来制作照妖镜?” 李柃想起来了,其实也曾有人利用汙渊之中所得的宝石或者类似之物打磨镜片,拥有照映心灵之功效。 那些镜片制作工艺复杂,成效也不高,有些筑基结丹之人能以神通变化进行对抗。 但自己捡到的这一片,似乎是法则凝聚之物,不仅非常清晰,还连元婴层次的法相都能照映! “按照通用的划分标准,这起码也得是上品灵材,甚至有可能是极品灵材,堪比道果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柃目光炯然,对此前的海水,还有尚未来得及研究的石头也存了几分希冀。 它们在亿万年间受到无尽重压锤炼打磨,物质与精神结合一体,反而在表面看来无甚奇异。 但就和那能够照映自己法相的镜片一样,必定会有特殊功效的! “都是在汙渊里面捡到的,就命名为汙渊石晶,汙渊水吧,那镜片能够照映本相,看到自己最为真实和本质的原来面貌,或可称是映心镜,应当具有克制变化之术,同时照映心灵,辅助修炼的功效!” 这种东西,其实是非常有用的。 低阶境界对物质层面探究更多,或许还不多察觉,但到了高阶境界,元神愈重要,对心灵和精神的探索就变得必不可少。 它可以提前知晓自身原本面貌和适合修成的法相形象,得知之后,物我交感,当真成就那般的模样! 凡人的生活经验之中,亦有“一语成谶”之说。 这就是预言的自验,也是倒果为因,因果牵扯的秘术。 可以说,拥有这种东西,成就元婴的机会都能确实提升几分。 尤其是对那种精擅梦道,能够时常在梦中修炼精神灵体,模拟法相之人而言,更是真正的重宝,足以多代传承,提升一宗一派之格局! “当年林柔娘就曾经在梦中修道,演练冥河法相,还有大粼江神的形态,倘若能够得到此物,对照着修正,不啻于夜中明烛。” 想到这里,李柃忽的心生好奇,林柔娘的真正本相会是何种模样? 他略作感应,没有被人窥探的感觉,于是召唤出豢养在识海中的血灵新娘,照映起来。 对于常人而言,从十八具女体之中分辨出真正的林柔娘,相当有难度,那新娘的红盖头根本就是精神具现之物,无法掀开。 好在此女产生异变之时,李柃曾经记忆下她的体香,因而如今也能闻香识人,将本体所化的那一对真身找出。 片刻之后,其中一个灵体所化的身影就潜入另外一个身体中,以血灵的形态静静漂浮。 李柃以法力托举镜片,照了上去。 出现在镜中的,不再是鬼气森森的血灵新娘,而是一个柔媚姣俏,如同天人的红纱美女。 她作拈花曲腿状,跌趺而坐,似极了敦煌飞天之女仙。 圣洁之中带着妩媚,妩媚之中,又带着几分柔弱。 这,才是林柔娘真正的本相! 看到这一幕,李柃陷入了沉思,忽的心有所感,滴了一滴汙渊之水在其头上。 “滋滋……” 令人心悸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血灵新娘的身躯如雪消融,很快就化为一股血色烟雾,闪现在房中另外一侧。 她即便失去了灵智,已然能够凭借本能感受到这种水滴的威胁,竟然自行躲避。 李柃讶然,这才意识到,汙渊之水竟然对其拥有着极大的克制之效! “这是魔道修士的克星?” 李柃心中惊喜,同时也生出了浓浓的悔意。 早知道,就该多弄一些的呀! 没有再继续折腾血灵新娘,李柃将其收了起来,打算看看最后那三块结晶。 但他很快就现,此物坚固无比,短时间内都奈何不得分毫。 好在它也不是什么法则层面的不朽之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还是刮了些许粉末下来。 李柃从中现了淡淡的清香,以法力观察,却意外现,入微之处有凡人肉眼不可见的镂空结构,如同石灰岩的孔洞。 “这或许可以用作一些吸附,置换的操作,提升炼制的精度?” 忽的想到一个可能,李柃脑海之中灵感乍现,如同触电般身躯剧震。 “对了,绝尘香! 妱夫人嘱托我研制的绝尘香,或许可以利用这种东西来辅助炼制!” 针对绝尘香的研究,李柃已经进行了许久,但却始终毫无头绪。 这不是郝道人留下的记录虚假,而是具体条件不一,许多操作无法实现。 但现在,李柃至少可以保证,让他所曾使用的那些灵材在无尘无垢的环境之中进行反应! 这并非是怕物质层面的尘垢污染,单只物质层面的话,李柃此前炼制,都已经可以通过法阵来杜绝。 真正的麻烦在于,因果无处不在,而绝尘香是对此极其敏感之物,炼成过程不应有丝毫沾染。 李柃曾经想要使用拒邪香形成的法域来实现这一点,但因此物关涉着天地大劫,根本无法做到。 再联想到自己深入汙渊之后,身现异香,为海姬所嗅,然后凭此亲近鲛人的种种表现,李柃忽的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或许,绝尘香也可以熏染人身,洗涤因果,然后凭此取悦天道,躲避灾劫! 给个面子吧,老天爷,这么香喷喷的人儿,你真的舍得降劫消灭吗? “一定就是这样! 当年的郝道人,说不定也来过汙渊,无意之中洗净自身,然后才结合其他灵材感通天地,达成了绝尘香的效果! 只是他香道造诣有限,自身天赋也不足以现问题,未能注意到至关重要的自身条件变化。 等到以后身染尘垢,又再以同样的方子想要复现香方,就是刻舟求剑了!” 要验证这一思路,说难也不难,那就是再下汙渊一趟,找寻郝道人的留迹。 万丈之前的那些留迹太多太杂,自己一时未能留意,或许可以回去找找看。 但笔记之中,郝道人没有提到过汙渊,也不知是否真的有所关联。 好在李柃不是普通人,很快就想到,可以梦境回天之法询问天道之灵。 此事生的具体年代和前因后果未知,但天道恒昌,极大可能留存着记录。 如今的李柃,对这些操作已然是轻车熟路了,随身也携带了一些必要的灵香,当下趁着感应正盛,掏出一件三足香炉法器,点火焚香,依旧是以信灵香,幽梦香,拒邪香三品辅佐入梦。 “还真的是这样!” 数次并不清晰的感召之后,李柃于半梦半醒间看到一个已经淡薄得快要消失的人影潜入汙渊。 里面是一个特殊的所在,入水之后,当即再无画面。 虽然他没有看清楚那个人影的具体面目,但仅凭因果牵连的感应,就能确认,那的确正是郝道人! “真是好极,我的灵感是对的!” 心情激荡之下,李柃回归本体,开始盘算找个什么理由向海姬开口为好。 汙渊虽然不是雷池,但好歹也是人家鲛人一族的圣地,不是想进就进的。 再说了,那里是唯心之地,也不见得一下就能有所收获,可能要去多次。 这本身就是一种贪心,而贪心之念,也有可能触水刑之劫。 思索间,李柃突然嗅到一股极淡的幽香。 那宛若椰奶,带着些微水元与藻叶的大海气息凭空而现,悄然钻入自己识海。 目的地,似乎是……梦境! “有人潜进来了!” 李柃心中暗惊。 第322章 民风淳朴鲛人族   李柃仔细品味着这股人香,感觉它和海姬的味道有些相似。   “难道是海姬想要潜入我梦境?”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一猜测。   它比起海姬,多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香韵。   那是大海的气息。   在这股香味出现之后,一阵似有若无的歌声传来,渺渺茫茫,有如天籁。   李柃听不清具体唱些什么,但是神魂不由自主的困顿,生出了几分倦意。   梦境不受控制的出现,转眼工夫,已经出现在了自己所造的梦中世界。   “我竟然被强制入梦了!”   李柃大感震惊,因为他知自己的神魂是日游境界的本质,虽然强度上有所不如,但只凭位格,也可以凌驾于绝大多数修士之上。   这道歌声的主人,莫非也是位元婴修士?   好在清醒依旧,这是一个清明梦,不至于轻易受人摆布。   李柃心中冷笑,等待着歌声的主人出现。   果然,很快就有一个曼妙的身影缓缓浮现,如同月下礁石上的美人鱼,半依在一张巨大蚌壳化成的大床上。   她以珍珠串成的长链为饰,缀以洁白贝壳,遮住躯体重要部位,袒露在外的雪肤圣洁而又莹润。   她的面目和海姬有八分相似,但是气质更显成熟和高贵,在朦胧光华的照映下,人身鱼尾的躯体闪耀着宝石的光辉,宛若海中女神。   李柃不禁想起了一些大海上的传说。   渊客乡中有巨石堆垒而成的神殿,常有海船经过,听见诱人歌声,入见海中女神。   她们会在月圆之夜挑选自己心仪的年轻男子,与之幽会,与西方传说中的美人鱼相近。   这在《渊客乡风俗考》中曾有记载,应该是母系氏族的一种原始繁育方式。   鲛人只知有母而不知有父,族内通婚并不存在,经常都是通过和异族交往而得子嗣。   以鲛人族的特殊体质,一旦有孕,也往往都是跟随母系血脉的鲛人女子,乃是天生的海妖。   少数情况下会诞下雄性,但却并不具备繁衍的能力,因此亿万年来都没有扩张族群,至今仍然保持着远古的生活方式。   而在诸多异族当中,人类可以说是较受欢迎的存在。   因为人类是先天道体的灵性生物,哪怕资质低下的凡人也拥有九窍,不是其他茹毛饮血的蒙昧物种可比。   自从人类以宝船征服大海,往来于内6与重洋之间,就多有这样的传奇故事生。   “好家伙!”   李柃突然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些什么了,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疾呼。   “鬼鬼祟祟的,莫非想在梦中窃取我的精元?”   这虽然不至于让人大伤元气,但若真的让其得逞,多年之后,无端端多出一个子嗣,牵扯上血脉的因果,也的确是一件令人头疼之事。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再算上鲛人族的习性,说不定能够一胎多生,直接繁衍出整整一个新的部族!   这何止是喜当爹,简直喜当老祖而不自知!   李柃曾经在《渊客乡风俗考》中看到过一则这样的小故事,据说成书之前的十万年前,曾有位结丹前辈游历此国,一夕贪欢,大意失精珠。   和他结缘,做了场露水夫妻的是鲛人族的妖王,原本看着柔情蜜意,就算留下一二子嗣,也算一桩美事。   但却不想,人家妖王根本只是把他当成生育工具,肆意榨取不说,还一口气生出上万部众!   这些血脉在后来的海中大战大显神威,闯下赫赫威名,但却也沾染了不少因果,惹出不小麻烦。   可怜那结丹真修,原本是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出身,已经坐到长老的位置,被牵连着一撸到底,罚到灵矿镇守去了。   就算如此,接下来的几百上千年间,还6续有子孙后代消息听闻,因果羁绊始终不断。   后来那位前辈留下遗言,告诫后辈说:“海中女妖,若论滋味,当以鲛人,贝女,美鱼娘为甚,然,吾宁爱海豚,不惹妖妇!”   痛心疾如斯。   不过这些经验之谈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让世间多出了不少慕名出海的年轻修士,也多出了鱼人,章鱼,海豚,种种奇怪的类人妖修,一步步的趋近于人之道体的形态。   道体是天下生灵向往的高级形态,凡人与修士实际上并非同一物种,只是看起来相似,而妖修与妖兽也不是同一物种,反倒修成道体之后,彼此关系更为接近。   不同血脉,属种,多有人妖,仙凡之恋,就是因为无论妖修也好,人修也罢,修炼有成之后都是向着道体进化蜕变,逐渐能够血脉相通。   那美人鱼般的曼妙身影悄悄接近李柃,面上露出如痴如醉的喜悦之色,甚至深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她现李柃的眼睛是睁开的,不由得微怔:“你没有睡着?怎会如此……”   旋即却是轻笑一声,用悦耳的声音道:“还真是特别的小家伙,竟然能抵御我的歌声,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李柃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行径,绝非正人君子所为。”   美妇眼睛微眯,媚态横生:“正人君子么?妾身只是个海中妖修,不是你们人族的正人君子呢。原本妾身入梦而来,是怕唐突了李公子,但既然李公子还醒着,那就更好了,妾身忽然感觉更刺激了呢。”   她朱唇翕动,更显诱惑,声音如同在水波之中荡漾,有种迷乱人心的感觉。   李柃心中一凛:“且慢,再对我施展幻惑之术,我可不客气了!”   美妇轻笑,似羞还嗔:“公子想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呢?”   李柃冷哼一声,手结法印,一株仿佛木龙的参天大树拔地而起。   熊熊燃烧的烈焰升腾,散着逼人的气焰。   美妇微愕,朱唇微撅:“人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如此动怒?”   说话之间,丝丝雨雾飘然洒落,朦胧的水汽充满了整个梦境的空间。   她的身影隐没在蒸腾所的朦胧之中,渐渐消失不见,只余声音缥缈。   “如此良辰美景,公子却不解风情,妾身还真是遗憾呢……”   李柃警戒良久,方才确认,对方真的已经离开。   “方才那妖妇,究竟是谁?莫非……”   李柃第一时间怀疑的是海姬的母亲。   渊客乡中的元婴高手只有一位,那就是鲛人族的女皇。   但如此身份贵重,修为高深者,怎么会看上自己这样的小角色,还作出这等夜袭之事?   并非李柃妄自菲薄,而是清醒认识到,低阶修士和高阶修士的差距。   就算自己身具潜力,起码也得再过个几百上千年才有资格入得如此人物之眼。   除此之外,海姬也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虽然她只有结丹修为,但以天下之大,天赋异禀者不知凡几。   倘若她也有特殊的禀赋,能够以特殊方法入梦呢?   那梦灵表现出来的形象根本做不得准,修士并不是依靠面目来辨认人的,变化之术实在太多了,气机和气味反倒更加可靠。   那妖妇的气味和海姬至少有八分相似,这里也是个可疑之处。   甚至还有可能,是海姬同族的其他姐妹。   总之,这一家子上下,甚至于白天之时,神殿会场之中遇到的那些妖王,大妖,都有嫌疑!   李柃禁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感觉像是唐僧掉进了妖精窟,难道自己那无处安放的魅力释放过多,终于引来人劫反噬了?   李柃这个时候才怀疑到是自己的气质出了问题,那种由心而的无垢香,是足以让人心生亲近,喜悦的神异之物,倘若当时正好有人对自己怀有亲近之意,作出这等事情,似乎不足为奇!   李柃警惕了一夜无果,第二天起来,见侍女鲽儿穿着一身新换的明纱薄裙立在门外,娇俏可爱。   她是海姬寝宫中的小侍女,据说是星纹鲽一族和鲛人通婚的化形妖修,因其化形程度最高,上半身的特征看起来和人类女子几乎无异,被海姬特意指派到李柃这边服侍。   “总不可能是她吧?”李柃疑神疑鬼。   这修为也太低了,只是介于凡民和修士之间的水准。   鲽儿浅浅一笑,露出可爱的小梨涡:“李宗主,廉泃将军在海上等候已久了,说是此前多有得罪,特意前来找你赔礼道歉呢。”   李柃道:“廉泃将军?”   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最初和自己打了一架的那位雄性鲛人:“有请。”   不久之后,廉泃挎着个酒坛子游了进来,在水宫门口和李柃相见。   他一见李柃,就怀着几分歉意道:“李道友,我找你赔礼来了,此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鲛人一族风气淳朴,下过汙渊就是好朋友,但有误会,看看汙渊的选择就明白了。   李柃是连圣地都认可的好人,的确值得他这个大妖低下姿态,化敌为友。   李柃忙道:“廉泃将军不必这么说,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廉泃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那什么,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借花献……献……什么来着?总之,我们好好喝几杯吧,都是你带过来的美酒!”   李柃欣然答应,与之畅饮闲谈起来。   廉泃拉着李柃说了一通,渐渐放开,豪迈起来。   他见李柃这边居所简陋冷清,有些不满道:“公主殿下怎么把你安排到这边暂住,连个陪侍都没有,李道友,你到我那边去,上百美姬,任你享用,我们弟兄还可以同榻而眠,彻夜论道……”   李柃怔怔的看着他,心中震惊:“贵族真乱!”   禁不住又泛起一丝狐疑:“昨夜潜进来的那妖妇,不会是这家伙变化的吧,他有这本事?”   好吧,怀疑名单越来越长了。   莫道男女有别,在修士眼中,根本就不是个事,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依循先天之理,不违逆自然而已。   好不容易送走过度热情的廉泃,又有几名妖王派人送来请帖,邀约李柃过去一晤。   她们正是昨日遇见的那些美艳女子,似乎对李柃印象极佳,想要亲近亲近,也有足够的资格和行动力将之付诸现实。   李柃开始考虑,要不要趁早跑路。   但不一会儿功夫,他去海姬那边拜访,又注意到海姬和身边侍女的表现已经没有昨日那样狂热。   似乎是因离开汙渊,逐渐沾染回尘世污秽的缘故,那种清新自然的香气没有此前那般明显了。   虽然在别人看来,自己的气质仍然纯净自然,一言一笑,尽皆叫人如沐春风,但却已经温和许多。   可想而知,再过上一段时日,这些好感也会逐渐转变至正常亲近的水准,自己也在慢慢摸索收放自如之法,不至于惹出麻烦。   李柃思虑一番,终究还是决定留下来,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就这么被吓跑。   “李小友,你今日来可有何事?”   海姬坐在珊瑚制作而成的座椅上,鱼尾垂落,意态慵懒道。   李柃道:“我想要游历渊客乡各方,在鲛人国内到处走走看看,特来向公主殿下报备。”   海姬道:“客气了,你是本族贵客,又是黄云前辈门下的子弟,不必如此见外。”   李柃离开之后,当即找到此前派到身边的鲽儿,询问当地情况。   提起本地盛景,鲽儿可来劲了:“李宗主,你想要到处走走看看吗?那正好,过几天百里之外的大渊地会有一场大集会,鲛人国中各方部族都会到来做买卖,听说这是跟你们人族学的呢。”   李柃道:“墟会么?妖多不多?”   鲽儿道:“当然多了,这可是最热闹的时节了,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些外来的异族,甚至人类散修往来此间做生意,我们之前穿戴的衣裙,饰,大多都是他们带来的。”   “竟然还有人类散修往来?”李柃大感有趣。   其实《鲛人国游记》等书也曾提到过这个,鲛人国实行的是闭关锁国的政策,商会进不来,海货也出不去。   但零星行商,还有小规模的交流却是无法禁绝的,甚至鲛人上层自己都要享用。   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李柃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她口中所说的大渊地看看,了解一番具体情况。 第323章 互市之难   三日后,渊客乡大渊地中,李柃一袭白衣,如同凡俗世间的翩翩公子,带着娇俏可爱的女仆行走在此间的墟会上,所见所闻,尽皆都是充满异族风情的妖族市井场景。   妖族是一个涵盖范围非常之大的统称,民间又多把他们与精怪混淆,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但实际上,凡山海生灵,鱼虫鸟兽,通灵化形者,皆可称之为精,强调的是修行之后,个体形态与生命本质都生蜕变的晋阶体系。   而妖是天生道体者,拥有着类人或者身具七窍的体貌与根骨,遗传性状也更为稳定。   这属于族群的演化,通过千百万年成为新的物种。   所以李柃此刻看到的,大多都是生活在海洋之中的海妖凡民。   妖族也有大量凡民,并非常人误解之中那样都有修为在身的大妖,反倒精怪一类,从野兽化为人形道体,通灵境比拟炼气,化形境比拟筑基,都是凡脱俗的存在。   当中数量最多的,不出意外是鱼人。   这是一种混合有人类和鱼类血脉的类人之属,身材短小,形貌猥琐,活脱脱化形不完全的海中鱼精。   虾兵蟹将之流是其近亲,也包含着成千上万不同族类。   他们身体素质从人类五六岁孩童至万斤神力者不止,有些则天生能够掌控天地元气,拥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但却几乎无法修炼上进,亿万凡民当中,能出一二筑基者就已经不错。   这从潜力上来看,根本无法与人类相提并论,所以时常都有听闻向人类借种,诞下优良血脉的事情……   简而言之,就是人类血统越多,形貌上也越接近于人形道体。   李柃不由得思考起一个深奥之极的问题。   “最初的妖族究竟是从精怪化形而来,还是……   算了,这是造化大道的奥秘,不是我这个小小香道修士该参悟的。”   这种事情,细思极恐啊。   除了鱼人之外,虾人和蟹人也是当之无愧的大族,不过他们的强势并不表现在个体实力,而是文明展程度。   这是与人类接触较多,受到其熏陶的影响。   他们的成年者大多都被充军了,此刻李柃在这里所见,是老弱妇孺,沿途可见鱼市,操着浓浓的异族口音吆喝叫卖。   “鱼虾,新鲜的鱼虾……”   “瞧瞧这些生蚝……”   “买点儿海藻吧……”   “自产的珍珠,保真!”   李柃面色古怪,看了看一个四尺来高,少年模样的虾人,前面摊档摆放的赫然是一排十几斤重的大龙虾。   这场面,未免显得有些怪异。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但这些虾人和大海之中生存的那些鱼虾之间,类似于人类和猴子的关系,所以,虾人卖虾吃虾,其实正常不过,甚至因为生活的水域相近,拥有更多捕捞机会,久而久之,成为经济特产。   蟹人卖螃蟹,也是同样的道理。   贝女和螺女,甚至可以卖自己出产的珍珠,甲香。   除日常消耗的食物和凡民所用的物资之外,这里的集市也颇有珍宝,不少海中珍珠,珊瑚,宝贝之类的事物堆积。   但凡物终究只是凡物,这些不含灵蕴者早已经无法引起李柃丝毫的兴趣,他只是注意着沿途摊档所散出来的气味,收罗了一批甲香,螺香,龙涎香等物。   见李柃出手大方,一些螺女甚至眉目传情,挑逗似的问客官要不要亲自来采自己身上所产的甲香。   她们身上带有掩厣,长在脐下七寸,盖着柔弱部位,像毛,指甲那样每隔一段时间就能修剪。   普通螺壳香适合于炼制生云香,但这种螺女所产甲香,富含类似雌性激素的人香,炼制助情香等物倒是合用。   李柃是个正经人,所以敬谢不敏。   “李宗主,外面的符钱不能在这里直接使用,还是我来付账吧。”   见李柃打算掏腰包,鲽儿制止道,旋即取出了几枚光洁的珍珠。   这才是渊客乡所使用的货币,相当于6地上的黄金。   不过不久之后,李林现了一些不入流品的灵材,就得用灵石了。   墟会上的妖民拿着灵石摸摸瞧瞧,辨认了许久,方才不情不愿的收下。   李柃道:“怎么连灵石都不太好使的样子?这可是硬通货。”   鲽儿道:“李宗主,我们这里平常都是用灵珠购买灵材的,有时候则是以物易物。”   李柃道:“灵珠?是海中那些受灵蕴影响生成的灵材级珍珠吗?”   鲽儿道:“是的。”   李柃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竟然见到几个人类修士在地上摆着摊档,摆放的都是一些锅碗瓢盆,胭脂水粉之类的凡物,偶有几件不入流品灵材,也是灵蕴微弱的黄精,山药,灵芝等物,几百符钱上下的品质。   但是这些在海中极其难得,竟然围了里三圈外三圈,一些部族头人模样的海妖与之交涉,一批一批的拿货。   他们选择的交易方式是以物易物,各种海中特产,珊瑚,珍珠,鱼胶,宝贝,甚至海底石,海底泥等物,统统都要,很快就卖了个干干净净。   “道友请留步!”   在那几人清点完毕,想要离开的时候,李柃突然开口叫住。   几人回过头,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前辈……前辈是人修?”   “不错,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是人修吧。”李柃笑意盈盈道,令人如沐春风的友好气息散。   几人神色顿时缓和下来,一下就觉得这位前辈慈眉善目,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同胞,真是太好了。”   李柃道:“你们几位是从何处来,竟然能够在这鲛人之地做生意?据我所知,鲛人国渊客乡实行的是闭关锁国的政策,想要获得许可并非容易之事呀。”   对方道:“实不相瞒,我等侥幸救过一名遇难鲛人,方才得到凭证。”   李柃讶然:“竟是鲛人的报恩……”   并非所有鲛人都身份贵重,能够给予外界往来出入此间的权力,这些人算是幸运之极。   而且这种许可也不是永久性质的,李柃甚至怀疑,是先有鲛人国需求这些,才故意在外招引一些低阶修士许以凭证。   几人不由自主的被李柃的气质所吸,打探起他的来历,李柃随意打了个哈哈忽悠过去,却反而得知了他们各自的底细。   原来他们都是重洋深处的散修,每次从此间交易所得海货,都要供纳给上头的商会组织珍宝阁,由他们统一销配。   这些货物最终会分流至各方坊市,利润为控制坊市的修士所得。   散修的生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即便有奇遇,还是得受头上一刀盘剥。   了解到这些之后,李柃对他们的兴趣顿时大减。   原来,只是些代理人而已,并不是真有门路。   告别这几名人修之后,李柃跟随女仆去了附近的宿地拜访各路妖修商队。   这些并不是专职的金钱修士,而是各个部落氏族代表,每逢节庆都拿出各自的特产前来大渊地交易。   有些部落离得近,就每个月都来,有些离得远,数月甚至数年一来。   见到李柃和女仆这样的组合,各部妖民都惊讶异常,不过在知晓这位是曾经下过汙渊,被公主殿下宣告成为上宾的人修之后,都致以了崇高的礼节,热情款待。   李柃趁机了解一番妖修民生和日常境况。   回去之后,李柃求见海姬,开门见山道:“公主殿下,我有一惑,不知您可否赐教。”   “哦?”海姬半倚在她的珊瑚坐榻上,托腮看着李柃,“什么疑惑?”   她在李柃面前是越来越放松随意了,身上衣饰也是新换的法器级宝衣,轻薄而精致。   李柃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对方身上,只见其峰峦如聚,上面所遮之物,是人类名匠巧手制作的宝石缀片花朵,远比此前的贝壳耀眼夺目。   那如同波涛曳地的织绡丝裙也换成了拥有着千百钻石镶嵌的星耀流光明纱裙法器,如同珠链攀绕在长如蟒蛇的鱼尾上,熠熠生辉。   腰间缠着的,则是以洁白珍珠制作而成的灵珠串,与肌肤两相衬托,更显莹润。   李柃收回目光,正色道:“我见此间也有坊市,多是效仿人类规矩而设,人类与妖族往来多有互惠之处,说明贵国实际上是并不排斥外来文明的。”   他见美人,眼中并不是诱人的景色,而是这位鲛人公主愿意接纳人类,接纳人类文明的表现。   这些种种穿着打扮,和凡世间那些爱美女子又有何区别?   从来也只听闻女仙衣着华丽,熠熠生辉,少有灰头土脸,如同蛮荒先民的装扮,这说明修士实际上也和凡人一样,拥有爱美之心的,这就对器道,对工匠,对文明展有了需求。   “如若开设互市,扩大贸易,则商货往来更加便利,贵国上下都能享受到更多人类工匠所产之物,而贵国的特产也能为万民所用,甚至惠及修士层面,各种灵材,珍宝,能够增加不知修炼上进的资粮……但为何,一直都没有那样做?”   海姬目光忽的变得深邃起来:“小友,这些话可是商会之人托你说的?”   李柃道:“这是我在墟会游玩回来,有感而。”   海姬道:“原来如此,墟会是成功交流的典范,你所见者,当然是互利互惠的好处。   你并没有去到那些部族,去那些岛民的村落看过,更没有临近海疆交接之处,见到人类肆意捕捞海产,掠夺资源的场面,甚至不知那些捕奴者的存在,自然不会知道,海中许多部族,势力和人类都有血海深仇,生活习性,民风习俗也多有不同。   我大海之民早已能够自产自足,过多的交流和往来是无益的,小友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怕坦言告诉你,我们上层愿意和你们往来,但却未必见得愿意开放国门,让你们随意进出此间,影响大海文明的进程。”   李柃微怔:“这……”   海姬又道:“除此之外,十万年前,我族与人类之间也曾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起因是如同近来海荣部族之事。   海上灵蕴富饶,珍奇异宝无数,我族女子又多有风情,容易为贪婪之辈所觊觎,因而诞生出了诸多争端,但我族绝非任人宰割之辈,一度攻上岛国,倾覆洲6,甚至建立过庞大的帝国,当时也曾有诸多人类能工巧匠为我等所用。   但最终,这些都未能留存下来,反而是古老的生活方式更加契合我族天性,久而久之,也只将此作为点缀,不做那些主次颠倒之事了。”   李柃听完,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才察觉,自己的确犯了一些主观上的错误。   人类文明的确瑰丽,但却并非此世的唯一,妖族同样有其智慧和文明,有契合自身天性和足以维持生计的生活方式。   怀着居高临下的心态求贸易往来,是行不通的,他们也不用人类的施舍。   所谓互利互惠,有时候可能只是剪刀差的收割,通过器道,丹道诸法收割妖族的特产。   妖族若无紧跟展的能力,只会在这种贸易之中变得越来越落后,直至沦为人类的劳工,奴隶,甚至玩物!   闭关既是限制,也是保护。   海姬见李柃若有所思,意味深长道:“我知你在月沙岛上的府中也雇佣不少虾兵蟹将,海中妖修,其实也多有阖族为人类打工的,这是已经正在生的事情,而非杞人忧天。   这已经严重改变整个妖族的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从我鲛人的角度来看,未必见得是件好事。   至于未来时代,究竟怎样,方为正确,我等当今之人且拭目以待就是,不必强求。   这其实也是我母皇,乃至于历代以来,鲛人国女皇所定下的大略,我等所怀,是一种谨慎以对的心态,说是消极也好,保守也罢,都不想过多面对那些可能出现的矛盾,还是尽可能的安稳平缓度过去为好。”   李柃遗憾道:“这么说来,开放国门,与我等建立长久稳定的贸易渠道并无可能?”   海姬笃定道:“绝无可能,除非,我等有把握反过来影响你们,掌控融合的进程!” 第324章 可有兴趣一学   李柃深深的看了这位鲛人族的公主一眼,感觉对方并非因循守旧之辈。   但如此态度,也足以说明封闭之心坚定,的确是没有多大兴趣谈论通商贸易诸事。   “玄洲大6上的变化,似乎也是因为类似心态而起啊,那些个大能高手们对金钱大道兴致不大,甚至对其展多有警惕之心。”   李柃心中暗叹一声。   海姬道:“小友,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参与贸易往来吧,若你想要与我鲛人国交易,那倒无妨,我可以私人所属开出凭证,允你带着货物往来此间行商。”   李柃道:“哦?这是何意,难道是效仿那些散修做行脚商人?”   海姬道:“对,我先皇定下的规矩不可破,但你也见到了,国内的确是有一些散修往来,以个体身份经营买卖的,的确是像那些个散修所兼任的行脚商人更多一些。”   李柃道:“我明白了,这跟玄洲大6的某些情况相似呀……倘若殿下愿意给我凭证的话,一年能够达成多少交易额?”   海姬道:“这就得看我鲛人国内需求了,每年我都会提前列出清单给你,由你在外采买,总的价值,应该是在数十上百万间吧。”   李柃闻言,未免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谈成几个亿的大生意呢。   不过修士生命漫长,一年数十上百万,百年下来,也能上亿了。   如此交易,利润惊人,转手就是几成甚至翻倍的利润,对于筑基散修而言都称得上是惊人的财富。   哪怕是在宗门,也足以成为重要的支柱产业。   李柃算过一笔账,自己此前炼香制香,普通香品每年几十万的产值,灵香数量少,但是利润大,是几百万的产值,十年间三宝浮香丹帮贴,同样也有几百万上千万,宗门福地,灵药苗圃,还有香市股份等等另有出产。   算起来,每年也就才够几件低阶法宝的盈余,要攒积成为高阶法宝,或者投入山门大阵等等千秋基业,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但宗门开销大,尤其最近这些年,积香宗始终处于高展的时期,能有盈余,都已经算是不错。   对于普通散修而言,这更称得上是难以想像的巨大财富,很多散修大半辈子积攒下来的全副家当也就才几件五甲上下的法宝而已。   筑基巅峰高手所能触及的也就是十甲法宝而已,价值在一亿之下,千年之宝以上则是有市无价,很难以固定的价值计算,一口气浮动几个亿都不足为奇,甚至无法以符钱计论。   所以他很快就欣然笑纳,和海姬谈起具体的事项。   鲛人国内不乏行商,往来规矩不必多说,主要的争议在于,支付方式究竟是用各族通行的灵石还是鲛人国的特产。   海姬道:“按照我们的规矩,国内宝货不得轻易向外流通,但是这种购买生活必需品的代价除外,我们可用以物易物的形式进行交易。”   李柃有些为难:“您所说的这些,我也明白,但就不能用灵石或者符钱么?”   灵石是灵峰福地才有的灵矿所出产,平常可以用作填充阵基,当中的结晶称作灵玉,灵晶,都是价值不菲的珍贵之物,从古至今,行情都相当稳定。   这是修仙界的硬通货,向来都被作为衡量灵蕴元气的标准。   符钱则是四海商会所行,准确来说,是控制在金钱会的手里,各方同样通用。   海姬道:“以我鲛人国情况,是很难支付得起那些灵石的,符钱之类,我们更少储备,多是族内强者外出游历之时才会准备,通常也都是各自私财,不好随意征集。”   李柃微怔:“这样啊,可是以物易物的话,不会有许多麻烦和纠纷么?”   海姬道:“这就得看你派来的人是否精明干练了,如若打了眼的话,的确有可能会吃亏,我们也只能保证约束鲛人一族,但若换成其他国内部族,拥有特产不一,价值也不尽相同。”   李柃道:“这并不利于大宗交易啊,我们得到宝货之后,还要往外运送,再花上许多时间精力贩卖出去,如若指定我们能够用得上的东西行不行?”   海姬想了一下,道:“这样也行,不过,你想要些什么呢?我们这边虽然称得上是物产富饶,但也不是所有资粮都应有尽有的,也难要求各部族提前准备。”   这里就不得不承认,四海商会的确有着其用处了。   大的商会和市场,是完全有能力消化吸收这些东西的,各种海中灵材,资粮,炼气修士和筑基修士都有需求的话,很容易就能转化成为自己所需。   但凭空引入其他势力,无端端的,又要被人分去一份利益,别人不可能帮你白干,过手就捞几成,甚至过一半都有可能。   “难怪那些散修背后要靠珍宝阁,他们自身能力有限,吃不住从鲛人国所得。   但,这些条件似乎也应该答应,仍然还是有利可图……”   李柃暗叹一声,道:“殿下,我们先跳过这个,谈谈其他吧。”   海姬微微侧头:“你想谈什么?”   李柃道:“有无可能,你们走出来,到我宗参观与行商呢?我所希望者,并非仅仅只是通商贸易,更希望建立起一条稳固的往来渠道。   我观鲛人族虽然封闭,但也时常都有修士游历闯荡,这般的邀请,应该不算唐突吧。”   海姬道:“确实如此,那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让族人去你积香宗走走看看吧,此前我曾参加过你的开宗大典,那焚香盛会,颇为别致,倒也值得游历一番。”   从海姬处回来,李柃依旧在思索着,如何与鲛人国建立更多深层合作与往来交流的问题。   他忽的意识到,自己在人族那边已经展得差不多,北海的各方势力都有所接触,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维持就可以了。   反倒是妖修这边,一直未曾注意。   鲛人族是海中妖修的大族,如若能够与其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不啻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为此,眼前的一些短期利益,甚至都是可以牺牲的。   不过鲛人国秉持的,偏偏是闭关锁国的政策,准确来说,是因其自给自足,对外界和整个人类文明也没有什么需求,族内又有强者大能守护,不至于跟不上时代展就要吃大亏。   这般的种族,总是保守而谨慎的,软的不行,硬的更不行。   该怎么样,才能撬开她们家大门呢?   李柃怀着这般的疑问回到了自己暂住的洞中,见那女仆鲽儿闲着无事,在捣一种疑似海藻的药草。   李柃从石臼里面闻到了淡淡的清香,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鲽儿停了下来,仰头道:“李宗主,这是我们海中所产的血龙草,可以生肌补血,有用得很呢!”   李柃笑道:“原来这就是血龙草呀。”   鲽儿道:“您知道这种东西么?”   李柃道:“当然知道,我也是看过几本书的。”   鲽儿闻言,顿时来了兴致:“是什么书,竟然有记载我们这边的特产?”   李柃心中微动,从行囊里面掏出《鲛人国游记》:“这是前辈高人游历此间所写下的游记,上面记载过,曾见有妖被海狼鲨咬伤,往伤口涂抹此物。”   鲽儿接过书翻了一下,大失所望:“我看不懂。”   李柃道:“你看不懂这些文字么?我们人类传承的文字,是从远古时期而来。”   鲽儿道:“我们倒是曾经有过海族水文的东西,6上大妖们也用过妖文,但都已经很少使用,平常的话,也多是靠着法力和神识相互交流,普通知识也多靠着口耳相传……”   李柃微微点头,他倒是了解过,妖族借用了人类的语言和文字,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明,但因学习成本较高,与自身秉性不太相符,渐渐便弃了。   妖修之中的上层人物倒是无碍,修士和凡民之间总是存在着极大的差距,这一点无论人类还是妖族都如此。   “也正因为如此,我宗才要从小开始普及基础教育啊!   虽说灵根不全,仙道无凭,但实际上,其他条件似乎更加重要……   如若这个世界也有文气之说的话,十多二十年教育熏香入味,倒是比任何修炼法门还要精巧细致,是顶上的修行功夫!”   李柃暗自得意一番,问道:“鲽儿可曾有机会识字?”   鲽儿道:“倒也并非大字不识一个,只是看这种书头疼而已。”   李柃道:“那我念给你听。”   鲽儿眼前一亮,喜道:“好呀好呀!”旋即又有些担忧:“这会不会太耽搁您时间……”   李柃微微一笑:“无妨,在这里左右也无事可做,就当是感谢你陪我去逛墟会了,过些时日,还要麻烦你再带我四处走走呢。”   鲽儿眼眶微润,眸中似有星辉在闪动:“李宗主……”   李柃挑着一些书中生动有趣的故事讲给鲽儿听,这小鲛人自幼在这边长大,所见风光,无非就是一些荒岛,海原,海沟而已,经历的事情也不多,顿时就被这些吸引了注意。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能够看得懂文字,也是一种幸福。   “李宗主知道的可真多呀……”   她有点儿崇拜了。   李柃笑道:“这都是读书的妙用,书籍文字,乃是意志之载体,即便是身无法力的凡人,也能通过语言和文字,将自身见闻和情感意志传承下来,正所谓,文以载道。”   鲽儿道:“只可惜我很多字都不识得。”   李柃奇道:“你好歹也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女,难道没有机会学么?”   鲽儿道:“这些哪有人教的呀,都是自己留心观察和记下,公主殿下心情好时,也会教我读书识字,但我太笨了,总是记不住。”   李柃问了一下公主殿下的教授方法,结果惊讶现,她们除了口诵心念,就没有具体的书写,背诵方式,也不用组词造句,梳理文法。   这几乎是将诸多单字死记硬背!   踏上修炼之途的妖修,脑力都不见得能够胜任这种记忆方式,也就是海姬接触外界较多,且修为高深,才能强行记忆,丝毫不乱。   但鲽儿修为微弱,只是个介于凡民和炼气修士之间的小女仆,实在不够记的。   又或许,在那些修士看来,凡民也的确没有什么必要去学习这些东西……   “这种办法,别说十年,就是一百年,也未必记得住啊,哪有识字能脱离语法文章的……”李柃不由失笑,遂对鲽儿道:“我教你一种办法,你这样,再这样……”   不久之后,鲽儿在竹简上刻了几个字,讶然道:“我真的记住了,李宗主,你说的这个办法很有用!”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李柃暗叹:“有用是吧?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当然有用了。”   “一二三四五……”   “金木水火土……”   “风雷,海6,太阳,月亮……”   鲽儿原本就记住过不少文字,只是杂乱文章,被李柃这么一引导,顿时感觉头脑都清醒了许多,不禁如获至宝,充满喜悦对他道:“真的太神奇了,李宗主,这是你们人类的秘法么?”   李柃暗叹:“这不是什么秘法,只不过是小小的技巧罢了,效果也因人而异。”   李柃并没有骗她,没有足够系统的持续教育,这种技巧其实是没有什么用处的,鲽儿这边之所以见效明显,是因为她其实早有基础,读书识字何止过十年?   换成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妖族,保准还是抓瞎。   下午时分,李柃忽的现,鲽儿竟然都已经能够勉强阅读自己借给她的《鲛人国游记》了,附近的石台上,放着一些刻字的竹简,那是暂时不识得的文字被摘录出来。   他走过去,鲽儿就眼巴巴的看着,一副渴求赐教的模样。   李柃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逐一讲解,完全予以满足。   忽然,李柃道:“鲽儿,你此前也试用过我带来的酴醾香,香口茶等物,那些东西如何?”   鲽儿老老实实道:“好着哩。”   李柃道:“我教你制香之法,你可有兴趣一学?” 第325章 教学相长 翌日,石洞中,李柃教鲽儿制作酴醾香之法。 “此香当以海国所产为胜,出大西洋国者,花如中州之牡丹,遇到天气凄寒时,霜结于地,万木凋零,都会失去其原本所具的香韵,惟有这种酴醾花上琼瑶晶莹,芬芳袭人,如同甘露,不失其香韵。 你可以此法辨识良材,其花浸水以代露,贮琉璃瓶中蜡蜜封固。 取用之法,有香食,香饮,沐浴,复以熏香入味之法熏陶己身,久而弥香……” 酴醾香是李柃在竹步国内现的香品,借池家秘传之方和特产之物炼制而成。 凭此一物,他推导出了适合香道的炼气期修炼之法,熏香入味。 “此法关窍,在于引香入体,改变自身性味,生成人香,大成之后,以我香道香神观想法凝炼,即可配合信灵香供奉,食香炼魂。” 他从高屋建瓴的角度,又教鲽儿香道后续的修炼之法。 “此后必修,则为众妙化香诀,以众妙之香凝炼香神,不断提升自身道体和元神水准,直至筑基圆满。” 鲽儿眨了眨眼睛:“这就是香道修炼之法,听起来好像也不难?” 李柃道:“不错,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我香道从炼气境界至筑基境界的修炼方法和方向全部都在此间了,概括起来,就是酴醾香炼体,信灵香炼魂,阴阳虚实合一,铸就道基,如此而已。 其实法道亦有五行灵根引气入体,五行合一,罡煞化形之说,都是同样的道理,具体到如何实现,各家各派自有秘方,那是属于术的范畴。” 鲽儿也是有基础的,并非全然修炼盲:“道,法,术的区别,我知道。” 李柃道:“所以我现在传给你的法门很简单,真正细节都在秘术,我们往来出入此间也不容易,传给你制香之法,以后才能慢慢自己调配,那么必修的几课,都在我这《香典简本》一书中。” 鲽儿道:“《香典简本》?” 李柃道:“对,《香道大典》是我主持编撰,集合百家之长和前辈高人心血结晶的香道丛书,包罗与香道相关的加工,调制,精炼,鉴定之法,但绝大部分都是为了增益上限,培养真正的香道人才所设置,引领散修入门不必如此麻烦,必修的两方,信灵香,酴醾香,两法,香神观想法,众妙化香诀,即可。 我现在就送一本给你,有空的话,可时时研读。” 当即从囊中掏出一本《香典简本》,送给鲽儿,又帮她记忆和理解。 鲽儿本就聪明,几日功夫,竟然都能通读无碍了。 她并不知晓的是,李柃此刻也在思考香道的前景。 “炼气境界,筑基境界的香道之途,我都已经打通,然而我如今自身修为亦在此处,该如何结丹,成婴,乃至更进一步结出道果?” 正所谓,教学相长,这次亲自传道授业,是李柃一时兴起之致,也是业艺成熟之后,对自身道途和修炼成果的一次总结。 这一总结,就立刻现了问题。 自己暂时还无可以交给鲽儿,适合筑基之后的东西。 只不过,李柃也并非第一次思考这样的问题,丹道大师石玑子的失败经验,为他奠定了一些基础。 他曾以石玑子为例,推导香道结丹之法。 “丹道关键,在于真丹,洞天。 其中真丹乃是金丹之始,需以精气神合一,三宝凝聚,原本就是法道取自于丹道的术语。 石玑子虽然失败了,但并不意味着他的方向就是错误的,他只不过是择取了一条采炼他人的邪道捷径,误入歧途。 那么按照精气神三宝的思路,除信灵香,酴醾香之外,尚缺一物,当有内敛之效,引导元气聚合成丹! 除此之外,酴醾香熏香入味之法,需要配合香神观想法修炼,对许多外道修士而言也多有不便,如若能够将其改造成为熏肌香,直接熏香入味,那就好了。 法道修炼之中,亦有服食天材地宝,直接增益甲子功力,达到炼气境界圆满的…… 补足此物,大益散修,当有大兴机会。” 尚缺的那一物,引导向结丹境,增加香道的上限; 改酴醾香为熏肌香,简化熏香入味之法,这是提升香道的下限。 双管齐下,李柃有信心把香道展成为比肩老三家的大众选择。 除此之外,或有灵香膏,香饭,香酱,香盐诸物以进补,都是过去尚未来得及明的东西。 这些种种,可以有效拓展香道的边界,乃是效仿法道的药补之法,行香食之事。 李柃暂时没有功夫弄出这些,但接下来的数十年间,定要致力于此。 …… 几日的时间内,尚玉仙一行人专程从远方赶来,向鲛人国交付战争赔偿。 这个时候,鲛人公主海姬已经传令远方的海荣暂停一切战争行动,勿要再与北霄岛上的商会修士起冲突,但是北霄岛一日不交出凶手,海荣一日就不肯退兵,连她这位公主殿下都没有办法。 为此,只能将追查真凶实之事也加入和谈的条件,让北霄岛承担起这个义务。 李柃稍微过问了一下,也和尚玉仙见了个面,但此后却没有再多管,依旧继续教导自己这边的小女仆。 他还指望着,教学相长,梳理一番自己的香道理念,同时也在此间留下香道的影响力。 鲛人鲽儿在此展现出了自己聪明伶俐的一面,短短几日时间,就对信灵香,酴醾香的炼制之法有所掌握。 这自然离不开李柃手把手的亲自教导,但自身天赋,也是不可或缺的。 在这时候,李柃同样惊喜现,鲛人一族竟然拥有着灵敏的嗅觉,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轻松辨识所需灵材,配合自己掰开了,揉碎了的详细讲解,掌握这些成品方子并不困难。 从某种意义而言,她们都是天生的香道之才。 不过天才资质也有高低之分,这几日,鲽儿的小姐妹们屡番前来串门,也跟着零星学了一下,效果不尽如人意。 李柃由是得出结论,鲽儿算是比较适合自己香道的那种妖修,属于天才中的天才。 李柃忍不住夸赞:“没有想到,鲽儿竟然如此出众!” 鲽儿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垂下了头。 不久之后,又抬了起来,略带遗憾道:“可是我始终无法观想成功,更不懂得化香之法……” 李柃失笑,道:“那是真正的神通变化,比阴阳罡煞的化形之法还要更难,不必担心,假若你修为提升上去,迟早都能成功的。 也是我香道展程度有限,如若有熏肌香就好办多了,即便不通此法,也能成功以熏香入味改造香体。”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柃忽的心中一动,嘱咐道:“你继续学吧,我去去就来。” “哦。”鲽儿应了一声,却不知李柃进了洞中,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各种灵材级香品,加以调和,研制起来。 《洞宴记》中曾有记载,有香名曰熏肌香,熏人肌骨,至老不病,乃是一种典型的香道香体良方。 如今鲽儿已经开始在自己引导之下踏上修炼之途,但却缺乏了时间的积累。 即便天才如黄云真人,都需要炼气满百日,方才能够筑基,这几日功夫,自然不可能修炼出什么门道。 但见其已经顺利步入正轨,李柃又觉得,不帮帮她,始终说不过去。 这同时也是验证自身想法,研制熏肌香的机会。 不久之后,李柃出来,交给鲽儿一份单子。 “从即日起,你用香食,香饮,香浴诸法,配合修炼看看。” 这里面记载的是一日时节,起居饮食的平常用度,规范诸般作为。 鲽儿看了,撇撇嘴道:“我哪有这功夫讲究?” 李柃道:“你被殿下指派在我洞中服侍,自可尝试一番,若有好处,当向你家主人推广,说不定你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也能跟着享受这般的好处。” 鲽儿闻言一喜:“真的吗?” 李柃微笑点头,他相信海姬也是有栽培身边人的需求的,如若此法能够辅助修炼,没有道理不用上。 但是几日时间很快过去,李柃现,成效甚微。 他以闻香识人之法感应鲽儿身上香魄,现其自带体香,除普通少女清香之外,多出了一股熏染上去的酴醾花露之香,但却止于肌理,不入血肉,更遑论膏肓。 李柃不由问道:“鲽儿,你可曾下过汙渊洞?” 鲽儿不知李柃为何要这么问,疑惑道:“没有,怎么了?” 料想那汙渊洞虽然在鲛人一族的控制之下,但作为圣地,也的确不是什么凡民都有资格去的。 李柃并不意外,只是问道:“一般鲛人能够潜游多深?” 鲽儿道:“我们多见能够潜入百丈的,再深的话,修为跟不上,就容易受压了。” 李柃道:“那若是有人采集汙渊之水上来,给普通鲛人沐浴洗礼呢?” 鲽儿呆了一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做吧?” 李柃问道:“为何?” 鲽儿道:“汙渊之水一滴当有万钧之重,非纯良无垢者不得接触,它是判罚讼争的圣地,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洗礼的。” 李柃道:“但我下汙渊时,的确有洗尽尘垢之感。” 鲽儿道:“那是李宗主你修为高深,秉性纯良,得了汙渊认可,换成别人,想要取巧可不行。” “这样吗?”李柃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滴水腐蚀林柔娘,险些把她都给消融的那一幕,终究还是没敢轻易给鲽儿尝试。 自己手中的汙渊水是从十万八千丈深的海底所采集,对她而言,恐怕太过危险了。 但李柃却不相信什么必须得到汙渊认可的说法。 虽说山川大地尽皆有灵,汙渊本身能够辨识善恶,不足为奇,但汙渊之水被人采走之后,并不见得有那份灵性。 应当是有什么办法,能够充分利用的。 李柃此刻想到的是利用汙渊水给鲽儿洗礼,消除自身因果,成就无垢净体。 如此一来,熏香入味,恐怕将能事半功倍。 这是改良自身法门的一个思路。 但既然存在可能的危险,李柃也不好贸然而行,这万一要是把鲽儿害了,还不得自责懊悔? 为此,只能在安全的条件之下进行探索。 又一日,李柃所居的石洞外,一道如同美人鱼的身姿摇曳而行,缓缓从上方的水道潜入内部洞窟中。 “鲽儿,鲽儿……” 那鲛人女子轻声唤道。 “啊,是清儿姐姐,你有什么事吗?”鲽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名叫做清儿的鲛人向内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李宗主呢?” 鲽儿道:“他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甚么……采风,对,就是采风!” “真是奇怪,风怎么能采呢?”清儿有些疑惑,旋即却道,“不说这些了,我是来找你的。” 鲽儿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清儿道:“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你正跟随他参修香道的事情了,想要找你过去问话呢。” “啊?”鲽儿闻言,面露迟疑之色。 清儿安慰道:“殿下没有怪罪之意,只是想要问清楚而已,快跟我过去吧。” “好吧。”鲽儿按捺住心绪,跟随这侍女游了出去。 不久之后,两女回到海姬寝宫,见到了躺在贝壳大床上的公主海姬。 “鲽儿,我派你去那边服侍李公子,怎么跟他学起香道来了?”海姬貌似随意,开口询问道。 她这几日忙于和尚玉仙带来的商会中人交接财物,一时都没有注意这些小事,还是见身边侍女手中多出了一些半成的香品,方才知晓,李柃把几种香方传给了她们。 再细问之下,原来是和派过去的鲽儿有关。 她特意挑选李柃不在的这一日,将鲽儿召来询问,就是为了弄清楚来龙去脉。 “公主殿下容禀,是这样的,李宗主他教我读书识字,后来又谈到香道之法……” 鲽儿不敢隐瞒,连忙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海姬听完,久久无语,好一阵才失笑道:“这个李柃,唉……” 第326章 突然的灵感 海姬是活了上千个年头的结丹妖王,见识自然远远不是鲽儿这样的小侍女可比。 她一眼就看出,李柃如此作为大有深意。 不过李柃的确也没有什么坏心,传道授业,有益此间,只会为鲛人增加一些道途成果和营生手段。 这不像那些商会中人坑蒙拐骗,只想着从鲛人国这边获得好处。 然而有句话又叫做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他这么大方,所图之事肯定不会是闲着无事逗弄逗弄小女仆,或者随意而为那么简单。 海姬不动声色的询问了一下鲽儿的进展,在得知其短短几日功夫,已经将过去记忆融会贯通,识字达上千,而且还把信灵香,酴醾香两大香方的炼制之法都学了个七七八八,能够勉强炼制出合格成品之后,不由讶然:“都说名师出高徒,看来这李小友,的确是比我善教啊。” 众鲛女讶然:“公主殿下……” 海姬道:“我鲛人一族天性自然,多喜随意散漫,虽然天资根骨不错,但论文明展和技艺增长,远远不如人类,李小友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授徒传道,自有其一套。 他天赋异禀,生有宿慧,也曾得到黄云前辈赞赏,是个有真本领的,你能得其指教实属有幸,好好珍惜这场机缘,用心学习吧,将来说不得,就是你修炼有成的关键。” 她这是认可了李柃对鲽儿所做的事情。 李柃并不知晓的是,能够被送到这王庭之中贴身服侍鲛人公主海姬,鲽儿出身,其实也不低。 这至少是国内贵族一级,部落头人的女儿,她的母亲是位镇守渊客乡东境边陲的大妖,将来前程说不得能够炼气筑基,同样成就大妖。 只是鲛人成长期漫长,未得一定年月之前,始终进境缓慢。 李柃这一番作为,起码也把她未来前程的上限提高一个台阶,对此,海姬其实也是颇有几分期待的。 等到李柃回来,惊讶现,自己暂住的洞窟里面多出了好些鲛女。 “李宗主,我不识字,你教我认字嘛。” “这本书有好多大海上的故事,给我们讲讲嘛。” “我们也想学制香,可不可以教我们?” 鲽儿有些不高兴,因为这样一来,李柃亲自教她的时间就少了。 嗅着空中充满的各色气味,李柃心思灵敏,察觉到每一鲛女所思所想,有条不紊的逐个安排。 “好,我来教你们读书识字,传授制香之法,鲽儿,你来助教,顺道把过往所学温习一下。 我今日不教你具体的内容,只教你学习的方法,正所谓教学相长,能教人者,自身必先融合贯通,你本就聪明,倘若能够充分利用这一点,学习效率当可更进一步提升。” 海姬没有说错,李柃是有一套的。 他能够从无到有建立起积香宗的教学制度,在教书育人方面,自然也有自己的见解。 而从积香宗以师范教育为毕业之学,授予传道许可,又可看出,他在充分实践这一套理论。 虽说当中也有香道方兴未艾,急需培养传道授业之人才的缘故,但从理论到实践,从实践到教学的反哺,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他始终认为,优秀的人才要在教学中实践,在实践中成长。 香道也能凭此一传十,十传百,飞快普及。 他居留此间时间不会太长,但却有意识的留下种子,能够生根芽,不断成长。 所以,开始有意识的让鲽儿担任助教,把自身所学传给其他鲛女。 这同时也是检验鲽儿学习进展的好机会,用于查缺补漏。 鲽儿并不知道那么多,她只知道李宗主重视自己,特别对待。 于是兴冲冲的上台宣讲,模仿李柃教导自己的技巧,向其他鲛女传道授业。 李柃稍作点拨,甚为满意。 不过,另外一事的进展却始终并不如意,李柃依旧还是未曾找到合适的改良之法。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酴醾香改为熏肌香,直接熏洗呢?” 这是从熏香之法展而来的香道法门,与香身丸等物内服外调,配合运用。 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更好的改变人身体香,保持性味。 如此一来,才能和香神同调,更好的感应与修炼。 又一日,鲛人国东境,一处海姬治下的岛屿上,李柃带着鲽儿前来见识此间节庆。 临水的海滩上,各方部族齐聚,形形色色的鱼人,虾人,蟹人,海妖用上了平常珍视的丝绸,彩锦,装点起一个又一个高高的石柱。 在这些石柱围绕的空地上,设立有如同曲水流觞的沟渠,海水环绕,模拟着海域的疆图。 “他们打算做什么?”李柃隐约感觉这是一个民间的风俗,各方妖民兴致很高,有种大粼江边赛龙舟的热烈。 “这是要办圣水节呢,当年海神陛下大降甘霖,赐福渊客乡,方才有如今子民繁衍的盛景。”鲽儿说道。 “哦?海神陛下么?”李柃依稀想起来了,《渊客乡风俗考》中,似曾有过相关的记载。 海神其实是一位鲛人族的化神境大能,人称妖神。 历代以来,各方妖族都曾经出过神级强者,当中有称天妖,有称妖神者,海中的自然就是海神。 鲽儿所说,似乎是百万年前,某场大战过后,海中妖修大量死伤,妖丁不兴的寥落时期,妖族大能见这样不行,以自身能力解开灵脉,惠泽一方,造就成千上万年的太平盛世。 妖族们为感念其恩德,创办了这样的一场节日。 人也好,妖也罢,迷信起来都差不多,元婴境界,化神境界的大修士拥有着斡旋造化,逆乱阴阳的大能力,这动辄影响成千上万里,持续万千年的神通法术,很难不被凡民当做神迹来看待。 甚至就连一些结丹境界,筑基境界的手段,在凡民眼中,也和神迹差不多了,修出法力之后,就有许多凡力量。 不过编写《渊客乡风俗考》的修士并不客气,把真实情况记录下来,只当成针对风俗习惯的一种学术研究。 “圣水节……感觉类似于泼水节之类的节日啊,当年是以降下甘霖的方式来施惠万民? 持续万年间,大海上时不时的降下富含灵蕴的甘霖,感觉有些像是我的罗天大醮光明雨,不过波及范围和持续时间可比我的本领强大多了,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做到那等地步。” 李柃对照自身,不得不服。 不一会儿,现场的气氛愈热烈起来,众妖端着锅碗瓢盆挥洒雨露,模仿甘霖降下的场景。 为表虔诚,即便是那些拥有修为在身的妖修也没有动用自身的法力,而是以手臂托举大盆,用力把水泼向天空。 忽然,李柃身上也被海水洒湿。 转头看去,却见是小女仆面带娇羞,笑意盈盈的用瓦盆泼了自己一盆水。 在这里的风俗中,越受欢迎,越为尊贵者,会被泼上越多的水。 不过此刻,李柃和鲽儿都是微服私访,也没有什么妖认得他们。 李柃笑着,回以一盆水。 就在他入乡随俗,体验这一方风土人情之际,突然脑中灵光闪现,身躯如同触电般剧震:“不对!” 鲽儿奇怪道:“哪里不对?” 李柃道:“这圣水节的来源不对!我分明记得,《万国风物志》当中也曾有过相似记载,但却归集于打醮噀水的典仪,是一种涤荡魔氛,清洁大海的手段。 同样是在百万年前,渊客乡似曾经生过一场魔窟涌现的大危机,当时的诸多鲛人部族合力剿杀群魔,花费了上百年才取得关键战役的胜利,但自此之后,灾难并未结束,反而还因魔气残留愈演愈烈,甚至一度导致族内自相残杀。 为求彻底解决隐患,有海妖大能出手,引来圣水化作甘霖降下,而这圣水,似乎就是你们圣地之中的汙渊之水!” “是吗?”鲽儿听得稀里糊涂,也不大明白,这些传说究竟是真是假。 李柃却知,各方人士消息来源不一,治学态度不同,记载有所出入不足为奇。 但究竟真相为何,对他而言,相当重要。 因为前者只不过是鲛人内部的神话传说,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后者却意味着,汙渊之水真的具有洗消尘垢,清除污秽的作用。 当然,这一功用,是他自己下汙渊时已经证明过的事情,他所重视的,是那大能引汙渊之水出外界,化作甘霖降下的手段! 如若这个传说是真的,是否可以从鲛人国内寻得相关的记载,探明具体的过程和手段,效仿一二? 是否可以凭此制作出相似的圣水,使得其拥有洗礼之效,达成下汙渊的效果? 如若能成,说不定……自己推算的那一助益之法,便真的有用了! 甚至于,结合自己生云香和罗天大醮光明雨的手段,能够制成相关的新香! 想到这里,李柃已经无心留下,招呼鲽儿一声,就往回赶去。 他想寻找相关的典籍和记录,对此探究一二。 想了想,这件事情,海姬应该知情,李柃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去问她。 海姬得知李柃来意,不禁有些惊讶:“你想知道浦迩岛上圣水节的来由?” 李柃道:“不错,在下对《渊客乡风俗考》和《万国风物志》当中记载的出入实在好奇,还望公主殿下能够帮忙解惑。” 他也不会那么直白,把自己的全盘打算托出,只是借口于学术。 海姬颇不理解,但既然李柃闻到了,她也就坦白告知道:“据我所知,应该是后者吧,圣水节的来源,应该还是与汙渊有关的。 当时盛传有一种方法能够把汙渊之水带出利用,制作成为圣水,不过这种方法早已失传了,就连这一节日,都越来越少部族还过。 你也看到了,只有你去的那个岛屿附近还在过圣水节,我们这边都不怎么上心。” 李柃讶然:“竟然失传了?” 海姬道:“不错,因为汙渊之水品级奇高,等闲之人接触,必被其中法则所伤,低于一定深度的汙渊水则无此类功效,久而久之,便只有妖皇一级的大修士能够利用,然后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失传。 不过我也不甚确定,母皇她是否懂得制作此物……你问这些做什么?” 李柃不动声色道:“只是好奇而已。” 心里却默默猜测:“那鲛人女皇,多半知道!” 这并非无的放矢,因为李柃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汙渊洞内,石壁和虚空之中,留存着诸多强者大能的留迹。 如此重要之物,鲛人的前辈们必定不会轻易将其抛弃,海姬之所以不知,恐怕是修为还不够! 只有大修士们才能下到万丈之深,也只有他们才能从中提取出足够品级的汙渊之水,充分进行利用。 那么,将此法刻印于其中,留待有缘,也就不足为奇了。 自己当时匆匆而过,并不见得看到所有留迹,这在当时也还只是无关紧要之物,自然不会有所感应。 不动声色告别海姬,李柃并没有再提此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汙渊感兴趣的样子。 只是在无人知晓处,于洞中点燃一支返魂香,然后神魂出窍。 诚然,这般做是有一定风险的,因为他如今已经知道,鲛人国中存在着妖皇级的强者,那位海姬的母亲,鲛人族的女皇不知躲在何处闭关潜修。 但鲛人国这么大,并不见得能够碰上。 就算碰上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而且,自己并不到处乱逛,只是在此通幽,以梦境回天之法重演当日潜游下渊的场景。 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逆乱阴阳的手段了,因为李柃将以梦境追溯另外一种参阅其他留迹的可能性,从过去之中回望光阴长河,找到与圣水相关的记录。 这是充分利用自身优势的手段,道高一尺,法高无涯,从因果,光阴的层面迂回曲折,等闲之人,甚至连生了什么事都不会知晓,自然也不会有所防备! 第327章 象藏香 渺茫虚空,一缕神魂出窍,如同烟气袅袅,潜入幽冥。 李柃运用梦境回天之法,以大修士独有的能力问道于天。 这是他下过汙渊之后头一回运用此法,立刻就现,感觉似乎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这里的情景似乎变得更加清楚一点?” 不知道是否错觉,李柃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画面,远比过去所见清晰明朗。 凭借这一手段,他很快就重温自己深入汙渊的场景。 这并非时光倒流,只是梦境之中演绎自身经历。 这一方天地曾将诸般存在事无巨细记录下来,只有神魂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才能以特殊方法将其调阅。 李柃内心毫无波澜的看着自己进入其中的画面,梦灵仿佛代入其中,仔细感应沿途所见的一切。 十丈,百丈,千丈…… 随着深度不断增加,那些前辈高人的留迹重新显现出来,但却并未出现自己心中所念的那份记录。 不过,在耐心等待了一阵之后,下方万余丈的深度,似有某种魂牵梦萦的悸动之感传来。 它终于出现了! 李柃现,它处在大约一万五千丈的深度,果真是妖皇境界才有可能触及的所在。 梦境在此出现了微妙的分歧。 李柃过去是不曾看到过此物的,他甚至没有投以丝毫关注,径直就潜了下去。 但此物既非先天地而生,也非不可名状,当初某人刻印它于此,天地大道同样原原本本的忠实记录下来,亘古永恒般长存。 李柃并非是要从自己潜意识中的心相去追溯,而是从天地大道的记忆去追溯,这是合道炼真之法,阳神以上境界独有的手段。 对于这等境界的人而言,不外乎鱼潜鸟翔,本能技巧,对于没有达到这一境界之人,却是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大伟力。 李柃花费了足足数个时辰,才从纷乱如麻的混沌记忆之中追溯到那么一丝灵光,窥见少许资讯。 但就在他心满意足,准备离去之时,一个曼妙身影浮现,突兀出现在了天地记录的汙渊洞场景中。 她远眺着自己下潜的背影,自己则是在未来的此刻追溯过往,同样眺望着她的背影。 直至过去的自己渐渐潜入更深的海底,方才微微颔,转过头来,朝旁边的海域游去。 “是她?”李柃心中一震,认出了对方。 那是曾经利用歌声引魂入梦,想要强睡自己的鲛人美妇。 没有想到,她当时就深藏在此,默默看着自己下潜至万丈以上! “难道说,她知我潜入底下去了? 不过就算是她,也无法知晓具体能潜多深吧? 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也是自己才能照映的内心本相,并不见得在这里显现出来,之所以梦中来寻,不外乎看重潜力,见猎心喜……” 李柃感觉自己的一些秘密应该没有暴露,但元婴潜力却明眼可见,难怪成了个香饽饽。 “不过,她究竟会是谁呢,难道是海姬之母,鲛人女皇?” 李柃猜测着对方的身份,把此前许多怀疑的对象排除,因为这里并不是寻常之地,眼前所见的这个身影,也不是寻常的肉身状态,而是和自己相似的阴魂出窍! 他不敢过多注视这追溯过往所见的画面,免得引起警觉,于是很快返魂归窍,重新回到现实。 同一时刻,汙渊之中的某处,宛若虚空背景的漆黑海域中,半透明的鲛人美妇身影浮现,面上露出些微疑惑之色。 她果真察觉到了什么。 但神识感应四方上下,并无异状,也不像是有人潜入此间的模样。 “真是奇怪了……” 如同呢喃的神识波动传了出来。 片刻之后,鲛人美妇化为白芒,返回一个漂游在水中的巨大蚌壳中。 那巨蚌紧紧闭合着,似乎在保护着什么。 …… 李柃取得汙渊之中的留迹之后,略感纠结,但很快,还是抛开无谓的思绪,仔细精研起来。 这一次,能从里面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但却并非完全白捡。 若非他往昔博闻强识,肯定无法在听闻此间风俗习惯的时候联想到那么多。 即便拥有大能高手的手段,缺了灵光乍现的悸动,也始终难得真道。 李柃比较关心的,是那种涤荡魔氛的圣水究竟能否为自己所利用。 结果一番查验之后,忽的想起,有香名曰象藏者,或可适配于此。 此香曾在《香乘》,《释氏会要》有所提及,称有香名曰象藏,因龙缠斗所生,若烧一丸,即起大香云,众生者诸病不相侵害。 又云若烧一丸,兴大光明,细云覆上,味如甘露,七昼夜降其甘雨。 究其根本,却是出自《华严经》,善财童子与一位卖香老人的对话。 长者告言:“善男子!人间有香,名曰:象藏,因龙斗生。若烧一丸,即起大香云弥覆王都,于七日中雨细香雨。” 根据经典所述,此香若著身者,身则金色;若著衣服、宫殿、楼阁,亦皆金色。若因风吹入宫殿中,众生嗅者,七日七夜欢喜充满,身心快乐,无有诸病,不相侵害,离诸忧苦,不惊不怖,不乱不恚,慈心相向,志意清净。 这里说的是佛家以香通达解脱之道,李柃所求者,亦为善别知一切诸香,亦知调合一切香法。 此香以沉香为主材,配以清静之水,涤荡尘垢,能七日七夜遍洒甘霖,熏染人身则人身为金色,熏染衣服,宫殿,楼阁,同样能够将其染成金色。 但李柃在此间的理解是熏香入味,非众生所见之色相,金色也非肉眼凡胎所见,而是类似自己闻香天赋所感应的香魄之色。 因此前早有借龙脉布施之经验,还曾自创罗天大醮光明雨,李柃并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就利用数种配置圣水所需的灵材和沉香调和香品。 此前在汙渊洞中顺手采摘的净水叶也正好用了上去。 当鲽儿完成李柃交代的助教之事,想要回到洞内禀报之时,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净馨香,不由讶然道:“好香呀,李宗主,你在做些什么?” 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却见李柃正坐于案前,小心翼翼的称量材料,不时在随身携带的札记上面记录着什么。 秤盘之中,杯盏所装,是一种呈现金色粉末状的奇异香粉,未经焚燃,就已经满室生香,空中弥漫着灵动之极的水润灵元,仿佛雨雾氤氲。 “我在炼制象藏香,如今已经摸索得差不多,只待确定各种成分比例,即可成例。”李柃回答道。 他炼制此香,是为留下方法,并不用时时刻刻都以自身灵感来支撑。 闻香识人的天赋是一种神奇异禀,能够让他在精细操控的状态下把握香品性质的变化,随时随地都能调整。 但别人并无这等天赋,就需要将其成分,比例确认下来。 这当中的变量越少,炼制难度就越低,越有可能大规模生产。 李柃暗叹:“只可惜,当中的汙渊水,等闲之人根本无法获取和利用,另有净水叶等几物,也是难得的珍稀灵材,当中更涉及到一些杜绝尘垢的操作,非特定修士无法炼制!” 鲽儿忍不住在旁边坐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李柃操作。 只见李柃虽然在记录,但却分心于眼前的坩埚,烧瓶之上,还与她分说笑谈,游刃有余的轻松姿态令人着迷。 不一会儿,又一份香品制作完毕,同样呈现出金黄的颜色。 李柃在札记之中记录下详细的炼制过程,复又量了一小勺,倒在香炉法器中的银叶上隔火微爇。 “咦?”鲽儿抬头,但见一股金色游丝如烟而升,宛若龙蛇的雾气从炉中腾而起,此前那股清静温馨的香气散逸开来。 四周的环境,顿时变得如同雨后洁净。 李柃笑问道:“如何?” 鲽儿默默感应了一下,喜道:“不知为何,好舒服呀,有种在雨中沐浴的感觉……” 她忽的联想到了雨中沐浴的场景,鲛人性喜水元,常在和风细雨的时候借着天降的雨露在海边礁石上沐浴清洁,她也曾经这样做过。 这香气伴着潮湿的金色烟云,润润暖暖的,仿佛李宗主的一双大手在来回抚挲…… 呀,羞死人了! 鲽儿一双小脸无来由变得红扑扑的,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 “果然,能让鲛人产生沐浴之感么?” 李柃闻着小女仆身上散出来的奇怪味道,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后就转移了注意,仔细观察着香魄飘散开来之后各方的变化。 果真如同传说,若著身者,身则金色;若著衣服、宫殿、楼阁,亦皆金色。 石洞之中,充斥着这种全新香品所化的金色微芒。 此香质感绵柔湿润,丝绦般的香魄游丝如雾似幻,途径之处,尽皆被其沾染。 更加准确的说法,应是诸般事物身上尘垢被驱逐之后,呈现出了不朽之性的颜色。 道家称金丹者,原本是由真丹所转化,真丹并非金丹,但却是修成金丹的基础。 金性象征着不朽,象征着无垢,丹形则是圆满之道。 此二者合一,金丹大道,便是肉身道体之极限,唯大能高手方才能够证得。 同理还有金身,非菩萨,罗汉,大罗神仙等诸果位不能证得,凡民百姓用金箔裹覆于铜铁泥木雕像之上,也是希望借用黄金的不朽之性来杜绝锈腐。 在这一刻,李柃甚至生出了几分无来由的错觉,仿佛自性圆满,已然证得不朽那般。 “这难道是万众生灵和万事万物本身所具的自性么? 不朽之性,原本已有,只是尘世污垢实在太多,蒙昧了心灵,久而久之,自性都受扭曲,便要与这万物共同腐朽!” 李柃隐约有所触动。 渐渐的,小女仆鲽儿身上那股奇怪的味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如同新雨之后,无比清新净朗的人香。 她……被净化了! 以具现之法观之,其身如金塑,身无杂味,异香自现。 恰如自己从汙渊之中出来之后,不闻秽臭的表现。 他感觉眼前的小女仆一下变得顺眼无比,并非男女之间那种倾慕与贪恋,而是乎于自然的亲近之感。 人生而喜清厌浊,这是道体本能在作怪,那么越纯洁,越清净的人香就越具魅力,似乎也理所当然。 对照这一感受,李柃方才终于明白,此前的海姬,廉泃等人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何种模样。 这还仅仅只是用了一些汙渊之水制作的象藏香熏陶所致,在十万八千丈的深海之中泡了足足十天十夜的自己,刚出来时,效果何其之夸张? 鲽儿这般小妖,自然是不可能下到汙渊深处,汲取深渊之中的净水进行洗浴的,她本身的躯体和元神都不足以承受那般的重压。 但经自己这般调和,以制备圣水之法融入香道,创造出这么一种象藏香,却似已经能够充分利用。 李柃看着她的表情变得平和,渐渐生出欢喜快乐之感,便知道,自己的试验成功了。 他没有忘记自己做这件事情的初衷,叫醒鲽儿,交给她一瓶酴醾花露。 “趁现在,去用这东西浸泡身躯,或能加熏香入味!” “啊?”鲽儿讶然。 虽然对李柃的指示有些不解,但她还是很快就去照做了,不久之后,从浴室出来,果然浑身上下香喷喷的,效果远胜此前成百上千倍! 这一下,香道修炼的进展,起码往前跨了年余之功! 接下来的几日,李柃持续以象藏香帮助鲽儿洗浴自身。 这种效果并不能够持续多久,还是要重新沾染回尘世污垢,即便李柃自己,都无法做到时时刻刻清净如新。 但趁着象藏香的效果还在,及时以酴醾花露沐浴,或者只是简单焚香炼气,都是可行的。 她果真很快就以酴醾香为主基调,融合自身特质,修炼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人香。 此后,香神观想法和众妙化香诀也6续有成,飞快就踏上炼气境界,朝筑基狂飙突进而去。 第328章 未雨绸缪 洞外海崖边,新晋炼气的小妖鲽儿欢腾游弋,尽情感受着从凡民晋升为妖修的畅快逍遥。 时近中午,艳阳高挂,碧海蓝天之间水元充沛,不时被她以精神之力调动起来,如同雨雾挥洒向天空,照映出一道道长长的彩虹。 这美人鱼戏水的场景,令李柃见了都不由得为之会心一笑。 他现在确认,这些妖修晋升也是和人类差不多的,至少炼气境界同样是以神识为主,所不同的是妖修体内存有妖元,天生就比人类更加容易感应天地灵气。 而且和人类强调五行俱全不同,她们所具的灵根资质,似乎更加偏向于单一属性。 至少这鲽儿,水灵根呈现显性特征,相应的火灵根就差了许多。 单一属性想要维持循环并不容易,但是妖躯拥有相应的结构,大多都比人类强横,也有适配的道体资质。 特殊的根骨,造就不同的灵根资质利用方式。 这当中还有许多谜题未曾解开,但是各族都利用了自己独有的方法,开辟出适合自己的修炼法门,古往今来,诸般道途,莫不是由此而来。 李柃并没有偏离前人的路线太多,但也不墨守成规,一味追随。 这种经由象藏香洗浴洁净,再利用信灵香,酴醾香熏香入味的修炼方式,就是自己所独创。 眼下看来,应该是大功告成了。 “这般的法门运用在人类身上,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吧。 按理说来,人类根骨天资不同,但关于炼气,炼魂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或许,此法可以有效避开灵根资质的限制,但凡有个单一属性的灵根都可以利用! 如此一来,宗门内部许多优质的人才都可以得到晋升了!” 过去积香宗内选拔人才,除了那些进入内门的天之骄子之外,还有许多凡民师范,实际上也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奈何灵根资质不行,文化知识水平再高,也无法修炼。 李柃自己都曾深受其害,后来才因机缘巧合,现自身能靠天赋异禀食香炼魂,才得以踏上修炼之途。 现如今,终于能够以熏香入味之法普及下去,帮助那些灵根资质差的弟子晋升了! “唯一所虑,是这种方法需要用到汙渊水,而且还是十万八千丈深的汙渊水! 那等深度,等闲之人根本无法潜下,我自己再去一趟都未必见得能够做到…… 其他深度的汙渊水行不行?是否只是效果略差一些?” 这些都是亟待证明的,如若有足够条件的话,李柃想要分别采取百丈,千丈,万丈等等不同深度的汙渊之水和其中所产的各种灵材进行配置,炼制出不同品级的象藏香。 实在不行,也得和鲛人一族打好关系,方便后续再图进入其中…… “鲽儿,你近日修为进展怎么如此之快?” “禀公主,是李宗主助我修炼,说我最近已经入味了……” 不久之后,寝宫中,海姬召见鲽儿,了解近日情况,结果意外现,这个小女仆的修为进展竟然远预期。 她在短短几日之间就踏上了炼气的道途,假以时日,进境飞快,甚至有可能筑基,成为大妖。 这一切都是拜李柃所赐,若非他花费了那些资粮和宝物,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成就。 海姬一开始还以为是普通的灵丹妙药,李柃固然舍得,那也只是满意于这个小女仆的服侍,多有恩宠。 但却没有想到,不是传功,也非服丹,完全是以香道的方式来进行。 更为难得的是,李柃传了鲽儿相应的制香之法和熏香入味的改造之法,包括炼制信灵香,酴醾香,乃至于新创香品象藏香的方子。 鲛人自己又控制着汙渊洞,假以时日,必定能够自己研创出一种借用此物进行修炼了的办法,充分利用这边的资粮。 海姬听完之后,沉吟良久:“你把他请来这边,我有事要问。” 不久之后,李柃应邀过来:“公主殿下找我可是为了象藏香之事?” 海姬道:“不错,我想知道,你这般做是什么意思?” 李柃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您也见到了,我所传者,是一整套自洽圆满的东西,不必求诸于外,鲛人国自己就能改良,传播,利用,确确实实变作自己的东西。 此物配合我香道之法进行修炼,的确可助鲛人一族快提升实力,至少鲽儿这般资质的鲛人凡民都可以踏上修炼之途。” 海姬讶然:“当真?” 李柃道:“当然当真,殿下以为,这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套路?” 海姬看着他,没有说什么,神色却似在反问:“难道不是吗?” 李柃也不多解释,只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究竟是不是那样,公主殿下有所了解之后自己也会有所判断,我相信您是智慧之辈,不难得出结论。” 海姬默然点头,她之所以容忍李柃在鲽儿身上做试验,默许他做这一切,自然也是因为李柃的确并无坏心。 至少迄今为止,他所做之事,都是对鲽儿,对鲛人有利的。 李柃说他所传者是一整套自洽圆满的东西,事实也的确如此。 信灵香,酴醾香等物,都是在记载在《香典简本》之中,广为传播的东西,鲛人获得当中的记录,除了冥冥之中沾染一丝香道的因果,再无其他负担。 更重要的是,这些反正都是白捡来的东西,大不了丢掉不要。 李柃所言所行,她都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的,法门和技艺传下之后,如何运用,也的确都在鲛人一族掌握之中,没有必要顾虑太多。 真要有个万一,对她们不利,及时抛开就是了。 鲛人一族自有大能高手,也不至于连这点儿因果都要承受不起,轻易沦为香道的附庸。 从这一点来看,李柃此举,更多是为结缘,交好鲛人,而非另有目的的安排。 但海姬仍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就当真别无所求吗?” 李柃道:“当然……也不是,如若公主殿下愿意的话,还请允许鲛人和我积香宗开设互市,给些换取些许汙渊水以及从那洞中取得的相关灵材机会。” “这……”海姬迟疑道,“互市之事,我们之前不是谈过吗?” 李柃道:“那种方式,限制太大,合作太浅了。” 海姬道:“可先皇传下的规矩就是那样。” 她说到这里,自己都感觉有些过意不去,李柃给鲛人族的礼物不小,鲛人族却没有什么可回报。 李柃沉默了一阵,突然道:“若我所料不差,贵方的这个规矩,防范的主要还是商会中人吧?我和商会不同,我李柃对钱没有兴趣,根本不在乎钱! 我更加看重香道的利益,所求者是道途传播,还有炼香之法的普及。 我也相信,公主殿下同样不是谈钱的俗人,只想谋求鲛人一族的展。 如此一来,我们两家就有了相互合作的基础,不至于像商会那般斤斤计较,更不至于让金钱大道的理念冲击鲛人的社会结构和文明展。” 海姬闻言,不禁深深看了李柃一眼。 这是把香道和金钱大道摘开来了。 李柃趁热打铁道:“您看这样如何,此后交易,以我吉祥坊香市为口岸,您自己或者信得过的大妖过来亲自把控,这样也就不必担心过多的外来之物会冲击原有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贵国高层也可以得到更多的修炼资粮。 我们之间不签署协议,不担负因果,一切但凭交情和承诺,提供商贸往来和各自所需之物,也任凭心意,但是交易规模和贸易品种都扩大化,如此这般这般……” 海姬听罢,久久无语。 这等于是把主动权都交给鲛人一族了。 要说这些条件对鲛人有利否? 简直太有利了! 有利到了反而让她新生犹豫,怀疑是否天上掉馅饼的地步了。 海姬道:“那支付方式如何?” 李柃这些天都在考虑这件事情,毫不犹豫道:“我知鲛人国常用一种名为海灵珠的灵蕴材料替代灵石,在外也有一定价值,就用此物好了。” 海灵珠是和灵石相似之物,之所以没有在外流行开来,是因珍珠作为载体,承载元气的能力的确比玉石稍弱一些,长时间存放的损耗也更大一些。 但他也考虑到,要求灵石结算并不现实,大海之民获取灵石困难,哪怕海底和无人荒岛有所出产,也难组织人力去开采,反倒是这种珍珠,多种珠贝母都能生成,收集和使用的历史长达上千万年。 通常认为海灵珠是易腐之物,不如金玉宝石坚固,但因其用途广泛,可以作为药材或者制备充能法器的关键部件来使用,以特殊的药水浸泡,法阵禁制锁住,同样可以长久存放,也不会轻易生额外损耗。 甚至因其充能特性之故,可以放置在灵脉泉眼之中,利益自然散溢的灵蕴温养恢复,完全足以折抵采集和储藏过程当中的损耗。 所以李柃得出的结论是,用海灵珠结算其实也不亏的。 这是调整宗门财富和储备结构的机会,储藏太多灵石和符钱未必见得是件好事。 但普通势力,是不可能有机会撇开符钱体系,大规模囤积自己所看重的灵材的,这等于是摆明车马跟金钱会对着干,得有一定实力和契机才行。 积香宗兴盛于金钱会的支持,欠下不小因果,还有香市上的依赖,摆脱符钱体系不是一件说干就干的事情,这里在为万千年之后的局势所谋。 暂时而言,还没有必要摆脱,也没有能力摆脱。 除此之外,就是李柃经过考察,现鲛人国这边是龙涎香,甲香,螺香,石米香,宝石盐等物的产地,还有自己炼制象藏香急需的汙渊水,净水叶。 他暂时未从其他地方找到替代品,将来很长的一段时期,都必须要和鲛人保持良好的关系,才能源源不断获得出产。 干脆趁此机会让利鲛人,令其从中获得足够的好处。 那样一来,就算不用李柃自己提说,鲛人也会积极主动的开当中的资源,以换取自身展所需。 “我始终相信,香道是有用之物,既然有用,我们只凭它本身的价值,就可以各取所需,不需要像金钱大道那样资本生利,剥削掠夺。 我来此间,能够真正帮助鲛人,助你们建立起香道产业,开相关的资源,你们也能够自己掌控其中命脉,不用签下巨债,承担因果。 甚至于鲛人国本身的体制和格局,我也无心多管,这是鲛人内部的事情,不关我李柃之事。 我帮助鲽儿,的确只是与其投缘,并无心扶植什么代理人,也不需要她当买办,出卖鲛人国的利益来投献我积香宗。” 最终,李柃向海姬表述衷肠,说了这么一番话。 光明磊落如斯,海姬也不得不轻笑一声,道:“李小友,你言重了,我没有怀疑过你。” 她的确没有怀疑过李柃,反而愈欣赏其胸襟和格局。 等到李柃告辞离开之后,海姬忍不住道:“此子所谋甚大,眼光也长远啊。” 侍女不禁问道:“殿下,你要答应他吗?” 海姬道:“为何不答应呢?这是一个有益的人,一个纯粹的人。 如若外面的那些人类都是他这般的人,我们鲛人又有何必要封闭以自保? 明年开始,我会亲自过去看看,如若试行互市成功,那就一直继续进行下去。” 反正条件非常宽松,她也没有什么压力。 离开海姬的寝宫之后,李柃默默回想交谈的细节,现对方虽然始终未曾明确表态,但是若无意外的话,这件事情应该是成了。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避开商会耳目这件事情了,不过海姬也是晓得轻重的,应该会多加注意。 除此之外,以我积香宗之力,要谋为鲛人筹办民生日用物资和其他必要资粮,也不是容易之事,最好能有几个小国附庸,或者得到黑市的效力。” 他是打定主意要瞒着尚长老等人,不分润任何利益出去了。 这是他和鲛人之间的事情,也的确没有必要找个中间商,纯给自己添堵。 第329章 不归之路 十二月份,神行符终于恢复功用,李柃向海姬辞行。 海姬道:“你打算回去了?那好吧,明年开始,我会带些国内的特产到往你积香宗尝试互市,你也备好我们这边所需的民生日用及修炼资粮,尤其是那象藏香,倘若真的对我们鲛人有用,少不得委托你帮忙炼制。” 李柃道:“那好,我将在九畹岛上恭候大驾光临,只是此事最好低调而为,免得商会知道了节外生枝。” 海姬颇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好好的交易,怎么搞得跟偷情似的? 但她也理解李柃的打算,同样不想节外生枝。 “李宗主,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小女仆鲽儿和一群莺莺燕燕有些依依不舍。 这段时日,她们从李柃处学到许多有用的知识,早已深深为其博闻强识,治学有方所折服。 不少海姬身边的侍女都禁不住跟鲽儿一样崇拜和痴迷这位人族的李宗主了。 李柃淡淡一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客居鲛人国,终非长久之计。” “可是,我们的修炼才刚刚入门呢。”鲽儿捏着衣角道。 李柃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好自为之吧。” 说罢,就大步往外而去。 他懂这些小妖对自己的依恋,为免日久生情,难以割舍,更加需要及时抽身。 和李柃同行的还有尚玉仙,她手中也有数张一次性的神行符箓,使用过后,和李柃一起出现在北霄岛外五千余里的海面上。 李柃放开神识,感应了一会儿四周状况,略微放下心来:“不像有人在此堵截的模样,我们赶紧回北霄岛去吧。” 尚玉仙道:“你担心有人在此伏击吗?” 李柃道:“此前我曾差点被人构陷,应该是血鲨盗所为,如今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了。” 尚玉仙道:“我看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那些挂念着你的鲛女们,你没见她们刚才的那模样么,多么的依依不舍呀。” 李柃看了看她,闻到一股酸气,不由笑道:“尚姑娘,有事不妨摆到台面上说。” 尚玉仙道:“你可不要误会,我是替青丝妹妹不值,她一个人在家守着宗门基业,你却在百花丛中逍遥享乐,回去之后可得好好补偿补偿她才行。” 李柃苦笑:“我怎么就在逍遥享乐了,不过传那些鲛女一些制香技艺而已。” 尚玉仙道:“我不管,当初来时,青丝妹妹可是托我好好看着你的。” 尚玉仙如今和李柃也算熟悉,开得起玩笑了。 但她并不知晓的是,李柃和慕青丝夫妻恩爱,常常在梦中相会,彼此沟通十分紧密。 这哪里用得着托人盯着。 李柃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数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北霄岛。 李柃连家都没有回,就先来到尚家庭园觐见尚长老。 尚长老见了李柃,不禁笑言道:“李柃,这次出使鲛人国,看起来一切顺利?” 李柃道:“幸不辱命,您交代我办的事情都已经妥了,具体详情,您应该也都有所了解。” 尚长老道:“此前玉仙他们传讯回来,已经跟我说过,这次真是多亏有你了。” 李柃道:“但是鲛人国的要求,我等并未完全满足,接下来还需要切实找到他们想要的真凶才行。” 尚长老面色微沉,道:“这件事情,商会自有主张,迟早会给鲛人一个交代的。” “迟早?”李柃颇为玩味的笑了笑,隐约感觉,这是商会之中还有人心存侥幸,要给那犯错者毁灭罪证,避重就轻的机会…… 或许,还可以找些麾下,部属什么的背锅。 尚长老转移话题道:“眼下更加要紧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哦?”李柃道,“是什么事情?” 尚长老道:“就在最近这几日,北霄岛附近接连有海盗出没,袭扰之事愈演愈烈,虽然如今现身的都只是一些小喽啰,但以他们实力,胆敢出现在此间,必然是背后有人撑腰。” 李柃道:“您的意思是,血鲨盗中的那些当家已经赶来此间了?” 尚长老道:“此事无需多言,趁火打劫而已,若非有你所办的另外一件事情,修成香阵,只怕早已展开大举进攻了。” 这话原本是为说明北霄岛的难处,李柃却只当没有听明白,只是道:“那我功劳不小吧?” 尚长老无奈,苦笑一声道:“你呀……放心吧,少不得答应你的好处。” 李柃道:“那……不知尚长老打算如何安排?” 尚长老道:“商会体制,是各方金钱大道势力联盟,凡有加盟者,皆为所属势力。 但这当中,除总会及我金钱会等嫡系正宗之外,都无真正的统属关系,你积香宗也可以地方豪强身份参股加盟,换取香市的自主之权。 从此之后,你们香道所属之香市,便可和奇珍楼,万宝楼珍宝阁,飞舟会等等势力一般,享有参议之权,列席之长老,可以旁听和建言,参与商会诸般大政决策。 本来以你修为,最多只能挂个管事长老名位的,但这次功勋卓著,且香市之兴,也的确离不开你们积香宗的掌舵,就且破例先入长老会,进入北海分舵高层。” 这其实是结丹境界的名位了,但普通散修,不入商盟,也没有这般的待遇。 金钱大道方面,主要看的还是财势,而不是严格依照各自修为实力。 这一次北海分舵之所以能够通过决议,也是因为积香宗做大做强,切实展起来了。 这等于是提前把他们能够活得的名位交给李柃,让李柃掌控香市这一事实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如若不然,还会产生熊飞宇或者云笠那样的争端,各方强力人物总是挂念着香市的利益,想要将其收编至名下。 如今积香宗和金钱会关系密切,而金钱会的经营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模式,并不在乎这种实控之权。 李柃也知道,这长老之位,只不过是一个名义。 但他如今的确正需要这样的名义,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回到月沙岛,慕青丝已然得到李柃传讯,在府中后院等着他了。 见到李柃归来,她面露微笑,道:“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一切可都还顺利?” 李柃上前,执住她的手道:“都还好。” 旋即便把这月余以来的经历,以及尚长老答应之事告知。 慕青丝也向他告知近月以来北霄岛上的变化。 “在你离开此间前往鲛人国的那些天,周围海盗似乎多了起来,接连有好几艘宝船想要趁着鲛人退兵走通航线,结果都被劫掠,甚至还有散修胆敢反抗者被杀。” 李柃讶然:“竟然都已经出人命了?” 慕青丝道:“那些海盗扬言要封海屠岛,凶残得很呢,那些被杀的散修,应该是正好触到眉头,被杀人立威的。 不过这种招数似乎的确有效,除筑基以上修为者带队之外,其他人都不敢轻易再走这边航线了,北霄岛内外不通,坊市生意大受影响。 幸得北霄岛上已经认可香阵威力,我们在这边囤积的香品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还比平常好卖多了。 不过就算如此,往来货物不通,也意味着我们这般和宗门那边都将再难获得原材料,长此以往,也要为其所害呀。” 李柃闻言,点了点头:“商会联盟各方本是一体,既然盗匪封海,肯定无法独善其身的,不能因为暂时没有受到影响就不管了。 但这件事情,我们也没有必要强出头,且看别人如何做就是。” 慕青丝道:“北霄岛这般的几位结丹高手一直都在追查那件事情,似乎已经有了眉目,但因对方势力不小,暂时也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如今鲛人答应退兵,又遇上海盗为祸,说不定就要耽搁下来了。” 李柃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我可以答应过鲛人公主,要促成北霄岛交出真凶的,这不是坑我吗? 算了,我本也没有指望过北霄岛上这些头头脑脑,他们之间利益纠葛,藕断丝连,关系太密切了,谁人供出真凶都是因果,我且用自己手段解决就是。” 他说罢,当即决定,亲自出手,调查一番。 对他而言,眼下的其他事情都不甚要紧,反而是完成与鲛人国的约定再说。 当夜,子时,万籁寂静。 李柃神魂出窍,轻车熟路的以梦境回天之法遨游太虚,问询惹出祸端的商会势力。 但不出所料的是,这件事情和自己之间的因果联系偏弱,冥冥之中的感应不足以牵引,始终不得明晰。 李柃又再查探近日之事,结果忽的福至心灵,刷到一幕画面。 那是在北霄岛南方,一处小码头上,一叶扁舟趁着夜色驶近栈桥,几名气息精悍的男子跳上岸,来到早已等候在此的商会中人面前。 那几名商会中人穿着一袭古朴无华的青灰布衣,看起来像是市井小民的模样,但身上气息同样深沉精悍,一副并不好惹的模样。 李柃似曾见过这样的人,那是草莽江湖之中,三教九流,捞偏门的模样。 因常年与刀头舔血的强人,高手打交道,这种人的眼神总是阴骘而锐利的,常怀警惕之心,善于观察,初出茅庐的年轻后辈,几眼就能摸透底细,然后针对不同情况加以应对。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捞偏门者都与杀人夺宝有关,他们是黑市商人,有制假贩假,兜售消息情报,有杀人劫货,偷窃抢掠,种种行当,不一而足。 这帮人为了钱财无所不用其极,信奉的是地煞门的教条,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钱就是大爷。 接上头后,双方凑近,谈了些什么,不久之后就来到附近一间民房里面,秘密交接情报。 李柃一眼就看出,那几名黑市商人展示给小舟上来客所看的,竟然是岛上法阵禁制和主要的巡逻卫队布防情况。 当中一个标记,他分明记得,正是自己和林箕主持新建的香阵。 他们在该处用一个大大的红圈将其圈了起来,还专门花时间讲解一番。 “这些人,是海盗!” 李柃面怀警惕,凝重的看着那些听取介绍的精悍修士,猜测出对方身份。 鲛人是没有什么门路用这等手段打探北霄岛虚实的,但海盗可以。 海盗成分复杂,平常多有豪强,商客,草莽散修等等正经身份作伪装,并不见得就是摆明车马,驾驶着宝船战舰来劫掠。 他们大多都会利用伪装的身份接触目标,打探虚实,甚至从你内部来攻破。 北霄岛之所以屡番遭受海盗袭击,商船宝货情况多有泄露是其一,有的时候,甚至干脆就是监守自盗,正当商人之中,也多有谋财害命之辈,与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李柃以前就听说过,海盗劫掠货物之后,也多需要依靠黑市商人掌握的渠道变现,他们之间早有勾结,如今一见,果真不假。 黑市商人同样是一个包含范围非常之大的统称,四海商会垄断了几乎所有行当的交易买卖,但却不可能禁绝黑市的交易,为了逃漏商税,躲避监控,打击竞争对手,甚至只是单纯的在四海商会之外另起炉灶,都可以被归入到黑市交易的范畴。 好比说,李柃将要和鲛人国之间进行的秘密交易,约定不使用符钱…… 这些种种,一言难尽。 可若到了和海盗勾结,想要打开城防,攻破北霄岛这一层面,就未免有些耸人听闻了,李柃也没有想到,此间竟然潜伏着如此的敌对势力,要趁机会作乱。 “倘若海盗真有针对北霄岛的大行动,我和林道友会不会成为他们目标,加以针对? 不过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是要弄清楚,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李柃隐约感觉,自己绝非无缘无故看到这一画面,清醒之后,几经思索,得出一个可能性。 这些人背后,可能和惹出祸事的那家有关,这是要狗急跳墙了。 商会本意是先解决了外部危机,再来慢慢收拾残局,同时也是给他们一些机会,但却没有想到,对方丝毫不领情,反而走了一条彻底敌对的不归之路! 第330章 真正的危机   “商会之人真的是腐朽了,竟然连这种祸端都放过。”   “不必奇怪,金钱大道本身就是要和气生财,就是要玩谈判,搞妥协,这有失修士勇猛精进,一往无前之心,时间长了,自我堕落而不自知。   要不然你以为,传奇故事里面的商战都是如何如何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实际搞出来,净是些神魂出窍窥视机密,执事在茶水里面给管事放毒,带着人闯进院堂硬抢印信,拿大锤敲同僚脑袋之事……”   李柃返魂归窍之后,和妻子商谈一番,如是说道。   他决定撇开商会,自己搞掉那些个潜在的威胁。   如今自己已经足够显眼,香阵又有可能成为血鲨盗的眼中钉肉中刺,坐视不管实属不智,贸然跳出来扛下大梁,更加不智。   好在自己还有神魂出窍的手段,可以大加利用。   循着梦境之中所得的线索,李柃着重于寻找曾经在那处码头附近活动之人。   此时距离事已经多天过去,现场人多味杂,极难辨认,即便以李柃的闻香天赋都再难直接追踪到自己要找的目标。   不过,他在梦境之中记忆下了几个关键人物的面孔,醒来之后,特别加以巩固,很快就派上用场。   当中一个人,竟是隐藏在码头上的血鲨盗暗线,平素作为异人护卫巡逻守关,隶属于商会分舵的直接掌控。   李柃暗中观察与其接触之人,顺藤摸瓜,又找到另外几条全新线索。   近来局势愈紧张,这些人多有暗中往来,一来二去,就全暴露了。   结果,与血鲨盗暗通款曲者,竟然是北海之中一个叫做伽毗国的豪强世家,祝家之人。   “竟然是祝家人?难怪了,这个世家拥有三名筑基修士,十余炼气修士,数千年来传承不绝,据说至今仍然保留有结丹修士的遗泽!”   慕青丝得知,深以为然:“那这样的世家,实力的确不弱,就是我们玄辛国,老祖宾天之后,留下十余筑基,上百炼气的基业,都不知道能够维持几千年。   运气好的话,连续多代都能香火不断,传承不绝,运气不好,两三代人就败光了,这才需要把我们安排到海外分担风险……”   李柃道:“但他们如今已经走上邪路,确实不能再留了。”   慕青丝道:“夫君,你打算怎么办,要把他们暗通海盗的事情抖出去吗?”   李柃道:“当然,但问题是,如何去抖?”   慕青丝微怔:“这……”   她一时半会也没有主意。   李柃分析道:“商会也拥有一些高明手段可以追查线索,此前不曾用上,应是为了节约成本,但若我表现得太过热切,反而要用在我身上!”   慕青丝面色微异,不由说道:“这可着实真是怪诞。”   谋害鲛人,给商会分舵惹来祸端者,不值得用高明手段去追查。   但若有人暗中窥伺,曝光祝家,却有不小可能被揪出。   这不是怪诞又是什么?   李柃笑笑,道:“不奇怪,商会中人分得清谁对他们威胁更大,更有必要防范!   在这个人均卖会贼的地方,万一以后自己也干相似之事,被人盯上,威胁多大?   他们不会允许这种威胁存在的。   实际上,此前我联合云笠搞掉熊飞宇,都已经有些冒险,这次不能再那么粗暴直接,免得有心之人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然后顺藤摸瓜攀咬到我身上。”   ……   又一个夜晚,北霄群岛之中的其中一座岛屿上,府邸灯火通明。   祝山,韩岫和几名同为筑基境界的修士宴饮,欣赏歌舞。   眼下虽然是非常时期,但他们这些筑基修士是不可能被困死在岛上的,只是往来出入多有不便而已。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血鲨盗也懂得欺软怕硬的道理,根本不会对结队往来的大队人多加阻挠。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在暗中有所联络。   这祝山和韩岫正是当日杀掉鲛人女子,激怒海荣的元凶,这段时日都没有被商会交出去,自觉已经过关了。   但海荣身为妖王,始终是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如若不妥善处置,整个家族和相关之人都有可能被牵连。   为此,还有一些尾要处置,最好能搅乱局势,弄些人来背锅,那样才能够万无一失。   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卖力表演中,众人觥筹交错,极其尽兴,祝山却在私下里和韩岫传音:“眼下那些尸体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应该是能过关了!”   “祝道友,莫要大意,大修士们手段诡秘,鬼神莫测,就算当真把那些鲛人女子挫骨扬灰,都不见得能够高枕无忧的,关键还是得有人把这口锅背了,彻底了账。”   “这个我当然知道,背锅的,现在不就来了吗?”   祝山目光隐秘的落在现场几名宾客身上,当中一个身材肥硕,看起来像是个凡俗商贾更多一些的修士,是伽毗国附近一个占据灵岛,自封岛主的散修高手,名为庞硕。   “他是近些年来最常光顾此间的主顾,捉来的几个鲛人女子几乎都被他一人玩了个遍,身上肯定沾着不少因果,此前也曾虐杀过另外一名鲛人族的少女,推出去了账再合适不过。”   “除此之外,还有那几人,也是曾经光顾过我们弄玉馆的客人,但却并不知晓我们真实身份和具体的经营状况,借血鲨盗之手除掉,或者送给鲛人解气都无妨。”   他手中持着酒杯,面上含笑,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私下里却在安排着此间诸人的命运,短的是心狠手辣。   韩岫略作沉吟:“如今的确是庞硕的威胁最大,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其他几人,倒是无妨,他们只知我们也时常出现在弄玉馆,但却不知这个弄玉馆究竟是何人所开设。   多亏了此前假手于人,让普通修士甚至凡民出面充当掌柜,东家,只要我们自己不暴露,就无人知晓,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好了。”   他倒不是心善,只是怕弄巧成拙。   至于祝家那些下人,仆役人,根本不知担心。   祝山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着他们,这段时日,早已暗中处置。   若非担心一下灭口太多,反倒引人注意,根本不必那么麻烦,短短几息之内就杀光那十几口人了。   不过,最近妖修接连攻城,又有血鲨盗在外活动。   祝家为了保住商货,冒险派人突围,结果被海盗掠杀……   那不是合理不过的解释吗?   只可惜,庞硕本身是筑基修士,肯定不能这样安排。   宴饮过后,庞硕怀着酒意到后院休息,一名装扮得花枝招展的炼气后期女修从屋里走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庞前辈,最近形势不妙,你想要的货色大概是没有了,但我们弄玉馆还是特别为您找了一对贝女,不知您是否满意。”   说着,招了招手,一对身材相貌和服饰尽皆一模一样的美丽少女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这是一对年纪不大,看着还怀有几分稚气的贝族少女,看着是双胞胎的模样,颦笑之间,颇有风情。   庞硕不由笑道:“老夫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含苞欲放的嫩小妞,虽不见得能够充当练功炉鼎,但是若论滋味,丝毫也不必鲛女差,嘿嘿,娓道友,你有心了。”   那女修笑得灿烂若菊:“您满意就好。”   说着对那对姐妹花道:“你们两个好好伺候庞前辈,待他梳弄过后,有的是吃香喝辣的机会!”   姐妹花盈盈下拜,乖巧应道:“是!”   说着主动上前,一左一右挽住庞硕,腻声道:“仙师,我们先伺候您沐浴……”   许久之后,屋内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紧随其后,是庞硕袒着上身冲了出来,遍体赤红,状若流血。   “好歹的心,竟然敢在那里下毒……究竟是谁,竟敢谋害本座!”   “嗤,庞硕,你个老色鬼,竟然这样都还没有死!”   一名身材魁梧,面相凶悍的中年修士出现在院中。   他穿着青灰道袍,竟是当日李柃击败妖将之后,悄然出现,将其杀死的血鲨盗。   庞硕眼瞳微缩,瞬间就认了出来:“血鲨盗的新十当家……瀖臼!”   中年修士傲然挺立,道:“不错!”   庞硕含恨道:“卑鄙小人,倒有几分胆识,竟然敢潜上岛来,不怕被商会修士抓住了宰掉吗?”   瀖臼道:“不要误会,下毒害你的人可不是我,我也只不过是受人所托,出来当刀而已。   至于岛上之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若非有足够的准备,我们又怎么可能轻松入得此间来?”   “祝山……我明白了,定是祝山这小子干的,给我出来!”庞硕大喊道。   瀖臼露出了残忍的笑意,道:“不要白费力气了,在你风流快活的时候,这一方时空就被转移,陷入到了封闭的小洞天内。   这可是祝家先人遗留下来的秘宝所营造,虽然至今已有数千年,效力大减,但困住你我,是绰绰有余了。   如今你中了一丈红,牵机散多种剧毒,逃又逃不走,识相的话,还是乖乖引颈就戮得了!”   庞硕听着他所言,心下愈冰凉。   直至此时,他才确认,祝山真的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突然面露冷笑,对瀖臼道:“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杀我?”   瀖臼出人意料道:“不就是祝家招惹鲛人,有可能被商会推出去受死吗,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庞硕剧震:“你竟然知情?”   瀖臼道:“怎么,你想要把它告诉我,拖我下水?也不用你的脑子想想,祝家想要转投我们大当家的,不交出点儿投名状怎么能行?”   庞硕再震:“祝家竟然已经彻底投靠了血鲨王!”   瀖臼狞笑道:“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祝家至少可以出三位拥有当家实力的高手,大当家也正需要他们里应外合,攻破此岛,来场百鲨盛宴,何乐而不为呢?   你就不用再挣扎了,乖乖受死,免得还要受那许多无谓之苦!”   充分打击了一番庞硕的心志之后,瀖臼终于才长啸一声,带着黑影扑了上去。   动手的刹那,他背后鬼物本相显露,竟然呈现出宛若八爪章鱼的形态,阴森水元四散弥漫,如同冰雪覆盖整个后院。   ……   “来来来,满上,都满上!”   “大家接着喝,这可是上好的灵酒啊!”   “各位道友平素天南海北的到处闯荡,难得有如此相聚时刻,都要尽兴啊!”   前堂之中,宴饮持续进行了许久,喝得各位修士都精神微醺,醉意升腾。   不过修士毕竟是修士,出门在外,绝不会轻易被放倒。   许多人仍旧还是保持着清醒,甚至注意到庞硕去了许久未归。   “庞前辈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有人揶揄道:“不会是老树新,又来一春了吧?”   “嗨,这老前辈最喜稚嫩少女,采阴补阳之术炉火纯青啊,难怪老当益壮!”   这处地方是修仙界中的风月场所,专门供一些偷偷修炼邪功亦或贪图享乐的修士寻欢作乐,十足十的藏污纳垢之地。   往来的宾客也都不是什么正派人物,纷纷开起了玩笑。   祝山和韩岫暗中对视一眼,嘴角微翘。   只有他们才知道,那个威胁最大的知情者庞硕,基本已经解决。   剩下的人,要么知晓的情况有限,要么人微言轻,不足为信,都有办法遮掩过去。   只是做到这一点也并非易事,他们的确暗中投靠了血鲨王,意图通过这位结丹强者来庇护自己,甚至持续经营未来的生意。   真要有个万一,事情败露,也足以抵挡下海荣,成为他们的保护伞!   两人并没有察觉到,一个神魂悄无声息飘荡在身后,默默凝注。   这个神魂,自然便是李柃。   “原来如此,血鲨王已经盯上此岛,他们顺势投靠,出卖城防秘密和相关情报,是为一举两得……”   未战先怯,因私投敌,果真不当人子!   但李柃甚至已经顾不上谴责他们,因为他忽然现,眼下的情况,似乎比自己预计之中还要危险和复杂百倍,也更为紧迫百倍! 第331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北霄岛已经到了危急时刻,然而岛上诸公竟然还在玩平衡,搞谋算,丝毫不知大祸将至!”   李柃心中暗叹,愈的为这些金钱大道的修士悲哀起来。   不过追究其根源,却又现,他们如此表现也不是没有缘由。   区区灾祸,害不了那些高阶修士的性命。   他们真正重要的宝物大多都随身携带,赖以为重的核心产业也可以及时转移。   即便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什么针对自身的危险,大难临头之际是可以及时飞走的。   真正遭殃的,是北霄岛本身,以及靠着商会谋生立业的诸多凡民和低阶修士们。   如若血鲨盗得逞,此岛上面的基业免不了遭受一番洗劫,多年积累的财富落入歹人之手,许多人要为之而破产,丧失生存和修炼上进的资粮,但却绝不可能让灵岛易主。   根本不用费心费力重新攻打,血鲨盗自己就会放弃,给下一轮韭菜生长提供必要的土壤。   他们注定了只是来打个秋风就走,不会改变北霄岛的归属。   甚至还有人巴不得血鲨盗如此每隔一段时期大闹,好掩盖许多事情,转移一下矛盾。   “究竟有无办法可以阻止?”   李柃思考了一阵,大感为难。   “眼下似乎已经太迟,那些海盗们都已经潜入岛上,甚至连长老会中都不知有无其他内应,通风报信也没有什么用处。”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他其实是担心,尚家也和血鲨大当家有所勾连。   这种怀疑是致命的,让他愈的不敢轻易暴露秘密,只能明哲保身。   再者,商会本身的体制也决定了自己没有必要真心为商会考虑。   自己从始至终都是积香宗的宗主,最近刚刚捞到的长老之位也只是挂名而已,北霄岛与自己何干?   自己所应负责的也是自家宗门和麾下子弟,乃至于身边的亲朋好友。   相信其他奇珍楼的长老,金钱会的长老也是如此想法。   他们或许和血鲨大当家勾结,又或许并没有,但却都同样不会把商会和北霄岛的利益置于位。   正思忖间,李柃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味凭空浮现,那是瀖臼从封闭的小洞天内出来了。   “已经解决了?这个血鲨盗的新十当家实力果然不弱。”   李柃离开祝山和韩岫身后,绕到后院处暗中观察,只见瀖臼正和一名毫不起眼的长衫男子传音交谈,神色颇为轻松。   那长衫男子的面目隐隐和祝山有些相似,此前李柃来到就已经现对方,知道这是祝家的族老,祝家三大筑基修士之一的祝况。   他手中托着一件铜镜样的宝器,光芒盈盈,四方虚空扭曲,竟是拥有着改变虚空洞天之能的秘宝,远十甲之上!   修仙界中,这样的法宝必须得由结丹以上修士主持炼制,胚胎为千年以上灵蕴宝材,所耗费的法力也动辄以百年起计,绝非一件容易之事。   李柃如今手中就有一件相似的法宝神行符,但论品级和威能,恐怕还要有所不如。   因为那实际上是祝家祖传的镇族之宝水月镜,能够通过神秘的法则之力把镜中空间与虚空洞天相连,乃是以元婴层次的上品灵材所炼制。   李柃暗中了解过一番祝家展的历史,得知它就是当年祝家老祖奇遇得宝所获取。   在此前的数千年间,根本没有人知晓它的真身究竟是什么,直至最近数百年,祝家没落,动用的频率高上许多,秘密才泄露出来。   祝家转投血鲨大当家,却不担心被其所噬的信心,也是来源于这件法宝的特殊性。   它被祝家先人祭炼了数千年,施加重重封印和禁制,非祝家的传承者不可使用。   一旦遇到无法解决的大危机,还有可能利用此宝所具的威能加以躲避,即便是血鲨大当家,都得对其心怀忌惮。   此刻瀖臼就对持着法宝的祝况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因为祝况是拥有四百年以上修为的筑基前辈,真正的中流砥柱。   相比之下,祝山只不过是被推到台前历练的一个新晋后生,那才是他的平辈。   “祝前辈,事情已经办妥。”   “不要大意,死人也是有可能泄密的。”   “放心好了,我所豢养的水鄔连神魂也能感应和吞噬,已经将他吃掉……”   就在瀖臼说出这一番话时,漂浮在他背后的李柃冷然而笑。   瀖臼肩膀后,浮现出几条怪异阴影,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却根本无法示警,也不知李柃的具体位置。   这鬼物,层次远比元婴神魂要低,能顶什么用处?   不过瀖臼倒也不是胡扯,普通修士死后所剩的残魂,充其量只是寻常鬼物的水准,远远达不到灵魄的标准。   他们并没有什么理由担心庞硕泄密,死人或许真的能够说话,但若连残魂都被吃掉,那就不可能再说话。   祝况点了点头,道:“大能高手或有问天之法,还有各种厉害的占卜推演,梦兆之术……但都不太可能运用在我们身上。   而且后日就是约定的进攻之日……一切痕迹,都将消失!”   ……   “后日吗?”   等到两人分别之后,李柃悄然在远处浮现出来,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并没有跟随瀖臼,而是继续跟随祝况,想要找到合适下手的机会。   却见祝况入了前院,悄然传音祝山,秘授机宜。   “你那个朋友韩岫也留不得了,最好尽快处置掉。”   祝山大为震惊:“什么,连韩道友也要处置掉吗?”   祝况道:“他既非我祝家之人,也无把柄在我等之手,留着做什么?”   祝山为难道:“可是……他好歹也有筑基修为,还是我的好朋友。”   “不要可是了,我会帮你的,明晚,最迟明晚,就得解决一切后顾之忧!”祝况直接下令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好朋友又如何,照杀不误!”   祝山暗叹一声,道:“这样一来,我祝家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祝况冷笑:“还回头路,你真当血鲨盗的大当家血鲨王是吃素的?”   顿了一下,他对祝山道:“你可曾听闻,北海这边有个趣论,喜欢把各方强者高手拿来跟大名鼎鼎的血鲨王作比较?”   祝山道:“听说过,那位大妖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知名高手了,与之实力相近的称之为一鲨,能够独斗两位同等实力大妖王的称之为二鲨,以此类推。”   祝况道:“这乍听起来,好像血鲨大当家非常弱,都沦为衡量实力的工具,但实际上,他仍然还是北海一带当之无愧的顶尖高手,绝大部分结丹真修都是低于一鲨之力的存在。   这位大妖王只出一成实力,都可以完胜许多正常的结丹修士,结丹中后期同样难敌其三五成实力,少数成名高手才有其七八成实力,几乎可称结丹后期乃至巅峰实力的标杆,过他的,都是往着元婴层次去的大修士种子!   我为筑基,不知岛上的那些个商会长老们实力如何,但绝无可能抗衡血鲨大当家,唯有酹月剑仙那样有过明确战绩和公认盛名之人,才能真正不把他放在眼里。   被血鲨王盯上的势力,还从来没有能够幸免的,你觉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出动这么多位当家高手来此攻略,会轻易善罢甘休吗?   等到后日,血鲨盗攻上来,这里可就变天了,我们祝家非但不会家道中落,反而还有望再度崛起!   等到那时,知晓弄玉馆之事的韩岫就是一个祸端,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祝山听罢,久久无言。   李柃藏在虚空,窥探两人交谈许久,突然灵光一闪。   “浑水摸鱼的机会来了!”   他们之间狗咬狗,正好给自己操作的机会。   韩岫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他将成为揭晓这一切,使得祝家阴谋大白于天下之人!   李柃看了这对祝家族人一眼,确认其暂时再无其他重要之事交谈之后,悄悄离开,去找韩岫。   此刻韩岫也离开了宴饮场所,但却没有和别人那样召来美姬侍寝,而是独自一人于密室静坐。   一个玉简在其身前漂浮,法力游离,似乎正在书写着什么。   “笃……笃笃……”   突然,外面有敲门声响起。   “谁?”   韩岫猛然惊觉,停止了书写。   “……”   “究竟是谁,装神弄鬼!”   韩岫冷着脸,猛然拂袖,以神念打开房门。   却见外面一片空寂,并无丝毫人影。   但很快,他就把目光落在地面,一团水迹于门口形成几个大字。   “祝山欲杀你!”   韩岫霍然起身,面若寒霜:“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如此鬼鬼祟祟?”   可等了许久,依旧没有丝毫回应。   韩岫迟疑许久,终于带着几分凝重起身,上前查看,结果从遗留的残迹之中感应到几分似曾相识的波动。   “怎么有点儿像是瀖臼的气息……难道是血鲨盗在挑拨离间?   不,他这是在提醒我,拉拢我,想要我为他们所用!”   韩岫想到祝山近来的所作所为,禁不住脑后一股寒意顿生,愈感觉,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他身为老江湖,本就多疑成性,干脆先走为上,藏起来再说。   然而,韩岫还是没有想到,祝家真的早已盯上了自己。   这一离开,立刻就为其所察觉,匆匆带着水月镜前来追击。   祝山和祝况同为筑基修为,就算彼此之间实力差距巨大,也不见得能够悄无声息的隐秘杀掉对手。   但带上这件秘宝,能封锁虚空,自成洞天,就可以做到。   韩岫终究还是低估了祝家的手段,也从来没有见过水月镜真正运用起来的模样,当场就被照了进去,封印在镜中空间。   祝山也一同进去,准备亲自动手,除掉自己的好朋友。   不过,就在水月镜成功运转的一刻,在外的祝况现,周围天地忽的变色。   北霄岛附近的海面原本风平浪静,一片祥和,陡然之间,化作了血红的颜色。   月亮也是血色的,如同幽魂的血灵新娘从天而降,足足十八具,带着可怖的气息将其包围。   “这是什么鬼东西?”   祝况身躯剧震,险些没把手中宝镜都抖掉。   他下意识就要再用法宝将其照进去,但却闻到,熏迷香气袭来,意识顿时变得浑浑噩噩,昏沉不已。   “不好,被暗算了!”   无人察觉处,李柃以阴神催化迷神香,将其神识感应蒙蔽,片刻之后,又再变换幽梦香,将其拖入自己的梦境。   立时之间,祝况就经历了宝镜被夺,家族被毁,族人背叛诸般噩梦。   一连串的打击下来,梦灵接连崩溃,精神受损。   而当他好不容易苏醒过来,想要逃脱的时候,却陡然现,自己被一团滚烫熔岩包围了。   身躯似被红光定住,丝毫也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炽云烧灼,拥有着极高温度的烈火红云裹了上来。   这是李柃手中摄魂镜和炽云葫的配合使用,在其意志昏沉之中,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片刻功夫,祝况就出惨叫,跌落火海,活生生的烤成了焦炭。   一道魂灵被李柃摄住,凭空抓起,催化灵香。   升霄灵香!   杀人,度,升天,一气呵成!   跌落的宝镜也被抓在手中,朝其镜面看去,依稀可见,里面呈现出此方天地的倒影。   在那里,祝山和韩岫仍然还在对峙,谨慎的彼此试探,相互攻击。   这面宝镜所照映的景象竟然是通往异空间的所在,一方天地与真实时空隔离开来,无论里面掀起什么惊涛骇浪,都不会影响到外界分毫。   但同样的,外界之物也无法轻易为里面所察觉。   因为两者之间已经隔着一层界壁,乃是不同的时空洞天。   李柃带着这面宝镜和里面的两人往回飞去,悄无声息来到一处岛礁,静待里面分出胜负。   果不其然,占尽地利和心理优势的祝山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也被韩岫临死之前的反扑弄得遍体鳞伤,带着几分不满潜出。   “族老,你怎么不帮我……”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现,自己一出来就无法动弹了。   滚烫的熔岩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直接将其吞噬。 第332章 提前发动的侵袭 啪嗒一声,尸体落地,韩岫惨死于弄玉馆中,惊动在场宾客。 所有人都惊讶过来围观,结果现,庞硕不见了,祝家的祝山也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杀了他?还有庞道友哪里去了?” “前辈饶命,小女子确实不知……” “道友,里面现贝女尸体一对,还有疑似庞道友的骨灰!” “什么?快去看看!” 一阵兵荒马乱之中,更多的细节被现。 这个时候,众宾客才恍然惊觉,在他们觥筹交错期间,弄玉馆内至少生了两起凶案。 他们并不知道祝况和瀖臼的存在,但却不难从现场的痕迹推导出一些东西。 韩岫之死则被归并到了一起,也以阴差阳错的方式回归到了正轨。 有散修站出来,自告奋勇道:“诸位道友,且让我来试试看。” “你想怎样?” 那散修道:“这尸体看着还新鲜,可能仍有意识遗留。” “好,让东道友试试吧。” “他是在长洲游历过的,尸仙宗的法门熟得很呢。” 众人纷纷说道。 这名散修果然不愧是在长洲游历过的,一阵翻白眼,跺脚,浑身上下触电般的抖之后,法力祭出,在疑似庞硕的骨灰和韩岫的尸体上面转过,立刻就有了反应。 韩岫竟然径自坐起,如同复活重生般呆呆看着前方。 “韩道友,是谁杀了你?”时间紧迫,施法散修连忙问道。 韩岫呆滞道:“祝山,是祝山杀了我……” 施法散修追问道:“他怎么杀你的?” “他和族人把我照进水月镜……” 人群哄然:“什么,真的是祝家为了掩人耳目,对韩道友动手了!” “这么说来,庞道友也是如此死的,水月镜,难怪我们丝毫没有察觉!” “他们如今在何处?”施法散修继续追问。 不久之后,众人终于弄清,韩岫并非任人宰割之辈,奋死抵抗之下,成功将祝山击伤。 此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残魂虽然尚未来得及被毁灭,但却已经再无智识。 不过这并不妨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细节补全,宾客之中的智者尝试着分析,认为祝山之所以不露面,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信心将大家一网打尽。 “果真如此?” “一定是这样没错,你们看韩道友的残魂都出来指证了,身上的伤口也分明有着祝道友的气息。” “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曾听人说过,这个弄玉馆与祝家关系匪浅,背后说不定就是他们在掌管,这次鲛人寻上门来,要找掳掠他们女子的罪魁祸,会不会是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嘶……慎言啊道友,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真的会死人的!” “现在不就已经死人了吗?” 几名筑基境界的散修面色阴沉,回想起了以前的种种,顿时也意识到,自己果真处在危险之中。 因为这一次,聚会也是祝家所鼓动。 本来他们都觉得风头太紧,不想冒险前来此间的。 有人当即道:“各位道友,我有事先走一步。” “那我也走了,各位后会有期。” 有人却道:“我建议大家还是不要分散为好,万一真的有人想要暗下黑手,多几个人陪始终安全些。” 众人七嘴八舌,没有个主意。 但有一件事,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赞同的,那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管你什么祝家,豪强,也不怕得罪。 既然大家已经撕破面皮下黑手,那就怪不得他们鱼死网破了。 堂堂修士,绝不愿意坐以待毙。 不久之后,弄玉馆无端起火,诸般腌臜大白于众。 岛上的护卫现不对,赶过去扑救,却见到了那些散修们特意留下的线索。 “弄玉馆竟然在干人口买卖的生意,还为邪修提供炉鼎……” “在这众修齐聚的仙家福地,竟然也有这般藏污纳垢之地!” “简直岂有此理!什么时候,那些黑市商人也胆敢堂而皇之的把皮肉生意做上岛来了,还是那桩涉及到鲛人的麻烦祸事!” “我早就说过,惹出祸端者绝不可留,是谁掩护了他们,始终秘而不宣,这下纸包不住火了吧?” 当李柃收到消息,以新晋长老的身份赶至议事堂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群商会高层面激动争论的场景。 弄玉馆被暴露,更翻出和商会成员之一的祝家商行大有联系,甚至还有私通血鲨盗的证据。 这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尚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李柃一眼就看到了代表尚家前来与会的尚玉仙,明知故问道。 真正的大佬都知道,这般的聚会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干脆懒得自己来了。 但北霄岛的长老会也并非全无意义,至少,尚玉仙和李柃这样的人可以参加决议,积累一些资历和经验。 尚玉仙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她的资历尚浅,也还不太了解情况,根本无甚可说。 好在各人都有门路,不一会儿功夫,与各自长辈和真正的话事人相见。 李柃也和尚玉仙一起去了另外一个小堂,面见尚长老。 此刻尚长老似乎已经和其他几位真正的高层商量过,面上神色明显凝重许多:“你们都知道前因后果了?” 尚玉仙道:“老祖,我听说是祝家暴露了……原来他们就是惹出祸端的那家人,此前还假惺惺的贼喊捉贼,要求什么严惩凶手!” 尚长老揉了揉眼角,无可奈何道:“这帮人已经无法无天了,长老会中肯定有人早已知情,但却隐瞒着不报。” 李柃不动声色询问道:“已经确认了吗?” 尚长老道:“证据确凿,我们已经决定派人去查封祝家商行的店铺,以及追捕祝山和祝况了,除此之外,伽毗国那边也去通报,也即刻对其进行围捕! 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祝家族长见势不妙,已经提前躲起来了,他们早就和海盗私通,八成是通过血鲨盗的掩护出海了。” 李柃道:“那可真是遗憾。” 祝家族长也是一位筑基修士,是祝家最后的倚仗了。 他不死,李柃私下里夺取了水月镜都难心安。 于公于私,最好也是将其捕杀为妙。 尚长老想了想,告诫两人道:“这件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虽然消息称是弄玉馆那帮人内讧,但以我之见,可能还有人躲在暗处挑拨离间,又或许是海盗们过河拆桥,想要谋夺祝家手中那件秘宝……” 李柃眼皮跳了跳,但没有闻到什么不对的气味,也就耐心听尚长老继续分析下去:“……眼下乃多事之秋,不出意料的话,血鲨盗的攻势也有可能提前动,好自为之吧!” 尚长老的判断并没有出错,第二日白天,得知了岛上变故的血鲨盗们立刻就大举进攻了。 他们在岛上安排了不少暗线,但是顶尖高手不多,真要暴露的话,是极其危险的。 干脆提前动,让北霄岛无心调查。 尚长老亲自在主岛上坐镇,于高高的楼台眺望远方海面,但见数十艘鲸级宝船以雁形阵排开,为的两艘则是鳇级的百丈战舰。 其中一艘鳇级战舰上面挂着一面玄色水云旗,在阳光下积聚水云,宛若云雾凝成的兽类飞行相随。 附近则是一面血色狻猊旗,狰狞的兽头上面咬着血淋淋的人头,充满邪异的感觉。 同样有血色云雾飘荡追随,充满着震慑人心的气势。 尚长老和几名商会的结丹长老神色微变。 有人道:“是血鲨盗的二当家和三当家!”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们这点儿人,恐怕不是对手啊!” 在场结丹真修不少,其中正式的分舵长老就有足足六名,此后征战再起,从外地赶来驰援的商会长老也有四名,再加上一些名气并不大,但却的确拥有相应修为的,结丹真修数量达到了足足十二位之多。 甚至就连此前被撸下去的熊飞宇都再度起复,雄心勃勃的把这次战争视作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以说,北海分舵这边,绝不可能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但看到这两面旗帜的瞬间,士气就以明显的度降了下去。 不知是谁,丧气话脱口而出。 这在两军交战之间是大忌,但出乎李柃所料的是,没有人追究。 众人应之以沉默,各自都一副若有所思的凝重模样。 李柃忍不住悄悄问道:“尚长老,我听说血鲨盗的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是有名的强者,可以说说看,具体有多强吗?” 尚长老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李柃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结丹修士和结丹修士之间也是有差距的,而且这差距,可能比你想象之中还要更大!” 其实真正的说法,是这差距,比人和狗还要更大! 反倒炼气修士之间多的是能够打得有来有回的,人多则必然势众。 尚长老在这里绝对是委婉了,给自己这样的修士留几分脸面。 “修为实力,修为实力,这修为和实力,虽然相辅相成,但却从来都不是一体啊。 真正的顶尖强者,是血鲨大当家,血鲨王那样的存在,而这二当家,三当家则是身经百战的一流高手。 相比之下,我等普通结丹,修为无论在前期,中期,还是后期,都缺了几分与人争持斗法的底气。 我们这点儿人马,的确一拥而上都有可能不是人家对手,你要问我他们具体有多强,那我还真的不知道!” “不过……” 她说到这里,来了个转折。 “我们手底下也有不少的秘宝和符箓,还有商会的倚仗,绝对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所以这场仗,很大可能是以我等相持坐镇,麾下部属效死作战来展开。 商会平常豢养那么多客卿,供奉,不是养着干吃饭的,关键的时刻就得卖命,不上也得上。 你是一宗之主,并无拱卫北霄岛的义务,等会儿就好好的在一边观望,见机行事吧,但你也不能真的置身事外,必要的时候,维持法阵,给本会以最大的支持就是。” 李柃闻言,义正辞严道:“晚辈明白。” 随着舰队的抵近,两道身影从为的旗舰上面飞了出来,竟是一男一女两名结丹修士。 其中男人身材魁梧,两颊带着些许海中妖族的形貌特征,如同细密鱼鳞的菱形晶片覆盖。 其眼仁是罕见的碧绿色,如同翠玉雕成,眼瞳更是罕见的一片金黄,据说是碧眼金睛玄水兽的血脉特征。 他正是血鲨盗的二当家,有着碧眼妖王之称的海中强者,据传其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随血鲨王南征北战,闯下赫赫威名了,反而少有人知晓其真名和来历,甚至一度曾经有人传言,其是血鲨王的私生子。 当然,稍有常识之人都知晓这种传言是无稽之谈,因为这种血脉天赋特异突出的妖王,不大可能是百目血星鲨和其他物种混血所生出。 另外一位则是身材火爆的妖娆女子,有着水蛇般的身段,吸人眼球的装束。 其面貌本就艳丽,在妖王气质的加持下,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那充满着野性的桀骜神态,还有夸张的满身肌肉,蛮族特征尽显,并不是太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念。 事到如今,声名远扬,已经很少有人会再为其外貌所欺骗了,都知道她是血鲨王麾下第一智将,也是血鲨盗事实上的军师,一时间连血鲨王都要言听计从的女强人。 其名号为血狮子,身份来历成迷,明显可见的是具有着某种6上妖王的血脉,据传言,很大可能是其他洲6流落至此的天妖贵裔。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整个血鲨盗都习惯了由她来号施令,节制各方部属,无有不从。 李柃感受着从两人身上传出的法力波动,鼻窍大开,仿佛闻到了铺天盖地的水元和血腥袭来,人香之盛,空前绝后,堪称毕生所见之最。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强者,无论酹月剑仙还是自家老祖黄云真人,都远眼前这两位,但若论敌对状态,杀机不掩,却又远远不及。 如同山雨欲来的恐怖气势席卷,不断从大阵之外袭了过来,令人望之而生畏。 第333章 家书抵万金 “与这样的人为敌,果真可怕呀。” 李柃心中暗叹,愈感受到了人香之中所蕴含的大恐怖。 香道通众生情感,眼下这两位结丹真修带给常人的感觉,有点像是猛兽巡视山林,充满了威慑力,常人闻到,要如同畏惧老虎那样瑟瑟抖。 他默默把这种凶狠血腥,充满威慑力的气味记住,打算将来进行模拟,融入人面香之中。 或许不久之后,当有机会改良此香,更进一步提升其效用。 与此同时,他也默默运转了自己得自汙渊的无名人香。 这是他自己的本色香,与兰花相近的质感飘荡在身边几人鼻窍间,立刻就引起了注意。 慕青丝原本有些紧张,闻到这股气味之后,顿时舒缓下来。 因为这是她所熟悉的夫君的气味,香道原本就是气之正者,运用得当可以改变心境,舒缓压力,甚至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的心志。 这一番,胜过千言万语。 前线那些商会护卫就没有这般的待遇了,他们虽然处在阵内,借助着大阵屏障抵御正面的冲击,但却仍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一些修为低下的炼气修士甚至紧张得面色都开始白。 血鲨盗的威名,强者的实力,这些都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很多人心中也明白,自己注定是要成为炮灰,死在这场战争中的,绝望之感油然而生。 “与其这样,还不如降了!” “如若抵抗的话,这些血鲨盗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这般可怕的人物,长老们真的会是对手吗?” 可商会也不是纯良的小白兔,众人身家性命全系于此,大多数人尚未斩断凡情,甚至还拖家带口。 背叛的话,后果可能比死还要更加严重。 背叛是不可能背叛的,永远都不可能背叛的,只能偷偷摸鱼划水这样子了。 就在这时,两名当家已经来到大阵前,血狮王的声音径自传入岛上:“都听好了,我等只取钱财,不伤性命,但是负隅顽抗者除外! 钱是会里的,命是自家的,胆敢违逆我们血鲨盗,可要想清楚了后果。” “这就是血鲨盗的军师吗?”李柃怀着几分忌惮道。 她虽然一副边荒蛮女的模样,实际上颇具头脑,上来就先软化北霄岛的抵抗意志。 尚玉仙心情有些紧张,借着说话的机会平缓道:“没错,我听说她一直以来都主张慎杀少杀,甚至一度要求麾下部属以和为贵。 但这绝不是仁慈,而是为了更具效率的掠夺。” 李柃点了点头:“这样的海盗才是真正的威胁呀,血鲨盗也不可能真的纵横无敌,杀得了所有的人。 但是如此一来,人人趋利避害,都不敢轻易得罪,反而将把柄主动交出了。” 自古以来,强者剥削弱者莫不如是。 无论玄辛国内的民众们拜大粼江神,北海的修士们自甘使用金钱,还是大家屈从于暴力,都是授人以柄。 不过同样授人以柄,也有不同的做法。 北霄岛上的修士们毕竟拥有武装和修为实力,不可能真的跟凡人那样不战而降。 很快就有管事长老出来鼓舞士气,驳斥道:“大家不要听她一派胡言。” “对,效死力战,商会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大阵也运转起来,做好战前的准备。 三当家血狮王面上露出一丝冷笑,身先士卒,落在李柃所创的香阵中。 紧随其后,二当家碧眼妖王也降了下来。 “定要拦住他们!” 有分舵高层下令道。 尚长老面色铁青,没有想到,自己对于形势的判断一下就失效。 这两名血鲨盗的领直接就选择了正面交锋,亲自上前来破阵。 无奈之下,数名商会供奉飞了进去,与之抗衡。 李柃和林箕所设的香阵尚有一个不算缺陷的缺陷,那就是无法阻挡结丹以上修士。 他们都懂得虚空挪移之法,能够运用宇道的力量自由出入。 不过眼下,这些血鲨盗想要将其攻破,确实除掉这边的阻碍,就不得不将战场设在里面,这对守卫的商会一方大为有利。 不久之后,形势忽变,北霄岛内部几处地方同时燃起了烽烟。 那是潜伏在岛上的海盗终于动了。 几名商会长老面上的神色明显变得凝重起来,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会有此一着,但却没有想到,形势似乎远比预计之中还要更加恶劣。 一些本应尽忠职守的长老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有些人甚至抛下当前的岗位,赶过去相助。 甚至就连李柃都惊讶现,自家月沙岛附近被波及了,不知受损没有。 虽然妻子慕青丝就站在身边,那座府邸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但却依旧被牵扯不小心神。 “这就是基业之累呀,人性都是自私的,很少人能够真的舍小家为大家。” 李柃思忖间,忽的听到一名长老道:“大家不必担心,只是一些潜上岛的小喽啰在放火而已,各家留守人员足以对付。 他们目的是要我们分心注意,甚至疲于奔命,千万不要上当。” 尚长老也道:“不错,忠于职守者,一切损失自有商会承担,反之,擅离职守,即便能够保全自己基业,事后也必严惩不贷!” 听得此言,众人不禁神色微变,知道商会高层是动真格的了。 轰隆! 突然,停在海面上的宝船开起火来。 那并非普通火器,而是法器级别的霹雳炮。 蕴含着强大威能的霹雳子如同流星飞逝,撞在空中的罡气墙壁上,立时就是剧烈爆炸。 他们将火力覆盖在靠近香阵附近的大阵缺口上,一声声震撼巨响中,不断有阵基被动摇,填充其中的禁制和灵渠也告破。 就连香阵处,同样光影浮现,身披黄金战甲的身影显露于外。 “哈哈哈哈……” 碧眼妖王狂笑着,一双宝器大斧抡得飞起,忽然打着旋儿往牌坊处的基石劈去。 阵眼外面的伪装不敌这股力量,轰然倒塌。 “怎么连这情报都泄露了!” 李柃冷哼一声,对商会甚为不满。 原本按照法阵的设计,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关键节点,但再坚固的堡垒也有可能从内部攻破,有人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傻子都知道要针对。 “大阵破了,弟兄们,一起上呀!” “杀上北霄,大掠三日!” “财的机会来了!” 海盗们士气大振,立刻投入了上百号人进去。 所幸香阵以香为引,并不完全依赖大阵本身运转的元气,更有留存的后手爆,香粉齐齐焚燃。 这香粉是得自于门下弟子舒长生的研究成果,能够催化特定香品,视之加焚燃,散气味。 顿时间,香阵威能不减反增。 海盗们纷纷陷进其中,被熏得七荤八素,然后又被道法召唤出来的太岁兵围杀,死伤惨重,一时为之气弱。 然而,普通人和低阶修士注定了只是抢掠的主力,许多杂事都要人手去做,却不影响整体的战局。 商会之中,似有长老重伤,捂着肩膀惨然飞退,紧随其后,数人也带伤而出。 结丹层面的溃败立刻招致大阵失陷,李柃和林箕还未来得及补漏,就彻底失去作用。 血鲨盗们终究还是打破大阵,攻了进来,往各方堆藏货物的宝库冲去。 北霄岛是商客云集之地,存放着大量灵材和物资。 其中绝大部分是普通商货和不入流品的灵材,少部分是拥有品级的珍宝。 后者当然早就已经被藏匿起来,或随身携带,各自保管,但前者根本来不及处置,也无法处置。 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海盗打破库房,大肆抢掠。 “都他娘的给我过来,好东西早就被藏起来了,抢什么抢,跟我劫人去!” “蠢货,这些都不值钱的,那些个灵阵,宝船,还有各家的人票才值钱!” 海盗头目们呼喝着没有见识的新人,往那些装饰得最为富丽堂皇,或者拥有着灵蕴反应的地方冲去。 他们或借助线人情报,或利用寻气盘感应,抓住了一个又一个管理商货的供奉,司库,或者各家的公子,千金。 极短时间内,大半个东城就宣告沦陷。 “先撤吧,东边守不住了!” 尚长老等人合计一番,无奈下令道。 不久之后,各家各商会齐聚主岛,利用此间的防线作为屏障,指挥西线继续作战。 但如此一来,许多人家的府邸,宝库都失陷。 李柃站在高台眺望,看着一些人攻上附近小岛,不一会儿,搬搬抬抬,各式家具,商货都被弄走。 更为过分的是,一些海盗开始掘地三尺,直接从岛上阵基挖取灵石,大量埋藏在地底作为建筑材料之物都失陷。 也有炼气修士被杀,身上宝囊,法衣豁然一空,光猪似的抛弃到路边。 海盗们懂得看菜吃饭,一些明显出身不凡者被很好的保护起来,“请”到船上做客,散修愿意投降,甚至加入他们者,半是蛊惑,半是威逼着一起打砸烧抢,商会护卫和胆敢抵抗者就直接杀掉。 不久之后,投降的投降,趁火打劫的趁火打劫,甚至就连原本为各家所用的仆役下人都乱了起来,变得敌我难分。 李柃看得冷汗涔涔,暗自对妻子道:“幸好我们的府邸并未沦陷,若真如此的话,那些虾兵蟹将未必见得效死守护,甚至有可能反过来抢掠一番,然后逃亡。” 李柃自问,手中有得自乌姥姥的宝囊,包含着一个足足十丈大小的独立洞天,算是比较宽裕的空间了。 但即便如此,仍然还有大量物资得放在外界,方便取用。 如若府邸沦陷,肯定就藏不住。 自己和妻子可以躲在这里,靠近诸位结丹高手,获得保护,麾下的那些虾兵蟹将和有贝女仆役们则无处躲藏,大难临头之际,也没法保证不会投敌叛变。 这万一要是自己都被海盗绑票,为了保命,更加得花大价钱赎回。 这一番,眼界比较浅的海盗新人就光顾着杀人放火,抢夺金银财宝去了,聪明的合力打劫散修路人,各方商客,贪心的洗劫府邸,掘地三尺。 更有大海盗们指挥部属专门盯着世家大族的管事,公子,小姐之流,绑住一张又一张的人票。 大乱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龟缩了许久的商会高层派人出去查探情况,才现,海盗们居然堂而皇之派人来谈判。 出现在主岛附近的,是一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白衣青年。 若非世人早在三百多年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怕还要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 “是血鲨盗的七当家,大海盗童志峰!” 有人在楼上看了一眼,就认出对方身份。 “他举着免战牌,左手还拿着份拜帖,扔过来了……” 不久之后,有人接住帖子,检查一番过后,呈交给商会高层的长老们。 “放他进来!”商会长老们面面相觑一番,下令道。 童志峰来到主岛上的分舵议事堂,客气施礼:“童某拜见各位前辈,各位道友。” 云笠忍着怒气,看了一眼旁边诸人,另外一名商会长老微微摇头,对侍从道:“来人呀,看座,上茶。” 童志峰拱手道:“谢杨前辈。” 待得他坐下来之后,众长老都知道其来意,反而沉默下来,只有一名同为筑基境界的管事长老开口探问道:“七当家,不知所来何为?” 童志峰笑了一声,对众人道:“童某是受了头上二位当家之命,来给商会的各位送些东西的,不知南洋宋家的话事人可在?” 一名坐在堂中下处的管事长老面若寒霜,应道:“宋某在。” 童志峰微笑点头,双手呈上一封信:“这是令公子给您的手书,还请过目。” 这位宋管事的公子留居岛上府邸,本以为可以坚持至少数日,带情势不对再作打算的,但却不想,一时未曾注意,就被绑了肉票。 这还能说什么,只能认栽了。 童志峰继续从随身行囊掏书信:“罗糍国安家之人可在?” “喜卜国南家之人……” 一个又一个,都被了家书。 这哪里是什么家书,简直就是账单啊。 李柃感觉这一幕莫名的喜感,想吟句诗:“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第334章 岸上人家 事实上,收到家书还不算什么,最惨的是一位王家家主,连道侣都被抓住了。 因其本身只有炼气后期修为,阖家上下也不见什么强力人物,血鲨盗不怕得罪,直接就把夫人的饰都送了过来。 童志峰不知是好心还是歹意,提醒道:“王道友,若不尽快筹钱赎人,下回要送的可就是肚兜了。” 老王登时气得脸都绿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可当面之人是大海盗童志峰,筑基中期修为的成名人物,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乖乖筹钱赎人了。 “不必多说了,我王某认栽,一百万符钱是吗,我现在就能拿出六十万现符钱,另外四十万用这颗宝珠抵账。” 童志峰验收了符钱,又鉴定一番那颗宝珠,满意的点点头,对他道:“王道友够爽快,我血鲨盗从来不辜负爽快的朋友,这张字据先收好了,等我回去之后,即刻让八当家放人。” 这人有点儿腹黑,有意无意透露出,人是八当家劫的,出了问题不要找自己。 李柃好奇的远远瞥了一眼,现海盗竟然还煞有其事的给立字据,整得有模有样。 这该怎么说?也是生意人? 无本的买卖做得飞起,开张就能吃上好些年啊。 商会高层就在旁边看着这种荒唐事情生,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难怪一盘散沙。 临走之前,童志峰似笑非笑,又对众人提了一件事情:“诸位,我们血鲨盗出动一趟也不容易,这人来船往的,还希望筹笔路费回去,北霄岛周边万里之地,每个宗门,世家,国家各出一百万可否?” “什么,竟然敲到我们头上来?” “简直岂有此理,你们不要太过分!” 众人出离的愤怒了。 商会是大家的,有了损失大家一起承担,这没有问题。 可宗门跟世家却是自己的,一分一毫都是血汗钱,凭什么! 这要是有肉票被绑,没有办法,那倒也就罢了,空口白话,也想威胁人? 李柃同样面色阴沉,因为商会遭难他还能看戏,这一刀,可是割在自己头上。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这些海盗的威胁也不能轻忽,万一出了这个头,被作为立威典型,立刻就有可能遭殃。 慕青丝私下传音道:“夫君,是否要交钱认栽?” “青丝,我并不是心疼这笔钱,而是咽不下这口气啊!”李柃板着面孔传音道,“再说了,我们要维持当前的局面,最好还是不交,不能对血鲨盗妥协!” 同样咽不下这口气的人还有很多,可大家讨论来讨论去,除了摆明车马跟血鲨盗硬干,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你们血鲨盗如此猖狂,不怕商会的元婴高人出手吗?”有人忍不住回应道。 童志峰闻言,哈哈大笑:“元婴高人?你凭什么让元婴高人出面,你是元婴高人的什么人,为何要管你死活?” 在对方面色剧变间,更是诛心说道:“这位道友,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大修士们不跟着宰你一道就不错了,他们也是要吃肉喝血的,当真以为给你看家护院啊?” “反正说破天,我也是不交的,我还真就不信了,你们血鲨盗能翻天!”有人当着童志峰的面就冷哼一声,硬气无比道。 “对,我也不交,我们龙家供奉着厉山老祖,他的面子不得值个百万千万?”这是有恃无恐的,等于平常在别处交了,不吃血鲨盗这一套。 也有人无奈哀叹:“我还是交吧。” “我杨家还是交好了。” “我凤家也交……” 各家6续表态。 李柃沉吟一阵,对那童志峰道:“七当家,我积香宗不交。” 童志峰态度出人意料的温和,点点头道:“这位是积香宗的李道友是吧?此事但凭自愿,心意到了就行。” 众人各自表态之后,他也没有久留,拱了拱手,就告辞离开了。 九灵门的门主,昉甾国的王族原玎也在现场,忍不住羡慕的看了李柃一眼,服气道:“李宗主,你们背后有结丹老祖罩着,更有元婴前辈亲赐秘宝,连血鲨盗都多有忌惮,不敢得罪,腰杆子可还真是硬啊!” 他九灵门就只能乖乖花钱买平安了。 虽然说这次不交也未必见得会出事,但总要求个心安不是? 众人深以为然,大体上,谁真有底气,谁是嘴硬死撑,早已心知肚明。 没有人觉得李柃该交这笔钱,倘若他乖乖交了,反而要怀疑其背后关系是否有那么硬了。 李柃笑了一声,高深莫测的模样,心里却颇为没底。 他也不知道,血鲨盗会不会报复呀! 外人哪里知道,其实他也是硬撑的。 “青丝,你帮我掩护一下,我去打听打听……”他私下里对慕青丝传音道。 慕青丝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悟:“好,可是千万小心一点。” 李柃道:“放心好了,若无特别手段,血鲨盗的两位结丹也留不住我!” 不一会儿功夫,李柃轻车熟路神魂出窍,顺着七当家童志峰留下的人香来到东城区的一座小岛上。 富丽堂皇的宝楼中,大堂被腾空,几名海盗领暂时将此间作为据点,就在那里摆放几张大椅议事。 “七当家,如何了,那些人识相不识相?” 等到童志峰回来,嘈杂的现场立刻变得安静下来,众海盗们也正等着他的回应,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大多数还是识相的,那些分舵长老们各有基业,也没有什么可说。”童志峰着重提说了一番尚长老等人的反应。 其实以尚长老等人的身份,是不必怕什么血鲨盗的,真要逼急了,真能请动元婴高手。 但,血鲨王背后也有前辈高人,也有邪道巨枭撑腰! 若无任何靠山,是不可能纵横大海如此之久的。 这就使得,大海上的局势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真正的大海盗,脑子里都得有一笔账,哪家能动,哪家不能动,先就得分清。 小海盗反而不必那么麻烦,再怎么闹都是小打小闹,翻不了天,可劲儿折腾就是。 反正一些势力的继承人,真正的精英弟子之流,手底下都有法宝护身,等闲的小海盗不过炼气修为,真要去打劫人家,说不定就给打死了。 此前的九当家三头鲨冷异,十当家连溧等人,就是死了白死,当血鲨盗同样也有风险的。 李柃正好赶到现场,听童志峰论及自己:“不打算交钱的势力有龙家,积香宗……” “厉山老祖是老前辈,大王面前都有几分面子,平素龙家也没有少供奉,不要去搞他们; 那个积香宗倒是新兴的势力,宗主李柃是玄辛峰人,还曾与我们有些过节,但也同样动不得。” 三当家血狮子美艳的面庞上显露出几分罕见的慎重,语气严肃道:“我是没有领教过黄云真人高招,但盛名之下无虚士,犯在这种老前辈手里就是自寻死路了。除此之外,积香宗成立之际似曾还有元婴高人现身,不可不谨慎!” 童志峰道:“传言是日游境界的高人?” 血狮子道:“传言或有夸大,日游夜游,现场之人也未必能够分得清,不见得白天显圣人前就当真是日游境界的,但不管夜游也好,日游也罢,同样不是我们能招惹。 眼下香道崛起,香市也日益兴盛,且先跟着喝喝汤,其他的以后再说。” 众海盗闻言,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积香宗他们是惹不起,但竹步国内,阿叱厘国内,还有北霄岛上,那么多商客往来,香料和灵香交易,总不可能全部都惹不起吧? 光是吃那些边缘红利,也能满嘴流油了。 至于制假售假,鱼目混珠,那更是黑市商人的老传统。 海盗们也不见得全部都是海上讨生活的,聚时下海,散时上岸,又是正当的生意人,何必一定要打打杀杀? 有人冷哼一声,却是道:“三当家,这么说未免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吧,难道当真就动不得那个姓李的么?” 血狮子也不着恼,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厘蠹,你想吃这口肉?” “九当家,你行你上啊。”有人起哄道。 这是一个短劲装,相貌平平的修士,放在外面,一准儿的普通散修,常人不识。 但实际上,他是这些年继任血鲨盗九当家的草莽高手厘蠹。 厘蠹也不是蠢人,丝毫不理那些起哄,只是道:“我听人说,黄云真人命不长久。” 血狮子神色一肃,道:“不要用你浅薄的见识妄谈前辈,那位就算死了,手底下的遗产也够玄辛峰吃个几百上千年,她的势力不会那么容易没落的,再说了,就算当真没落,一大帮子弟难道还没个说得上话的师叔师伯,同门高手?” 厘蠹闷闷道:“这个我倒相信,但此子已经脱离玄辛峰,还能分到那么些遗产,受天云宗庇护吗?” 血狮子道:“你又怎么知道不能?” 童志峰劝道:“九当家,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三当家不是早就说过,为盗不难,不罪巨擘而已,软柿子那么多,何必盯着人家拿捏?” 厘蠹似乎还有什么想法,但话已至此,也不好多说,于是点了点头。 血狮子看了他一眼,道:“均杵吧,照例七三分成,除献于大王的那部分我带走之外,各自返水三成给各自岸上人家自己去交。全都给我听好了,咱们血鲨盗扯旗多年,全靠规矩维持,道上的规矩大于天,给我知道哪个黑了心肝刨杵倒灶的,统统喂鱼!” 众海盗闻言,神色尽皆一肃,齐声道:“是!” 接下来就是一箱箱的符钱,财货搬出来,琳琅满目的货品,珍奇尽情瓜分。 李柃神魂飘荡在旁,看得触目惊心,同时也感觉到了许多不合理之处。 “怎会有如此多的灵材来不及收走?这里好多都是放在东城区公库的宝库,有人出卖公家,故意漂没?” 自古以来,火龙烧仓,阴兵借粮诸般种种,就是吃公家饭者的传统艺能了。 不入流品者,需要在坊市集散,一时半会无法收起,落在海盗手里尚且情有可原。 每日要过账的符钱,出入的薪资,客卿的俸禄等等,各家各户也是成千上万的流水。 但出现太多贵重物品就实在太不应该了,正常来说,即便海盗们再如何突然袭击,也很难一口气夺得如此之多灵材的。 因为带有品级者,多妥善保管,第一时间就能被收起来,由筑基境界,甚至结丹境界的修士随身携带。 除非杀掉那些保管专员,否则都很难抢。 可有句话叫做眼见为实,再不合理的事情,它既然生了,就必定有其缘由。 除此之外,血狮子口中的岸上人家也非常可疑。 七三分账七三分账……七成的再三成,那就是二成一分的返水,差不多都抵得上交给血鲨王的上供了。 这也意味着,这帮海盗们辛辛苦苦四处打劫,赚来三成先就要上供给头上的大王,然后二成一分给岸上人家。 自己才得四成九,还不到一半…… 这,肯定也有其缘由。 “这岸上人家,说的就是竹步国凌家那样专门给海盗销赃洗钱打掩护的豪强吧?能干这种事情,必须要在黑市拥有一定实力,比如祝家那样。” 李柃忍不住暗自腹诽。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为何如此堂堂商会分舵,隔三差五就被人收割一轮,简直任人鱼肉。 这要是以商会为家,主人翁的心态去思考,怎么也不可能想得透。 可要是把自己也当做草莽豪强的一员,只以自身利益为重,参与到这场弱肉强食的博弈游戏,大家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随时都能从商会中人和下海盗匪之间身份转化,那就合情合理了。 李柃如今也算是分舵高层的香市话事人了,但是商会被抢,甚至解体,关自己屁事? 积香宗本身,才是头等大事。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如若再黑心一些,甚至巴不得搞垮搞烂,损失更加惨重为好。 原本的秩序是不利于自己的,废墟中重建,才能越过许多条条框框,一下占据更高位置,把握更大话语权。 至于如此一来,商会威信扫地,无有权柄? 那简直开玩笑,堂堂豪强,收拾不了海盗,难道还收拾不了你? 第335章 残酷的大自然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可我香道展始终多赖金钱大道,金钱大道,商会先行,这商会的功用也无可替代啊!   坐视这般的事情生,香市生意大受影响,起码又得几年时间来恢复,在外还有海盗虎视眈眈,随时都想分一杯羹……”   李柃突然感觉自己的处境也挺不美妙。   虽然大家都看自己有结丹老祖,有元婴高人撑腰,非常羡慕,实际上,老祖把自己安排至此之后就没有再多管了,这些年来都是靠着自己一手一脚打开局面,自力更生。   元婴高人更是虚张声势扯出来的虎皮,该不会是老祖也觉得靠子虚真人照应就足够了,不必她多操心吧?   李柃忽的有点儿心虚,头一回感觉到了以自己修为实力,在这北海群豪并立之地也有那么几分不踏实。   “说起岸上人家,我倒有一计,何不干脆把积香宗展成为岸上人家,甚至拉下水?”   这个时候,七当家童志峰忽的又有提议。   李柃精神为之一振。   三当家血狮子也似对此颇感兴趣,道:“说说看?”   童志峰道:“我们先与他建立灵材供销的联系,再慢慢以商战方式掌控上下游产业,彻底令积香宗和香道为我等所掌控。   等到时机成熟,设计令他作出袭击商船,抢掠其他势力之事,到时候便有把柄在我等之手了。”   血狮子赞赏道:“北海这地界,虽然各家或多或少都与我们有所牵连,但至少明面上还是敌对的,毕竟正道天下,与海盗勾结从来都要为世人所不容。”   童志峰道:“对,尤其他那积香宗,堂堂正道宗门,始终要珍惜羽毛,这将会是他的把柄所在。”   血狮子道:“此计似乎可行,但究竟谁去接触他为好?”   童志峰瞥了方才较为活跃的九当家厘蠹一眼:“九当家,你可有兴趣?”   这会儿厘蠹反而沉默了,他隐隐感觉有哪儿不对劲,犹豫着不敢一口答应。   童志峰接口就道:“若你没有把握的话,那就我去?”   “你?”血狮子讶然。   九当家厘蠹也讶然。   其他几位当家,包括二当家碧眼妖王在内的诸人都看了过来。   童志峰淡淡一笑,道:“就让我试试看吧,三当家。”   血狮子道:“可你不是早有岸上人家吗?”   童志峰道:“萧家越来越难伺候,再说,我和他们先辈的交情差不多也该了了,趁机换一家又何妨?”   血狮子略作沉吟,答应道:“那好,你自己抓主意吧,但这次的账还得是先结清。”   童志峰道:“那当然。”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快得九当家都没有回过神。   好不容易,他才想起把积香宗展成为岸上人家,甚至拉下水所能获得的好处,不由得面色阴沉,一股隐约的酸腐气味油然而生。   ……   “我?岸上人家?”   李柃好歹闹明白了,所谓岸上人家,的确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能为海盗提供正当身份,掩护其在岸上行走和休养的势力。   岸上是特定的环境,跟下海对应,人家指的是有产有业,能够托庇,销赃,支援,一条龙服务的势力。   不是随便什么势力都能称得起岸上人家的,好比凌家,虽然只是个拥有数名炼气修士的地方性小家族,但好歹也在竹步国那一块扎根多年,掌握了国内的朝政。   他们的嫡系核心成员也曾与连溧结缘,相识于微末之时,拥有相互信任的基础。   李柃这才隐约察觉到,为何自己福至心灵,要跟过来这么一遭,原来就是要听清楚他的计谋,免得到时候上当受骗。   但如此一来,明着拒绝,似乎又有些不好?   “不管怎么说,这些海盗们似乎行踪诡秘难测,各自都有掩护的手段,平常潜藏在各地,寻机作案。   我先记下他们的气息,将来若是在别处遇到,也好识别真身,加以对付!”   李柃环顾四周,突然现了一个绝妙的机会,几乎可以将血鲨盗的各位当家一网打尽。   于是凑近诸人,仔细分辨和记忆起来。   平常人想要一口气就近观察如此多位血鲨盗的当家船主绝非易事,他们的感知也没有那么灵敏,能有信心凭借此刻的观察在未来抓住真身。   回到主岛,李柃从假寐之中清醒过来,不动声色的朝慕青丝看了一眼。   慕青丝凑近,悄悄传音道:“夫君,如何?”   李柃道:“之前我说的果然没错,这北霄岛上人均卖会贼,反而是底层修士更加心向商会,真心为其所考虑。”   随即便把自己看到听到的事情告知。   “岸上人家?”慕青丝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古怪之色,“我以前似曾听说过,有一些海盗会以岸上势力的客卿供奉或者其他身份掩饰自己,甚至在他们帮助之下,于明面上创业打拼。”   李柃道:“对,那些大海盗们并不见得都是眼前所见的模样,当中有许多人都有另外一个身份,能够堂而皇之混入各方坊市,充当名流人物。   如若童志峰真的想要我积香宗成为他的岸上人家,说不得也会以客卿身份亲自坐镇,那样一来,他麾下的人马同样可以伪装成为与我们交易的商队或者散修,自由出入北霄岛。”   慕青丝道:“那不就跟祝家所做的那样了么?”   李柃道:“这祝家,有可能就是瀖臼的关系户。”   慕青丝道:“夫君,我们是正道中人,可千万不要沾手这些,更何况那人心怀歹意,为的是把我们也拖下水。”   李柃道:“当然,香道想要做大做强,始终还是要走正大光明之路。”   李柃才看不上海盗们那一套,甚至想要把这些海盗都给吃了,让他们也好好感受一番什么叫做弱肉强食。   当夜,李柃再次神魂出窍,来到了海盗们占据的东边海岛上。   这一回,他并没有再留手,直接就大开杀戒,把好些海盗喽啰屠灭。   当那些头领们察觉到周围部属大量死亡的时候,纷纷被惊动,追了出来,却没有现任何线索。   那些人就这么轻易的被神秘力量杀死了。   “小心,有高手潜进来了!”   “快去请各位当家!”   血鲨盗的几名筑基飞快赶来:“出什么事了?”   “啊!”   等到几名当家询问的时候,后院又再响起惨叫。   他们感应之中,只见一道刀影闪过,九当家麾下一名船主级头目也被杀掉了。   他是被自己的武器斩杀的,看那毫无防备的模样,完全没有见到动手之人。   “隐身术?障眼法?还是别的什么手段?”   二当家三当家两位结丹面色阴沉走了出来,一脸的凝重。   “二位当家,动手的会不会是结丹高手?你们说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七当家童志峰道。   “不管那么多,让小的们先撤回船上再说。”血狮子非常谨慎。   这个时候,李柃早已离开海盗们占据的所在,赶往岛上另外一处地方。   那是他循迹追踪,现十当家瀖臼有可能躲藏的地方。   这一次骚扰海盗,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麻烦。   声东击西,扰人耳目之下,海盗们自顾不暇,就暂时顾不上瀖臼了。   他拥有着元婴层次的手段,平常克制,是为了少引起别人注意,但却并不意味着自我封印。   眼下就是该动用这些力量的关键时刻。   以他如今的实力,虽然对付不了那些结丹高手,但要暗算筑基级别的当家人物已经绰绰有余了。   无论是作为新人的十当家,老牌的七当家,还是排名更靠前的五当家,四当家,同样如此。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只以此前见过的十当家瀖臼为目标,因为此人没有和大部队在一起,是奉命潜伏的落单者。   他的身份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商行的护卫或者供奉长老,之前躲藏的地方也是祝家的产业。   此前商会下令查封祝家商行,并没有抓住,但李柃出入海盗们的聚集地点,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   此刻,他就是在循着这股气味,尝试找出十当家的所在。   果然,当李柃来到北霄岛南端的时候,嗅到了愈浓烈的气味,他就在这里活动过。   真正的高手早有收敛自身气息的能力,人香也可以封闭,但李柃的天赋所闻是逆风之香,堪称法则层面的留迹。   除非对方也能达到元婴境界的层次,抹去物质与心灵层面的痕迹,否则都很难逃避。   对方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心境,一股又一股的血腥气味涌现出来。   他正在那里悄悄杀戮。   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巷中,四周店铺关闭,人踪全无,到处陷入一片黑暗。   如同章鱼般的阴影触手搅动,正在把一名被杀的炼气境散修撕成碎片。   血淋淋的残魂被拖了出来,送入他所豢养的鬼怪大口。   那物终于显现出了真容,赫然是一头拥有着数丈大小的身躯,相貌异常丑陋的章鱼型怪物。   阴冷,湿腻的触手搭在被害者的神魂上,越缩越紧,眼看着就要完全塞入。   一道火光凭空而现,拥有着度效果的升霄灵香飘荡四方,引得惨死者停止哀嚎。   对方身上,一道真灵脱窍而出,如同神魂出窍那样离开了残魂。   这道真灵是更深层次的灵魂核心,立刻就融入了升霄灵香所营造的法域,再也不受鬼怪侵害。   瀖臼面露惊容,下意识就要祭运法力,但却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他感受到了一股异常恐怖的气息将自己笼罩,那混合着人面树,碧眼妖王,血狮子种种血腥酷烈人香的意蕴,骇得整个人都麻了。   如同土狗闻到了老虎的体味,立刻瑟瑟抖,脑海一片空白。   下一刻,法相闪现在背后,三头六臂的天赋神通倍化神力,百年修为暴涨至三百,直接拧下其脑颅!   不久之后,李柃简单处置战场,出现在另外一边,离战场有数里远的所在,清点得到的宝囊。   这当中残留着瀖臼的法力气机,等闲之人无法解开,但李柃参修香道多年,又曾受过乌姥姥宝囊的困扰,早就已经想到更加快捷简便的办法。   那就是利用人香模拟对方气息,欺骗宝囊之中所固有的禁制,以解除封印。   这对其他人来说,未必见得比暴力破解更有用,但却非常适合香道修士。   尤其是天赋异禀的李柃,自创这种人香法门,只花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功夫,就用瀖臼的人香混入自身法力,成功将其解开。   只看一眼,李柃就被里面之物震住了。   “好家伙!这些全部都是抢来的财宝!”   神识扫过,约莫六丈大小的空间中,足足六个小房间的隔间分类整理,各种灵材,法器,宝物琳琅满目,灵石,灵玉,堆积如山,钱票诸般也摞了高高一堆。   别的东西且先不提,光是现符钱就有足足上千万,灵石灵玉等物也价值三五千万之多。   那些宝物粗粗一看,折现价值起码也有上亿,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李柃没有功夫细点,即刻返回主岛,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将这个宝囊藏好。   在没有妥善处置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将其带在自己身上的,也不会贸然放在月沙岛上。   这是为了防备别人也有类似寻味追踪的法门,先消除一番气机再说。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在更高层面斩断因果,断绝其他大能高手追踪的可能性。   他自己也算是半个元婴,当然不能栽在这种细节方面。   虽然只凭元婴位格,都可以抵御绝大部分占卜推演,但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青丝,你帮我护法,我这就以梦境回天追溯自己被天道记录下的画面……   若是能够妥善处置的话,我们这一次,可就真是大横财了!”   以李柃的定力,都忍不住有些兴奋。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修士,但只杀一个瀖臼,收益都如此之大,血鲨盗那边,可是上上下下,几乎每一人都盆满钵满。   那一个个的当家船主,小头目,甚至普通喽啰,都是活生生的钱袋子啊! 第336章 天赐良机   李柃杀死瀖臼之后的不久,消息就传到了城外舰队上,三当家血狮子面色难看之极。   北霄岛上,商会的头脑们同样大感意外。   “瀖臼死了?”   “究竟是海盗内讧,还是草莽高手黑吃黑?”   “我更在意的是,那人暗中劫走了瀖臼手中多少财货?”   “海盗重视财宝,抢掠到的东西当场就要瓜分,连大头目都没有办法截留太久,他手底应该是有钱的,难保一些隐藏的高手见财起意。”   “是啊,草莽之中卧虎藏龙,隐居的高手也着实有不少。”   “这件事情极不寻常,但无论如何,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当真无影无踪,你们今后注意坊间动向,黑白两道,都盯紧些流散出去的财货。”   “是!”   “除此之外,海盗占领的东城区似乎也生了骚乱,连血狮子都主动退却,回到海面上,是时候该修补大阵,甚至作出反击了!”   一番商议之后,众人各自领命而去。   两件事情都与李柃有关,既要帮忙修复大阵,也要在今后盯着些香市,看看是否会有被海盗抢去的香品流散出去。   得配合追查其来源,揪出那个人。   自己追查自己?   李柃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满口答应了。   此后帮忙修补大阵,暂无时间理会海盗不表,血鲨盗一方见到北霄岛这边的动静,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很快又再一次起了侵袭。   不过明显可以察觉到,攻击的力度减弱了许多,商会征集起来的宝船上面同样配有神机弩,霹雳炮等法器,针对海盗的主力起了反攻。   麾下人心浮动,又因吃饱喝足而多有懈怠,血狮子干脆下令撤退百里,先离开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再说。   阵基附近,坐守在那里观战的林箕私下里对李柃说道:“那些海盗,有可能想要逃了。”   李柃问道:“何以见得?”   林箕道:“海盗们从来都是来去如风的,大规模集结风险不小,这一次因有结丹高手庇护,停留在这一带月余,已经够久了,而去他们也捞到不少好处,再不跑就真的是傻了。”   李柃想想,也觉得有理。   海盗上了岸,那他还是海盗吗?   难不成想要占领北霄岛,学人开门做生意不成?   血狮子就算是三当家,也不可能差动那么多归心似箭的海盗,除非以性命相威胁。   “海盗们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的确没有必要再冒险,赶紧开溜才是真。”李柃若有所思。   当天傍晚,他再次找了个机会开小差,却是研究起自己秘密获得的宝物水月镜。   主岛上,某处供商会高层暂歇的会馆内,李柃关好门窗,又再仔细检查了一番附近,确认无人窥视之后,方才将其取出,与妻子隐秘谈论起来:“这玩意儿可是个好东西呀,若我能够运用它,便相当于拥有了结丹境界的神通,能够把人困在小洞天内任意揉捏。”   慕青丝道:“可传言不是说,它被祝家祭炼了数千年,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利用吗?”   李柃道:“确实如此,所以要想想办法进行破解。”   慕青丝道:“夫君,要像过去那样以信灵香供奉,加祭炼吗?”   李柃道:“那是以前明的方法,有些落后了。”   慕青丝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柃略作沉吟,道:“一个完善而成熟的道途理应是自洽的,这个自洽,包含了从凡人境界修炼至顶尖的道路,除此之外,还要能够应对绝大多数的局面。   香道通幽,以香布阵,卖香为业,熏香炼气,食香炼魂种种都是明证,没有道理解决不了这件法宝。   如今我所擅长的是演绎人香,当以众妙化香诀模拟祝家族人气味,改变自身气机以进行欺骗。   不过这样一来,祝家残留的那个筑基仍然还是有可能感应到此宝,甚至将其夺回。   以后还是要用信灵香洗炼,彻底将其据为所有。”   说到这里,李柃就开始尝试起来。   欺骗这件法宝明显比宝囊困难许多,他费了好大功夫,方才试得和祝况一模一样的气息。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当他成功模拟这股气息,掌控禁制的时候,立刻就现,里面残留着许多人的气机,而且几乎每一道都彼此独立。   “传闻果然不假!”   李柃看得头皮麻,这大搞就是所谓的祖传法宝了。   “寻常修士肉身精神腐朽只需要千年,法宝却有可能存续更久,像老祖这般的修士,临终之前所做的一件重要事情,极大概率就是炼制一两件顶尖的重宝,以镇压灵峰气运。   最好还是自身拥有灵智的灵宝,免得为外人所夺取。”   以祝况的权限,想要利用水月镜是不难的,但却无法更改其所有权,也就无法以法宝主人的身份撤去所有保险,放任别人夺走。   他是这一代的执掌者,但却不是真正的主人。   李柃甚至从中察觉到了隐秘的结丹法力,那有可能是祝家老祖留下的后手,能够与祝家的其他宝物遥相感应。   “果然有手段,幸好我一直都将它留在主岛,不曾随身携带或者放在月沙岛上。”李柃心有余悸的对慕青丝道,“你平常也少来藏这件东西的地方,待我解决了后患再说。”   慕青丝点了点头,道:“但这一次,你打算动用它吗?”   李柃道:“总比动用自己的摄魂镜和炽云葫要好。”   慕青丝道:“那倒也是。”   不久之后,水月镜突破夜幕,在气机的包裹之下离开北霄岛。   李柃把其他法宝都留在了肉身上,交给妻子护法,只以神魂出窍携带水月镜远行而去。   很快,他就绕过北小岛的大阵,偷偷溜到外面。   因为看过机密阵图的缘故,这座大阵他也有所了解,懂得一些旁人不知的诀窍,甚至还拥有一定的掌控权限,事后能够抹除痕迹。   这一番操作,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但就在这时,于半空之中漂浮的水月镜突然有所异动,竟似不受控制般欲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李柃察觉不妙,连忙以法力将其摄住,然后以刚刚获得的掌控之权安抚下来。   “怎么回事?”   神魂无影,寂然浮空,但是神识的波动,彰显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这突然的失控,绝不会是等闲。   ……   “我祝家的水月镜还在那边,但不知为何,无法感召来此。”   “会不会是被北霄岛的大阵困住了?”   “也有可能,那暗下黑手之人本身实力不弱,更有快破解禁制的手段。”   血鲨盗的舰队中,一艘并不起眼的宝船上,数名鹤童颜的老者齐聚一堂,暗中商议。   其中为者正是祝家最后一根梁柱,成名已久的筑基后期修士祝志平。   自水月镜失踪之后,他心急如焚,始终未曾停止以秘法与其沟通,却不料李柃使用了信灵香供奉熏陶,隔绝杂气,复又以自身精神将其镇压。   再加上守护北霄岛的大阵的确拥有一些隔绝内外的能力,极大削弱了其召唤讯号,这才没有丝毫反应。   但李柃将其使用权限破解之后,略微放松,反而泄了气机。   不过,祝志平也没能轻松夺回宝镜,反而陷入更大的疑惑。   知晓这件事情的是家族内部绝对中心的嫡系核心,也是族内的族老,但只有炼气修为,颇有几分爱莫能助。   “这可该怎么办才好,我们祝家失了水月镜,这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啊!”   “是啊,被商会针对的话,大不了下海就是,但失了宝镜,连安身立命之本都没有!”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夺回来!”   商议一阵之后,其中一名老者对祝志平道:“太爷,以我之见,那个夺走水月镜,曝光弄玉馆的,极有可能就是杀死瀖臼的神秘人物,绝不能让碧眼妖王和血狮子先找到他,如若不然,他们也会知道我们手中没有了此宝。”   “祝况这小子,自己死就死了,还把宝镜都弄丢,简直混账东西!”祝志平气急败坏,但却无可奈何。   “眼下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动用血祭,强行召唤吧!”其中一名老者决然说道,当场就从袖里掏出一柄短刀,插向自己心口。   这是真正的爱族者,危难时刻显现忠诚。   另外两人看到,相视一眼,也猛的咬牙,引颈自戮。   不一会儿,现场就只剩下一半人物。   祝志平长叹一声,下令道:“你们让开点儿!”   祝家留藏的后手,乃是取与开族之祖相同的嫡系血脉奉为牺牲,凭空招引和重新祭炼,无论水月镜被什么人物夺取,短时间内,都难突破祝家数千年来持续不断叠加的重重禁制,攻破这个最为核心的滴血认主程序,所以,极难夺取最高权限。   而水月镜本身具有空间能力,只要气机交感,就能自己动,凭空挪移至他们展开仪式的所在。   祝家经历数千年风雨,不是没有陷入过危机,水月镜此宝也不是没有被别人抢夺过,但最终都有惊无险,就是靠的这一手段。   果然,这一结丹修士留下的后手非常有用,祝志平以三人鲜血在地面铭刻灵阵之后,立刻就感应到了冥冥之中彼此共鸣的波动,下一瞬间,触其妙用。   李柃正在空中飞着,突然现,以神念摄住的水月镜再次蠢蠢欲动。   “不好,又来了!”   这一次的预感非同寻常,李柃都无把握将其留下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福至心灵,以众妙化香诀催化了一缕神念为返魂香,附着其上。   转眼功夫,水月镜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柃不禁停了下来,感觉大为震惊。   “到手的鸭子,还真能给飞了?”   但反应过来之后,却又嗅见,极其轻微的气味从东南方向数百里传了过来。   那是返魂香的气息。   “哼,赌对了!”   李柃无声狂笑,简直要为自己的临机决断和极佳运气拍手叫绝。   若非运用了香道法门作标记,若非对方所在距离并不远,还真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月镜被祝家夺回去。   虽然事后,自己也可以运用梦境回天等等大修士的手段加以追寻,但对方有了防备,说不定就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了。   李柃略作感应,下一刻就以神魂遁法循着返魂香挪移过去,一瞬间来到目标所在。   “回来了!”   “老祖留下的水月镜回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祝家的几人正激动得老泪纵横,为这件祖传法宝的失而复得大为激动,浑然未觉,宝镜微芒闪动,照映出的景象似乎把自己和周边之物笼罩进去。   片刻之后,祝志平才察觉不对,警惕的抬起头来:“怎会如此?”   这是一个左右颠倒的世界,桌椅,台几,乃至尸体诸般没有受到精神意识影响之物都生了诡异的变化。   常人可能还要大感疑惑,但祝家嫡系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被纳入镜中洞天,关押进小世界的表现!   “是谁动用了法宝?我根本没有操控它!”   祝志平目眦欲裂,只感觉一股寒意陡然从脚板底涌出,直往天灵盖上冒去。   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就见血鲨盗的二当家碧眼妖王立在身前,浑身上下散着骇人的气息。   他把长袖一挥,一团团尺许大小的光球凭空浮现,黑色的环状光圈骤然闪爆。   只是一瞬间,四散扩张的水元就把在场众人击得飞了出去,几名老者身上罡元暴涨,剧烈碰撞,护身法器和符箓接连破损根本难以抵挡这浩然巨力。   在场只有祝志平一人能够承受这股恐怖的冲击,可仍然还是被震得七荤八素。   这袭击实在太突然了,而且无法感知,无法躲避。   谁会无缘无故防备自己家中的祖传法宝呢?族里的典籍也没有记载过这样的事情啊!   恍惚之间,一股异香袭来,浓烈气息蕴含着惑人心智的迷神之感,顿时天旋地转。   朦胧之中,他仿佛连眼睛都难睁开,整个房间昏暗下去。   “不好……”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第337章 黑手竟在我身边 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古朴铜镜凌空漂浮,有灵般轻轻抖动。 片刻之后,三名老者满脸惊惶,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 其中一人猛然抓住铜镜,如烫手山芋般往船舱外面扔去,剧烈的神识波动传遍宝船:“快,快转舵,走!” 水月镜落到水中,不断往下沉去,许久之后,毫芒微闪,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这才止住下沉的势头,转而向上飞起。 它就那么静静悬浮在海面上,如同一个人探着头,凝望祝家的宝船脱离航线,慌不择路的朝南逃跑。 过了一会儿,一团浑蒙的雾气将其遮掩起来,宛若无形之物般贴着水面快飞行,紧跟而去。 “祝家怎么回事,竟然脱队了?” 三百余里外,一个数艘宝船结伴而行的船队中,七当家童志峰皱起了眉头。 不久之前,麾下突然来报,说是船上法器牵星仪感应到了祝家宝船的脱离。 虽说祝家并非血鲨盗之人,但因是十当家瀖臼的岸上人家,也被编在二线部队,随时都有可能出战。 这是在明面上有正当生意,要严格守秘的岸上人家,知晓其底细的,仅仅只限于他七当家童志峰,二当家血狮子,三当家碧眼妖王等几人。 但是随着瀖臼一死,这些人的身份就变得极其尴尬。 “夫君,他们会不会是想要逃?”童志峰身边,一名女子说道,这是他的道侣商凝真。 “因瀖臼死了,不想再跟我们血鲨盗沾上关系么?”童志峰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旋即却是冷笑,“当真愚蠢,若真上岸有那么容易,血鲨王的船队还怎么拉得起来?” “是呀,他们自己也在岛上待不下去。” 片刻之后,童志峰感觉传讯灵符有所异动,掏出一看,就听血狮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七当家,祝家那边怎么回事?” 童志峰道:“刚才问过了,没有回讯。” 血狮子道:“你去看看。” 童志峰道:“好。” 待得童志峰收起灵符之后,他的道侣商凝真略感担忧,道:“夫君,小心有诈。” 童志峰道:“祝家手里有水月镜,的确应该小心,但不要紧,我此前就在他们船上安排了耳目,原本是防备那个新人瀖臼用的,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片刻之后,他取出另外一枚灵符,去神念。 等了一会儿,传讯回来,童志峰却露出凝重之色。 商凝真道:“怎么说?” 童志峰道:“奇怪了,似乎有人攻击了他们。” 商凝真道:“难道是此前杀了十当家的神秘高手?” 童志峰微微摇头,却是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祝家在做戏。 他们自己杀了瀖臼,想要独吞那批财宝!” 商凝真吃惊道:“岸上人家杀了下海的,想要自己吃独食?真当血鲨王是吃素的吗?这年头没有这么蠢的人了吧?” 童志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王老子来了都改不了这。” 商凝真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童志峰道:“不必担心,我会谨慎行事的。船上也离不开人,帮我在这里看着。” 片刻之后,童志峰离开此间,隐秘往祝家宝船离开的方向追去。 因祝家宝船也在快行驶,童志峰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才追上。 他并没有贸然降落下去,而是以法门隐去自身气机,悄然观察。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宝船自有法阵掩护,连我也没有办法看透。” 血鲨盗也不见得就是一家人,各位当家彼此之间的关系一言难以说尽,和这种岸上人家更是相互利用。 如今祝家已经失去了在北霄岛上的根基,下海几乎是唯一出路,但却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莫名其妙的擅自脱队。 童志峰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他们心思,踟蹰着不敢下去。 在大海上讨生活,谨慎绝不丢脸,反而是一种美德。 他并不知道此刻李柃潜伏在侧,却是站在船尾,面色阴沉的看着另外一个人。 “血鲨二当家,碧眼妖王!” 这个舰队的头领,竟然也亲自出现在了这里,只是没有露面。 他和童志峰一明一暗,试图调查清楚此间的真相,若非李柃拥有着神魂出窍的便利,说不定就被逮住了。 不过此刻,终究还是李柃技高一筹,牢牢掌控着局势。 “停船!” 耐心观察许久之后,童志峰终于出面,试图叫停祝家宝船。 “童志峰追上来了!” “血鲨盗果然想吃掉我们,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绝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被他拖住!” 被此前李柃伪装吓破胆的祝家人惊慌之极,但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之下,还是选择了反抗。 宝船上,三具神机弩同时调转过头,射出如同标枪的箭矢。 这是真正的大型法器,威能媲美一些法宝,即便是童志峰这样的高手也不敢以道体硬接,见状连忙躲避。 他的面色阴沉下来,传音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躲藏在暗处的碧眼妖王同样面色阴沉,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祝家人究竟在什么疯。 不过他忌惮祝家手中的那件法宝,没有贸然现身,而是在默默观察许久之后,以隐秘的方法推动法力,从旁击破了三座巨弩。 顿时间,这艘宝船立刻就哑火。 童志峰也收到了他的传音:“七当家,我就在此间,你且放心攻它!” 童志峰微愣,旋即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只能硬着头皮飞了过去,落在甲板上。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祝家之人再无抵抗,乖乖出来投降。 “七当家饶命,你等已经夺了我家法宝,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吧!” “大王若想要这法宝,尽管开口就是了,何必如此作为呢?” “胡说八道些什么,大王是那种妖吗?还有你们这边究竟怎么回事?谁伤的你们?祝老前辈呢?”童志峰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忍不住说道。 这些人的状态不对,竟然受了伤,而且祝志平仍不出来,不知是否有诈。 可那三名带伤虚弱的族老却道:“不是二当家带着我族的法宝攻上门,想要斩草除根吗? 就在不久之前,我等尝试找回丢失的法宝,结果却见二当家……” “等等,越说越乱了,我都要被你们搞糊涂了,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干脆从头说起!” 童志峰面若寒霜,大皱眉头。 好不容易,他才从几名祝家族老的解释之中理清前因后果,知晓祝家在此前就已经丢失了水月镜,并且暗中尝试找回。 结果在典仪中,惊现二当家碧眼妖王,将最后一根梁柱祝志平杀死。 他们因能够操纵这件法宝开合,侥幸得以逃脱,但却失去了对抗的勇气,只能将这件祖传法宝扔进大海,这才有了脱离航线,独自成行的事情。 “胡说八道,若我出手,你们早就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碧眼妖王再也忍不住,撤去伪装,走了出来。 “啊?”三名祝家族老见到他,吓得一抖,面露惊色。 “不过你们方才应当没有说谎,那就是有人伪装成我,故意挑拨离间。”碧眼妖王分析道。 童志峰面露惊容:“此前我们接到线报,称瀖臼死得毫无防备,像是被人偷袭杀死的,难道也是利用此法? 如今事情已经明朗,的确有神秘高手盯上了我们,不过那人本身实力应当没有达到结丹,否则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但他应该有高明的伪装之法或者蛊惑人心的本领,能够以瀖臼极其熟悉的形象出现,根本毫无防备。” 他说到这里,不动声色的离开了二当家几分,有些难以确定其真实身份。 碧眼妖王见他如此表现,顿时也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愈难看。 童志峰对祝家之人道:“不管怎么说,你们这样搞法,只会死得更快,既然自家没有本事,那就乖乖回去,接受收编吧。” 祝家之人无奈,只能答应。 宝船开始往回赶去,童志峰和碧眼妖王也不可能在此给他们当保镖,而是沿着对方所提供的消息,往水月镜失落的方向赶去。 这有点儿像是刻舟求剑,但此宝事关重大,若能到手,不比上岸抢掠一番的收益要差。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值得过去看看。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动身的不久,虚空之中飘出一阵香风,能够熏人心智的迷神香带动着贪嗔痴怨诸般情绪涌了上来。 几名能够做主的祝家头脑都是炼气期修为,丝毫不觉四周场景颠倒变化,又再一次陷入异度的时空。 …… “他娘的,被耍了!” “幕后黑手就藏在船上,我们只是以神识匆匆扫过,根本未曾察觉!” 当碧眼妖王和童志峰接到消息,再度匆匆赶回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幕极其诡异,让人无法理解的场景。 舱室之内,家具完好,诸般物件也整整齐齐,不见丝毫打斗的痕迹。 祝家剩下的族老们没有出过任何呼救,就这么悄无声息被人全灭,死得极其安详。 祝家这次合作分取的财宝,甚至此前多年暗中经营的得利,当然也毫无意外的不见了。 看着剩下的大小猫三两只,就连纵横大海多年的两名大盗都禁不住感觉一阵阵头疼。 “如今所知的情报还不多,但有几点,却是不难确定的。 其一,此人修为实力大概在筑基中期上下,有可能是后期,甚至更强,但绝不可能达到结丹,否则行事风格就不是如此了。 其二,此人拥有可以伪装变化的秘宝或者神通,亦或掩护自身的身份,甚至有可能已经混入我们船队当中! 回去之后,务必隐秘排查,小心防备。 其三,水月镜已经落入他的手中,而且还有办法操控,不排除是祝家出身的某人装神弄鬼,但祝家本身应该没有问题,他们也已经遭殃……” 碧眼妖王道:“看来,只能以那些财宝的下落作为线索了,那么大一笔钱,除非忍住几百年不动用,否则不可能没有丝毫痕迹!” 童志峰却轻轻摇头:“修士真要藏宝的话,忍耐个几百上千年根本不成问题,慢慢消化就是了。 对方说不定就是个没有产业的散修,随便找个偏僻的角落一躲,闭关潜修不出门,怎么找? 反正我们是不可能找到的,看来,只能试试看大修士的手段了! 虽然代价不小,但这一次,务必还请说动大王,去请石距老祖出手! 否则的话,那人四处猎杀我等,所有人都得寝食难安!” 这个小插曲并不引外界关注,但等到童志峰和碧眼妖王回去之后,立刻就在血鲨盗内部引起极大震动。 几名头目秘密聚会一番,都知道了祝家近乎灭门,宝物被夺的惨剧。 再结合此前祝山,祝况,瀖臼等人接二连三的失踪,被杀,哪里还会不知,对方就是冲自己而来? 这黑吃黑的,还真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简直胆大包天! 可这种无形威胁,往往才是致命的。 在场众当家都是打家劫舍的强人,从来不怕和人正面交锋,却也同样经不住这种折腾。 黑手竟在我身边,这……谁顶得住啊? 无人知晓李柃来过,无人知晓李柃已走。 他就如同一缕香风,寂然无踪。 闻者知其味,不闻者全然无觉。 直至回到北霄岛,才现出身来,堂而皇之的以协理阵师的身份前往缺口帮忙,不动声色抹除掉所有痕迹,复又藏好自己所得之物。 “李道友,找了你好久,总算见着人了,有件事情还得麻烦你,请尽快协调香市,补足大阵所需香品。 如今血鲨盗已退,但是封锁应该没有那么快解除,我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还是请勉力为之,商会愿意出三倍价钱!” 林箕找到他,代替商会下了一个委托。 李柃心中微动,别人不知血鲨盗已经吓破胆,积香宗往来这边应该已经无碍,他可是一清二楚。 一大笔光明正大的钱财入账。 当即笑眯眯道:“包在我身上,不过,风险这么大,起码得十倍!” 第338章 血鲨五德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还是没能以平常十倍的物资价格成交,只谈到五倍。   商会给出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李柃如今身份已经不同,商会有难,他也有义务帮衬。   而且,九畹岛不在血鲨盗撤退的方向上,这个距离,这个风险,不值那么多。   李柃表面上忍痛让利,实际心里已经笑开。   如今哪来的航运风险,这多出的全部都是纯利啊!   他并不是那种少赚就是亏的黑心商人,商会的战争财,意思意思就得了,已经相当满意。   当即组织人手,租赁宝船,大胆放心的投入到了往来北霄岛,进行物资搬运的赌盘上。   这在旁人看来,毫无疑问是相当大胆的举动。   只是李柃私下里与妻子交谈,百般肯定,血鲨盗这回准得退兵,没法维持什么封海之策了。   没有任何组织和势力能够顶得住这般的骚扰,不作鸟兽散,就足以说明其过人之处了。   尤其当他们现,就连背后的石距老祖都无法揪出黑手的时候,更将无法鼓起勇气再战。   这一来一去就有了信息差,这是金钱大道的根本之一。   李柃的主意不仅打在修复香阵的工程上,还想包揽近期的海运生意。   北霄岛被围了不短时间,每天的损失都肉眼可见,反弹也是相当可观的。   谁若能在短期之内为它提供物资,谁就能够挣到大钱。   当然,这样的机会也是稍纵即逝,不可能做得很久。   除非昧着良心自己假扮海盗,对同行来个杀人劫货。   李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差了几分修为,又不够心狠手辣。   有些事情,并不能够肆意妄为。   慕青丝道:“这些且先不提,夫君还是小心提防那个石距老祖吧,听说他是血鲨大当家供奉的几位元婴散修之一。”   李柃道:“无妨,他应该没有那本领。”   虽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赋异禀者也肯定不是只有自己一人,但李柃的自信是不断历练积累起来,并非盲目。   至少鲛人国一行,妖皇的反应就已经充分证明,自己的神魂本质远比预计之中还要更强。   谨慎小心是对的,但却没有必要瞻前顾后。   就这样,李柃一边大力展航运,一边屡番出窍探查,现血鲨盗果真想要撤军了。   在这个征兆显现之前,他和妻子一合计,决定追加投资,竞拍数条战损宝船和破落户的基业,吃足这一波红利。   每临大乱,有人欢喜有人愁,兴兴衰衰,总离不开弱肉强食这血淋淋的四个字。   黑心钱也不是谁都能挣的,至少李柃做不出假冒海盗,打击海运的事情,但利用信息差和飞舟会签订一笔短期协议,包揽近些时日的海运生意,却是绰绰有余。   不止香品,一批批灵材,灵石,甚至普通的民生日用,材米油盐,都是北霄岛所紧缺的。   ……   “李道友,你真的要包下我飞舟会在此的货船吗,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航运生意所得归你,但若不幸被海盗给劫了,风险也由你承担!”   “在商言商,蓝管事尽管放心好了。”   “那……请!”   北霄岛上,一名大腹便便的商会管事带着几分敬佩伸了伸手,邀请李柃上前,签下契书。   不久之后,李柃匆匆而去,留下飞舟会人一片议论之声。   “当真了不得,这位积香宗的李宗主,魄力十足呀!”   “唉,若是我们背后也有硬靠山就好了,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大赚一笔。”   “行商不难,点子够硬,血鲨盗之流自然不敢妄动。”   当夜,航船出海,趁着海盗暂时未来袭扰,快远行而去。   有些时候,强者高手的名声也是可以变现的,换成其他人来挣这笔钱,可能还要大费周章进行一番劝说,亦或重赏征募,但李柃出面,就足以叫人安心。   谁叫他有个好老祖呢?   不过李柃并未如同外人所想那样亲自看顾这些货船,而是以神魂出窍夜行数千里,追踪着血鲨盗而去。   在此之前,他以梦境回天之法略作辨认,已经锁定了与自己结下莫大因果的祝家宝船,通过它来锁定血鲨盗的所在。   这是为了确保找到对方据点和上岸休养,销赃的所在。   北海修仙界中有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各方豪强或多或少都与海盗有所联络,即便自身清白,也难免你的盟友,故旧与之有所勾连。   久而久之,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关系。   七当家童志峰之所以能够上得主岛来家书,海盗们也拥有所谓的岸上人家,完全是因为这种原因。   一些人更不是专门做海盗,只是在行商之际偶尔客串。   一次兼职,百年吃饱,兴许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也有如同祝家这般,因着恶事败露,不得已下海谋生的。   届时才是真的抛家舍业,放弃过往的一切走到黑。   但李柃并不想多管那些门门道道,也没有兴趣与之同流合污。   他只知道,黑道之所以称之为黑道,那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一旦曝光,就要社会性死亡。   哪怕是祝家这般的豪强家族,也经不起阳光的直射。   这就是正道,人心的力量!   ……   数日之后,距离北霄岛外数千里的一座隐秘荒岛上,数十艘宝船齐聚。   众人于岛上相会,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坊市。   一个又一个气机深沉之辈不知从何而来,登上了海盗们的船,行色匆匆而低调。   这里是老江湖才知晓的黑市所在,特定的人物,特定的信物,指定时间,地点,才能参加。   普通修士绝无机会亲眼见识,只能从前辈高人们讳莫如深的只言片语之中寻得些微踪迹。   七当家童志峰的所在迎来了几名熟客,其中就有所谓的岸上人家萧家,还有跟随萧家之人一起赶来的黑市商人。   “众位道友,好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呵呵,马马虎虎吧,童道友您是不知道,我们那边穷乡僻壤的,就等着您和众位当家们开锅,好凑些米油吃饭呢。”   “朱道友言重了,是我多有仰仗才对。”   如若让外人见到童志峰这般的模样,必定会大吃一惊,凶神恶煞的海盗,竟然也跟生意人一般和和气气的做起了买卖。   但这却是无奈之举,因为他们在岸上的势力不如这些黑市商人,总有求到他们头上的时候。   他们把控着海盗行当的最后一个环节,销账和变现。   寒暄一阵之后,童志峰的道侣商凝真亲自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用绸布盖着,似有气机混杂,看不清里面之物。   随着她将绸布揭开,几名商人顿时眼都直了。   “这是上好的水灵珠呀,虽然个头只有这般大小,但却也是货真价实的下品灵材了。”   “童道友好手气,这般的东西,足以上拍卖会了,溢价可不少。”   童志峰道:“各位是识货之人,开个价吧。”   朱姓修士旁边的商人迫不及待把手伸了过来,道:“童道友,搭把手。”   童志峰看了他一眼,也伸出自己的手。   两人便这么当着别人的面以气机遮蔽,谈起了价钱。   不久之后,萧家之人和朱家之人也分别与之谈判,但最终还是不及最开始那人所出,整整一盘十二枚都为他所买去。   落选的几人面露遗憾之色,但却并没有气馁,很懂规矩的对商凝真道:“商夫人,请展示下一件宝物吧。”   商凝真笑了笑,从宝囊中掏出一方锦盒,打开之后,露出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宝石。   “玄星石!这么一块分量,足够锻造两至三枚下品法宝级的剑丸了……”   童志峰简单介绍一番。   同一时间,船队的其它宝船上,热闹如同过节。   众海盗们开怀畅饮,尽情喧嚣。   这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大头目们吃肉,总得给他们喝汤。   几乎每一名拥有修为在身的修士都瓜分到了价值十万至数十万不等的战利品,佼佼者甚至得到了百万以上的红利。   当中也有众人眼馋的筑基丹等丹药,当场论功行赏,给有资格尝试突破之人逆天改命。   普通凡民更不用说,金银财宝管够,若非为了保持他们的血性,好方便下一次行动,这会儿都能上岸当个富家翁了。   三当家血狮子站在自己旗舰的舰上,看着各船的阑珊灯火,嘴角微微翘起。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二当家,你看到了吗?这便是所谓的盗亦有道。   乱哄哄的闹成一团,肆意抢掠是绝对不行的,那样比起零星的小股海盗好不了多少,甚至还要因为树大招风而被率先剿灭,就算有着大王那样的强者撑腰,靠实力横行一时,也决计做不长久。   为盗者,先要知晓何处有财宝,如何绕过硬点子攻其不备,进退有据,来去从容,是为智也;   身先士卒,以一当十,面对那些太平修士如同鲨入鱼群,不畏艰险,不惧困难,是为勇也;   团结各族,许以生计,抚育遗孤,无论虾兵蟹将还是蹩脚喽啰皆有所得,人妖平权,机会均等,是为仁也;   团结船上船下,交往各方豪强,不罪巨擘,是为礼也;   言而有信,赏罚分明,规矩严明,是为信也。   如此则五德俱全,盗亦有道,方能生生不息。”   二当家碧眼妖王坐在数十丈外自家旗舰的甲板上,背靠着船舷喝着一坛从岛上抢来的灵酿,把血狮子轻声细语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在耳中,却是如同牙疼般咧了咧嘴。   老实说,他是真的不懂这个女人。   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兴致勃勃,把海盗的无本生意当成事业来做的。   其实他才是跟随大王最久的老人,但在这种疯子面前,也只能一让再让,乖乖把统帅之权交出。   就连他这个大妖王的死忠分子也不得不承认,只有在这位三当家的统领之下,血鲨盗才能兴旺达。   以前大王和自己亲自执掌舰队的时候,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的门道,除了打砸抢就是烧杀掳掠,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要不是本身天赋异禀,又有几分运道,早就跟大海上那些无名海盗那样葬身鱼腹了。   可就算明白这些,他也实在没法学三当家这一套。   “三当家,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怕告诉你,我一听你唠叨就头疼难受……”   兴许是灵酿上头,二当家只感觉脑子都要晕了。   “呵!”血狮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德性。”   旋即却是神色微凝,对他说道:“我可没指望你学这一套,只是想告诉你,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靠着这五德纵横大海,如今遇到的这个家伙难知如阴,简直如同鬼怪般难缠。   我有一个预感,这个人可能会成为我们血鲨盗的大敌,不可不防。”   碧眼妖王当然知道血狮子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但事实却又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就在不久之前,大王那边传回消息,说是连石距老祖都没有丝毫现。   智计难及,勇气无用,仁爱不感,礼数不至,信誉不彰……   他根本就不吃血鲨盗无往而不利的那一套。   血鲨盗成立多年以来,各种难缠的对手不可胜数,甚至还一度被人屠戮到只剩下大小猫三两只,但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   二当家碧眼妖王不禁挠了挠头,颇为苦恼:“该怎么防呀?”   三当家血狮子沉吟许久,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计策,最终却还是颓然现,对方几乎无懈可击。   “只能从被他夺去的那些财货上面下功夫了……”   她始终还是相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对方不见得能够轻松消化那些东西,只要拿了就会有因果。   这跟他们销赃洗白的道理是一样的,如今就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能够在保护自身的同时把对方揪出来了。   血狮子并不知道,此刻李柃经过一番好找,终于也寻到了这边。   “果然猜得没错,散队之前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海盗们要切实把抢掠到的东西转化成为可用的资粮,这就是北海草莽的黑市江湖!”   他的神魂在其中一条宝船落了下来,观察四周情形。 第339章 铜臭迷神 “说我软肋是积香宗,你们这些海盗,何尝又没有软肋?” 李柃飘荡在各船之间,耐着性子观察情况,暗自思索着。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海盗们肆意狂欢的场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赌博嬉闹,高谈阔论皆有,但因处在战时,倒是没有连溧那般祸害女子的恶事,这也从侧面反映他们规矩之森严。 大头目们与各方前来的宾客交流,商谈生意,每做成一样就立刻搬走财货,优先把贵重之物处理。 不知不觉中,这些原本属于北霄岛的财富便化整为零,就地瓜分。 “血狮子是个能人啊,把原本是一盘散沙的草莽盗贼聚集起来,制定了严明的规矩,使得其资金人员生生不息,始终不绝。 倘若我积香宗要展壮大,是该学北霄岛,还是学这些血鲨盗?” 他是个善于归纳总结的人,这么想当然不是生搬硬套,干海盗的营生,而是觉得积香宗作为一个香道宗门,完全可以分出诸多门派,出去开疆拓土。 这又何尝不是商会分舵或者血鲨盗的一个个船主,各自拥有封疆割据的权利。 但若使之如同商会那般展,难免分散力量,沦为一盘散沙。 李柃暗叹:“这次商会的表现实在是太拉垮了,吃着商会饭,但却想要挖商会墙角的人太多,连我自己都对北霄岛没有什么归属之感,不可能出大力。 这个归属之感真是要命的东西,过度扩张带来的后果就是割裂,单只依靠道统传承,真的能够维系我以前的设想吗?” 李柃原本的设想,是以自己和香道大典作为枢纽,将各方香道宗门联系起来。 但如今却现,光有主义,远远不够。 还得有生意才行。 若有可能,还是应该建立香道一统的机制,牢牢把香市控制在手。 然后是利益和权柄的分配,法统与道统的划分。 再结合自己的经历,想到了如同玄洲般的大一统趋势,亲身体验过的商会联盟,如今所见的海盗的组织……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干我该干的事情再说!” 从遐想之中回过神,李柃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以一贯的小心谨慎摸清楚情况。 他暗中记住了一张张面孔,一道道气息,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张堪称庞大的人际关系网络。 结果是让人触目惊心的,各方豪强或许没有直接下海,但是来此收赃者比比皆是,难怪交易这么兴旺。 “青川坊,河胥市,开巢坊,东明岛……这些地方的人都有参与?” 李柃了然,必定有黑市开设在附近。 大多数人都是谨慎小心的,但谁也不会防备并不存在的人物,李柃轻轻松松就听到许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和此前潜入汙渊一样,这些所知将会转化成为巨大的本钱,让他无往而不利。 这个时候,李柃也终于知晓,血鲨盗如今的九当家叫做厘蠹,八当家叫做徐琰,七当家童志峰还有一个同为筑基修士的道侣。 六当家是个妖族,本体是一条胖头鱼,但却曾经误食天材地宝,堪称天赋异禀。 五当家绰号老财,无人得知其真名,似乎和远方的某个国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如同祝家那样因故下海的。 四当家是数百年前大名鼎鼎的剑痴聂寒锋,一们心思修仙,麾下好几条船都交给心腹部属打理,自己只作实力担当。 血鲨盗特意为其配置了两名筑基大妖和一名筑基人修作副手,属于重点招揽的对象。 当中的八当家和九当家最为容易对付,毕竟只是新晋筑基,敬陪末席。 四当家实力最强,但这次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怀疑是闭关冲击结丹中。 至于二当家和三当家,李柃暂时还没有敢打他们主意,上次石玑子虽然晋升,但却属于昙花一现的伪结丹,还未来得及展现其真正的力量。 不过真要对上了,李柃也丝毫不惧,毕竟自己在暗他们在明。 “我想跑就跑,区区结丹,还想拦我不成?” 李柃心里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到底有无必要将他们的筑基一网打尽?这些人也不傻,接二连三出事之后,必将展开更大力度的追查和报复。 原本混蒙的天机会因因果牵连的加深变得明朗起来,得额外施加手段以遮掩。 但有的时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反而要留下更多痕迹。 还是要讲究方法技巧,不能蛮干。” …… 一夜,暗中观察。 两夜,暗中观察。 三夜,还是暗中观察…… 李柃把小心谨慎的作风挥到了极致,海盗们在此秘密聚会了三日,时不时派出几条船巡游走动,应对商会的探子,他也暗中观察了三日。 结果现,这还真没有白费。 三当家血狮子竟然准备了数件拥有束缚道体和封锁空间之能的法宝对付自己,还从别人言谈之中探听到有头海兽深潜在底,就在血鲨盗聚集之地的不远处! “真阴险!这些海盗不讲武德,太不光明正大了!” 李柃得知那头海兽的本体竟然是独角白鲸,不由得暗自吃惊,心中批判道。 这是一种具有天赋神通的海兽,能够以音波攻击神魂,有可能让自己显形! 没有人会预料到有伪元婴般的存在,这般的部署也不是针对自己,但却还真有可能让自己阴沟里翻船。 自己始终只是伪元婴,不是真元婴,神魂本质位格是够高了,但神念还不够强大,无法硬扛。 不过李柃对独角白鲸这种生物也有所了解,知道它的音波是不分敌我的范围攻击,肯定不会随便乱用。 只要事先知道这个情报,不被其针对就行。 思忖许久之后,李柃于月沙岛上,自家府邸的含香阁中祭炼一种精心设计的迷香。 这是源自于七情六欲之中,贪婪的力量。 李柃特意把自己采集自彩虹花的诸般种种杂芜去除,只保留下了代表贪念的纯粹一瓣,然后糅合自己曾经在竹步国中领悟的铜臭之劫混入铜臭味。 顿时间,一种令人兴奋的气味散出来。 如若说助情香之流能够引人亢奋,激有情众生关于特定方面的兴趣,这种混入了铜臭味的迷香就是勾动对于财宝和资源的兴趣,把贪婪扩大化。 他这时候想起了汙渊之中所得的那三枚宝石,特地运用其中一枚置入溶液,吸收杂质。 这种精密的多孔结构成为了如同活性炭一般的吸附石,本身却不会沾染任何杂质,到时候以纯净的真水洗炼,就能反复利用。 结果现,有了这种东西,提纯效率果然大大上升,不一会儿就调合成心目之中所设计的香品。 “这是针对敌人所设的恶香,非我香道之正途,就叫做铜臭吧!全称是铜臭迷神香!” 慕青丝坐在对面,充满好奇的看着李柃祭炼这种香品,心中隐隐都被勾动几分贪婪之念。 她用理智对抗这种异常的躁动,忍不住感叹道:“果真有用。” 旋即却道:“这不会被修士理智克制吗,我怎么感觉它有些鸡肋的样子。” 李柃笑了笑,道:“青丝,你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情,才能对照前后,察觉到自己心志的异常,易地而处的话,恐怕无法防备。 而且法力万能,筑基修为本身就可以提升不小抗性,海盗当中以炼气修士和异人居多,又不修神,哪里来的见性明心功夫?” 慕青丝又担忧道:“这种东西特征太明显了,如若焚香催气,很容易暴露身份。” 李柃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神通法术特征太明显,一动手就知道是谁了。 但你说的是顺风之香,有形之香,不要忘了,我的众妙化香诀已然臻至无形之境,能催逆风之香。” 慕青丝眼神微亮,终于不再担忧。 不久之后,李柃神魂出窍,赶至海盗们聚集的荒岛,果然运用起了逆风之香的高端手段,开始不着痕迹的散布迷香。 他找到了几名看起来就很好对付的小喽啰,以香念映入其鼻窍,闻香知味。 但这是一种无形的感观,并非具体的气味,闻嗅之人尚无大修士的手段,无有澄明心境,所以对于自身的变化浑然不觉。 很快,无形之所中,精神的世界充满这种贪婪的念头,但却如同神国香火,根本不为常人所察知,甚至就连现在修为实力最强的二当家,三当家两人都毫无所知。 这是来自元婴层次的大神通手段,他们也中招了。 但正如李柃所言,修为法力本身就是一个保障,这种结丹修士不可能轻易被他随便炼就的迷香所影响,根本没有丝毫变化。 筑基修士也只是略感心浮气躁,和平常并无太大区别。 真正被影响和改变的,只有那些筑基之下的人物。 其中又以不具修为者最先作,于无人察觉处,一个个看着大批财宝离开,就像看到了心爱的美娇娘被人抬走,被隔壁老王玷污。 “那么多的灵材和丹药,都是我的,我的呀!” “要是都给我,我早就逆天改命了!” 八当家徐琰的旗舰上,一名喽啰双目赤红的看着下方客商清点财货,那满满一箱的益气养元丹药,辟谷丹,疾行符,金光符之流,都是单价数符钱甚至不满一符钱的常见物资,按照瓶,箱,扎,捆等等单位来计算。 这些不入流品之物,是数量最多,最不易转手的货物,非得大宗交易才能吃下。 高阶修士不可能守着这些粗笨东西不放,也不可能自己去搞零售,唯一选择,就是以批价卖给黑市商人。 但大宗交易就涉及到了账目,涉及到了手底下的业务交接。 这是他们之所以要冒险停留在此的原因。 换在平常,喽啰们纵有贪念,也是人之常情,聊天打屁的时候,甚至都敢在老大面前提说要是那么多财宝都归我一人如何如何云云。 所有人对此都是一笑置之,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拥有理智。 纵有贪污**,纳入私囊,也要偷偷摸摸进行。 可如今,火光照映下,所有财宝分外迷人,这名喽啰的理智早已经被满溢的贪念所冲垮,一门心思就想要把那些唾手可得的财宝抢夺到手,丝毫不顾后果。 忽的,仿佛心中某根弦线崩断,他如同野兽朝下面扑了过去。 现场正在交接的几人惊呆了,这种大宗交易处理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竟眼睁睁的看着他扑到宝箱上,一脸的迷醉。 “哈哈哈哈,我抢到了……” 轰! 仿佛火药点燃,这些正在处理财宝之人其实也在强行克制着自己的贪念,哪里能够忍受。 黑市护卫中,一名异人刀客当即就忍不住拔刀,将其头颅斩落。 他不容许自己的美娇娘被人玷污,早已经受够了。 “你们竟敢杀老子的人!”海盗小头目出离的愤怒了。 此前开始,他就是凭着等价交换将有可能获得的好处克制自己,但如今,看着自己的部属在眼前惨死,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一个念头,借机作,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就可以夺回货物,财货通吃! 靠本事做的买卖,收钱就行了,凭什么要货? 当即果断拔刀,朝异人刀客斩了过去。 当当当当! 罡风四溢,气刃交击,短短几息功夫,就有数人扑通扑通倒下,死不瞑目。 其他海盗和黑市商人看到,纷纷围了过来,但却不是如同过往偶矛盾那样喝止劝架,而是纷纷加入。 他们心中闪过的都是同样的念头,浑水摸鱼的机会来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八当家徐琰,当他在船内听闻麾下传报,说是黑市商人想要黑吃黑劫走他们的货物时,不由得大感诧异。 “不会搞错了吧?” 都是老主顾,合作那么久了,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但陡然之间,他就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 “不好,这些人选择了四海商会!” 这是蓄谋已久的针对!此前的种种表现,都是为了迷惑己方! 第340章 无形的交锋 普通人一下不会多想,即刻出去制止乱战。 精明干练者想到第二层,是否有人故意挑事,就多几分顾虑。 徐琰很快想到了第三层,那些黑市商人倒向商会,这不是寻常举动,而是战争前兆。 他嘶的一声,倒吸凉气:“万万不可大意!” 当下传音入密,急招麾下副手和能战精锐,先保住自家底子再说。 其他当家或许也有相似想法,各自先保住自家财宝,才缓缓将船靠近,小心观察。 岸上厮杀愈演愈烈,上百号人加入战团,精气神意宛如薪柴焚燃。 炽烈意念交汇在一起,竟被铜臭迷神香染成贪婪的气味。 这已经颇有几分大粼江上赛龙舟的盛典氛围了,人的情绪相互传染,越来越多人看到就眼红加入,要争抢沙滩上堆积如山的货物。 “七当家,不好了,开巢坊的老乌好像有诈,他们那几条船开过来了!” 七当家童志峰的旗舰上,一名麾下炼气后期的头目匆匆进来禀报,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船身一阵剧震,似乎是霹雳弹落在甲板上,径直炸开。 宝船是大型法器,一两枚霹雳子并不妨事,但这也意味着战争的开端。 童志峰心底深处闪过一丝狐疑,但却同样生出几分兴奋:“这可是你自找的!” “夫君,冷静一下,好像有些不对!”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童志峰转头看去,见是自己的道侣进来,面怀忧虑之色。 童志峰道:“凝真,有何不对?老乌他们原本就奸诈贪婪,这次定是受了北霄岛之人蛊惑,想要出卖我们。” 商凝真道:“我知道,但这些人跟我们合作已久,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背叛?” 童志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什么不可能。” 商凝真道:“这次所劫财货虽多,但也不至于啊,以前又不是没有丰收过。 而且你有没有现,他们准备并不充分,动手的时间也有先有后,倒像是临时卷入?” 童志峰身躯一震,如同福至心灵般清醒过来:“你说得对,就在方才,我也生出一丝贪念,想着干脆火并他们算了!” 这句话是私下里传音对夫人说的,明面上不动声色看向自己部属:“老林,你说,这帮人如此可恶,我们该怎么办?” 老林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道:“当家的,我们干脆……劫了他丫的?” 童志峰眼睛微眯,只感觉一股寒意陡然从背脊生出,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 “三当家,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西滩上乱起来了,七当家传讯说,可能有人暗中搞事,以蛊惑人心之法引诱争斗。” “我们该怎么办?先阻止哪一边?” 百余丈长的鳇级宝船上,三当家血狮子和几名筑基境界的海盗密会,二当家碧眼妖王不在自己旗舰,也跑到这边旁听。 但他非常自觉的不说话,只是坐在旁边地板上,抱着酒坛自己一个人喝。 血狮子呵呵一笑,冷然说道:“阻止,怎么阻止,阻止谁? 都已经出人命了,还想着讨好么,幕后黑手才是真正的对手,其他不要多管。” “可是……”有人欲言又止。 血狮子摆了摆手,道:“好了,小的们见见血,不妨事,只要那几位真正的话事人保持冷静就好了,眼下这关节,谁去劝架谁也得惹祸上身,那边情况不对,不要过去中了别人陷阱。” 她说到这里,神色也颇有几分不自然。 就在方才,她心里面竟然闪过一丝干脆假戏真做,火并了那些黑市商人的念头。 甚至于,设想干掉四当家以上所有船队。 二当家习惯了对自己言听计从,大王也只顾着寻求更进一步,只要供奉不断,根本不会多管。 整个血鲨盗,自己完全可以一手遮天。 事后推到商会头上,说是商会高手出击,连同黑市商人中伏被剿就行了。 大海上讨生活的人,漂没是传统艺能了,总能找到借口的。 但听到七当家传音的瞬间,她就猛然惊醒,察觉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非常不应该。 自己可是海上的顶尖人物,海盗法典的维持者,怎能如此浅薄短视? 再联想到此前的一些推理,不难得出结论,是那杀了瀖臼和抢夺水月镜的幕后黑手追来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这个对手果真拥有变化易容和蛊惑人心的本领,极有可能已经藏在我们中间!” 她神色凝重,目光却在隐秘的打量在场诸人,连自己麾下部属都怀疑上了。 所以,她根本不让自家部属离开以平乱为由离开视线,她要确保这些人都在神识笼罩之下。 若无问题,自当保护,若有问题,也可及时识别和格杀。 血狮子她略作沉吟,神识连接宝船上的通讯法阵,向几名当家和各路商人去密讯,说明情况。 果然,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并不蠢,同样察觉到了不对。 “你们真的没想火并?” “至于嘛,前几天的交易都过来了,何必在这时候搞事?” “老路的人品和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当然,二当家,三当家我也信得过。” “这么说来,那个幕后黑手想搞我们?” “会易容,会蛊惑人心……怎么排查啊?” “如此危险,三当家可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呀!” “等等,你们说的什么,什么幕后黑手?” “就是那个灭了祝家的人,疑似和杀死十当家的是同一人!” “这么凶?江湖黑榜都还来不及追杀他,反而杀上门来?” 大家暂时还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七嘴八舌沟通起来,事情似乎逐渐明朗。 就在这时,七当家童志峰忽的传音道:“九当家那边关闭了通讯。” 八当家徐琰嘿嘿一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道:“莫非他被黑手盯上了?” 血狮子略作沉吟,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那个蠢货总喜欢自作聪明,大概贪心上头,想要抢劫一波再开通讯,到时候就把锅推到黑手头上,自己吃饱!” 众人不由得无语。 他们一个个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修士,哪里会看不穿这种小朋友的把戏。 血鲨盗排名较后的几家总是换人,这并非没有缘由,往往只有几经淘汰筛选才能真正稳定下来。 “其实,也有可能真的是被黑手盯上,正陷危险之中……” 但血狮子心中,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就把它掐灭。 因为她现在需要钓饵,九当家厘蠹正适合充当这样的钓饵! 有个笑话是众人开会抽签,准备找人为某事背锅,有人起身上了趟茅房,结果回来就是他了。 谁叫九当家关键时刻联系不上人呢,他不当诱饵,难道还能在座的去当不成? 血狮子一面对九当家口诛笔伐,一面密讯亲信,下达诸般安排。 与此同时,自己的旗舰也不动声色朝那边靠了过去。 …… “竟然不聚集?” 血鲨盗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人意料,说是迟钝也好,谨慎也罢,总之就是没有如同最初所料那般贸然赶至事地点。 李柃的神魂潜在远处的海水中,远远观望,只见岛上局势愈演愈烈,但正如薪柴用尽,火焰消减,渐渐竟有自行熄灭的趋势。 这可以说是消极对待,无所作为。 但也可以说是以不变应万变,很高明的手段。 不过,对方终究还是低估了李柃手段的高明,这种直接作用于人心深处本能愿望的逆风之香并不是违逆自身本愿的存在,反而是顺应自然,天生有利。 江湖上原本就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说法,古往今来,无数能人智者提点无数年,又有几人吸取教训了? 想要压制下这种铜臭迷神香的影响,并不是开开小会,用聪明才智分析一般利弊就能解决的。 它需要的是切切实实的心性修为,抛弃物欲的崇高品德。 然而海盗和黑市商人的弱点就是贪财,若无外物之欲,又来当什么海盗,分什么财宝? 暗中行动的三当家血狮子还没有来得及亲自登船查看,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 “九当家……死了!” “什么?” 通讯之中,众人皆惊,无人知是谁下的黑手,甚至无法确认,从一开始,是否真有那个行踪成迷,手段诡秘的幕后黑手。 不信任的种子迅生根芽,就连三当家血狮子都禁不住心浮气躁起来。 她的神识也无法穿透宝船,直接照入别人房间,但却能够察觉到,方圆上千丈外,似乎有道气机飞掠,往远方快逃遁。 修士真正值钱的东西往往要贴身保护,九当家厘蠹还来不及回到老巢,多半和往常那样,随身携带。 有人盯上了他,竟胆大包天,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行凶作案。 只要及时藏好东西,回到驻地,除非自己有大能高手问道于天的能力,否则根本无从追查! 可当她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忽又想到,这是否会是幕后黑手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并不见得孤身前来,很有可能,有内鬼! “三当家,你要为我们做主啊,有人突然摸上船来,杀死了九当家,弟兄们也死伤惨重……” “不好,大家突然得了失心疯,彻底乱起来了!” 有身负重伤的炼气境修士用尽力气愤怒大吼道,好几人都分辨出了他的声音,那是九当家船上一把快刀手,小有几分实力。 他对厘蠹倒是忠心耿耿,关键时刻,仍然保持几分清醒。 “这样下去不行,所有人听令,即刻解散! 违令者,就地击沉……不,你们谁都不许借机出手,只能我和二当家来!” 关键时刻,血狮子决定放弃九当家,下了解散的命令。 这也意味着,她承认了自己此前的失误,选择及时补救。 这样虽然仍有可能会有人遭殃,但却把局面崩乱的危险降低至最小。 她甚至还考虑到了有人借机生事,临走之前再打同伙的可能,以强硬的禁令逼迫他们只许逃散,不许节外生枝。 如此一来,不管真疯也好,假装也罢,谁乱动谁就得死。 看到这一幕,李柃眼睛微眯。 “竟然散了!” 他着实没有意料到,对方竟然如此果决。 堂堂结丹,怕了一名未知的敌人,着实没有必要。 但反而这样,他对那位三当家血狮子也生出了几分敬佩。 这场无形的交锋中,自己看似占尽上风,但其实占据太多便利条件,各种开挂作弊。 她却是只凭临机决断就做到抗衡,谋略决策不可谓之不明智。 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一定要万分小心! 众船主好歹还保留着几分理智,及时听从命令,让宝船各自掉头就走。 他们都知道,认真起来的三当家言出必行,是真的会击沉违令者宝船的。 李柃略作沉吟,他身影一闪,朝其中一个方向追了过去,很快就来到自己盯上已久的其中一艘宝船上。 这是八当家徐琰的旗舰。 此人明面上的修为不过甲子而已,也没有什么天赋异禀,属于那种中人之姿的新晋筑基。 他没有那种秋风未动蝉先觉的灵觉,甚至没有进入船舱,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长吁短叹:“可惜了。” “当家的,您还真的想要抢他们一把呀?”旁边有亲信心有余悸,带着几分后怕道,“那神秘人物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控制我们内心的贪念,当真可怕。 不过这没有道理呀,我们这边受到的影响似乎较浅,大家都能缓过劲来,您是筑基修士,岂能不敌?” “蠢货,我没有,我不想,你可别瞎说呀啊!” 实际上,八当家徐琰口是心非,他还真的颇有几分遗憾,没来得及趁机捞上一笔。 倘若三当家不下那种命令就好了。 反正全部都是神秘人物捣的鬼,老徐一时糊涂,情有可原。 就在这时,八当家徐琰忽的感觉精神一阵恍惚,眼前景物似乎变得模糊起来。 身边传来了扑通扑通的声音,众人接连不支倒地,极短时间内就当场暴毙。 李柃的回合……仍然还在持续! 第341章 猎杀在继续 “你们都怎么了?”徐琰大声吼叫,掌中突现一柄通体银亮的弯刀,抡成圆月,朝四周斩去。 顿时间,光芒流泻,似缓实快,竟似月华凝结在了水面上。 此刀名为弦月,是一把四甲品级的下品法宝,无人得知其究竟是由谁所炼制,只知徐琰自称刀客,善使一门叫做秋风快刀的古修刀法,从此如虎添翼。 他凭着这把宝刀,炼气时期就已经能够屡战屡捷,甚至一度越级挑战,创下过斩杀新晋筑基的辉煌成就。 不过筑基之后,法力随岁月流逝日益增长,是一种长期修持的水磨工夫。 这意味着,修为层次决定了大半以上的实力,除非是李柃这般天赋异禀的特殊存在,又或者奇遇得宝,拥有着特别的经历,才能后来居上。 徐琰其实是个和李柃同时代的修士,今年都还不满七十岁的小朋友,晋升大概四十余年,积攒出甲子修为。 血鲨盗多名当家之中,除却已死的十当家瀖臼,九当家厘蠹之外,就属此人是软柿子,相较其他人更为容易对付。 其实李柃原本的目标应该是更软的九当家厘蠹,但是此人栽在了黑市火并中,间接死在铜臭迷神之下。 为此,只能是更换目标,打上这人的主意了。 对于九当家之死,李柃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他曾经杀过血鲨盗两任十当家,一任九当家,如今正想试试八当家的成色。 然而就在这时,李柃忽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之感袭来,那刀芒之中酝酿着特殊的气息,竟然连时光都为之迟滞。 在这一刹那,李柃感觉周遭事物变得极慢。 徐琰的身躯仿佛卡住,以违反常理的慢动作缓缓斩出。 纤绳的摆动,船体的摇晃,波涛的起伏,一切一切的运动,也都跟着慢了下来。 李柃震惊无比:“这是法则之力?” 而且还是极为珍稀的宙道法则! 四方上下谓之宇,古往今来为之宙,这是光阴之力的力量。 这把宝刀绝对有问题,当他斩出招式的时候,竟然连周遭的时间都受到了影响! 忽然,李柃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草莽江湖之中关于徐琰的传闻。 “此人号称快刀一把,所修刀法看似普通寻常,唯一点突出,那就是快! 可是,他凭什么就那么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是所有人都懂得的道理,剑修跟刀客之流趋近武道,自然也会想尽办法以各种方式加自己的飞剑和出招度,但推演至极致之后,就再难提升半分。 因为这要受到天地大道的影响,要遵从力的相互作用,不可能随意加。 然而徐琰不同,他所修的刀法,真的就凭空更快,许多人都怀疑他掌握了以武入道的法门,能够将法力变化融入招式当中,驾驭风的流动,抵消掉摩擦之力。 李柃甚至觉得,连刀体本身的重量都能以神通变化抵消掉。 但直至如今,他才恍然大悟,实情并非如此。 “他快的不是招式,而是刀本身! 但为何我能看穿这一点,别人看不穿?” 李柃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法则之力属于元婴层次的力量,轻微的法则影响,自己的神魂足以抵御。 正是因为自己的神魂不受影响,才能察觉到不对,更能通过与周遭事物的对比将其照映出来。 如若换成元婴之下的神魂,只会感觉反应时间都没有,刀锋就劈了下来。 这叫做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被时间法则影响的人,思维度也改变,很难察觉到时间流的异常。 李柃想通这些关窍,毫不犹豫,控制自身往外飞去。 这一下果然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自身并不受这股力量的影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同样极不适应。 好在徐琰终究神魂位格不如,这胡乱一刀,实际上并没有具体目标,很快就落空。 “好厉害的家伙,就这一刀,威胁远胜他人,这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老江湖,他一直以来都以平庸的一面示人!” 李柃略作思索,凭空凝现化身,缓缓在徐琰面前浮现出来,用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好厉害的招式,不愧是快刀客。” 徐琰见眼前凭空出现一人,眼瞳微缩:“阁下的隐身术和藏匿功夫才是真的高明,即便是我,也只在你杀机爆的一刻才有所感应。” 化身冷笑一声,实战经验的确是他所欠缺,动手之前尚且还可以完美隐藏,然而一旦动手,就有可能被感应到。 不过眼下,他看穿了徐琰的秘密,徐琰却没有看穿他的秘密,还真的以为是以隐身术之类的法门接近。 化身把手一招,神魂以天赋分神化念,从旁召唤了千斤海水上船,宛若装甲般往身上贴去。 “水元武装,凝水成兵!” 轰隆! 水元凝成的长戟洞穿了徐琰的身影,径直越过,冲向甲板,然后在宝船的防御之下撞得粉身碎骨。 但片刻之后,那身影就消失不见,竟是一道残影。 刀光再次袭来,徐琰被人香蒙蔽感知,以为那就是真身。 “他的感知力远不如我,但是反应度极快,动作也乎寻常的灵敏。” 李柃隐约感觉,这个徐琰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异人,天生反应灵敏的天赋异禀者。 他的思维运转度,恐怕要比常人快上不少,这才能够驾驭这柄绝不会是下品法宝的宝刀。 但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柃注意到,对方刀法直来直去,竟没有丝毫花巧的变化。 终究还是修为层次太低,不足以完全掌控! 化身战戟横栏,断掉的那头凝化矛尖,极快的刺了上去。 碰! 水花四溅之中,附着在其中的元气被打散,法力也缩了回来。 但是徐琰的攻击同样被阻断。 他身躯僵滞了一刹那,于空中再度力。 “果真好快!” 李柃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他的神识可以清晰捕捉对方每一份动作,但是自身动作有所不及,根本无法及时阻拦。 关键时刻,另外一只手掌伸出,短矛出现,就地横栏。 碰! 兵刃再次交击,惊险万分赶上,将其攻击格挡。 徐琰和李柃本尊同时轻震,徐琰是对李柃能够屡番看破和接招感觉不可思议,而李柃却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无师自通的掌握了双持之法。 他的天赋神通原本就是三头六臂,比快?谁怕谁啊! “哗啦啦!” 化身的两只手同时操矛舞动起来,看似狂乱无章,实则以难以想象的精巧相互配合,一时间,攻守兼备,竟然弥补了度上的差距。 徐琰很快就感觉吃力起来,因为他突然现,无论自己怎么变化,对方始终是一攻一防,不露破绽。 这份武道修为和精妙技巧,简直堪称生平所仅见。 甚至在片刻之后,对方的招式愈的变得非同一般,那是李柃想起了自己潜入汙渊之时,曾经在洞中阅览过的一篇枪法秘诀,懂得掌控天地元气,加持其中。 这当中就包含着以法力驾驭风雷,乾坤借法的妙用,水元化成的短矛滋滋作响,竟然涌现出蓝汪汪的雷光,水雷相击,烈风牵引,使人无处可逃,无法可避! “哈哈哈哈,尝尝我这招,风雷裂变!” 化身狂笑,右手短矛突然抛出,转瞬间就迎风见涨,化作一条数丈来长的水龙扑了过去。 徐琰刚刚避开,就感觉到四面八方风场内聚,中心也仿佛出现一个黑洞,强行把自己牵扯回去,然后一道雷霆凭空落下。 轰然巨响之中,全身酥麻,几乎难以动弹。 他面露惊恐之色,忽的心口剧疼。 低头看去,果然是另外一支短矛也被抛出,趁机攻破了自己的护罡。 扑通一声,徐琰半跪于地,勉强用弯刀支撑,方才没有栽倒。 化身幽幽说道:“你的实力出人意料,只可惜,遇到了我。” “可恶,以为徐某就这样栽在这里了吗?”徐琰咬紧牙关,勉力支撑着,疯狂催动自身力量驱散麻意,但却感觉全身精血飞快往伤口处流逝。 他的心脏已经被击破,换成凡人,当场暴毙,即便筑基道体也要重伤垂死,难有生还之理。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寒冷,越来越虚弱,哆嗦着把手往腰间宝囊掏去,但却忽的感觉一股巨力传来,身躯被撞得重重飞了出去。 …… “可恶,又是这样,来迟了一步!” 血狮子带着童志峰来到了徐琰的旗舰上,看着倒满甲板的尸体,气得身躯抖,明明处在温带海洋上,也如同来到极地般一片寒冷。 “都他娘的给我起来!” 血狮子右手握拳,血光如影,钻入一具又一具尸体,但不出所料的是,丝毫没有反应。 这些人身上干干净净,连半点残魂和怨气都没有留下。 徐琰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的仰躺在甲板上,那柄令他成名的宝刀弦月,还有随身携带的财宝已然不翼而飞。 童志峰在旁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心中也不由得暗叹。 “真是干净利落呀,至今仍然还是无影无踪,不露破绽,三当家,您也不必自责了,连石距老祖都寻找不到此人,保准是那种身负奇遇,得了什么秘宝或者神通手段的人。 这只能靠着运气慢慢寻找,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血狮子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童志峰劝慰之后,俯下身来检查一下,又看了看四周的痕迹,对血狮子道:“不出所料,对方的确是潜到附近,甚至有可能曾经伪装成为八当家船上之人,突然起袭击。 八当家似乎隐藏了几分实力,竟然能够稍作抵抗,不过最终还是不敌战死。 不过,似乎有些新的线索?” 血狮子微怔:“什么线索?” 童志峰略作犹豫,道:“从来不及抹去的打斗痕迹来看,对方应该拥有几分武道修为,且武技不凡。” 血狮子默然点头,修士当中除了剑修之外,像徐琰这样以武技招法见长的人其实并不多见,对方能够与他拼招至此,甚至当面将其斩杀,的确是个重要的线索。 七当家说他武技不凡,是一个保守的猜测,实际上能够做到这一点,何止不凡而已,简直高明得不可思议。 突然,她心中微动,目光在周围的痕迹上扫过,面露讶异之色。 “说到武技……刚才我没有留心,如今从残余的元气来看,竟有可能是凤麟洲所传的风雷裂变!” “风雷裂变?”童志峰面露讶异之色,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一招的名字。 “那是失传已久的武道绝学了,此世武道不昌,并没有走出自己的路途,是因为高阶修士数量太少,而且无心开宗立派。 但一些技巧和战法,以及修炼之法还是有所流传的,尤其在凤麟洲和瀛洲那些地方。 我也是偶然的机会,看过一些古书才知晓这个门派和流传武极的存在。” “看书就知道么?”童志峰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这个三当家来历有些神秘,该不会是凤麟洲人吧? 不过眼下并非追究这些的时候,他也没有点破,继续听她讲解下去:“想要掌握这一招并不容易,因为要同时驾驭不同属性的元气,激裂变,单人很难施展。” 童志峰讶然:“您的意思是,这是像战阵那样的合击技?” 血狮子道:“不错,这一招,原本就是合击技,而且往往需要双胞胎或者亲密道侣之流才能修炼,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猜错了,对手并非单枪匹马,而是结伴而来!” 童志峰听得头皮麻,血鲨盗究竟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然招惹到如此麻烦和阴险的对手? “不管那么多了,先从黑市下手,把江湖追杀令传出去! 无论对方是谁,不可能当真无影无踪,十年,二十年,上百年,花再长时间,我也迟早要把他们揪出来,撕成碎片!” 血狮子双目喷火,紧攥着拳头,恶狠狠的誓道。 “对手占得如此大的便宜,不会轻易罢手的,还是先想想看怎么保命吧。” 童志峰却是神色肃然,预感到接下来的血雨腥风。 十当家死了,九当家死了,八当家也死了…… 下一个,该会是谁呢? 第342章 童志峰的决绝   幽深地宫中,黑影窜动,伴随着诸多尸怪嘶嚎,几个人出惨叫,如同布帛般被生生撕成碎片。   一名面相和徐琰相似的年轻男子惊恐奔逃,最终侥幸逃出生天。   多年之后,有少年于祖屋打扫卫生,意外现地砖翘起,打开查看,竟是一把通体晶莹的玉质弯刀。   ……   “原来,这把刀是从墓葬带出,徐琰是来自瀛洲的没落世家子弟。”   月沙岛上,李柃睁开眼睛,现自己靠着妻子身躯入睡,已然在梦中遨游了大半天。   从一开始需要斋戒沐浴,精心准备,到越来越熟悉,越来越随意,他的梦境回天神通堪称登堂入室了。   或许是神魂本质经汙渊之水洗练的缘故,与天道沟通愈无碍。   但想要锁定这把宝刀的因果,成功知晓其来历,仍然需要几分运气。   好在这并非有情众生,相关人事也无混淆天机的手段,终究还是被李柃给找到。   他面露疲惫之色,示意妻子帮自己按摩一下。   慕青丝揉着他的额角,温声道:“所以说,这把刀其实并非下品?”   李柃动了动身躯,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平,道:“那当然,这是上品宝器原胚!”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原胚是器道的术语,和粗胚,成品等等相对应。   曾经炼制成为法宝,后经岁月变迁,失去神通威能的,就叫做原胚。   “为了防止被人抢夺,他的爷爷曾以家传秘法调配刀油加以伪装,饶是如此,那个没落家族还是因为持有这般的‘下品法宝’而被人屠灭,当时修为只有炼气前期的徐琰不得已带着它踏上逃亡之路。”   李柃告诉了妻子一些自己梦见的细节。   这个徐琰年纪轻轻,只有七十多岁,经历却颇为丰富。   他曾游历东海,去过黄泉宗的源之地祖洲,也曾转辗数万里,往来各地行商跑船。   一次意外中,被海眼涡流卷入虚空,竟然流落到了北海,加入血鲨盗。   越级挑战,斩杀筑基,是在他炼气后期之时生的事情,其实他当时也不想如此高调,但因此刀为人所觊觎,不得已展露实力,击杀在场所有知情者,包括修为实力远胜自己的新晋筑基。   然而最终,这把雪藏已久的宝刀还是转辗落到了李柃手里。   慕青丝道:“那在徐琰之前呢?这把宝刀真正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李柃道:“是瀛洲的一位元婴高人,不过作古已经非常久了,此间因果已消,不用担心。   我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将其重新祭炼成为上品法宝。   炼制此宝的灵材是能够掌控光阴之力的上品灵材宙光古玉,所以出手之际拥有迟缓周遭环境时间流的被动效果,但论价值,还是远远比不上真正的上品法宝,因为它并没有这等法宝所应具有的神通威能。”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以龙脉分支流祭炼的蝉翼素纱绫,那也是空有品级而无威能。   不过这把宝刀拥有实体,保管起来比法相的伴生法宝麻烦,最好不要破坏涂抹在上面的刀油,免得为人所觊觎。   李柃道:“青丝,我打算以后找个机会把它给融了,用来炼制其他宝物。   我和你都不是修炼刀法的,没有必要留着它,干脆提取材料算了。”   慕青丝点点头:“这样也好,但这种事情得找个信得过的行家才行。”   李柃道:“那当然。”   谈论完这件宝刀,夫妻俩接着清点从徐琰手里夺得的财宝。   和十当家瀖臼差不多,他也分到了价值过亿的各色灵材和宝物。   虽然事隔多日,许多东西已然分流,但徐琰资格比瀖臼老,实力也更加强,所得还是要比上次更多几分。   尤其让李柃满意的是,当中大半已经变现,都是方便洗白和藏匿所用的灵石与各种丹药,符箓,宝器等等硬通货。   ……   “青丝,我去了,你还是在此帮我护法。”   “夫君,千万小心,若有不豫,及时回来。”   第二日夜晚,李柃向慕青丝叮嘱一声,再次神魂出窍,准备追踪自己下一个目标。   他此前就对如今这般的局面有所预料,准备着当海盗们各自逃散之后,再来逐个击破。   血狮子终究还是低估了他的能耐,即便那些海盗们分头逃跑,也难摆脱李柃这种来去自如的逍遥手段。   趁着血鲨盗们的宝船还未行远,行踪尤可以梦境回天照见,还能再猎杀一二头目。   错过这般的机会,他也没有办法凭空追寻对方下落,所以要抓紧时间。   这一次,李柃盯上的是七当家童志峰。   这些海盗们喜欢狡兔三窟,但往往离不开经营已久的老巢,每逢大战之后,都需要安全的所在休养生息。   童志峰真正的老巢在大洋深处一座无名荒岛,那里远离商船航线,中途又多见水煞地带和海兽栖息之地,常人并不容易闯入。   但是李柃一路通行无阻,竟然在中途就已经追上。   此刻血鲨盗已经结束围猎,各自解散休养,童志峰的旗舰,一艘长达四十余丈的宝船孤零零的航行在大海上,四周不见其他同伙。   李柃悬浮在瞭望塔上,看着下方的甲板冷然而笑:“这个童志峰足够谨慎,竟然来了个内紧外松。”   以他所见,甲板上的喽啰们闲散松懈,已经彻底解除了战备,当班人员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赌博,闲磕。   小头目也不管,甚至加入其中。   可以说,除了瞭望塔和监守法阵的修士之外,整艘船上就没有警惕的人了。   但实际上,隐隐可以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船体内部运转,这是宝船所具的法阵在保持着低功率的运行。   如若有修士从远方飞来,必定会第一时间为其所探知。   船体内部,童志峰和其道侣商凝真的气机隐藏,李柃循着气味进入里面,好久都没有找到。   “会躲到哪里去了呢?难道是在密室里面?在自己的船上都如此谨慎……”   李柃回忆着梦中所见的内容,隐隐得出结论,这对海盗夫妇缩起来了。   船体内部结构复杂,外人来到,不得头绪,简直如同一座小型迷宫。   而且宝船本身就是法器,墙壁和甲板都拥有着隔绝神识探查的能力,修士进入其中也只能像是凡人一般用肉眼观察。   李柃不敢穿墙透壁,怕触大阵防御,也怕被卡住,寻找起来效率非常低下。   “人多味杂,竟然连我都难以分辨,这里的空间还是太狭小了一些……”   思考一阵之后,他放弃了这种做法,改为施放迷香。   他小时候也玩过熏老鼠的游戏,在田地里面现老鼠洞后,人不可能钻进去捉,也没有那么大功夫用锄头挖。   但却可以在外面烧火放烟,把老鼠熏出来。   到时候他们自己受不了,迟早会露出破绽。   随着香魄的弥漫,无形无色的奇异力量弥漫开来,酝酿着令人心浮气躁的贪婪情绪。   几名在附近打牌赌博的海盗先中招,红着眼把自己最近分得的财宝全压进去,丝毫不计后果。   片刻之后,毫无意外的有人输掉了,干嚎一声就朝赢钱的扑去。   伙伴们也不劝架,反而趁机抢夺,搂了桌上的赌资就跑。   “直娘贼,莫跑!”   “抓住他!”   混乱开始蔓延。   李柃默默观察这些海盗,现从始至终只有几名异人小头目出来试图阻止动乱,拥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根本不见任何动静。   血鲨盗的七当家童志峰作为一名大海盗,数百年来横行一方,掘和栽培过不少部属,当中也颇有一些炼气境界的存在。   有些人被外放出去,执掌另外几条宝船,有些则留在此船作为头目,总数十余人,手底下几十件法器,甚至可能还有法宝。   但如今,竟然连只鬼影都没有见到。   “宝船上有法阵,绝对已经现乱象,可为何还不出来?   难道……”   李柃心中一惊,看向周围,果然天穹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压了下来。   这并非直接针对他的威胁,但却把四方的小天地封闭起来,内外布满罡风。   寻常修士是不可能轻松飞越这股风墙的,即便拥有筑基修为,也要闹出不小动静。   那风墙渐渐迫近,与此同时,一股淡红色的烟雾弥漫,剧烈的毒瘴四处蔓延。   “好臭的气味,这是毒药?”   一阵阵哀嚎传来,成百上千号海盗喽啰纷纷扼住了自己的脖颈,如同鱼儿出了水面般呼吸困难。   “救……救命……”   “透不过气了……”   “好……难……受……”   在李柃的惊讶之中,那些人很快就扑通扑通接连倒地,死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针对修士的毒药!   童志峰想要用这种方法逼我出来!”   看到这一幕,李柃神色冷然,为对方的狠辣决绝所震动。   不愧是在大海上混了几百年的大海盗,果然够狠,够狡诈。   不过李柃以不变应万变,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站在甲板上静静等待。   他现这种毒药并不针对神魂,一般人接触不到如此高品级之物,即便是童志峰这般的筑基修士,手中也不会拥有能够对付元婴的手段。   如若能够针对神魂,那就意味着连元婴修士来此都有可能中招,这种危险物品并非不存在,但是大修士们从不放任自流,肯定要控制起来,为低阶修士的持有人为制造难度,再加上其本身就稀有,也就愈难得了。   “几百号人都死光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不必担心,对方毕竟是高手,能扛许久的。但他刚才已经暴露行踪,绝对就在上面,相信不久之后就要现形。”   宝船内部,一个被法阵封闭起来的密室之中,五名炼气境修士,上百名修出内气的武者,异人通过墙上的光屏观看外面,现此间已经成为人间炼狱,但却始终毫无敌人的踪迹。   有人忍不住出自己的疑问,童志峰神色平静的坐在上的椅子上,淡然安慰道。   商凝真坐在他旁边,悄悄传音:“夫君,他会不会已经跑了?”   童志峰道:“稍安勿躁,现在是比拼耐心的时刻。   反正那些喽啰都只是一些没用的凡人,几个小头目也跟别的当家眉来眼去,死不足惜。”   童志峰根本不在乎那些部属,反正在凡俗国度,金银财宝拿出,要多少就能招来多少。   如若不在自己主场解决那个麻烦,被跟踪到了老巢里,那才是真的永无宁日。   他这种人已经无所谓什么因果功德,也不考虑结丹或者千年之劫,一切都等活过眼前这一关再说。   前几名当家的死,其实也给他带来不小的震动,甚至隐约猜测到,对方接下来的目标将会是自己。   为此,他不惜在自己宝船设下埋伏,还内紧外松的接连警戒,果真等到了异常的动静。   “当家的,快看!”   “甲板上有人!”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一名心腹的惊呼让童志峰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去,果见光屏之中,甲板上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对方看起来丝毫不受毒瘴影响的模样,身躯稳稳站立,沉静如山,但现出形来,就昭示着已经开始受到影响。   “盯紧着他,不用着急。”   童志峰面上浮现一丝狐疑之色,口中吩咐道。   “还不出来吗?果真谨慎。”   那个浮现的人影自然是李柃制造出来的化身。   他这时候忽然想到,自己一直神出鬼没也不是个办法,既然被察觉到了,那就应该捏造一个假身份,好让对方有追查的依据。   甚至很有必要让化身的手段稳固下来,限制特定的能力和性情喜好,方便与人接触。   没有想到,这童志峰很稳,根本就不上当。   “既然如此,这样如何?”   李柃沉吟一阵,忽的以观想之法感应香魄,开始大量搬运空气,清除毒瘴。   童志峰面色微变,终于开始有些坐不住。   他所施放的毒瘴能够对付筑基修士,也是很珍贵的,用完就没了。   当即下令道:“一起出去,拼了!此战定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第343章 我也有!   毒瘴稍散,房中躲藏的海盗们就在童志峰夫妇的带领之下冲了出来。   亲信部属结阵,各持金木水火土五行令旗,操持宝船凭依。   此间虽然尸横遍野,但实际上,真正的精锐都藏着,并没有损失,这支海盗的根底深厚,十多名异人和上百号武者汗巾蒙面,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那样摩肩接踵,注入庞盛气血。   有人在地面抛出了一团拳头大小的事物,顿时间,血肉蠕动,飞快膨胀起来。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短短几息之间,拳头大小的胚胎变化为一头身高数尺,触手长达三丈多的章鱼样怪物,而且还在不断继续生长。   这是大海中一种神奇物种的胚胎,根本不受正常的生长育规律限制。   “水元武装!”   李柃真身漂浮在空中,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但那些人有意无意之中结成阵势,竟然隐隐将其守护在内,一时间不好暗下黑手。   他心中微动,操持化身掌控水元,凝出两柄两头尖尖的短矛。   滋滋滋……   蓝汪汪的雷霆在矛尖亮了起来,带着风雷之声往前刺去。   轰隆!   巨雷炸响,人群剧颤,隔着一堵厚实的气劲罡墙与之展开了碰撞。   “原来只是个花架子,你就这点儿本事吗?”   童志峰不知何时站在了高处,通过部属的试探看着这一幕,眼睛微眯起来。   他绝不认为把血鲨盗搅得鸡犬不宁的神秘黑手就只有这点儿本领,但目前所见的事实却是,李柃从龙魂果中所得的天赋神通仅限于水元变化,道侣双修所获得的平衡资质虽然使得他越普通天才,但雷法不精,确实就是初学者的花架子水准。   他并未正经修炼过风雷裂变的武技法诀,凭借记忆之中所得的真意将其施展出来,就已经堪称是福缘深厚了,想要更进一步,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绝非容易之事。   徐琰见识水平不如童志峰,法力又弱,一直被压着打,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花架子?”   李柃暗自冷笑,手中短矛挽了个枪花,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也耍了起来。   左右互搏,风雷相激!   一瞬间,风元与雷元交相纠缠,水元充沛,调和催化,在通用的乾坤借法诀窍之下放大数倍,手中如同持握天雷,光耀数丈。   在三头六臂的天赋加持之下,李柃精巧掌握其每一分变化,借助天地之势交相激,短时间内就将风雷双元的力量都增幅至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足足百年法力,更为他操持这股天地元气增添不小底气。   忽!   随着李柃甩矛,罡风四溢,无形的力量牵扯诸人,几乎要将整个战阵都拉扯崩溃。   再一矛刺来,威能过此前十倍,刃尖酝酿着令人心悸的雷光,仿佛拥有万钧之力。   关键时刻,一道光芒从旁袭出,那是童志峰的道侣商凝真忍不住出手了。   一枚金彤彤的剑丸如同流星飞火,闪耀着逼人的烈芒。   当!   化身出人意料的改变左手招式,收回枪势,险之又险的以矛尖刺中其剑丸。   这轻巧一碰,立刻就使得矛头炸裂。   但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化身轻松躲开攻击,右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般,继续以自己的意志保持攻势。   罡墙碎裂,雷霆蔓延,站在前方数人当场暴毙,身后十多人也被生生推开,惨叫着仰倒在地。   哀嚎之中,这百人战阵都险些为之当场告破。   “你管这个叫做花架子?”   化身傲然挺立,借着说话之机凝炼灵元,再度调集天地元气。   他面前的诸人纷纷面露惊怒之色,忽的分出十多人,各持法器刀剑,怒吼着朝其扑了过去。   化身掌间水元流转,右手短矛忽的变长,呼啦一声,旋抡横扫。   左手短矛则是化作一柄横刀,接连招架。   乒乒乓乓之中,十余人刀剑尽皆被其击飞。   童志峰眼瞳微缩,面露惊异之色。   他如今所见的是李柃从汙渊洞中所观摩的诸般真意,那些当中不乏真正的高深武道,虽然并未专门修炼,但照猫画虎之下,竟然也能唬人。   方今之世,武道不昌,李柃这一手左右互搏的相互配合又着实精彩,竟然生生的把花架子伪装成为高手,不经意间,一个自幼习武,即便踏上修炼之途都仍然以武者自居的武夫形象树立起来。   童志峰并不知道,李柃心中却是毛,对付完这些小喽啰就立刻怂了下来。   他能正面战胜徐琰,是因神魂完全不受宝刀影响,自身修为法力又可形成压制。   童志峰少说也有三四百年修为,完全不同!   于是神魂开始加入,悄悄落在人群,往临阵之人背上猛推。   化身适时作出伪装,雷矛贯穿,将人格毙。   商凝真操控剑丸弹射,再度来袭,可是藏在暗处的神魂猛然力,在中间就将其推开。   这情形,仿佛化身周遭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力场,能够自动格挡。   “古怪……”   商凝真大感疑惑,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风雷裂变!”   化身寻机将整根长矛抛了出去。   他在这期间已经重新凝聚力量,使之暴涨成为一条同时具蕴多种属性元气的水龙,扑在人群中。   轰然巨响中,雷光四溢,横扫千军。   一个个海盗重伤,暴毙,战阵终于被彻底攻破。   可就在这时,被守护在内的怪物也终于成长到了丈许大小,它的触手已然有水桶粗细,猛然伸出,如同巨蟒。   转眼功夫,几具尸体被卷起,丢进血盆大口之中。   李柃皱眉道:“这是什么怪物?”   忽……啪!   宛若长鞭破空的声音袭来,沉重的触手挥拍,猛击在甲板上。   大团血肉糜烂,尸体横飞,堆放的各式杂物也变得四分五裂。   侥幸存活下来的数十海盗仿佛知道接下来要生什么,不待童志峰吩咐,屁滚尿流的往船舱里面退去。   “你确实有两手,只可惜,中毒之后又再如此剧烈战斗,还能支撑得了多久?”   童志峰终于动了起来。   他手掐法诀,比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忽然之间,法力垂降,如同木偶牵丝般落在了下方的怪物身上。   那章鱼外形的怪物立刻泛起恐怖的气息,身上妖元剧烈膨胀起来。   一根根触手甩动,以常人肉眼都难以捕捉的度飞袭而至。   李柃接连操控化身躲避,但在数招之间就被击飞,嘭的一声化为水花。   “好强大的力量!”   李柃有些讶异,基本可以确定,这是堪比筑基后期的强大魔怪,堪比七八百年的修为层次。   “嗯?”童志峰看到化身成水,却是愣了一下,“怎会如此?”   瞬间,他脑后生出寒意,一种仿佛刀锋迫近,随时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怖危机袭来。   童志峰也是几经生死历练的修士,飞快往前扑去,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李柃从后面动的攻击。   “竟然躲开了?”李柃暗感遗憾,“看来真正的高手都能在我出招瞬间有所警觉啊,单凭神魂出窍的手段,已经没有那么容易轻松袭杀了。   可若先以迷神香熏迷,暴露的风险又会增大,始终还是多有限制!”   他暗叹一声,不得不催动水元,在原地凝聚出又一具全新的化身,伪装成为刚刚解除匿息之术,现出身来。   童志峰吃惊道:“这是什么遁法?”   商凝真落在他身边,道:“夫君,方才他潜行无踪,我也没有察见任何异常。”   “呵呵呵呵,这是早已失传的水遁之法,你们没有见过也不足为奇。”李柃操控化身随口胡诌道。   “水遁?”童志峰果然疑惑起来,金木水火土五行各有遁法,各家各派利用方式尽皆不同,方才那化身崩坏之时水元外泄,看起来的确像是以水遁躲避了攻击。   “既然如此,尝尝我此宝威力!”他收敛思绪,很快就从囊中掏出一件海螺外形的事物。   这是一个外表呈现灰白之色,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海螺号角,不待嘴巴凑近,只是以法力催动,便出悠长的声音。   “这东西,能够攻击神魂?”   直至此时,李柃才终于吃了一惊。   走多夜路终撞鬼,这类法宝虽然稀少,但终归还是会有人拥有的。   好在识海之中灵光闪耀,童子天人相凭空浮现,在心灵层面大放光芒。   有这么一尊法相坐镇虚空,识海立刻平静下来。   他凭自身强横无比的神魂本质抵抗住了这件法宝的攻击,硬生生的承受下来。   可在这时,童志峰的道侣和魔宠同时动了攻击。   刹那间的松懈,竟然使得其一心多用的手段稍显破绽,化身傻乎乎的任凭攻击。   这恰似化身没能抵挡得住法宝的震慑,反应过来时,已然被其击破。   嘭!   火焰剑丸径直将其洞穿,巨大的惯性把整个身躯都带着飞了出去,片刻之后,触手拍落,整个又再化作水花崩散。   李柃大皱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展露法相变化,终究还是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三头六臂。   这种伪分神,太受本尊状态的限制了。   但展露法相是不可能的,对付眼前这对海盗夫妇还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虽说展露之后,修为实力暴涨,分神化念的能力也将直达真正的六线操作,但如此一来,自己的秘密就有可能暴露了。   他担心的并非眼前这对夫妇,而是可能在暗中关注自己的三当家,大当家,甚至北海巨擘石距老祖等存在。   李柃略作沉吟,操控化身在另外一边显现。   童志峰皱眉道:“竟然如此难缠?”   商凝真亦道:“方才明明已经击中……”   她也是筑基中期的修士,没有道理连自己是否击中敌人都分不出来。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化身声音低沉,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呵呵笑了起来:“看来以我如今的实力,想要同时对付你们两个,仍然还是力有未逮!   那就干脆暂且别过好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罢,水元凝成的化身在童志峰和商凝真注目之中缓缓瘫软下去,化为一滩海水。   童志峰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他从始至终都以自己神识锁定对方,但随着水流落下,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究竟是人还是鬼?   不,就算是真正的鬼物,也不可能做到这般程度吧?”   商凝真道:“夫君,他走了吗?”   童志峰道:“不知道,但是千万不可大意,来,凝真,你以金光符贴持我身,然后自己也多加几道防护,万莫让那贼子寻到机会偷袭!”   这也是个狠人,明明看着化身消失,都丝毫不放松警惕,依旧守在原地戒备起来,甚至吩咐自己的道侣当场加持符箓,再添几道保险。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三个时辰过去……   直至天光大亮,晨曦照下,这对夫妇方才终于暗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是真的走了!”   天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节点,太阳出来,诸邪辟易,许多妖魔精怪的力量都会受到其影响,那化身的表现着实神出鬼没,看着有点儿像是阴魂鬼怪之类的存在。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放松警惕,依旧以神识感应四周,提防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袭击。   直至过了许久,回到密室内,不再出来,都没有给李柃丝毫机会。   李柃神魂游荡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表现,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默契道侣的难缠之处。   当童志峰警惕万分的时候,商凝真就稍事休息,心神松懈下来,而当童志峰要放松之时,商凝真同样为他担当了警戒的重任。   理论上,他们能够始终保持这种极致的紧绷状态极久,再加上身上所穿宝衣宝甲,弄几件秘宝,符箓,关键时刻稍作抵挡,完全不惧同阶敌人的偷袭。   李柃见状,终于转身离去,再不跟他们浪费时间。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彻底放弃,反而是在返魂之后立刻拉着妻子盖上被子,闭眼睡觉。   “有道侣了不起啊?我也有!   李某的回合,还没有结束!” 第344章 时光的力量   “夫君,你真要在梦中解决他们吗,这样会不会暴露太多的秘密?”   梦境中,李柃向慕青丝交代一番自己的打算,慕青丝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出于谨慎,忍不住多问了一下。   李柃道:“既已出手,干脆追杀到底,反而一了百了,这是对付人劫的大好办法。”   慕青丝释然:“也对,我们可不当什么海盗的岸上人家,不过这次过后,还是及时收手吧,排名靠前的血鲨盗当家一个比一个更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李柃沉吟:“收手么……”   慕青丝道:“我也知夫君真正实力,但如今连元婴修士都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生的事情,再冒这个风险就不值当了。”   李柃点点头,道:“知我者,青丝也,其实我也是这般想的。”   妻贤夫祸少,有些劝还是要听的。   ……   宝船上,童志峰和商凝真心有余悸,始终感觉并不安宁。   “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以前不要说见,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会不会是从其他洲6来的?”   “或许是,但我们根本不知其来历底细,恐怕也无法追查。”   “夫君,还是尽快上报三当家吧,好歹让她加以重视。”   “我知道,但如今三当家那边只怕也正焦头烂额,本来这次收官还算完美的,无缘无故折了几条船,还跟那些主顾起了冲突,江湖中只怕多有误解。”   这对海盗夫妇谈论了一会儿当前的局面,愈的感觉莫名烦躁。   童志峰道:“算了,先不管那么多,你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才好对付敌人。”   商凝真也感觉有些累了,去一旁小间打坐冥思。   眼下大战方休,又有手段高明的神秘敌人阴魂不散,也就只有在这法阵守护之地,还有道侣相陪,才能让人稍微安心了。   童志峰跟着进了房间,就在不远处坐着,掏出传讯灵符给三当家禀明情况。   结果不出所料,三当家只是安慰一番,却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   她堂堂结丹,也不大可能万里迢迢赶来此地,专程守护童志峰夫妇一段时日。   更何况,敌人很有可能都已经跑掉,若再跟去了其他当家处,又当如何?   不知不觉中,一天过去,商凝真养足精神,让童志峰去歇息。   他们虽是修士,但绷得太紧,也是会累的,这对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追杀极其不利,干脆轮换调息,不至于同时松懈。   这一警戒就是持续数日,在这段时间内,李柃始终呼呼大睡,持续不断尝试感应。   他也无法确定童志峰有没有闻到过幽梦香,但随着神魂的纯净,本质越来越强,通过问道于天的办法同样有可能达成目的。   交手不久,因果正盛,这是最后的机会。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许多次的失败之后,察觉到一丝童志峰梦境的痕迹。   当即立刻挪移过去,下一刻,召唤道侣,各自以变化过后的朦胧形象出现。   “嗯?”   在两人出现的瞬间,童志峰似乎也有所感应,睁开了眼睛。   但他并没有如同平常那般被惊醒,反而堕入噩梦,神魂之中仅有的清明迅被压制下去。   “你们是谁?”   童志峰现自己来到了一座荒芜的海岛上,出现在眼前的是个似曾相识的男子,身边站着一名素不相识的少女。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个男子在哪里见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李柃此刻是以化身的形象出现,见到童志峰这般的表现,不禁微微一笑。   童志峰无言,皱着眉看了他们许久,渐渐现,对方的面孔变成了二当家的模样。   三当家在旁边站着,同样对他面露微笑。   “组织已经决定,拔擢你为四当家!   童志峰,好好表现,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   “谢二位赏识!可是,请恕我多嘴一句,为何突然要更改人事?原来的四当家呢,还有五当家六当家他们会服气吗?”   三当家咧嘴一笑,露出了莫名怪异的神情:“那当然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呀!”   话音刚落,八当家,九当家,十当家等人凭空浮现。   “不错,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们还活着,当然是虚位以待了!”   “真的是太好了,你当了四当家,我就是五当家了。”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几名当家喜形于色,为自己获得新的地位相互道贺。   童志峰的理智起伏,残余的灵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不对。   这些往昔的同伙,似乎带着一股特别的气息。   那根本不是阳间活人所应该拥有!   就在这时,一段清亮的童声唱着谣儿,仿佛从天边飘来。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   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   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一个如同鬼魅的声音纠正道:“不对,这次是七兔子死了!”   轰隆!   童志峰脑海之中如有雷电闪过,猛然现,自己已经被埋在了一个土坑内!   ……   “夫君,你怎么了?”   现实中,商凝真焦急摇晃童志峰,却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憋红,如同呼吸困难般挣扎起来。   明明没有任何人限制他,道体却竟以诡异的方式虚弱下去,生机都迅变得暗淡。   商凝真好不容易才现,原来是童志峰自己用法力紧裹身躯,把自己道体重重挤压。   这使得他仿佛被埋进土坑里的凡人,没有丝毫喘息的空间。   商凝真连忙运转自己法力,尝试将其解救,却见房中灯烛摇曳,如有阴风吹动。   “不对,这里照明所用是海中灵光珠!”   商凝真猛然回头,只见到一抹红色身影闪过,窜到了自己身后。   她的身躯顿时僵住,因为神识感应到,房中突兀多出了一个如同尸体的冰冷之物,就在自己身后。   那里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黑暗,完全无法探清。   她再度转头,同时以眼角的余光打量,这一次,放缓了许多,终于看清楚,那是一个披着大红盖头,如同出嫁新娘的身影。   “这里是宝船内部的密室,怎么进来的?”   商凝真心中一片冰凉。   眨眼功夫,血红色的身影猛冲上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几只苍白如死人的纤细手臂凭空伸出,抓破了她的心口和腰腹!   ……   “我怎会在此地?”   噩梦轮回重复多次之后,常人神识愈混沌难清,但人之将死,躯体会有回光返照的现象,神魂亦是同理。   童志峰莫名苏醒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这里是梦境,有人在暗算我?   奇怪,以我修为,理应从一开始就清醒才对!”   童志峰感觉自己全身酸痛,法力仿佛凭空消失,不残余分毫,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灵智从一开始就被蒙蔽,然后在噩梦之中被魇镇了许久,甚至可能已经死过多回。   他心中冷然,知道这般程度的高手绝对掌控了攫取梦灵之法,自己的精神已经受到重创。   但在清醒的念头浮现之后,数百年法力凭空回来,甚至更进一步高涨,直奔筑基后期而去。   这是他所能理解和掌控的力量。   与此同时,数件闪耀着璀璨光辉的法宝浮现,都是他曾经亲身掌控过的法宝,当中一柄外形奇特的飞刀,更是隐隐涌现出千年之宝的气魄,非常之强大。   “花里胡哨!”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一男一女浮现,抬手便将其打落。   对方的实力强横得不可思议,童志峰骇然现,自己在梦中堪比后期修士的八百年法力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在那男子正面强攻之际,女子似乎施了什么秘法,周围环境大变。   一个个场景之中的物体仿佛图画被擦除,成为了宇宙深空般的背景。   精神之中,阵阵刺痛传出。   童志峰惨叫:“啊……”   不久之后,他就毫无悬念的被两人打倒在地,再次崩溃。   “夫君,你看,这好像是他印象特别深刻的记忆!”   慕青丝配合着入侵梦境,终于成功窥见了童志峰的执念,连忙攫取了一道精神印记过来,展示给李柃观看。   画面中,一个少年费力把几具尸体从小舟推入大海,看着渐渐下沉的身影,哭成泪人。   “爹,娘……阿姐……”   这少年是远方岛国之中,一个小渔村里的凡民之子。   某日,瘟疫流行,大半个村子里面的人都死了,许多人孤寡无依。   他因命硬熬了过来,但却失去了至亲和生活的依靠,只能在村民的指点之下背井离乡,去附近城镇的码头谋生。   “你这个人怎么傻乎乎的,喏,这个糖葫芦给你吃!”   商行东家的千金是个和他一般年纪的少女,初见之时,他却眼巴巴的盯着人家的零食。   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也不道谢,一把抢过就猛啃起来。   “小姐,这个人好恶心,我们快走!”   “呵呵,我倒觉得他挺有意思的,留下来吧,给我商家打工,保管你能吃饱。”   少女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善良的光芒。   一晃多年过去,少年已经成长为青年,商记百货的东家千金也出落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美女。   无人知晓的是,他们私下里偷偷相知相恋了。   少年慕艾遇上了情窦初开,正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之一,可是巨大的身份差距始终横亘在两人中间,商家千金知道父亲不可能把自己嫁给这样的穷小子,干脆派侍女偷偷找到他,约定一起私奔。   青年大喜过望,激动等待那个日子的到来,结果却被同在货栈打工的伙计现端倪,暗中告密。   东家气得面容都扭曲:“好啊,区区一个长工,也敢打我家凝真的主意,简直不知死活,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商家千金哭得死去活来:“爹,你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求求你……”   东家丝毫不管,甚至亲自抽出扁担,要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   啪!啪!   扁担接连落下,人群都为之动容。   “志峰,他是真的要打死你呀,你快求饶啊!”商家千金大哭道,“爹,你打死他,我也不活了!”   “孽障,这是你该说的话么!”东家更气了。   青年童志峰闷声不吭,如同木人。   “住手!”   人群之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好一个硬气的小伙子,我最见不得人家棒打鸳鸯的事情,干脆成全你们算了!”   “谁,谁在说话?”商行东家惊怒道。   “是你大爷我!”一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   他冷哼一声,凭空震退凡民家丁,复又神念外放,隔空将童志峰和商凝真摄了过来。   “修……修士!”   商行东家跌坐在地,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自此之后,童志峰跟商凝真便下海为寇,成为了这大汉麾下一对落草鸳鸯。   “小子,听好了,咱这些大海上面讨生活的海盗也不全都是恶贼,与之相应的,是商会和坊市也多横征暴敛,地方豪强欺行霸市,在凡阻碍着民生日用流通,在仙阻碍草莽散修上进。   你们上了我的船,就要谨记我的教条,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知道吗?”   在童志峰崇拜的目光中,大汉亲自训导,栽培。   这对夫妇非常幸运,所遇到的头目竟然是尚有良知留存的侠盗式人物,他教会了两人很多道理,甚至在现童志峰身负资质之后,将其引领上修炼之途。   童志峰脱颖而出,短短数年便成为血鲨盗的十当家,反而当上了原来船主的顶头上司。   但渐渐的,一切都变了。   久处海盗窝,如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   他们最开始的确会约束自己的部属,以侠义为念,锄强扶弱,偶有善良之举,接济孤寡。   但这么做实在不符合自身的立场和利益,且容易与其他当家产生冲突,几经摩擦,也逐渐变得圆滑世故,甚至同流合污。   没有苦大仇深,没有惊天剧变,有的只是数百年光阴的磨缠,最初的少年和少女,终究还是成长为了如今的七当家夫妇。 第345章 警醒   随着精神的幻灭,这份记忆碎片逐渐支离破碎,如同蒲公英般飘散在虚无的背景中。   童志峰的梦境正在被慕青丝擦除,他坚持不了太久了。   慕青丝见状,再度加了一把力,如同推散积木般,以自身的精神之力朝虚空劈了过去。   她炼就纯阴之体,又以幽梦香辅助修炼了数十年的梦道,已然登堂入室。   当即摧枯拉朽,一口气把这个残破的世界完全摧毁。   童志峰的梦灵懵懵懂懂,被卷入其中,也跟着归为虚无。   这并非简单的击杀梦灵,而是以梦道神通将其放逐,镇压住表层的思维意识。   接下来,便是任人宰割的时刻。   李柃暗叹一声,停止观看,神魂出窍移了出去。   胜负早已分出,现在该是时候进行收割了。   相隔万余里,他花了许久才赶到,但却仍然还来得及善后处置,并且夺走财宝。   此刻童志峰的麾下甚至都还不知密室之中生了什么事,直至翌日现房门虚掩,进去查看,方才惊骇欲绝。   “二……二位当家……”   “死了!”   ……   “如今已经初步达成目的,血鲨盗中,十当家,八当家,七当家三个都已伏诛,价值约莫五至八亿之间的财宝落入我手,后续浑水摸鱼摸鱼,继续猎杀海盗,甚至还有可能得到更多。   但这个七当家夫妇并非寻常新晋修士,他们立足血鲨盗多年,地位远胜此前那些新人,血鲨盗的高层一定会极大警惕,甚至现在就已经设下天罗地网来对付我。   也的确该是时候休整一番,暂时收手了。”   月沙岛上,府邸中,李柃和慕青丝商量着击杀那些大海盗之后的相关处置事宜,决定还是以稳妥为上。   他至今都仍然没有仔细清点所得之物,只是凭印象给了个五至八亿的估值。   但这是一个保守的数字,其实细细卖,甚至有可能突破十亿大关。   可以说,这次黑吃黑劫杀海盗的行动,称得上是大功告成,又再一次切实印证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句话的正确性。   李柃对此是相当的满意,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可惜理智告诉他,暂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阴沟里翻船一次,未必见得会死,但却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真身,给积香宗惹来不小的麻烦。   大好的局面闹成那样,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慕青丝却在这时候展露出了感性的一面,询问道:“夫君,那个童志峰临死之前散溢出来的精神碎片意味着什么,是否他的执念?”   李柃沉吟良久,道:“那并非执念,而是他的初心!”   慕青丝疑惑道:“初心?”   李柃道:“或许也可说是本来面目之类的吧,这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海盗,但却并非生来就是如此,也是在因缘际会之中成长,改变的。   若非时运交际,他或许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民,平庸无奇的过完一辈子,又或许,踏入散修江湖,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展道路。”   慕青丝微微点头,深以为然,旋即却又问道:“那他的妻子呢?”   李柃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妻子自然也是跟他差不多。”   这一点他可以非常肯定,因为这两个人夫妻一体,也是共同进退的道侣。   慕青丝道:“他们狠得下心来抢掠杀戮,却不想竟然也有那样的过去。   说实话,我还真有些羡慕他们,即便沦落成为贼夫妻,仍然相濡以沫。”   李柃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不必羡慕他们,我们也可以做到。”   慕青丝目中闪动着光辉,感性道:“真的吗?”   李柃拥她入怀,哄道:“珍珠都没有这么真。   话虽如此,我们决计不会沦落成那样,而是要当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慕青丝会意一笑,这的确比贼寇夫妻高明不知多少倍。   ……   伴随着海盗围城的结束,新的一年逐渐到来,北霄岛上的人们也终于确认,此间真的已经安全。   “血鲨盗那边好像出事了,如今正在坊间下江湖追杀令,要找一名擅长隐身匿息功夫,同时还有易容变化之术的神秘人物!对了,他还懂得蛊惑人心之法,能够迷惑低阶修士,听说很多海盗就是这样自相残杀而死的……”   “如此厉害?以前为何没有听说过?”   “草莽江湖藏龙卧虎,谁敢言能够遍识天下英雄”   “不错,保不准那是好几百年不曾出世的老前辈,见海盗嚣张,顺手教训了一下。”   “啧啧,哪里会有这种多管闲事的老前辈,照我说,是什么人盯上了血鲨盗的财宝,趁着他们撤离虎口拔牙!”   “不管怎么说,这次可当真是大快人心啊,血鲨盗也有今天!”   坊间,一则则消息流传开来,各方人士争相讨论,同时对那个神秘人物手中所得财宝投以了巨大的兴趣。   “李道友,你有没有听说那个传闻,有神秘人物劫了血鲨盗,连杀多个当家船主!   这一次,那神秘人可是真的财了,这要是换成我得这些钱财多好呀,有人估计过,起码也得有近十亿呢!”   尚玉仙过来月沙岛上寻李柃夫妇闲谈,同样聊到了这个话题。   李柃和慕青丝对视一眼,确认对方真的只是讨论新闻,不是借机会刺探什么消息,或者观察自己反应之后,不由得微微一笑,顺着她的口风道:“是呀,那么多财宝,别说全部弄到手,就算分个小半什么的,也财了!”   “说到财,你们最近也很有财运啊,竟然一口气租下几十条船,干起了航运,眼下看着是真的赌对了,日进斗金呀!”尚玉仙着实有些羡慕,甚至都快要嫉妒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血鲨盗退去,这边物资紧缺,运什么都像是在捡钱!   唉,要是我当初就拿出个几十上百万私房钱来投到此处,说不定也小赚一笔了。”   慕青丝笑道:“玉仙姐姐,这么说就不对了吧,你上次不是接手了一个破落世家的产业么?”   莫听尚玉仙那么痛心疾,好像错过几个亿似的,实际上她另有押注,都投到别人转手的几处产业去了。   尚家也不仅仅只是在金钱会内部和北霄岛上有产业,在周边各国和修仙坊市同样有所部署。   这次的战争带来不小破坏,对许多人而言都是损失,但对尚家这种仍有结丹坐镇的世家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机会。   因为他们可以切实掌握各地损失情况,知晓商会调度,以及资源的分配。   草莽散修们的需求也不会凭空消失,而是会转移到其他岛国,坊市当中去。   那些拥有雄厚本钱的大人物,原本就习惯性的不把全部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而是在各方都有所安排,这一下更能充分利用起来。   这甚至都不必靠什么以权谋私,他们自己所处的位置,掌握的资源,就注定了能够率先吃到重建的福利。   就连李柃这般的新贵都知道,北霄岛东城区正在大搞重组,一些倒霉的破家灭门者已经无力掌控原来的产业,将要进行清盘。   这里面就有不少财的机会,比如说,盘下一些地盘和产业,扩大香市的规模。   但想了想,却又觉得,没有必要。   这么做还是将更多鸡蛋投在北霄岛的篮子里,甚至弄来更大的篮子。   与其如此,还不如用在积香宗,用在自家的产业和弟子上面。   正好这一次,自己私下里了不小的横财,完全可以投入到宗门建设,低调而又隐秘的增加不小的底蕴。   此后,李柃携妻子返回宗门,暗中也分了几趟,把搜刮而来财宝搬运过来。   接连以熏香洗消,高层次抹消因果,被追踪的可能性已经极小了。   但一些拥有特定造型的法器宝衣,成品的造物之流太过显眼,仍然还是有可能暴露。   李柃索性拿起过去击杀童渊所得的面具法宝,多次现身于北霄岛上探寻黑市,将其放了出去。   这一番试探举动果然惹来隐秘探查,但却都被提前察觉的李柃小心避过,反把追踪者弄得毫无头绪。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几番下来,他不但戏耍了那些人一番,还切实掌握部分暗线,摸清了黑市交易的脉络。   庞大的地下江湖,开始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又一日,李柃带着面具来到北霄岛上一处隐秘的会馆,与坐守此间的黑市商人交易自己手中最后几件黑货。   当足足十余把法器级飞剑,还有一件外形如同牛角,散着浓郁灵蕴的下品法宝整齐摊开在桌上时,对面的商人呼吸都为之一顿。   “阁下好门路,竟然连这种东西都弄得到!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件便是凌家丢失的灵犀玉角。”   李柃沉声道:“那个凌家的当代家主已经为海盗所杀,剩下大小三五个炼气修士也保不住它……   怎么,道友想要为他们主持公道,把它拿回去吗?”   黑市商人淡淡一笑,道:“还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而且我们这边但问财货,不问来由,哪怕你卖的是这北霄岛上镇守长老的人头,倘若有人愿意出价,我们也照样做这买卖!”   “哦,是吗?”李柃暗自冷笑,这些黑市商人果然无法无天。   “只要能挣钱的生意,我们就做!”黑市商人重申一番自家信条。   “那好,你们出价多少?”李柃沉声问道。   黑市商人道:“三百万!虽然此宝的价值肯定不止这么些,但我们想要将其转卖出去,也得上下打点,担负风险,相信道友你也更愿意拿符钱走人,而不是再揣着这些烫手的玩意吧?若有诚意的话,一口价三百万,就成交了。”   李柃略作沉吟,同意道:“那就三百万!”   黑市商人笑道:“好,道友果真痛快,我们再来谈谈其他这些……”   不久之后,其他法器也以十余万不等的价格回收。   至此,李柃手中便几乎没有类似的显眼之物了,如若只是符钱,或者相应的灵材,丹药,符箓的话,自我消化还是非常容易的。   他也不多废话,收起钱袋,转身走人。   黑市商人热情送出了门,倒也没有不自量力的尝试派人跟踪或者做其他探究之事,但却迅走入内间,将其置入一个特殊的法器宝箱之内,然后动挪移之法送走。   短短几息之后,这些物件来到大洋深处一个常人难知的岛屿中。   三当家血狮子坐在岛上一个府邸的大堂内,看着亲信将其取出,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   “三当家,我开始溯源了!”那亲信看了她一眼,得到默许之后,将法力注入一道写满神秘咒文的符箓上,此符很快便开始自燃起来,悄无声息烧成灰烬。   火光之中,空气扭曲,似乎投映出一幕幻景。   那是黑市商人捧着此物,带着它走入密室。   倏尔,画面不断倒回,显现出神秘人物的身影,从他飞入北霄岛,到寻得黑市接头地点,再到完成交易,尽皆历历在目。   但奇怪的是,当画面再转,退回到更加久远之前的场景时,朦胧的雾气就升腾而起,遮住了视野。   血狮子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暗自失神。   “又是这样,这个人究竟会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难缠?”   不用问,眼前所见的人影必定是变化之法所捏造的假象,她甚至都没有兴趣记住这张面孔,但唯气机,难以锁定。   不过,血狮子陡然之间又醒悟。   “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果!   这完全可以证明此人的特殊性,或许北霄岛附近的名流,高手,能够窥视探究者,都可以排除掉。”   她想到这里,连忙吩咐道:“让我们的线人想办法弄到前段时日出入北霄岛的通关记录,我怀疑那人在北霄岛上也有明面上的伪装身份!”   亲信为难道:“当家的,这么个查法,未免也太难了吧?万一那人根本就没有伪装身份,而是四处流窜的无名散修呢?”   血狮子冷笑,执拗道:“就算大海捞针,我也要把他揪出来,废话少说,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第346章 新的筹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玄辛历三零七零年。   初五的清晨,李柃坐在浮云台前的玉廊默默眺望远方,下面是云海起伏,水烟遮望,但以修士的目力,依然还是能够看见隐约的建筑轮廓。   不多时,太阳渐渐升起,雾气散去,更是明显可见街面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各家商铺6续开门营业,一派生机蓬勃的修仙界坊市景象呈现。   上次北霄岛之围已经过去九年,北海地界的修仙界迎来了如常的平静。   虽然各地都有海盗抢掠,始终匪患不断,但是大规模侵袭暂时没有再生过,那些修为已臻筑基境界的大海们也需要休养生息,不可能无休止的大闹。   但李柃以安全为由及时作出分割,还是成功把一些鸡蛋拿回了自家的篮子里,如今特色产物更丰,颇有倒逼北霄岛之势。   “短短几年,展得还真是快呀,我差点都认不出这条街了。”   “可不是嘛,这些年来香市大兴,买别的灵材和宝物或许还得到北霄岛上去,但若只是为了香品香料的话,在这里就足够了,甚至可能还要更好。”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那当然,买香品,到吉祥坊,认准这边保准没错!”   下方的街面上,隐约有几名散修高谈阔论的声音传来。   此时,坊市南侧,深水码头上,一艘长达十五丈的宝船靠岸,力工们围了上去,听管事吩咐。   “大家听好了,这是新一批从竹步国来的香料,各色货品,小心轻放,都给我小心这些。”   “那边的香木,则是过些时日焚香盛会所用薪柴,倒不用那么仔细……”   “好了,开始搬吧,尽量在中午之前都弄进三号库房里去,伙房准备了五香烧鸡,今日请大家吃顿好的!”   “嚯!”力工们尽皆露出笑逐颜开,颇为期待的议论起来。   “好家伙,周管事这是转了性子啊!”   “这五香烧鸡可是咱们吉祥坊的制香师们研制香食搞出来的菜品,连宗主大人尝过都赞不绝口,列为什么非物质文化财产……总之就是金贵啦!”   “嘿嘿,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吧,最近有消息传出,说是那天工院的天才洛英仙子成功制造出百味香,可仿千百滋味,这玩意儿推广开来,炼制五香烧鸡的秘方也要变作普通香方,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是这样没错,有些香料本为食材所用,价格可比黄金,但随着大规模栽种,普通人家也用得起,当然,那些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穷国就另当别论了。”   “我等祖上有福,迁来吉祥坊,也算是蒙受仙师恩典,读了好些年书,得过不少好处了,真希望家里那个臭小子能争气点儿,就算成不了正式的制香师,好歹也当个学徒,能有一门手艺谋生,我也不用这么累,天天在这码头当苦力了。”   “老哥安啦,一带总会更比一代强的,说不定你家什么时候也出个灵根俱全的,能当上仙师,到时候孝敬一番,岂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噗……老弟,别人说皇帝的金扁担,我还不信真有那么傻的,没曾想今日算是见着了,这要真是祖坟冒青烟,家里出了个当仙师的,咱还不得跟着鸡犬升天?就别整天惦记着什么烧鸡不烧鸡了,大把世界好享受!”   随着嘈杂闲谈,众人上了船,开始就这长杆,扁担,卸起货来。   “宋师兄,你感觉到了吗,这些人身上亦有香,是劳动者的正气,是百姓的憧憬和喜乐。”   这些凡民力工并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上,两名身佩徽记的积香宗弟子把他们闲聊停在耳中,各自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   说话的是当中一名明眸皓齿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袭鹅黄色的素雅长裙。   在她旁边,则是一名白衣弟子,生得虽不俊美,但却同样有股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度,坐姿笔挺,眼神明朗,丝毫不逊外面那些世家出身的精英子弟。   “不错,我隐约有所感觉。”他微微点头,对女子说道。   女子道:“师尊曾经说过,香者气之正,这品香百味,本质上是以心感气。   倘若是天赋异禀之人,当可直接以观想之法照映香魄,察见宛若实体的物质构成,这般的境界我等无从感受,但却因师尊开辟道理,寻得趋近之机会,完全能够退而求其次,只以通感联想与共情之法品味。   人香之典,自然得从人世间去寻,人生百味,喜怒哀乐,形形色色的人物和心情,都有不同性味,不求感知完备,但能掌控其中一二,就足以寻得真道。   所以我选择的道路,是这样的人世百味,结合古之食仙的传说,尝试开辟那香食之道。”   男子面露赞赏之色,深以为然:“师尊所创,是食香炼魂,食香炼体的高深法门,洛师妹得数分真传矣,只可惜师兄愚钝,迄今为止都未能寻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展方向。”   说到这里,他不禁略显落寞。   女子连忙安慰道:“宋师兄,你一定也能寻到自己方向的。”   男子摆摆手,苦笑道:“莫要为我浪费时间,此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今日是陪师妹你来此采风观摩,好为接下来的宗庆盛典再创新品寻找灵感,到时候嘉宾齐聚,也的确需要一些具有本门特色的美味佳肴方可招待。”   原来,这一对男女弟子是积香宗新一代的内门精英,分别叫做宋阳和洛英。   其中洛英正是此前那些码头上的力工谈论到的五香烧鸡的明人,也是最近风靡各方坊市,广为各方老饕食客所喜爱的百味香的创造者之一。   她以香入道,求的却非传统意义上的熏香诸法,而是偏重于烹饪的食补之道。   各种灵材,宝物用于腌制肉食,调配佳肴,拥有着不同的作用,钻研至深,甚至拥有着不逊色于丹药的作品。   李柃对此女的出头也是乐见其成,结合自己前世所知的一些门路讲解,开拓其视野,至今已经能够制作出含有灵蕴,能够光的菜品。   由于李柃自己侧重方向并不在此,所以此刻的洛英肩负着他的殷切期望,将来要为他开疆拓土,征战四方。   不过在这时节,洛英所注重的也不是什么道途前程和未来基业,而是将于数日之后举行的宗门大庆暨焚香盛会。   庆典之后,当有宴饮,招待各方嘉宾与豪强人物,洛英这位天工院的新秀安排好诸人之余,自己却跑到了此间观摩人生百态,品味世态人情。   平心而论,她的香道天资并不算太好,充其量也是特定领域略有灵觉的水准,连辛大元都远远不如,但却在厨艺方面展露出了过人的才情,她的众妙化香诀,几乎也都是以美味佳肴的形式展现出来。   她……可以把灵蕴入味,化作香料布施于事物之中!   修士不食五谷,不好酒肉,能够入得口中的,多是些具有灵蕴的珍馐美馔,这种能力虽然无法修成李柃那般直接的神通法术,但若用来催生光的菜品,其实也相当于炼丹师之流了。   李柃给她的任务就是准备至少一桌灵蕴佳肴,到时候用来招待几位重要客人。   这既是任务,也是考验,更是洛英自己提升和上进的机会。   因为众妙化香的过程之中,她可以直观体验自身真元和灵蕴结合转化的过程,把握阴阳变化的细节,这对于罡煞,元气等等诸般事物,都是一次难得的感受机会。   普通材料之中没有这般的灵蕴,各种宝材才有,那些宝材,她一个新晋内门的弟子,也没有机会轻松获得。   不一会儿,洛英似有灵感,站起身来,伸手虚招。   一团浑蒙的灵光自虚空中浮现,以外人难以察觉的方式聚集起来,形成豆丁大小的白芒。   渐渐的,众妙化香诀催动,一股混杂着市井茶香,酒香,米香,油香,诸般意蕴的特殊气味飘散起来。   洛英静默观想,按照自己理解之中的道理,将人间百味添加于其中,周围许多人都开始闻到其中香气。   不过这里本来就是市井,不少凡俗小民在附近摆出食摊,沿街叫卖一些常见的早餐点心等物。   许多人食指大动,还以为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味道。   “啊,真香……”   “你们闻见了吗?”   “我闻到了烧饼的味道。”   “我闻到的怎么是鱼粥的味道?说起来,好久没有吃鱼粥了……”   “呀,不小心散出去了。”   洛英回过神来,娇憨的吐了吐舌头,拉起师兄便跑。   “快走吧师兄,等会儿那些凡民围上来,我们可没得应付。”   宋阳问道:“你有灵感了吗?”   洛英道:“有了!师尊说那些客人来自远方的海国,大概少见山珍,也不知我人族饮食文化之声,我决定给他们摆场百味全席,同时也是作为改良我百味香的全新资粮!”   ……   正在洛英和宋阳离开的时候,又一艘宝船靠岸,所走的却非平常船只所用的南港区,而是东口岸。   这里是李柃划出来方便自己和一些重要宾客出入的所在,守候此间的几名外门弟子早已接到通知,有条不紊的指挥船只靠岸,并铺好红毯,作出欢迎的姿态。   但是,里面的贵客久久没有下船,甚至连个传话的人都不见,这就着实让人奇怪。   “宗主,您怎么亲自来了?”   负责此间的管事眼尖,忽的现,宗主李柃竟然携夫人慕青丝一起到来。   与此同时,宗内仅有的筑基长老闵莲,舒望生也跟在后面。   李柃没有回答管事的问题,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把闲杂人等清退,然后自己走了过去。   一入此间,就像是换了个天地,如同穿梭时空的感觉传来。   这是结丹以上,虚空挪移的感受,只有能够开辟小洞天的修士,才能运用自身法力改变虚空,做到类似水月镜那般的事情。   出现在李柃和慕青丝眼前的已经不再是外边的码头场景,而是一个宛如处在深海之中的石洞,曼妙的身影斜躺在上的珊瑚床上,几名俏丽侍女和威武汉子左右侍立。   “见过公主殿下!”   李柃微微俯身,致以尊重,身边的慕青丝也跟着照做。   这个珊瑚床上的鲛人美女,正是那位来自渊客乡的鲛人国公主,海姬殿下!   她凝视李柃,朱唇微动,道:“不必多礼。”   李柃微笑,环顾四周,看到了一些熟面孔:“鲽儿,廉泃将军,洙灵将军……诸位别来无恙呀。”   多年不见,鲽儿修为大涨,甚至都快要筑基,另外几名海姬身边的侍女也尽皆炼气,成为了前中期不等的妖修,此刻尽皆面含笑意,目中怀着几分欣喜和激动,显露久别重逢的心情。   从最初的派出使者远来打探,到进行小规模的尝试***,再到转移至积香宗这边的专门交易,鲛人国一步步对李柃开放了贸易的大门。   而今,这位鲛人国的公主终于下定决心进行更大规模的往来,同时也是正式从这里引进香道,准备在国内推行和展了。   李柃对此非常重视,将其视作自己香市打开局面的又一里程碑,做了不少准备。   但这样一来,难免为人眼红嫉妒,海姬亲自出现在此间,是为震慑宵小,压服商会那边的多番窥伺。   寒暄一阵,李柃问道:“公主殿下,我的信您应该已经收到,今年宗庆暨焚香盛会过后,我们将于此间举办一场隆重的展销之会,届时会有各方商旅前来,不知贵方都准备了些什么本土特产参展,可需要再行筹备?”   海姬没有多说什么,挥了挥手,旁边侍立的鲽儿当即把一本账目递上:“李宗主,您看过就知道了。”   李柃翻开一看,现鲛人国的准备并没有让人失望,大量香石和名贵的灵香级龙涎香和甲香,还有白茅香,排草香,瓶香,耕香,雀头香等物尽皆赫然在列,无论数量,还是品级,都足以支撑起这场盛会的声势。 第347章 香市节庆 数日时间很快过去,积香宗的山门下,吉祥坊愈喧闹,街市,铺面,码头等等各处,往来人流肉眼可见的增加了数倍。 几名散修行走在这个充满世俗风情的繁盛城镇中,看着琳琅满目的灵材宝货,闻着萦绕鼻尖的香韵流风,大为感慨。 “积香宗这边连空气都是香甜的,果然名不虚传呀!” “此间法阵似有御风之效,把千丝万缕祭炼成罡,但却并不见凛冽,反而注入香韵,有了妙用,的确称得上是高明的手段。” “听说这是阵道名师金大师和林大师合力的杰作?这两位与李宗主交情不浅,这些年间还推出了所谓香阵者,大噪一时,简谱传下,我等散修若有心思都可一观。” “这东西实际上是李宗主所创,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为阵道开疆辟土,阵道的修士们愿意与他们往来是正常的。” “不是,我说这积香宗怎么就那么豪横,让住在此岛的人时时刻刻都享用这等香韵流风啊?我只听说过一些世俗的昏君显摆财富,用丝绸裹柱,牛奶沐浴,却还真未曾见过各种名香灵香供人呼吸的。”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这便是人造的洞天福地!” 闲谈之中,一行人又再往前走了许远,有人说道:“真的比以前热闹多了,果然,听说那件事情赶来此间的不只我们。” “幸亏赶早了,要不然的话,过几日怕是连住店都困难。” “可不是嘛,马上就到积香宗举行庆典的时候了,届时还有焚香盛会,各种灵香珍奇化烟,气蕴充盈岛屿,闻一口心旷神怡,吸一缕气机通畅,保不准还有增长功力的奇效,过往的那些传闻可都是货真价实。” “几位道友,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吗,我以前只听闻焚香盛会之名,但却从来没有见识过。”一名稍显年轻的修士问道。 旁人呵呵一笑,道:“道友,你这可就暴露年龄了,在这方圆万里之地的散修,有多少从来没有到过此地,不曾享用过积香宗的施惠?也就只有新晋散修才没来过了。” “是呀,在这庆典待上一日,相当于免费享用灵香,可比眼下的凡香受用多了,还可以顺道逛墟会,买卖香材,交流论道……” 年轻修士说道:“哦?前辈竟然如此推崇?那看来,还真要好好见识一番了。” “呵,总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在这些人走过之后,又一拨人到来,其中为者是头戴帷帽,身形变化得与人类无异的鲛人国公主海姬。 鲽儿,廉泃等人亦以秘法和秘宝改换体貌特征,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丝毫异状。 海姬环顾四周,轻声自语道:“数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 以他们所见,不少准备去往北霄岛的商旅都顺道过来,准备参加积香宗十年一次的庆典。 这无形之中,就截留了部分原本属于北霄岛的客流。 鲛人国的文明展虽然落后,但身居高位,海姬并不缺乏战略眼光,自然能够看得出,这是有意为之。 无论暗中与鲛人国展贸易,还是建设自家香市,举办盛典,都是为了积香宗自身的利益,李柃正在抓住北霄岛受创的大好机会尽情展。 不过这些和她们鲛人国无关,海姬此刻来到此间,是为了考察其他东西。 李柃许诺了一块地盘给他们开设商铺,能派遣使者常驻,源源不断供销灵材,交易物资。 从此之后,两方的联系便真正建立起来,算是不违反祖制前提下的一种变通之法。 海姬观察一阵,道:“这条街如何?吉祥坊分成东西南北四区,其中西南二侧是财货集散之地,设立码头,仓库居多,北区是当地民众居所,东区属于坊市街区。 主干道从此经过,以十字形状将整座坊市分隔开来,这条纵街便拥有最大的客流,如若选择在此开设货栈,应当极为有利。” 众人皆道:“殿下属意,自然是极好的。” 陪同的闵莲上前,对海姬道:“公主殿下,决定选定在此地么?” 海姬道:“嗯,无需多费功夫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 闵莲道:“好,但在这路口,临街楼宇就有四栋,不知贵国属意哪一边?” 海姬道:“你有何建议?” 闵莲道:“客商多从西南侧而来,拜谒山门,当往东走,惯以靠右临街观望,可以选择东南侧这一栋。” 海姬微微颔:“好,就如你所言。” 闵莲道:“其实四栋楼宇宗主都已经事先清退,正等着贵国入驻,还请随我参观一番……” 不久之后,众人登楼观望,果然是个临街的客流繁盛之地。 十字路口中间是个小广场,有天女倾瓶的玉雕喷泉设立,水雾在阳光照映之下呈现出七彩的虹光。 海姬留下众人打理此间,至于庶政院的交接往来,商货的驻场等等,自然不必她这种人物亲自打理,大把部属会去解决。 闵莲继续带她参观各处,随行诸人对人类街市颇感兴趣,一路购买不少东西,从世俗的角梳,妆盒,衣裳,胭脂水粉,到修炼所用香油,香膏,丹药,灵材,都极感兴趣。 闵莲提醒道:“这几日尚不是墟会,除常驻铺子之外,少了许多临时摆出的摊档,那些是散修获得许可之后所开,诸位若有兴趣,可以到时候再看看。” 海姬淡淡一笑,道:“无妨。” 闵莲恍然,想起这位好歹也是一方妖王,买买买不用挑日子,便不多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街道上,一行人护送着什么东西经过。 “好像是商会的人?他们身上所穿服饰……是隶属于北霄岛的分舵人马!” 闵莲微怔,旋即很快认出对方的身份。 她是出身于商会之人,也曾隶属于北霄岛上的北海分舵,不知不觉间,已然恍若隔世。 “那些好像是商会的人?”海姬略带几分兴趣询问道,“看起来,好像在押运什么珍奇宝物来此。” 闵莲道:“是的,宗主非常重视这次大庆,邀请了北霄岛上几名头脑来此,据说是要探讨什么展销模式。” 海姬道:“展销么?你们宗主的确是个人才啊,专修金钱大道,或都可以成事。” 闵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些商会头脑明明知道吉祥坊崛起会挑战北霄岛地位,也要支持甚至参与,可能就是因为如此吧,因为这实际上是增加了宝物出现在客商面前的机会,能够更快周转变现。 宗主曾经说过,商会的财宝完全可以流动起来,流动之中,创造更多财富,这才是真正的生财大道,放在地窖里面藏着,迟早要霉…… 为此,北海分舵都在此间购买了不少展位和商铺,并约定每年节庆巡回多地展出,一些豪强跟世家也选择把一些价值不菲之物托售。 不过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夺走不少奇珍楼和珍宝阁的生意,这两家意见似乎不小,最近还准备在长老会上商讨限制。” 海姬闻言,心中一动,问道:“那你们宗主会妥协么?” 闵莲道:“这个我就不知了,如今宗内大事,他乾纲独断,具体个如何章程,我也没甚头绪,不过宗主素来英明,肯定会有所应对吧。” 海姬默然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隐隐生出一种自己好像入彀的感觉。 李柃最近盛情难却,极力邀请自己来此游览,不会是早就算计好的吧? 不过仔细想想,鲛人国曾经受益于其所传下的香道,为了充分利用圣地汙渊的资源,也有必要大力展象藏香。 真要生冲突,肯定得站在李柃这边。 对于自己和鲛人国而言,这根本不是什么两难的选择题,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 闵莲等人所看到的那一队人马的确是商会中人。 以宝船往来,筑基修士陪同押送,所载货物也的确价值不菲。 他们动用了手底下度最快的货船,花费三日功夫方才抵达,终于也可以略松一口气。 积香宗山门下,另外一位筑基长老舒望生亲自招呼来客,监督入库登记诸般事宜。 而此行的使者,则是在知客执事的陪同之下登上栈道,往着李柃所在的浮云台而去。 拜帖早前已经送到,李柃正在上面等着他们。 “郭道友,蓝道友,辛苦你们二位了。” 两名商会众人都是筑基境界的管事长老,虽然道龄不低,但论身份地位,肯定是无法和李柃这般的后起之秀相比,连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分内之事而已。” 李柃微微一笑,点头道:“此前我在长老会上提议,结合多地节庆,推行系列展销,这是在商行货栈之外增添灵材买卖和大宗交易的机会,积香宗这边的吉祥坊是试运行,但先期预热活动反响也不错,如今就等着各家寄售之物送到了。” 郭管事笑道:“李宗主助我等清理库存,完成任务,我等自当尽力,还请放心,都已经妥帖送到,如今正在清点入库。” 蓝管事却在这时候提及另外一件事情:“李宗主,这件事情,我们自是支持的,可奇珍楼似乎有不小意见啊。” 李柃微微一笑:“哦?有什么意见?” 蓝管事道:“非我搬弄是非,你应该也知道,自贵宗夺得九畹岛,切实定下基业于此,他们便一直都对贵宗和附属的吉祥坊多有意见,如今所行之事,又的确侵蚀不少奇珍楼利益,这般的展销和交易份额,原本都是控制在他们手里的……” 李柃道:“栽得梧桐凤自来,客人是凤凰,又不是别人家圈养的肉鸡,难道奇珍楼自己不想办法争取,还要怪我这边生意太好不成?” 蓝管事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九年前北霄岛遭劫,奇珍楼的货仓被烧被抢,一下损失不少宝材,此后光是赔偿,周转,都消耗了过亿以计的现符钱,又欠下金钱会一笔债,光是利息都要每年支出不少…… 他们的日子,的确是不太好过,反观贵宗这边,丝毫没有受到上次匪患影响,又联合各地香市自立门户,这是要反客为主呀,他们当然不待见了。” 李柃闻言,笑了起来:“不错,我就是要自立门户,反客为主,不过,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我李柃又不是他们奇珍楼豢养的奴工,凭什么要白白把自家心血寄托于他们,无端让其得利? 二位好意,我也明白,长老会不希望看到我与奇珍楼起冲突,无端葬送大好局面,但这种事情,在他不在我,就是平白无故的从地上捡到一笔钱,也有人眼红嫉妒的,做实事总不能瞻前顾后,老是担心得罪谁人。 当然,我也相信长老会的众位理智明睿,在商言商,不损和气,奇珍楼内或有不满我李柃的杂音,但为大局顾,还是要多多担待嘛。” 两人对视一眼,尽皆苦笑起来。 “说得也是。” 金钱大道……的确不是什么杀伐果断的道途。 此道中人重利益,讲究的是斗而不破,彼此交缠。 和整个四海商会展的大局相比起来,奇珍楼一家的不满声音的确像是杂音,无关紧要。 都说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奇珍楼因自身利益之故要记恨李柃,但同样的,别人家的钱财就不是钱财,胆敢破坏此事,就不会被记恨? 如若说奇珍楼是巨头,那么金钱会,飞舟会,器道联会,丹道联会等等,又何尝不是巨头? 确切来说,奇珍楼还只是宝材零售行业的其中一方诸侯,同领域内都还有万宝楼,珍宝阁等等几家同行在竞争,远远无法与金钱会等势力相提并论,只是局部相抗而已。 除非…… 这几家同时感受到了威胁,联合起来向北霄岛施压! 但无论如何,李柃都夷然不惧,等到六月初十,积香宗曾经举办开宗大典的日子到来,就宣布举行大庆,以一场声势浩大的焚香盛会,揭开了大型展销的序幕。 全本 第348章 生财有道   积香宗,山门广场。   足足三百三十三个香木搭建的柴堆积放于此,各种紫檀木,沉香木,黄花梨,香樟木,香柏木,楠木交叠架起,撒上各种香料,散着自然的清香。   最中央,一座高达十丈的巨大木楼雕龙画凤,如同镂空的楼宇模型刷上金箔,在阳光下照映着熠熠的光辉。   李柃亲自擎着一根火把站在其下,将之点燃。   熊熊的烈火蔓延而上,很快就把诸般香木催,整座香楼都燃烧起来。   积香宗门下的弟子们把其他柴堆点燃,数百篝火之中,烈焰伴随着浓烟和香气升起,千丝万缕游动,如同锦鲤争食。   不一会儿,火势愈旺盛了,彰显着烈火烹油般的似锦繁华。   烟气受感化形,在来宾们或惊奇,或欣赏的目光中,呈现出真龙,凤凰,龟蛇,仙鹤,鹭鸶,祥云,彩霞诸般的模样。   香阵启动,流风习习,所有呛烈消失不见,只留下纯净的香魄。   常人所无法察觉的虚空中,一丝丝香魄异彩纷呈,在法阵的催动之下散向四面八方,如同阳光普照。   “不虚此行啊,早闻积香宗的焚香盛会值得一观,如今可终于算是亲眼见识了。”   “这是龙火香所催化的香之形吧,如若在这些云朵之中注入灵蕴,当可化为香神。”   “还有这大阵动,提炼香风,当可有诸般妙用,我跟你说,我以前入山被毒瘴熏出的头晕老毛病,就是来这积香宗观赏焚香盛会,被这香气一冲,嘿,当场治好了!你们待会儿闻到香气可要趁机会多吸几口!”   “嘿嘿,不必前辈提醒,我们都知道。我等散修的格言就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多吸他一口空气,都是赚到的。”   山门下,港口上,坊市中,家家户户把门打开,行人驻足,商旅投望,享受这场闻香盛会的馈赠。   正如现场观礼的散修所言,在此哪怕多吸一口气,都是赚到的,因为焚香盛会上面所燃的香品,虽然级别不高,但亦包含着大量不如流品的灵材,都是寻常百姓难得一见的珍奇宝物,经过积香宗人多番调配,结合灵峰福地的大阵勾动天地元气,更是具有着灵蕴加持的独特功效。   莫说凡俗百姓了,就是普通修士,都视之为机缘,能借此打通关窍,活血化瘀,提神醒脑,治病救人。   果然,在场许多凡民百姓当场就觉得精神为之一振,身上如有暖流涌过,泰然舒坦。   人群之中,有人惊呼:“夫君,你终于醒了!”   不少人转头看去,见有衣着华贵的妇人指挥家丁抬着担架来此,病床上一个面色苍白如死人的中年男子渐现红晕,正在勉力坐起,便知这是附近岛国的富豪之家知晓盛会,来此蹭药求仙的。   “儿啊,你终于没事了!”   同样有父母抱着幼子来此,但见其沉疴尽去,当场就翻身下地,不由得喜极而泣。   “呵呵,那些临近的凡民也都听说了,积香宗的香品能够生死人肉白骨,闻到一口就相当于仙丹妙药,实际哪有如此夸张?”   “话不能那么说,心诚则灵嘛。而且这些凡民远渡重洋来此也殊为不易,就算只是为了名声,积香宗也是愿意救治的。”   “这是李宗主仁善啊……”   人们议论着,每年都有类似的事情生。   很快更有几名草莽异人恍然惊觉,自身奇经八脉豁然贯通,内气寰通,当场冲破生死玄关。   “我……突破了!”   “我也终于……突破了!”   这是被香韵流风所熏生的变化。   其他修士受益较不明显,但却多多少少获得了些许灵蕴,同样有所提升。   李柃站在山门前的台阶上,观望这万民齐聚,修士与凡民共围篝火的一幕,但见诸人头顶气蕴炽烈,陡而化象,如同七彩烟云流入虚空。   整座岛屿的大阵将其中精神所化的香魄吸收起来,喜怒哀乐,尽是资粮。   积香宗每逢十年一次大庆,每年一次小庆,都要消耗十万至数十万斤以计的香木和相应规模的灵材级香料,用于后者的符钱开支也往往达到十余数十万,堪比一名落魄散修的毕生积蓄。   当中大半香魄都是流入自家法阵寄存起来,小半馈赠于观礼之人,而观礼之人亦散溢精神香魄为之所用,长此以往,香韵流长。   按照李柃的预计,这样蕴养下去,积香宗的大阵威能将会愈强大,甚至有可能诞生出真正的器灵,这是阵道名家金大师,也即是当初那位和林箕同台争夺北霄岛大阵工程,结果化敌为友的那位所贡献的蕴养法门。   就在这时,一只身披五彩的大鸟飞来,如同孔雀开屏般把翅膀和尾翼张开,收敛这些香气。   它身长丈许,能驾驭灵元,当空悬浮,显然不是一般凡俗禽类。   有人辨认出其来历:“啊,这是李宗主的大鸟!”   闻香倒挂鸟能闻香鉴味,驱御香魄,乃是天生之珍禽,因拥有着和自身相近的天赋神通而深受李柃喜爱,养在积香宗内也已经颇有四十一个年头。   它因盛会而来,享受香魄,旁若无人,也是历年常见之景象。   一些过去曾来参加盛会之人就免不了感慨,这玩意儿,真是一年更比一年大了。   “李柃,你这鸟儿当初连巴掌大小都还不到,不堪一握,而今却竟有丈许长,都能够载人了,看来被你养得很好啊。”   同样来此观礼的妱夫人感慨良多。   她身边跟着几名矶矹岛的侍女,那位筑基修士红鱼也在其中,闻言抿嘴一笑:“古籍上说这鸟儿能长到三丈余去,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将其豢养至如此地步的,因它要食香,投在积香宗,算是恰得其所啦。”   李柃微笑点头:“这还多亏了夫人馈赠,如今这小啾已然修成妖禽,拥有堪比炼气的修为,若得机缘,怕是连筑基都非难事。”   妱夫人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赠送筑基潜力的灵禽,无论作为灵宠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不小的恩情。   虽说李柃自己投入了不少资粮去豢养,但若无此前因,其他的也无从谈起。   不过,她也不亏。   最近这些年,李柃从鲛人国的汙渊洞里获得奇宝,可以提纯精炼香材,洗消因果,绝尘香的研究大有进展。   如若李柃能够成功复现绝尘香,甚至凭此助其度过第二个千年之劫,那将会是性命相托的因果。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柃宣布,本次宗庆盛典的墟会正式开始。   从山门广场往前,是吉祥坊的商业街区,各方商旅正等着这一重要时刻到来,顿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热热闹闹的墟会开场,各人都可以随意游览闲逛,商家们也通过共同商议,制定好了非常有力度的打折促销,争取在这一日把年余以来精心准备的商品都销售出去。   李柃则是对嘉宾道:“妱夫人,公主殿下,徐长老,甄长老,还有诸位道友,还请移驾随李某至百味堂,我在里面准备了几桌灵蕴珍馐,正待各位享用。”   众嘉宾欣然应允,随着他行至长街之中一座装饰简朴而不失雅致的建筑内。   在里面,内门弟子洛英,宋阳,还有天工院的一众厨艺高手们已经忙碌许久,当即把精心准备的开胃菜行云流水的端了出来,上在桌面摆好。   李柃宴请的人并不多,但一个个都颇具份量。   其中为者,是方外散修妱夫人,海姬,还有来自北霄岛上的商会结丹,长老会成员徐长老,甄长老等人,相对而言,交情较浅,但也应邀捧场的北海真修,不多不少正十位。   他们都是结丹境界的高人,理应上座。   此外是灵宝宗,飞舟会,万宝楼等系列与李柃和积香宗有着密切往来,这些年间关系飞展的商会势力。   随同而来,是林箕,金大师等阵道高手,还有几名精修奇门遁甲,游历各方低阶的草莽高手,以及李柃刻意结交的一些奇人异士。   再此外,则是随同妱夫人而来的红鱼,随同海姬前来的廉泃,代表尚家而来的尚玉仙,以及李柃在商会内部交好的几名分舵管事级长老。   另有北海分舵的护卫头目,协理展销主事的管事长老诸人。   再加上李柃自家夫妻,积香宗的两名自家筑基长老,以及近些年来新招募的两位散修供奉。   满满六桌,六十余人,谈笑有真修,往来无凡民,最低最低,也是拥有着十余年修为的新晋筑基。   这并非李柃人脉的全部,好比远在他方,至今仍然有所联络的阴长明,莫清平等人,也是能够通讯往来,关键时刻,甚至延请相助的前辈高人,林箕,金大师,甚至其他散修高人所认识的结丹真修,同样可以牵线搭桥,攀上几分交情。   但那些高人大多神龙见不见尾,尚长老等人也另有要务,就没有出现在这个场合。   李柃亲自给同桌的结丹真修们斟酒,然后起身举杯,祝道:“今天是吉祥坊万国展销会开张之日,万国之名,是李某为宣传效应妄自攀附,实乃北海之地一隅之地的节庆,贻笑大方尔。   但李某下宏愿,希望万国往来,商货流通,各方人士都能方便捷利的进行交易,弘我金钱大道之心,却是真切无疑的,也希望真有那么一日,北海分舵能盛行此事,甚至借此机会流行外域。   得赖商会认可,鼎力支持多年,如今真切步入正轨,李某在此先遥谢长老会诸位,先饮为敬!”   说着,把手中灵酒一饮而尽,复又再倒上一杯,环顾诸人道:“还有各位前辈,道友,能够来此捧场,实属我积香宗之荣幸,再饮一杯。”   末了,他才道:“一向以来,李某都谨奉生财大道之信条,愿为有用之人,与各方共兴衰。金钱之为财者,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恒足矣!仁者以财身,不仁者以身财,此乃煌煌正道,愿与各位共勉之。来,同饮此杯,预祝此次盛会和巡游展销之模式圆满成功。”   旁人听着,还不觉得什么,四海商会的徐长老,甄长老等人却是深有体会。   “说得真好呀,仁者以财身,不仁者以身财!”   “世人对我金钱大道多有误解,觉得我等修士,理应视灵材珍宝如粪土,却不知多少草莽散修,凡民百姓视之为机缘际遇,非大福缘难得其一二,如此珍物,事关修为,性命,乃至于成道证圣的果位基业,焉能不重之?”   “不过赖重外物,的确多有舍本逐末,南辕北辙者,盖因主次颠倒,蒙昧初心,不知财之一字何用,原本要用金钱辅助修炼的,结果反而为金钱所限,今日得闻以财身和以身财之言,方始大悟。”   “李小友可以为吾师也,只为此言,也当浮一大白!”   这是往商会和金钱大道脸上抹金,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光凭这一番话,众人也得敬酒。   草莽散修们闻言暗笑,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李柃这一番话立意高远,冠冕堂皇,难怪那些商会中人都很受用。   好像听了这么说,他们的道途是高尚的,美好的,展销获得成功,多多赚钱,是大利天下的光荣伟业……   或许有人心中并不以为然,但也总不能拍桌而起,驳斥什么狂狂伋伋,诈巧虚伪吧?   而且,能够应邀来此者,也的确是希望圆满成功居多,他们是站在同一边的。   一时间,附和者众,也纷纷致以美好祝愿。   不久之后,房门口即有执事来报:“众商家第一轮奏报至,合计成交总额一千五百三十六万符钱!”   片刻之后,又来禀报:“已经涨至三千七百五十万符钱!”   “报……成交额上涨至五千千四百七十万……”   “报……成交额上涨至八千六百二十万……”   “再报,破亿,已经破亿啦!”   众人哗然,不由得纷纷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这才一刻时不到,就破亿了?”   “简直难以置信,这种生财效率,比之北霄岛上的大卖场也不遑多让!”   “这件事情,怕是成了!吉祥坊大兴,完全足以成为北海分舵麾下一员干将啊!” 第349章 宴上论道   一刻时,破亿!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惊人的。   哪怕此前就大为看好吉祥坊,对李柃极富信心的徐长老,甄长老等人,此刻也不由得为之而动容。   另外几席上,诸人谈论:“刚开始就这么多,整场举办下来,说不定能够破十亿啊!”   “莫不是算错了?或者把买卖双方的成交金额重复计算?”   “怎么可能,再说了,就算折半,那也有五千多万呀!”   徐长老道:“众位此前不是已经见到,前来此间的诸多商旅当中,光是炼气境散修就已经有两三千之多,凡间寻仙问道者更是不知凡几。   都说客源便是财源,这些修士每人贡献万把符钱,那也是几千万了,凡人手中黄白之物或许无用,但也总会有奇遇的,挖取千年灵参,拾获宝玉,陨铁,同样可以在此消费,不能因是凡人所出便不招待吧。   更何况,修士长年累月闭关或者寻幽探秘都不花钱,惯常在墟会之日才集中起来开销,若是碰上筑基丹之类的宝物打折,说不定大半辈子积蓄就交代了,这次墟会上有巡回展销,各种难得的珍奇宝物不少,临突破者贡献个几十上百万成交额,那是不足为奇的。”   商会郭管事亦道:“其实大头还在各方行商,世家,国家,动辄百万以上的大批进货,所需者多是那些不入流符箓,丹药之类,也有信灵香等基础之物,每份一二符钱,三五符钱的积攒起来,同样蔚为可观。”   “倒也是,为了这次展销,隶属于公中库存的法宝都调集了一大批过来,说不定已经卖出好几件。”   “这么说来,爆只是一时的,接下来的成交额增长不会如此之快了?”   “那倒不见得,焉知散修们手里头没有更多符钱?   要知道,托李道友的福,这些年间坊间修士都富裕起来了,进入各种秘境寻幽探秘也安全了许多,长此以往,修仙繁荣,修士数量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有钱。   玄洲大6那边,这些年间的变化也有影响,成千上万草莽散修都选择了出海,每隔百年的繁荣期又来了呀……”   众人一边闲谈饮酒,一边猜测着。   按照多年以来的经验,但凡有器道宗门,符道宗门等辅助道途崛起,草莽坊市间的反响最为热烈,因为中下层的修士们往往容易从中受益。   采集的宝材有人收了,手中的符钱有地方消费了……这些都是好事。   反而是天云宗那样的传统法道宗门崛起,占据仙山福地,垄断资源,会压制草莽江湖的兴盛。   如今玄洲那边就有大量的修仙人口出走,散修们要么归入道籍司管辖,合法修仙,要么就远走海外,来到北海这边的海外之地展,这也是局部繁荣的一个因素。   黄云真人绝对称得上高明人物,早几十年前就知晓大势,安排李柃等人来此谋生立足,如今都已经展出不错的基业。   除此之外,修仙界中也有类似凡人国度的经济展规律。   修士数量增加,天材地宝产量变大,功法加传播,是谓修仙盛世,又或者,金钱大道的繁荣期。   但是这样消耗也大,低级资源甲子岁月才能生长一轮,等到资源枯竭,难以为继,散修们上进艰难,数量必然降下来。   有时候,还要算上大宗剧变,洞天福地现世,亦或地脉波动等等影响。   毫无疑问,积香宗这是赶上了好时机,同时也占了几分新道途的福利,处在盛世来临的上升期。   这样也存着几分隐忧,那就是百年过后的衰退期,是否还能够保持展势头。   但若抓住这个机遇成长起来,潮退之后,先死的是别人,还可以躺在其他宗门势力尸体上再吃几波红利,熬到下一个繁荣期。   宗门兴衰,非常复杂,但说白了,也就是这么简单,适者生存而已。   当然,除了顺势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做法,那就是积极革新。   道途,功法上面的变革,绝对可以突破现有的兴衰规律,无视小周期。   李柃面带笑意,吩咐弟子上菜:“诸位道友,先不要管那些了,来品尝一番灵蕴珍馐吧,这些都是以灵香入味所烹饪的菜品,效果等同于平级丹药,但是更易消化吸收。”   说话之间,一身厨娘装扮的洛英带着杂役,把一样样准备好的菜品端了上来。   李柃笑着介绍道:“诸位,这是五香烧鸡,先选上好的本地肉鸡油炸一遍,使用椒盐,丁香,灵香,石盐,鱼米等香材调配的卤水煮制,再行焗烤,味道鲜美,酥香软烂。   这是脍炙鳇肉,乃是以深海之中捕捞的鳇鱼涂上密制香汁进行炙烤,与一般烤鱼无异,所不同的是腌制入味所用的灵香。   这是七海争雄,乃是龙虾,扇贝,干鲍,海参,鱼翅,海胗,鱿丸等七种海中灵蕴生物熬制而成的羹汤,同样配以密制香料,充分挥其鲜美。”   除此之外,还有八仙过海,福寿全,火里金莲,三宝冷香菇等等各样菜式,主材本就多为灵蕴之物,或者妖禽,珍兽所产,再用上了香道交汇厨道的烹饪秘法,无论口感,营养,俱皆极佳。   寻常修士都已经食欲消减,多以辟谷食气为生,筑基以上,更不用凡俗饮食,以求道体洁净,不生污垢。   但灵蕴之物非凡俗饮食,这些东西甫一端上,就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连惯常享用香茶香饮的妱夫人都颇为欣赏。   她尝了几口,就眼前一亮:“这些菜品性味极佳,富有条理,充分把食材本身的灵蕴掘出来,颇有几分名家风范啊,是何人所制?”   李柃招呼洛英上前,道:“是我弟子洛英。”   洛英施礼道:“见过妱前辈。”   妱夫人打量了她几眼,欣然应许道:“原来如此,你将香道运用在厨艺一道,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赞赏一句之后,她对李柃道:“往后再来我螺蛳道场,可带她一道前来。”   李柃哈哈一笑,道:“好。”   在场不少人投以羡慕的目光,就连一些筑基散修都如此。   他们听得出来,妱夫人对这个洛英颇为认可,跟着李柃常往螺蛳道场走动的话,说不得多有好处。   不过结丹高人讲话极有水平,就算真个欣赏,也不会明着说出来。   叫人跟着自家长辈过府去游玩而已,能不能受赏识,得好处,得看将来表现。   洛英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保持着矜持的微笑。   屋外宋阳等人听到,却是攥紧了拳头,咧着嘴往上举了举,一副颇为激动的模样。   洛英受前辈高人赏识,这简直比他们自己得好处还要更开心啊。   李柃趁机道:“其实此间还有洛英所创的一物,名唤百味香,非寻常焚燃爇之的香品,而是食用之香料,可以用来调味。   等闲饮食调以此物,能够生具灵蕴,更能将五谷精华和肉食之中的元气汲取出来,加以转化,称得上是不入流品灵材,这次宗庆盛典之后,我送各位几份样品,大可尝试一番。”   “哦?那还真要试试看了。”   “食补之法,古来有之,但凡材腥臭难去,难称享受,如若能够用这种百味香腌制入味,变作灵材,那还真称得上是烹饪佳品了。”   众人对凡俗食物没有兴趣,但含有灵蕴,能够出灵光的,还是颇有兴趣,因为这样的菜品本质上和灵丹妙药无异。   李柃道:“不错,此物原理,本来就是把灵蕴当做一种性状,腌制入味之后,改变食材属性,甚至使得凡俗之物都拥有部分灵材的功效。   而原本就已经是灵材的珍禽灵兽之肉,各种天材地宝,更能充分挥其妙用。   如若成本不高,长年累月服食,想必是极好的。   临战之际,更有益气补元,治疗伤势,提升能力等等妙用。”   在这宴会上谈到香食之道,李柃索性论开:“这其实是从丹道获得的灵感,丹道之法,是从天材地宝之中攫取灵蕴为己所用,讲究的是利用天地万物,香食亦然。   关窍在于吸收的效率,炼制成丹,有助于消化吸收,甚至催生出更具神妙的功效。”   徐长老附和道:“古之先民茹毛饮血,尚且知道进化到用火烤,用石板烧,要陶罐煮,我等修士亦然。”   李柃道:“正是,平常凡民之饮食,腥秽恶臭,无异于茹毛饮血,然而用此香料便大为改变。   不说灵蕴之流,就是事物之中蕴含的血肉精气,五谷之中的天地日月精华,都是有补的。   只是平常杂质太多,吸收效率太低,无法取用而已。   如若此道推展开来,修士亦当有饮食,如香茶,灵酒亦然。”   在李柃的论述中,众人了解到,他更加注重的,其实是平常饮食日用,类似凡人一日两餐的补益之法。   这讲究的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或许每日都花销三五符钱,七八符钱在餐费上,便能显著提升修为。   它相比丹道,优势在于可以大规模生产,大规模运用,不必一口气出几百符钱,上千符钱或者几十万来买那些灵丹妙药。   相比之下,那些可以治疗伤势,临时提升能力作用的灵蕴珍馐,是偏重于丹药的功用。   如此的香食成本太高,也与丹道功效有所重叠。   至于类似筑基丹那样用于突破晋升的,很难有菜品能够做到,就算做到,也势必价值高昂,而且比丹药还少了保质期,其实颇不划算。   为了避免与丹道产生直接的冲突,为其所忌惮,李柃其实是无心往那方面展的,先站稳三餐日用的市场再说,切实改变修士的日常生活习惯。   有了这个根脚,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再来考虑那些与丹道重叠的妙用。   众人听了,不由得大为感慨。   这个李柃,果真不愧是一把好手,搞宗门,搞道途,很有一套啊。   香道之兴,还得靠他这样的宗主。   李柃略作沉吟,又道:“其实我也早有探索,这些年间,6续创造出香饭,香酱,香盐以进补,这些都是可以用在饮食的香物,古来已有,打算将其归纳一统,编入《香道大典》,单开《神仙食谱》一卷。”   “哦?”众人闻言,不由得尽皆动容。   妱夫人道:“《神仙食谱》?你打算将其归入哪一部分?”她对《香道大典》是有所了解的,甚至编撰过程当中都出了一些力。   李柃道:“当为第二册,《香方》之附录,同时涉略天香,地香,人香三大类别之材料。”   妱夫人道:“这样的话,牵连甚广啊,也是一大浩瀚伟业。”   李柃笑着环顾四周,道:“所以还得各方高人雅士相助,届时我若派遣洛英等人到临贵处游历,采风,亦或借阅典籍,还请多多帮衬。”   “一定一定。”众人皆道。   不说李柃的面子,就是只看论道本身的益处,也值得帮忙的。   就在这时,侧门突然走来一人,靠近李柃身边,俯身说了些什么。   这人是炼气境界,传音都被同席的结丹真修听去:“宗主,有人在外面搞事,说北海分舵名下的一个摊档短斤缺两。”   李柃面色不变,甚至连头都不回,淡淡吩咐道:“知道了。”   以他如今的格局,等闲修士闹事,掀不起什么风浪,积香宗开宗数十年,也已经历练出一批能够独当一面的弟子,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竟然还真的有人闹事,看来奇珍楼也是技穷,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徐长老见状,淡淡一笑,对李柃说道。   甄长老道:“不要大意,这未必见得就是奇珍楼的手段,他们在这边分舵有多位长老会成员,声势还是不小的,应该谨防他们从长老会那边下手。”   李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道:“二位长老所言极是。”   果不其然,些许干扰影响不了大局,众人在这里宴饮笑谈间,听着麾下部属的汇报,展会成交额节节攀升,一个时辰内就突破五亿,两个时辰破十亿,还在继续往上增长。   最终,一天下来,过整整五十亿! 第350章 利益为上 北霄岛,一座清幽静谧的庭院中,几名修士齐聚内堂。 分舵长老会熊飞宇,云笠两名结丹真修,在会上拥有席位,同样能够参与决策的几名管事级长老,以及奇珍楼内部拥有较大话语权的几位筑基都来了。 云笠见人齐之后,开口说道:“都听说了吧,积香宗那边所办的展销会大获成功,只一日,成交额就达五十亿!” “一日之间,五十亿?” “简直难以置信……” 奇珍楼众人纷纷动容。 盛会之后,消息风传,在商会圈子里面引起极大反响。 作为金钱大道重要势力的北海豪强,奇珍楼自然也听说了。 但具体的数目,还是在这里才得知。 不少人震惊于所得的消息,但云笠把自己亲信部属送回来的密报拿出,当场让人核验一番,却又不得不相信。 在场众人都看得懂这些账目,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时间愁云惨淡。 “我们输了……彻底输了!” “短短几年间,竟然展至如此地步,这要是再过几百上千年,那还得了?” “我早就说过,一定要把三宝浮香丹的拍卖之权拿下,自从失去那项权柄开始,我们其实就已经没有多少手段制衡这个宗门,它从当中获得的每一笔资粮和财富,都能反过来对我们造成损害,这根本不是几百上千万的事情!”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快想想办法吧。” 说着说着,众人不由得转头看向坐在上的两位结丹真修。 虽然依靠金钱大道晋升的结丹比传统法修水分大得多,但无论如何,始终也是结丹,是他们的顶梁柱。 云笠沉默许久,道:“先找个有名声的草莽名宿出来,说香品有害,损及修为吧。此前不是早有论调,说仰赖外物不利上进,真正的修士就该自性具足,从内心当中寻求脱吗,先压一压他们展的势头。” 旁边一人道:“对,反正散修们都没有什么脑子,说什么都信,而且真正的大能高手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所谓见贤思齐,哪管自己实际情况?” 有人道:“或可言保护珍禽异兽?香品之材来自天然,积香宗的展消耗太多灵蕴资粮了……” 有人道:“积香宗每年都办什么焚香盛会,简直污染空气,我们找人去测量山门灵蕴……” 也有人道:“最近草莽江湖中还出现了助情乱性的香品,乃是邪修采花所用,这个锅也得他们来背……” 熊飞宇一脸鄙夷的看着这些人:“你们简直有病,堂堂修士,用这些凡俗世间的下作手段何用,云长老说的还靠谱点儿,好歹顶着个名宿声望,说出来的话有人听,有人信,也不至于轻易被人干掉,其他手段,能顶什么用处?” 当初去小榄岛查探情况的易尘和高庆臣死得不明不白,至今还只能挂在失踪名单,没法对外交代,总会已经很不满了。 这种话他不便直说,但是心里非常清楚,要搞掉李柃,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你们这是打算给积香宗添堵,还是给自己添堵?奇珍楼绝大多数经营份额都来源于天地自然,丹宗炼丹,同样要猎杀珍禽异兽,采伐天材地宝……” 云笠有些恼然,看了他一眼:“那熊长老说说看,该怎么办?” 熊飞宇道:“总之,不宜轻举妄动。” 说到底,手段都是要人去执行的,拿不出合适的人,有什么用? 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被云笠弄下台都和李柃有关,所以现在不会贸然行事了。 “不宜轻举妄动?” 众人闻言,神色一滞,尽皆默然。 想象中的商战,是运筹帷幄,智谋交锋,双方以商品,势力为棋子,在市场上展开交锋,如同高人雅士对弈。 实际中的商战,是残酷战争,贴身搏杀,为了打开山门,可能暗中雇佣黑市杀手和海盗灭人满门,低层次也是派遣高手潜入作战,亦或针对敌方高层投毒,窃密。 奇珍楼是先的势力,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积香宗对自己造成威胁。 但话又说回来,闹到如今这般的地步,证明对手并不弱小,真要下定决心拼个你死我活,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执事面色凝重,带着几封密函走了进来。 “何事?”云笠沉声问道。 那人躬身行礼,嘴唇翕动,传音说了些什么,熊飞宇和云笠顿时面露惊疑之色。 “算了……你先下去吧。” 片刻之后,云笠似才回过神,挥退那执事。 “云长老,生了什么事?” 在那执事离开之后,众人目光移到留下来的密函上。 “你们都看看吧。” 云笠有些无可奈何,挥手对众人道。 众人这才传阅起来,结果纷纷同样露出惊疑之色。 “总会来嘉奖,特许香市经营珍宝灵材……” 四海商会虽然是各地豪强的联盟,地方上的统属之权名存实亡,但关键时刻,是绝对不介意搅和一把的。 而且,这个总会与金钱会,飞舟会几乎可称三位一体,李柃恰好都与他们交好。 这个嘉奖来得非常迅,昭示着不同寻常的波澜。 甚至有可能,成交金额如此之高,都是得到了那边的支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干脆我们也照搬他们办法,搞个自己的展销盛会!” 熊长老拍案而起,终于不再藏拙,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反正这个模式也不是积香宗才能做,他们奇珍楼同样也有举办展销盛会的能力,甚至有信心做到更好! “我们这次没有参加就是一大败笔,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可以即刻举办自己的展会,比他们更实惠,更划算!” 奇珍楼高层迅达成一致,如同苏醒过来的巨鳄,即刻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 在别的地方,他们或许还力有未逮,但在北海分舵这一块,绝对称得上是霸主级势力。 顿时间,整个北海的草莽都在盛传奇珍楼大甩卖的消息,平常四五十万才能买得到的筑基丹之流,如今三十万不到就能得手。 各式奇珍异宝,灵材宝物,法器法宝也普遍优惠了不少。 这力度,甚至比香市节庆都还要更强几分,动辄好几千上万符钱的差距。 “老子买亏了呀!” “早知道奇珍楼这边也打折,就不要到吉祥坊去买了。” “唉,真是一时不察,白白浪费……” 草莽散修都是现实的,得知消息之后,懊悔不已。 这些人其实并无特别的忠诚度,非得要到北霄岛或者其他地方去买,吉祥坊的市场也不是什么名传千古,历史悠久的可信之地。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种事情纯属巧合,但情感上,多多少少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奇珍楼魄力十足啊!” 积香宗,浮云台上,李柃也很快听说了这个消息,面色有些凝重。 他才刚刚和各方盟友达成一致,想要在宝材器物的零售行业力压奇珍楼,就迎来这样的当头棒喝。 “不过,这种程度的反击原本就在预料之中,倒也不算什么。” 慕青丝读了一下北霄岛那边来的密信,道:“夫君,你是打算以进为退,彻底巩固自家在香市的地位么?” 李柃道:“不错,传统灵材宝物上面,我们暂时还不可能竞争得过奇珍楼,所以,这次的展销会与其说是攻城略地,倒不如说是拆墙,以此争得破窗的条件……” 慕青丝道:“拆墙破窗……” 李柃道:“倘使要在墙壁上打开一个窗户,主人家必不肯轻易答应,但若以拆掉整面墙相威胁,就容易多了,我们眼下未必见得能够吃掉整个奇珍楼,但若以此为由,让香市站稳脚跟,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次奇珍楼的活动,我们积香宗不会参加,市面上所有香坊,工场也不会沾手,我要让市面上无一份香品可卖,甚至无香材香料可得。 那样大家就会明白,香道一途,到底谁说了才算!” 和奇珍楼一样,他也是动真格的。 这次命令传下,各方肃然,果真就完全没有和奇珍楼合作的意思。 因为如今北海修仙界的香道势力几乎都和积香宗,和李柃有关,各地也有不少他的徒子徒孙。 违背他的意思,偷偷和奇珍楼合作,后果是相当严重的,等于自绝于同道中人。 数月时间很快过去,众人惊奇现,奇珍楼和其所属各方活动会场,果真没有出现过一份香道成品,也没有什么香材香料的买卖。 甚至有散修欲要脱手手中香材,都被人劝说,还是去吉祥坊看看吧。 那边才是香道的主场,拥有专职的鉴定师傅和制香师。 奇珍楼若是收购了它们,很难派上用场,也不可能出得起比积香宗更高的价格。 一场无形的交锋下来,双方各自在擅长的领域之内重新划定了势力范围,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奇珍楼吃亏了。 因为这一次,交锋生在奇珍楼原本的经营范围之内,积香宗可以侵蚀其领土,而其却无能力反攻分毫! 当熊飞宇和云笠等人反应过来时,顿时就觉得,真是太吃亏了。 由于此前的焚香盛会榨干了散修们的钱袋子,他们所举办的活动也有些仓促,成交金额远远无法达到预期。 更因此前坐地收财,靠着垄断地位坐吃山空,肥了各大巨头,损了公家,实际上并无能力让出太多利润。 一味降价促销,只会白白便宜散修。 因此,哪怕明知继续这样下去不行,各方仍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整个奇珍楼的盘子就是这么大,无论熊长老也好,云长老也罢,总不能拿出自己的私人钱财来补贴公家吧? 而李柃,那是真的随时都可以自掏腰包补贴积香宗的!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李柃哪里来的那么多资金,但这些年间,积香宗内的确就是大笔大笔的购置灵材,丹药,宝器,甚至入股金钱会,飞舟会,结交各方势力。 要不然,它也无法做到主动挑战奇珍楼这一步。 不知不觉间,到了年底,北海修仙界悄然兴起一个叫做百味香食的流派,积香宗所出的厨娘洛英风靡一时,成为了炼气境界当中最耀眼的明星。 “这又是什么招数?”云笠简直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真的老了,修士什么时候也贪恋口舌之欲,追捧什么厨师小娘子了? “听说是北海名宿妱夫人捧起来的炼气境小辈,长老会中的徐长老,甄长老,还有西边的麓海真人,严老前辈等人都非常欣赏……”麾下把打探到的消息禀报道。 “云长老,您是不知道,现在厨道一途是有多么火爆,甚至还有人叫嚣什么,不会做菜的修士不是好修士……” 洛英代表着新道,是李柃手中一张王牌,甫一打出,就征服了不少前辈高人的胃口。 这就叫做民以食为天,修士也不例外。 “对了,积香宗还推出一种叫做百味香的全新香品,不是用来烧的,而是用来调味,据说连异大6的行商和凡间王侯将相都感兴趣,虽然每份只卖个十来符钱,但架不住用量大,人数多呀,每年少说也得能卖个几十万份吧!” 云笠叹道:“这个李柃,打算改变修真界啊!” 一瞬间,他就生出了许多念头,甚至考虑要不要直接把那小厨娘收买或者弄死,省得麻烦。 但这同样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动的人。 虽然洛英本人只有炼气境修为,身份也是内门弟子,但背后有不少前辈高人公开撑腰,也跟金钱会签订了驵侩契约。 李柃把她保护得很好,寻常修士不会有下手机会的。 而若结丹修士都亲自下场的话,那未免也太掉价了,到时候牵涉因果还不小,平白无故得罪许多同阶之人。 云笠沉默许久,终是无奈道:“去信给李柃,我要与他商谈未来之事!” 金钱修士,终究还是要以利益为上,是时候该重新考虑一下两家的关系了。 大家要一起快乐的割韭菜,不要整天想着窝里斗。 第351章 舒长生回宗 北霄岛,主岛上,李柃和尚长老在执事引领下踏入了一座位于主街的古朴庭园中。 这里是奇珍楼总会,表面看来毫不起眼,实际上却掌控着北海之地大半以上奇珍宝物的交易市场,云笠和几名会中高层早已在里面等着。 “云长老,各位道友,我们又见面了。”李柃拱了拱手。 “尚长老,李道友,请。”云笠气度沉稳,开口说道。 待得李柃等人坐下之后,他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今日请二位前来此,是为解除前段时日误会,并达成约定。” 李柃微微颔,道:“信中已经提及相关之事,相信贵方内部也已经有了最终定论,云长老但讲无妨。” 云笠道:“那好,我先重申一下,北海之地的奇珍灵材交易向来都是由我奇珍楼所主导,我等希望,今后继续延续这一惯例,在此基础上,新兴的香材香料诸般灵物,由贵宗主导,我们完全可以亲密合作,共同维护此间秩序…… 简而言之,就是划定势力范围,明确各自主导地位,避免无谓的内耗。” 李柃道:“我并无异议,但这个香材香料的界定,以你我两家标准各有不同,该以谁为准呢? 好比说魔指木这种木道灵材,原本就是拥有一定价值的灵蕴之物,属于传统上的不入流品,但被香道掘之后,拥有了全新的价值,可以视作香木,宝石盐之类亦同此理。” 云笠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也很想说,应当以我奇珍楼的判断为准绳,但想来你也不答应,而若完全以积香宗判断为准,我们同样不可能接受。” 李柃道:“确实如此。” 云笠道:“那就干脆两家事先协商好现有灵材,并且制定彼此都能接受的准则,作为今后裁定依据,实在争议太大的,就共同经营。” 李柃道:“如此么?” 倒也不是不可接受。 于是李柃就目前主营诸物和云笠商议起来,确立了以各自掘,各自经营为主要原则的裁定标准。 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公道原则,好比说魔指木这种灵材,千百年来都只是作为普通灵材使用,价值也寻常,但在积香宗崛起之后,用量明显增大,实际上是无可争议的香道材料而非传统灵材。 但若对方也能掘出香道之外的其他用法,并不只有制香一种,积香宗同样愿意将其经营之权出让,各凭本事去争取。 同理,许多传统意义上的灵材,宝物,只要积香宗能够开出属于自己香道的用法,那么,也同样能够自动获得经营之权。 双方甚至可以据此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联起手来控制整个市场。 如若某种灵材被他们联手垄断,那么草莽散修也好,其他豪强势力也罢,都得接受他们制定的价格和鉴定标准。 什么灵材值什么价,怎么样的标准才算是好,都是他们说了算。 这种谈判不是一二日能够完成,因此确立下大体框架之后,李柃就先告辞离开。 这段时日,他将在月沙岛上小住,直至合约签订。 出门之后,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尚长老突然问道:“李柃,你不怕这里设着陷阱,他们其实是想要获得你的香典名录,知晓你所需要的灵材宝物清单么?” 李柃道:“尚长老多虑了,这种事情并非机密,只要有心都能查到,我李柃,积香宗炼制香品,也是摆在阳光下的事情,不怕别人知晓这种信息。” 尚长老道:“那共同经营呢?” 李柃道:“我只是不想别人掐自己脖子,而不是要主动去掐别人脖子,他们若能掘灵材的用处,没有道理拦着不是?” 尚长老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别人都说你是天生的金钱修士,但我看,光是这一点就不像。” 真正的金钱修士,当然是能拦则拦,垄断它不香吗? 李柃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府中之后,李柃一脸凝重,妻子看了都觉得担忧,忍不住道:“夫君,你怎么了?和奇珍楼的谈判不顺利么?” 李柃道:“不,非常顺利。” 慕青丝道:“那你怎么黑着一张脸。” 李柃道:“抱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让你担心了。” “来,跟我说说,是什么事情。”慕青丝体贴的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 李柃犹豫了一下,道:“还记得童志峰夫妇么?” 慕青丝诧异道:“记得,怎么了?” 李柃道:“我有时候对人照己,就会想到,我们是否也正变得跟他们一样?” 慕青丝笑道:“夫君在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样?” 李柃微微摇头:“海盗夫妻跟商人夫妻看似不同,本质都是一样的,商人当中同样有正商,奸商,黑商,经营生财,追逐利益,本质上都是世俗之业。” 慕青丝无言以对。 李柃自述道:“最近这些年,宗门事业蒸蒸日上,香市之兴,势不可挡,假以时日,也必然成气候,眼看着该有的一切我们都有了,但这份事业未必见得就是我的初心,我本来的面貌也不该是这样的。” 慕青丝道:“那你就多多闭关潜修,把世俗的事业交给弟子们。” 李柃道:“不可,现在他们还没有成长起来,我也没有达到成就结丹,足以镇住场面的地步。 至于放弃这些世俗之业,更不可能,这虽非我个人之道,但却是万万千千个香道人士赖以生存展的根基,我有望证得香严体空,去无所著,来无所从的大神通者境界,香道之众却未必见得,这是暂时未曾斩断的因果,要担负起一方道祖之名,就得承担这世俗之业。” 香祖功业并非凭空而来,想要成就香祖,就必须承担这种因果。 李柃回顾人生,暂未做到斩断这层因果的地步,时机尚还不成熟。 “罢了,就保持这份警惕之心,于世俗中前行吧,一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只是要坚守自己的底线。” 道德和天劫的判断依据实在太模糊了,很多时候,修士都是游走在因果报应的边缘,正亦可,反亦可。 上苍有知,也不会站出来提醒你这样做不行,那样做可行,而是在达到临界条件的时候才化作劫数降下。 这就需要凭自己的本心去判断。 不过李柃想了想,现自己还有另外一种办法保持本来面貌,不愧于心。 那就是做一个有用的人,一个有益于世间,有益于大众的人。 这也是他一向以来的立身之本。 积香宗想要始终保持龙头地位,也应该靠这一根本,而非流于世俗的权谋,垄断。 接下来的时日,李柃闲着无事,正好处置一番前段时日鲛人国交易过来的灵材。 当中诸香品质不低,而且颇具特产价值,有许多东西都是值得称道的。 李柃尤其欣赏的是鲛人国所产的龙涎香。 龙涎香是抹香鲸所产之物,有时候,近亲属种的海楼兽亦能出产,而且因体内具有灵蕴,比平常抹香鲸所产还要更具价值。 这已经是灵香级别的龙涎香。 李柃尝试配以五灵散,奇楠,生云香,将其炼制成为高品质的龙火香,能够从中海楼兽幻形,堪比符宝。 最终确认,这种级别的香品拥有着气蕴化象的能力,临时生成的幻形巨兽,战力远胜一般炼气境修士。 之前自己在小榄岛中制作的成品也有这般功效,甚至还要更强,但却难以摆脱地脉和大阵的加持,并不适于在外适用。 而若是脱离这些前置条件,拿到外面游历闯荡,效果又弱上许多。 当然,不惜成本的话,洛英这样的精英弟子也是用得起的,但这样一来,其他人无法享用,难免有些遗憾。 直至如今,才算是把成本降了下来。 “这种龙涎香不错,若有机会,可以多多购置,造福内门弟子,同时也是增强宗门战力方面的底蕴。” 除此之外,他还现一种有助于悟道的无名灵材,命名为荃蘼草。 盖因此物一根多条,间如竹节,和古籍之中记载的荃蘼草酷似。 李柃曾记得《鸡跖集》中有载,荃蘼草亦名春芜草,一根而百条,其枝间如竹节柔软,其皮如丝,可为布。 所谓春芜布,又名白香荃布,坚蜜如冰纨也,握之一片满室皆香。 这种来自鲛人国的特产亦有香,而且提神醒脑效果极佳,能于冥冥之中助人开悟,李柃取其与灵香级信灵香混合,复又用来自于汙渊之中的奇异宝石提纯精炼,便制作出了神精香。 当李柃提取少许新炼制的神精香,于炉中爇之,顿觉若有若无的幽香淡然,如同缥缈仙音从天边传来。 这种香气的质地是清幽淡雅的,虽然凡人也可以闻到,但不自觉间,总是会将其忽略。 正所谓真水无香,真香无味,这颇有几分大道之德。 以自身感知能力观之,其香魄类似水雾那种白色气雾,能出入幽冥,随人类精神意志的影响而变动。 这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功效,这就使得,即便是凡人,也可以提前尝试如同炼气境修士一般神念驱物的凡手段,无形之中,锻炼精神,使之强化。 而在不停搬运和与之反应的过程之中,这种香品本身所包含的灵蕴力量亦将缓缓融入识海,成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所以李柃很快就得出结论,这种香品,炼魂的效果犹胜于信灵香,乃是专门的淬炼精神之香品。 “这种等级的龙火香,大抵可以做到一万符钱之内的成本,对外宣称两至三万,再上金钱会的拍卖行炒作一番,轻轻松松便能上十万去。” 李柃是根据法器价值二三十万以上来计算的,那是可以长期重复使用的物品,能够切实提升修士的战斗力量,穷散修要积攒好些年才能买得起一件价值上十万的真正法器,所以平常多是以精金锻造伪法器,将就着使用。 这种龙火香,摆明了就是定位于那些宗门世家的精英弟子,嫡系传人之流防身保命所用,所以一口气开销半件或者一件法器的价钱,已经算是实惠。 当然,他在这样的生意当中也无法全取其利,总还得分润出一些,所以实际上也就赚个几万的样子。 “至于神精香,看起来同样品级不凡,就是不知该定个什么价位才好。” 其实那种荃蘼草,在鲛人国中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只是一些鲛人凡民偶尔会拿来炼制精油,制作成为风油精类的药品。 它的价值,可以说是相当低廉的,产量似乎也不小。 但是李柃明白,只要自己有心,完全可以彻底改变这种局面,将其变成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用得起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下定决心。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部都要! 几乎完全相同的神精香,可以一种为原品,一种为特制品,借其他香品特色以增效,视之性味更加,档次更高! 但是这两者香品作用几乎是相同的,就算有所差别,也不会拉开太大差距!” 李柃决定,将其中一种神精香另外取个悟道香之类的名头,结合筑基丹的炒作手法,声言其有帮助开悟突破之功效。 这种事情,本就在于安慰,也很难以行之有效的方法进行测定。 一切单凭心意,信之则灵,不信则不灵。 但唯一点,他依旧保留了普通人能够用得起此香的可能,将其中一种定位于低端市场,只要花个上千符钱就能买到。 这已经接近于遐草香的价值了,但相比同胞兄弟的所谓“悟道香”,打算卖上数万去,完全称得上是良心。 “就这样吧,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和割韭菜相比,李柃更愿意劫富济贫。 就在李柃这边和奇珍楼密谋协商,暂时握手言和之时,万里之外的积香宗山门前,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也终于踏上阔别已久的故土。 几名执事模样的巡山弟子呆呆的看着他,忽的面色大变。 “不好啦,舒长生回宗啦!” 第352章 舒长生相亲记 “夭寿啦,那个混世魔王回来了?” “在哪儿在哪儿?” “正在山门进来呢,那个家伙果然已经炼气后期了!” “他在外游历多年,早就应该回来了的,但后来不是说窥见了筑基希望,不成筑基誓不还的吗,难道说,这次是回来准备筑基的?” “天啊,怎么偏偏是这样的家伙……” “不行,得赶快通知大伙做好准备!” 一阵鸡飞狗跳般的慌乱中,这几名巡山弟子想起了此前那些年头被这个舒长生支配的恐惧。 新弟子不识得此人,不禁问道:“师兄师姐,那人是谁呀,你们为何如此紧张?” “小子,听好了,这是咱们积香宗一大害,败类中的败类,混世小魔王舒长生!你可千万离他远点儿,否则被恶搞了后悔莫及!” “什么嘛,看起来也平平无奇的样子,用得着这样吗?” “一言难尽,唉,总之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就是了。” 舒长生浑然不觉,笑眯眯的朝远处山道上认识的同门招呼道:“哎,那不是童师兄和莫师姐嘛,你们好啊,我回来啦!” “这不挺有礼貌的吗?”同为巡山弟子的后辈转头看向童师兄。 “别被他骗了,无论什么时候面对这家伙都得保持警惕。”童师兄一脸严肃道。 “对!”莫师姐咬牙切齿道。 后辈简直莫名其妙。 只见舒长生一脸开心的走进了山门,期间已经有舒家人得知消息,出来迎接。 “长生,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不事先通知一下。” “我也是临时决定回来的,可能信都还在后头吧。” “原来如此。你爷爷这会儿还在忙着给宗里盘账呢,先回家吧,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 一如其他归宗弟子返回的场景,舒长生规规矩矩给家人长辈见礼,整个人都沉稳大气了很多。 不久之后,舒望生闻讯回来,欢喜得哈哈大笑,下令遍邀亲友,大摆宴席。 舒长生回来的第一天,就在这平静之中度过。 第二天,他去内门看望同侪。 毕业十年,前后几届的外门弟子们已经各自走上了不同的岗位,有的成为其他工坊的制香师,鉴定师,到外地香市自谋出路,有的留宗任教,如今已经是学院之中的师者,有的成为宗门护卫,巡山打更,有些执事吉祥坊,或者在港口做着一些基层的事情。 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还只是凡民,并没有因为拜入山门就逆天改命,成为仙师,但与修炼结缘却是确切无疑的,就算自己没有根骨天资,后辈成为修士的机会也大上许多。 他们也掌握着基本的香道知识,能够辨识灵材,调配香品,普通凡香,低阶灵香,大多数都不在话下。 以此为枢纽,仍然保持着与宗门,与同学的联系。 舒长生拜访了不少人,出人意料的老成稳重,再也没有像过去那样惹是生非。 许多人都忍不住说,这小子终于长大了。 想想也是,人总是会成长的嘛,不可能一直都是那个喜欢恶作剧捉弄人的混小子。 还真别说,稳重起来的舒长生,确确实实已经有了几分青年俊彦的样子。 舒家堪称积香宗内新晋豪门第一家,宗主和夫人暂未有子女,也没有少宗主之流跟他抢风头,他这个舒家大少,算得上是不少人心目中的高富帅。 自然而然,就有人打算给他张罗相亲,舒家的父母也跟主事的爷爷说了。 舒望生深以为然,于是找了个机会与之谈心:“长生啊,你这些年到处乱飘,一转眼都三十六岁了吧。” 舒长生大为不满:“爷爷,什么叫做到处乱飘,我这是游历闯荡呢!若不是在外探了几座洞天秘境,寻了些珍宝灵材,能有处事经验和江湖见识么?” 舒望生道:“好好好,闯荡闯荡,不是乱飘……不管怎么说,也该是时候成家立业了吧?” 舒长生吃了一惊:“成家立业?您的意思是……要我成亲?” 舒望生道:“对,你都已经老大不小了。” 舒长生道:“怎么可能,我才三十六岁,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舒望生道:“三十六岁怎么了,想当年爷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呃……这么大的时候……” 正常人家的爷爷,应该说想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爹都会打酱油了。 可猛然说到这里,舒望生才省起,自己好像没有资格这么说。 舒长生暗笑:“想当年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外面到处乱飘,没个着落呢!” 这是大实话,加入积香宗前的舒望生哪里是如今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根本就是个落魄散修。 凡世间的庸脂俗粉他看不上,女修士又看不上他,还是在后来才找了个心仪的凡民女子成家,好不容易撞大运加入积香宗成为元老,把子女接来宗内居住,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啪!”舒望生一拍桌子,恼羞成怒,“少废话,给我相亲去!我联系了宗内钦天院林掌院,天工院南管事,还有戒律院羊长老三家的女子,给我好生应酬,回来告诉我相中哪一家的,我好早做准备!” “没有必要吧?”舒长生眼珠子一转,沉声说道,“爷爷,实不相瞒,我在外面有人了,我有心爱的姑娘,她……” “得了吧!就你这副吊儿郎当的鬼样子,不给你安排相亲谁看得上!”舒望生根本不给他面子,直接打断道。 舒长生颓然,这话未免也太重了吧。 又过了一天,舒长生如约来到宗门后山的小湖边,与舒家安排的林掌院家孙女林姑娘相见。 这是一位年纪三十出头的师妹,晚了他五年才入学,但因只受十六年高等教育,反倒还早一年出来历练,如今就在吉祥坊内担任鉴定师。 她似曾也听说过舒长生的大名,好奇问道:“舒师兄,为何我听几位师兄提起你,一副悲愤难忍的模样,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都说闻名不如见面,这个舒长生还是有些小帅的嘛,而且家世不错,若能相处,倒也是个良配。 舒长生有些尴尬的摆摆手:“往事不堪回,不堪回……” 林姑娘哦了一声,很识趣的不追问。 大概是年少无知的时候不懂事,闹出过什么矛盾吧。 两人笑谈一番,说了些宗内宗外的趣事,临分别之际,舒长生突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的对林姑娘道:“师妹可曾听闻屎里炼香之术?” “什……什么?”林姑娘怔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刷的一声,舒长生掏出一个精致无比的玻璃小瓶,从中喷洒些许香水在空中。 “你闻闻看,是不是有种茉莉花香的气味?” “怪好闻的,有种润润的质感。”林姑娘依言闻了一下,心想一定是自己耳背听错了,还好没有贸然搭话,否则定然失礼。 舒长生一脸神秘道:“这就是咱们宗里的人香秘法,屎里炼香提炼出来的合成香水啊!师妹难道不知道么,找个茅坑舀出一坨新鲜干净的便便,从中可以提取出《香道大典》里面提及过的特殊物质粪臭素,此物在浓缩状态下呈现出强烈粪臭味,但稀释万千倍之后,反而具有了香气,可经调制,配成茉莉花香的成色呢。 平常茉莉花香,需要经由天然花瓣提取精粹,低效之极,而用这种办法,可以人工合成,非常方便且成本低廉,你看,我一炼就好一大堆,送你几瓶,用完了尽管问我要……” “呕!”林姑娘面色大变,连告辞都来不及说,匆匆逃离。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个人……真的有毒啊! “嘿嘿嘿嘿……”舒长生一脸狡黠,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日,南姑娘,羊姑娘相继和舒长生相亲,但回去之后,俱皆神色凝重,第一时间就从家中淘弄各种香品香水,但凡有茉莉花香味的,一股脑儿都丢掉。 这里是香道宗门,人人都用各色各样的香品,胭脂水粉当中更缺不了各种熏香和名贵香水。 像她们这样出身不错的女子,集齐百花品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凡间堪称价值不菲。 “哎呦喂,我的姑娘哎,怎么把这新买的香水都丢掉了,这不是坊市里面刚进的货吗,南洋国内好大一片茉莉花园采集的花瓣才能提炼这么一小瓶呢!”侍奉的仆从,嬷嬷大为不解。 “别跟我提茉莉花,谁提我跟谁急!”两位姑娘各自在家,不约而同说道。 “舒长生,你怎么回事,安排三家跟你相亲,三家都不成!” 舒家宅院中,舒望生大为光火,他堂堂筑基长老,不要面子的吗? “长生啊,你到底怎么搞的,这三家姑娘都是拥有修炼资质的,虽说以外力辅助晋升,筑基前程堪忧吧,但好歹也比那些凡民百姓更强,而且她们家里也不是什么散修小户,好歹是宗内头脑的家门呢,不要太挑啊!”舒长生的娘亲也忍不住劝说道。 舒长生一脸无辜道:“人家看不上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凭着仗着爷爷是长老强迫人家吧。” 舒望生恼火道:“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捣的什么鬼,定是又故意捉弄人家姑娘了!” 舒长生被戳破诡计,倒也不慌不忙,只是淡然道:“算了,老头子,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现在还没有那闲工夫考虑什么成亲的事情,我还要许多大事没有做呢。” 舒望生道:“你能有什么正经的大事?” 舒长生道:“筑基算不算?筑就道基,前程无忧,这可是未来数百年的要紧事,如若能够一门双筑基,便是整个家族都能兴旺达的,不比什么传宗接代要紧得多? 再说了,若我有数百年寿元了,还要什么传宗接代,我自己都比子孙长命呢!” 舒望生哽了一下,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好久,他才讪讪道:“可是,筑基也跟这传宗接代不冲突啊……” 舒长生道:“那么麻烦,还有因果牵连,我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计划自己开宗立派的事情!” “什么?”舒望生惊讶道。 舒长生说到这里,突然来了劲,对他吐露心声道:“没有错,我若筑基,也要学宗主开宗立派,成就自家的伟业,这是另外一桩大事情! 嘿,我有这大好的修为和精力,不投入到无限的求道上进之中,反而要为家室所累,岂不是浪费?” 舒望生被骇得不清,面色骤变道:“反了你小子,身为积香宗人,出身宗门,谈什么开宗立派,留宗任教,将来接任长老之位,不是更加稳妥?” 舒长生撇撇嘴,道:“我才不要,这样做顶了天也就是个积香宗的长老之流,哪里有开创自家的基业来得痛快?” 舒望生道:“勿要胡言乱语!” 舒长生道:“我说老爷子,你急什么,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坏事情,连宗主都鼓励我们这样做呢,照我说啊,他的器量可比你们这些老人家大得多了。” 舒望生听得此言,不由沉默。 他是比较传统的散修出身,讲究投效宗门,从一而终,像舒长生这样嚷嚷着什么自行创业,总感觉是大逆不道的举动。 但令人费解的是,宗主一向以来,无论在公在私,又都的确鼓励弟子们自行创业。 他在乎的是道途名分,传承因果,而不在宗门势力。 所以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应该训斥还是鼓励。 “总之,等着瞧吧,我舒长生迟早也会是一派之主,香道巨擘的,到那时候再找个天仙般的女子为良配,岂不羡煞旁人?”舒长生终于找到机会,趁胜追击。 舒望生回过神,鄙夷道:“看看人家李宗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玄辛国驸马,这么多年过来,和穆夫人夫唱妇随,恩爱有加,这才有本宗蒸蒸日上的事业,你连自家婚事都搞不定,还想当什么一派之主?做梦去吧你!” 诛心之言,暴击! 舒长生当场焉了。 第353章 双喜临门   一段时日之后,李柃从北霄岛处回来,特意召见舒长生,与之闲谈。   “长生,这些年来四处闯荡,看起来收获不小?”   舒长生道:“是的,弟子在外游历间,曾经去过竹步国,阿叱厘国,佘兰詟国,卜芳国,昉甾国,赭沙国各地,领略风土人情,见识四方道友,方始知晓,师尊所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确为至理,我学到了许多东西。”   他挑拣着说了一些趣事,还有各地的奇闻见识。   从舒长生的自述之中,李柃了解到,这个弟子在外也曾被人欺骗,暗算,幸亏有宗门所赐法器护身,方才得以反制。   亦有江湖恩怨,儿女情长,他的确曾经遇到过一名心动的女子,只可惜江湖路遥,几番命运弄人般的误会之后,已经越行越远。   他还曾经倚仗神通斩妖除魔,被凡俗小国奉为仙师,甚至许以功名利禄想要将其留下,不过舒长生并无心于此,效仿古时的奇人异士挂印而去,只留下海外仙宗和香道的传说。   一次又一次的经历,都在化为成长的资粮,不断改造或者巩固着他心中的某些理念,逐渐成为今日的模样。   不过在这当中,二十余年的宗内经历才是基础,这决定了积香宗弟子们的本来面貌。   李柃耐心听着他的讲述,末了才道:“你可知,我为何鼓励优秀弟子到外面走走看看,而不是和其他传统宗门那样直接留在宗内履职任事?”   在李柃的坚持下,积香宗的弟子们实行各择前程的自由选择,如若受完十六年高等教育,除留在宗门执事之外,还可以去往香市或者其他势力担当供奉等等职务,全凭各人意愿。   但是当中的一些顶级人才,如舒长生这般的,多出四年师范之学的教育,且都不急着任事,而是要先随意游历闯荡一番,提升自己修为实力之余,积攒经历见识。   这甚至会影响到宗内对其的评价,每年在外也不是放飞了事,而是要定期传讯汇报,以便宗门掌握其动态。   舒长生因是舒望生之孙,享有一些特权,但也没能例外,只是李柃贵为一宗之主,不会轻易过问这种细节,才让其在归宗之后亲自做个总结。   在这时候,他向舒长生提出了一个问题。   舒长生道:“大概是想让我们开阔见识之余,培养胸怀天下的器量吧,我此番游历,最大的感受便是天地真的广阔,各路英雄豪杰也不可胜数,如若只把眼界放在宗门内部的一亩三分地上,迟早要内卷。   而且我等若为师范,言行举止必将影响后辈晚生,太过狭隘并不可取。   以前宗门是没有条件,只能缩减培养年限,但若逐渐步入正轨,得有起码的见识和经历才能为人师表,或者担当宗门的重要职务,光凭在宗内的二十年其实还不太够用,加上在外游历三五年至十年,那才差不多。   如若想要胜任宗门长老之位,那就更加缺不得学习和成长了,空有数百年修为而无数百年能力,心性者比比皆是,其实绝大部分人都是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   李柃道:“不错,游历闯荡是草莽散修常态,终其一生都处在这个阶段,我等虽然依托基业,正在逐步转变成为豪强,可也莫要失却初心,忘记自己的和先辈的出身,若不然,渐至流俗,不见大道。   不过经历过这一阶段之后,你也应当认识到,有恒产者方有恒心,草莽散修的缺陷是显而易见的,到处游历闯荡,不事生产,终究无益于宗门,无益于万民,非我入世修行之法。   如今既然已经回来,那就要好好收心,以求下一阶段的成长。”   舒长生道:“师尊所言极是。”   李柃略作沉吟,道:“按照宗门规制,筑基当为真传,但你现在都已经窥见自己筑基关窍了,无论能否成功,我都传你一门本道真传秘法吧。   这一真传秘法,是众妙化香诀当中腐尸恶秽臭,虽然不如其他香气神妙,但却堪称我香道之中杀伐第一之性味,因你生来鼻窍有异,耐受性高,才为你量身定制,好生用心修炼。”   舒长生大喜过望,拜道:“谢师尊!”   李柃欣慰的看着他,微微点头。   此前李柃也不是没有培养过炼气后期的弟子,但大多都是带艺投靠的九灵门丹师,或者辛大元,舒望生之流的老狐狸,可塑性不高。   这个舒长生虽然小有怪癖,但却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人物,而且已经拥有了确凿的晋升希望。   现如今,自己的香道班底都是内门出身的积香宗弟子,一手打造出来的人才。   也该是时候拔擢一些人,栽培出筑基真传之流来帮助自己了。   好比九灵门那样,开派祖师石玑子事了,都还能够支撑下去。   它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几名足以挑大梁的筑基真传。   李柃略作沉吟,又道:“你应该知道,修为圆满之后,只差一个契机,能够过去便是鲤鱼跃龙门,过不去就永远都过不去。   这种事情,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最近炼制有一种新香品,名为神精香,就给你试用一下吧,除此之外,你这般筑基有望的弟子,能够分配一枚筑基丹,以增助益,你爷爷已经替你提交了申请上来,我会尽快批准,到时候自寻机会服食了,好生闭关去。”   舒长生奇怪道:“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宗门什么时候多了这般好的福利?”   李柃干笑一声,道:“这些年,宗门有钱啦!”   钱从何来,他不多说,反正区区几枚丹药,支付得起。   “若你能够成功筑基,便按照宗门规制,在本宗服役甲子之年,兼作历练,到时候我再助你开宗立派,成就自己的基业。”   李柃给出了许诺。   ……   此后舒长生便按照李柃的安排闭关突破。   在这等大事面前,舒家长辈的安排也只能暂且先退让,不再唠叨什么成家立业。   李柃又招来另外一名内门弟子离膺,安排神精香事宜。   这离膺是早了舒长生五年毕业的内门弟子,早早历练回来,在宗门任职,如今是庶政院内一名管事长老。   以他天资,也有望筑基,这些年来,李柃没少花功夫在其身上,但十余年过来,略有坎坷,如今已经服食过一次筑基丹,仍然还没有成功。   平心而论,这样的资质是远远不如自己,更遑论黄云真人那种百日筑基的绝世天才,但在小门小派的势力当中,仍然还能称得上是优秀,比当初那个在玄辛国内蹉跎一生的邋遢道人祝师兄强多了。   李柃难道不想找些炼气数年就能筑基的真传弟子吗?他可太想了。   但那种弟子可遇不可求,也就只能将就了。   除了这离膺之外,如今已经开始以厨艺出道的洛英,还有协助她的宋阳,以及另外一位名为朱利生的新晋内门都是李柃满意的优秀人才,不过他们才只有炼气前期修为,今后成就未可而知。   “师尊,您找我何事?”   离膺年纪四十有一,看起来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恭谨而不失持重的行礼参见。   李柃道:“神精香的事情,我在信中已经和你提及,有所了解吧?”   离膺道:“自是有所了解的,这东西准备上拍卖会么?”   李柃道:“这东西的作用其实与信灵香有些重合,都是淬炼精神的香品。   但和信灵香不同的是,它的作用更加直接明显,甚至就连凡民都可立竿见影般的感受到其深意。   盖因此香气魄能够随着心念而动,哪怕只是用来练习神念驱物法诀都是好的。   我打算将其分为两大品类,针对不同人群,神精香本身就不上拍卖会了,特制一些以此为主材的,取名悟道香,再另行安排吧。”   离膺面露惊讶之色,但他一向以来都唯李柃之命是从,也没有多说什么。   交代一番之后,李柃对他道:“和金钱会交接之事就交给你了,若有困扰,再来找我。”   离膺俯身行礼,道:“是。”   正待离去,李柃叫住:“等下。”   离膺略带疑惑回过头,却见李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隔空送至近前:“接着。”   “这是什么?”离膺好奇打开,结果为之一振。   这竟是一枚蕴含着浓郁灵蕴的三宝浮香丹!   离膺不禁惊疑道:“这……师尊这是何意?”   李柃道:“你为宗门办事,任劳任怨,为此甚至都耽误了历练和修行,这些为师都看在眼里的,但不要紧,这边缺失的修为,可以靠着外物补回来。   以你资质,也不必好高骛远求什么结丹元婴,踏踏实实争取个筑基,就已经算是人生圆满了,此丹赐你,谨奉前圭,再接再厉吧。”   离膺大为感动,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弟子无用,申领过筑基丹都还没能晋升,何德何能……”   李柃摆摆手,打断他道:“不必多言,这是你应得的,就拿着吧。”   同时又叮嘱道:“你的妻子也是宗内弟子,但缺几分底蕴,服之无用,万莫感情用事,先给她用,你自己尽早争取筑基,将来再为其铺路才是正确的做法。   还有,此丹是我私底下所出,莫要声张,以免为同门所嫉,我也不好做人。”   离膺感激道:“弟子省得。”   看着离膺离去,李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暗自沉吟起来。   其实这栽培弟子也是一种投资,无论利益上,感情上,都是己方势力之人,若能成就筑基,终归是有所回报的。   自己手头暗中囤积了一批晋升资粮,哪怕生生的把一名炼气前期扶起来,都不是难事。   但同为仰赖外物,不同弟子利用效率也是有所不同的,像舒长生之流,一枚筑基丹或许就够,而离膺要多花一两枚三宝浮香丹去赌,还未必见得成功。   不过他也不在乎什么额外消耗,因为这仍然在正常人才的范围之内。   除此之外,就是舒家一门双筑基的话,未免有些过盛了,得找些其他出身的弟子来作平衡。   以李柃器量,自然不至于容不下舒家,但若其成为宗内豪强,势必有害,干脆在其成就气候之前就把隐患消除掉。   这才是对宗门,对弟子都负责。   时间很快过去数月,九畹岛东南的附属岛屿上,舒长生闭关之地,一阵充满喜悦的长啸震荡四方,紧随其后,百草枯萎,周边地带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荒芜起来。   守候在外的弟子们惊疑退后,却见那枯萎之势骤停,然后凭空浮现一股黑烟,收了回去。   不久之后,舒长生飞了出来,凌空虚度,赫然呈现出筑基修士的典型特征。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道如烟似雾的黑色身影,呈现出类人的外貌,但却没有五官。   积香宗的弟子们都知道,那是香神具现的形体,只是他这香神似乎别具一格,拥有着完全不同于其他品类的恶形恶相。   护法院弟子们惊讶说道:“舒师兄,你出关了,这是成功筑基了?”   舒长生哈哈大笑,道:“不错,我不但成功筑基,还顺利修成了香神,这便是我的香神,尸瘟道人!”   这是连李柃都未来得及精修的领域,腐尸恶秽臭,用之于对敌,能够在短暂时间内造成大量冥界太岁孢子繁殖,催得血肉腐烂,恶秽入味,毒杀道体。   想要修成这种化香神通并不容易,要么就是像李柃那般能够感应香魄,精细操控,要么就是像神魂本质不易受其侵害,拥有强大的耐受性。   换言之,如此恶臭熏人先熏己,没有一定天赋是不可能修炼有成的,强行修炼,等同于慢性自杀的魔功。   李柃的因材施教很成功,舒长生轻易就把它给修成了,看起来还游刃有余的模样。   舒长生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还不错吧,师尊说我所修这法门是咱们积香宗杀伐第一,说不定我有望成为本宗第一高手呢!”   众人崇慕道:“厉害厉害!”   也有人道:“快把这个好消息上报吧!”   结果众人赶回山门,却见另外一拨人也来报喜。   这一日非比寻常,竟是双喜临门——离膺也成功筑基了! 第354章 真传弟子   积香宗,议事大殿,正堂中。   李柃高坐上,旁边坐着宗主夫人慕青丝,闵莲,舒望生,还有一众宗内院堂掌使,列席长老左右分列,共同分享了舒长生与离膺晋升的大好消息。   李柃大为欣慰,对前来参见的两人说道:“你们二人相继晋升,足以为弟子典范,按宗门例,当许你等以真传名位,傅掌院,这件事情你安排一下,尽快变更宗籍记录,并使内外皆知。”   钦天院傅掌院道:“是。”   天工院安掌院道:“宗主,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辛大元凑趣道:“得好好操办一番才行。”   庶政院林掌院道:“天工院的二位所言极是,不过如今已经是三月底,频繁举办庆典,宾客往来不便,是否安排到年中的宗庆来举行?”   李柃道:“如此也好,庆典还是要办的,就和宗庆一起吧。”   庶政院林掌院又道:“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二位真传同在今日晋位,应该如何排定次序?”   钦天院傅掌院道:“这个简单,宗门早有规制,按章办事便是。”   李柃道:“那你给大家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钦天院傅掌院道:“离膺先行晋升,比舒长生早了一个时辰,且本身年纪又较长,当为大师兄,舒长生就居二弟子之位吧,再有后来者,依次排序。”   众所周知,筑基以上才是修炼的起点,拥有筑基以上修为者方为真传弟子,能够得享名位,拥有道龄,道号,这是生怕炼气境界与凡民同寿,隔个几十年就夭折一代,多有不便。   积香宗虽不效仿古之宗门出世脱俗,但却也同样是在筑基以上才开始排定真传座次,如今确定下来的二代弟子便是如此。   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异议,所以很快就得以一致赞成。   舒长生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只是难免有些遗憾,回到家后,忍不住对舒望生道:“我还以为能够成为积香宗大师兄呢,没想到离师兄这么凑巧,也赶上了。”   舒望生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是凑巧吗?”   舒长生奇道:“爷爷这话是何意?”   舒望生道:“那个离膺我也知道,此前倒是颇有几分潜力,但也不见得能够想筑基就筑基……   这赶巧,可实在是太巧了。”   他是个老江湖,隐隐察觉到了几分什么,但却又没有证据。   不过,就算有证据,又能如何?   真正强大的长老,或许还能与宗主分庭抗礼,但在新立的积香宗不存在这种东西。   像他这种弱势长老,也只能感慨一声,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了。   是年,积香宗创立近四十二年,终于产生了筑基真传,而且还一下就是两位。   消息传出,举宗轰动。   舒长生和离膺两人一跃从内门晋升真传,成为李柃弟子当中的领袖人物。   浮云台上,李柃和妻子谈及此事,也是颇为感慨。   “宗门规制之中,弟子和弟子也是有所不同的,当中外门者,称作记名弟子,预备弟子,我当初在玄辛峰上的身份也就是一个未曾正式加入的外门弟子,被派驻在玄辛国中为灵香匠户。   这在积香宗当中,对应的是香市执事,各方工坊作场学徒,制香师,鉴定师。   内门弟子更高一层,乃是正式的弟子,但基本上都是开坛**,公开授课所产生,与各峰峰主,宗门长老并无直接的联系。   他们是隶属于宗门的基层人员,不属于任何派系党羽,乃是宗门的基石。   传统宗门当中,巡山,护法,执事之流,大多都是产生于这一阶层。   在这当中,亦有一些优异者会受到宗门长老甚至宗主的青睐,纳为亲传。   按理而言,全宗上下的弟子都与我这个宗主有着师徒关系的名分,但更接近于当今学院派的师生,大广场上听传功长老授法,吃的是大锅饭。   这种亲传弟子才是传统意义上的师徒传承关系,吃的是小灶。   我为革新教育,同时也是防止长老弟子拉帮结派,在积香宗内取缔了这一名位,但碍于秘法传承和各种高深技巧难以假手学院师者,这种关系仍然存在。   它是因秘法传承而产生,称得上是根深蒂固了。   在此之上,还有宗门之中最贵重的传承者身份,那就是真传弟子。   真传弟子是道统的嫡系继承人,拥有着堪比管事长老一级的权柄和身份,也可以号令弟子,执掌宗务,相当于帝国的皇子之流。   他们是弟子当中的佼佼者,拥有参阅宗门藏书之中的所有禁忌和秘录的权限,宗门长辈也可以任意传授他们任何神通,功法,能够学到多少全凭本事。   一般宗门都会把从小培养大的弟子列为真传,像闵莲,舒望生这种半路出家的直接就当长老,这当中最重要的区别就在于,继承权!   一名位高权重的长老,就像是权臣,他可能力压真传,主宰宗务,但却永远都只是长老,只有真传弟子出身,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九灵门就曾陷入过濒临灭门的危机,但它有四大真传,原玎继承了石玑子的道统和法统,顺理成章成为门主,这就是真传弟子能够自立的作用。   现如今,本宗也终于算是拥有真传,基业树立起来了!”   慕青丝笑道:“夫君的大业,成功一半了呢。”   李柃道:“不错,香道之兴,始于真传,下一步就是扶持着他们继续成长,乃至各自开宗立派,为我香道开枝散叶了。   这虽然于我个人修为没有什么助益,但却堪称是莫大的因果,在高深层次有着极大的作用。”   低阶修士重修为法力,高阶修士重因果功德。   李柃隐隐有个预感,将来基业兴旺达,弟子自立之际,才是自己脱流俗的契机。   或许那时候,晋升结丹真修的机缘就圆满了。   李柃又再论及两名真传各自的秉性。   “舒长生性情开朗,为人洒脱,虽有怪癖,却不失为磊落之辈,所修法诀是我所传的腐尸恶秽臭,能化尸瘟香神,征战杀伐。   今后就让他往力战护法的方向展,攻略毒道。   离膺老成持重,为人沉稳,但却又不乏长袖善舞的手段,天资虽然比长生平庸了一些,但在筑基当中,也称得上是中等了。我并没有传他真传秘法,但非秘法的部分,他自己也修习得差不多,且草莽江湖之中,三教九流都有打交道,辛大元也曾对他提点不少,历练经验丰富。   我打算让他负责与金钱会拍卖行的交接,主持新品灵香的上架分销事宜。   如若他足够聪明的话,就会知道,这是积攒人脉,构建的关系的大好机会,将来自立门户,所得益处绝不逊于舒长生所修的真传秘法。”   李柃一贯以来都坚持因人而异的施教之法,不同秉性,志趣,当然要按照不同的方法来栽培。   如若让舒长生去负责交接事宜,没几下就把人得罪光了,说不定还会给积香宗带来什么屎里炼香的污名。   慕青丝这时候也听闻了那件事情,失笑道:“对,要真是那样,夫君你就算跳进大潾河都洗不清了。”   同样的,让离膺去研习功法,提升实力,迟早也得流于平庸,闹个不伦不类。   宗门修士并不意味着能打,在强者的庇护之下,做个太平修士就算了,经营势力才是他们这种人的本职。   更不指望他冲击什么结丹之境,那还不如多睡几个好觉多做几场好梦,梦里啥都有。   “六十年,最快六十年,最长不过百年,就可以尝试着让他们开宗立派,自立门户了……   我这个做师尊的,只要把他们扶植起来,建立积香宗势力之下的附庸势力,就算成功。   不过,也要杜绝一些道途分裂的隐患,从体制上面进行优良的顶层设计,如此方才不亏祖师之名。”   自立门户是开枝散叶的必由之路,但也存在着分裂的隐患。   如何又统一,又扩张,这是一个辩证的问题。   当中矛盾,李柃自是有所认识的,也已经想好了一些办法来解决。   消息很快从宗内向宗外传开,各方盟友,亲友故旧纷纷来贺信,就连远在玄辛国的黄云真人都有所听闻。   说起来,这也是她的徒子徒孙。   只是李柃自立门户之后,慕青丝也脱离了宗籍,她跟舒长生等人就隔了一层。   黄云真人托尚长老送来两枚下品灵丹,并表示将派玄辛峰的韩谷生前来参加庆典,先认个面熟,将来若有机会走动,才好知道彼此渊源。   妱夫人,海姬,莫清平等前辈高人同样为李柃贺,也顺道知晓了他弟子的名号。   普通弟子,除非是洛英受妱夫人偏爱,能入法眼,其他都无足轻重的。   毕竟再聪慧,再讨喜也好,几十年过去,化为黄土,就都没了。   但筑基真传不同,好歹算是个人儿了。   修为实力,人品才情暂且抛开不论,能活个几百年,维持长久稳定的关系,这就是获得认可的前提条件。   ……   与此同时,北霄岛上,关于神精香的讨论也甚嚣尘上,渐渐占据了舆论的主流。   各方对于此物的功效认定众说纷纭,有觉得有用,也觉得没用的,但毫无例外的,却又都对相似之物悟道香予以充分的认可。   原因无它,这名字,取得实在是太高深,太妥帖了。   瞧瞧这甚悟道,关键在于一个悟字!   精神之变,懂了就是懂了,不懂终究不懂。   你不懂,那是机缘未至,也不能怪人家香品不是?   然而人是很难承认自己平庸愚钝的,哪怕凡夫俗子,愚氓之辈,但凡有幸闻到此香,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气机浮动,心血来潮。   隐隐然间,有种被牵动了精神的感受。   金钱会拍卖行,负责拍品上架和定价方案诸般庶务的执事,长老们齐聚一堂,共闻此香。   微润的幽寂暗香浮动间,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自己识海深处的变化,精神牵引,征兆明显。   “的确是比神精香明显许多。”   “如此一来,基本就可以确定了,神精香为不入流灵香,拥有与信灵香类似功效,但提升效果有限,单价宜当以一千多符钱为基准,各坊市以实际情况上下浮动,不得过五成……   悟道香是其精炼提纯之产物,定位珍奇类宝物,下品品级,单价三万!”   “秀长老,积香宗那边的报价是三万六千起,这会不会略低了一些?”   “不要紧,这只不过是普通悟道香的单价,积香宗若有意,完全可以制作特级悟道香,特特级悟道香,珍藏版悟道香,绝版悟道香,黄金悟道香,宝石悟道香……”   “有理,我们只要对自家行会负责,具体到如何做,完全可以看实际情况嘛,能多卖出几份给各方名流,豪强,高人,那就多卖几份,但是散修的钱也不能少赚,还是要有踏实点儿的价位的。”   “既然如此,回给积香宗吧。”   这个提议很快呈上,然后又化为商会密函呈送到了李柃案头上。   积香宗,浮云台上,李柃看完金钱会那边的回复,面色莫名。   但只要基本盘不变,这些也未必不能接受,当即同意了金钱会的提议。   这边洽谈完毕,类似三宝浮香丹的分销渠道也明确下来,北霄岛上的香市,金钱会名下所属的拍卖行,甚至前段时日多有龃龉的奇珍楼都获得了悟道香的经营之权。   神精香则主要归香市打理,这种面向大众的香品销量很大,细水长流之下,也是非常重要的利润来源。   不久之后,他召来离膺,吩咐一番,正式把这件事情交给他负责。   其实离膺早在此前就已经奉命代理,但这一次不同,他拥有了筑基真传身份,愈的名正言顺了。   和金钱会的对接级别也得到了确实的提高,许多事情都不必再来回请示,拥有了更大的自主之权。   李柃开始有意识的培养他的班底,树立其权威。 第355章 积香世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间,数年过去,积香宗的人才局面大为改观。   这是积香宗成立接近半百之年的关键时期,以一代人二十余年成长时间为限,又二十余年生养成长,就足以展出多个阶层,不同层次的人口与基层底蕴。   炼气后期,炼气中期,炼气前期,乃至于普通凡民的平滑阶梯顺利成型。   积香宗内,除舒家这样得了先机的幸运家族,逐渐出现不少土生土长的本宗家庭。   他们以一家数口十数口为单位,或祖上为修士,后代为凡民,或正好反过来,凡民子弟成为了修士,兴衰成败,各有不同。   但相同的,都是积香宗人的身份。   绝大部分宗内弟子祖上是外来人口,但是其父辈在宗内扎下根来,自己出生年月比宗门创立还晚,那从一出生开始,就拥有了宗籍。   其成年之后,或为附庸杂役,或为香市执事,或为内门弟子,也会融入宗门生活。   此后各有子女,传宗接代,便做到了父母辈,甚至爷爷辈。   新生代的弟子便可以称得上是祖上三辈皆为宗人,完全的本乡本土出身了。   在新生代成长起来的同时,第一代移民,除舒望生,闵莲这样的筑基长老,其他的也基本都已老迈,相继寿终正寝。   就连一向身体硬朗的辛大元都正式告老退休,颐养天年。   他已经老了,没有办法再做事,未来是年轻人的时代。   当这份辞呈递交到浮云台上之时,李柃才恍然惊觉:“老辛都已经快要满百岁了!”   这家伙加入宗门前就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四十余年过来,的确也干不动了。   “算了,以前的因果也算了结,是时候该颐养天年了。”   仔细想想,就算是炼气后期修士,干到一百岁才退休也已经够老。   他为宗门奉献了大半辈子,是时候该享福了。   于是亲自审批,准予管事长老的待遇退休荣养。   这人其实是有机会筑基的,但在最初的香道试验当中怂了,没能像闵莲和舒望生那样逆天改命。   此后,玄辛历三零七五至三零七八年间,内门弟子朱利生,洛英等人6续筑基。   似乎是因离膺和舒长生开的好头,后续弟子们大受激励,再有充裕的资粮供应,人才便如雨后春笋冒出来。   这其实也有李柃暗中洗白黑吃黑所得,逐渐将大笔海盗财富消化吸收的原因在。   为了制造更多筑基真传,他是不惜代价的,几年间就花销了数十枚筑基丹,惠泽五十余人次。   结果还算令人满意,短短几年内便再添两名筑基弟子。   于是,李柃继续将大笔资粮开销在此,积香宗人才辈出,新的香品也6续有成。   玄辛历三零八零年,宋阳筑基,李柃布玄台香。   玄辛历三零九零年,李柃布结愿香,辟寒香,再数年,又一名为罗道的弟子立功晋升。   玄辛历三一零零年,李柃布熏肌香,打通香道修炼途径,渐至关键之境。   玄辛历三一一零年,李柃布飞气香,更进一步完善香道修炼体系,更具自洽性的炼气筑基体系建立起来,杨子莹晋升。   ……   “时间过得还真快,这一转眼工夫,又到积香宗举行焚香盛会的时节,又有展销会可逛了。”   “届北海珍宝巡回展销在四十年前成功举行,此后每隔十年举行一次,与宗门大庆相互绑定,如今已经成为知名节日,这成交额也是节节攀升,听说今年准备充裕,有望突破百亿大关呢。”   “隔壁珍宝阁也曾举办过不少类似的大会,但那些个奸商哪里有积香宗厚道,这里的焚香盛会可是实打实的分享香品,赠人机缘的,还有投彩,博戏,美食节诸般花样!说起来,还是李宗主懂我们这些散修呀。”   “是呀是呀。”   就在这时,几名谈论着的散修突然看见,天上有一群人飞过。   “咦,那些都是筑基修士吧。”   “不错,那是积香宗二代诸真传……”   “足足七大真传呀,李宗主可比隔壁九灵门的祖师石大师强多了!”   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如今,李柃的弟子们也开始走上北海修仙界的舞台,开始执掌宗务,为宗操劳。   常来九畹岛的散修们和各路商旅都见过他们,并无一人雪藏。   离膺等人此行前往的地方是宗内山门,不久之后,即至峰巅广场,行至议事大殿。   “宗主到!”   不久之后,执事唱喏,一道遁光从远方飞来,人尚未至,香先入鼻,幽幽然然飘逸四方,整个殿堂顿时如同云雾缭绕,其质似空谷幽兰。   这些年间,李柃明熏肌,飞气二香,都是过去炼气,炼体的补益,结合下汙渊时的精神洗练,身上体香愈纯粹,终于能够在物质世界轻易显现。   常人以为他所用是熏香,实质上是积香法域初成。   众弟子面向上宝座,待得李柃坐下之后,齐齐参拜,口中称道:“拜见师尊!”   “嗯。”李柃应了一声,目光环顾,一个个或老成,或年轻的面孔映入眼帘。   大弟子离膺为人沉稳,个性持重,执掌宗门商业诸事,常与各方接洽往来,多年历练,堪称刚柔相济,八面玲珑。   二弟子舒长生为人洒脱,性情开朗,虽有怪癖,却不失为磊落之辈,所修法诀为腐尸恶秽,尸瘟香神,近些年亦攻毒道,实力愈高深。   三弟子朱利生治学有方,颇有其师之风,协理天工院诸事,善法术研究和香方探索,深得积香真传,兼为《香道大典》编修。   四弟子宋阳敦厚勤勉,任劳任怨,负责宗内杂务得心应手,为广大同门所信任,与离膺一内一外,堪为左膀右臂。   五弟子洛英以厨入道,誉满北海,创有人间百味与香食烹饪之法,多有前辈高人赏识,亦前程可期。   六弟子罗道为人骄傲,清高冷峻,但才情过人,学院时期就以炼气未满周年,创下积香宗内晋升筑基之记录,所修法诀为天香引诸法,精修龙火香神。   七弟子杨子莹博闻强识,聪明伶俐,善触类旁通,兼修百家,主修之法并非宗内所传香道神通,却反而是香阵,香丹,香器诸般旁门,修有飞气香神。   足足七大筑基真传,比过去丹道大师石玑子几百年间攒下的基业还要更加底蕴深厚,所以就连散修们都知道,积香宗的祖师李柃比石玑子强,积香宗的前途也比九灵门要光明得多。   李柃本人,自然也是颇具成就之感的。   “师尊,不知您召我等所为何事,可是香市展销会那边还有什么重要之事吩咐?”   见礼过后,大师兄离膺代表师弟师妹们出列言,询问李柃今日相召缘由。   但疑惑的是,在场只有自家师门之人,并无其他宗内供奉,长老,就连师娘也未曾出面,看起来又好像不是宗门庶政。   李柃道:“非是如此,我今日召见你等,是为另一要事。”   众弟子闻言,俱皆面面相觑。   李柃道:“数十年来,你等6续筑基,名声逐渐显现于内外,各自也结交过一些道友朋党,也该是时候自立门户了。”   离膺等人讶然,舒长生面露激动之色,洛英和杨子莹则是一片茫然。   “自……自立门户?”   “难道说,我等在宗门任事的历练合格了?”   “哈哈哈哈,师尊果真信人,我舒长生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李柃看着弟子们不同性情志趣之下的不同表现,淡淡一笑,开口道:“离膺,你常结交三教九流,可创闻香教,烧香辨材,交流论道;   舒长生,你志在力战,修神通道法,可创神香门,护法卫宗;   朱利生,你好学术研究,精研各种技巧,法门,可创传香道,弘我道统。   罗道,你才情过人,擅于天香,可创天香派,修仙问道;   杨子莹,你博学多才,兼修百家,可创焚香门,探索旁门术用。   至于宋阳,洛英,你们夫妻二人可创百味门,继续经营百味楼与香食之道的事业。”   弟子们的秉性,志趣,李柃这个做师尊的数十年间看在眼里,多有过问,引导,自然了如指掌。   这种安排并非强制性的指派,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规划。   弟子们激动过后,有些不解道:“师尊,自立门户所需福地从何而来,是否我等仍在宗门附属灵岛立业?”   李柃道:“这些年来宗门屡番海外置业,又与金钱会深入合作,多有收获,都是在为你们开宗立派作铺垫,你们所创者也只是派系,而非道宗,仍在我积香宗道统之下,条件早已满足。   我所希望者,是分家不分宗,香道始终如一,当奉积香宗为根本,但宗内体制,各行其是,每有弟子探索道途,都分出去,引向不同方向,各自经营结果也各自享有,不归公中管辖。   也即是说,我们的道统是一统的,法统却分多脉,称为一宗多脉。”   他继续说道:“其他道途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也称宗,那也称门,各自都秉持自我理念,相互不服,又因先祖贡献不以,世系逐渐混乱,竟然渐至难以溯源!   时至今日,修仙界已然是法道天下,但是法道由来,以及正本清源的道祖谁人还知?各派祖师都有各自的说法,彼此争论不休,这是文化源头上的不统一。   如若香道能成主流,我等之名隐去亦无不可,但我等为小众,不应如此行事,从今便要为后辈晚生计,梳理清楚各自法统和传承渊源,以便万世流传。”   世间人难长生,而宗门,世家,教派流传万千年只是等闲。   但在流传的过程当中,子孙后辈不知先祖,先祖难料子孙后辈之事时有生。   一个凡民,可能知道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但却未必知道太爷,太奶,祖宗往上多代的名号与来历。   往往只有留下族谱的大家族,或者积年富贵的豪门望族,才会知晓这些。   这是一种继承关系,亦是财富和凝聚力的表现。   当然,这里面也有负面的东西,比方说封建家长的弊端,比方说历史的包袱……   但李柃清醒认识这些之余,看重的是其益处。   现代化的工业时代,社会讲究原子化,主张个人自由,国家一统,这里的时代背景是大前提。   修仙界多为强者大能执掌,一人之力可敌一国,宗门世系也意味着血脉,道统等等重要之物的传承,不可不察。   所以,工业社会搞这一套是开倒车,但修仙社会搞这一套,却是正本清源,造福万世。   只有如此,后世香道修士才是有传承,有道统,有法门的三有修士,不至于轻易流散出去,沦为其他道途的附庸。   除此之外,这种名分与地位也关系着创立道统的因果,李柃欲证大道,隐约察见了其中的玄机,要将香道气运收摄。   这也是天经地义。   众弟子对此倒是并无异议,他们为二代世祖,同样是香祖之一,享有着不小的道途权柄。   但成为大修士,对他们而言过于遥远,此刻考虑更多的是具体的细节操作,比如门派如何选址,弟子如何招纳,彼此之间如何相处等等。   李柃道:“既然采用的是一宗多脉的体制,那么即便法统上各自独立,仍然需要遵从统一号令,服从宗门的大局。   你们仍为积香宗弟子,各脉子弟,晋位真传者仍然要入籍,但相应的,各自享有继承宗位与在此任职的权力,甚至后世宗主也必须从各脉领当中产生。   其他领则为宗门长老,具有参议之权,相互制衡,这是依仿古之大宗峰主的制度。”   李柃大致阐述了一番分权的思想,但在这里,更多是结合修仙界强者一言九鼎,余者莫不服从来说,相互制衡,只适合同阶大境界的情况。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支脉与宗门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协调各自利益的办法了,避免峰主制度的弊端。   李柃做了几手准备,最坏最坏的情况,也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哪怕后辈不肖,多有内斗,搞出些什么靖难之役,夺门之变的把戏,也要给自己把肉烂在锅里面。 第356章 开枝散叶 时逢盛会,积香宗很快就把李柃的这一决定宣之于众,各方俱惊。 “创立门派?” “诸弟子一下都分封出去?” “厉害了积香宗,这一下子,香道真的要大兴了,一口气就多出闻香教,神香门,传香道,天香派,焚香门,百味门六大支脉,声势浩大啊!” “厉害什么,照我说,李宗主这是昏了头,过于冒进了!那么多真传弟子不留着守基业,各自都分家,将来谁还不顾着自己?” “这话说得,好像小家庭就不能调动宗族资源一样,各方豪强以嫡子之身执掌宗族者多的是,这宗门怎么就不能掌控下辖分院了?不过灵峰根脉的故智而已,换个名头你就不认识了?” 囿于自身经历见识,立场也有所不同,大家对此的态度并不一致。 然而无论如何,还是有人鼎力支持的。 各派二世祖们自立门户,当家做主,当然不会反对。 金钱会能够大笔放贷,介入香道,扶植起更多类似积香宗的势力,更是欣喜若狂。 甚至就连奇珍楼等势力,得知消息,都大为振奋,视之为盛宴。 “什么,李柃竟要把自己的真传弟子分封出去?” “是的,消息已经在焚香盛会上公布。” “这可是好事,大大的好事啊!” 云笠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对麾下的管事长老们说道。 奇珍楼人大奇:“好在何处?” 云笠道:“此前他们为同门,力往一处使,浑如铁板一块,然而如今,各自立业,也就多了维护自己的私心。 兄弟阋墙,反目成仇的事情,难道还少了么? 我看这李柃是被一连串的成功冲昏头脑,终于露出破绽了,他这个破绽,就叫做好大喜功,只想着给香道开疆拓土,却忘了巩固自身根基! 等着瞧吧,这些积香宗的二世祖们就算自身秉性能力无可挑剔,后继之人迟早也会有可为我等利用之处的。” 管事长老道:“那我们?” 云笠道:“从今开始,你们盯紧些儿,若有机会,即刻禀报于我!” 他说到这里,神色略为变得复杂,旋即却又笃定说道:“不过我看那李柃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定然也存了趁机稀释金钱会影响,引进各方资助的心思。 那若他的弟子当中,有人愿意与我们合作,入场争执一番亦未尝不可。” 他这一番言论并非空口无凭的猜测,而是结合自己多年观察与了解所得的真知。 李柃主动分割积香宗基业,化为多个弟子名下的门派资产,必有其缘由。 但无论如何,这也给了金钱大道侵蚀的机会。 奇珍楼有望通过其中一二门派施加自己的影响力,重新在落后的竞争之中夺回优势。 或许是抱着他同样的念头,北海修仙界内,四海商会北海分舵各方俱皆对此投以了巨大的关注,甚至就连总会都被惊动,特别派遣了使者过来查看。 一番不为外人所知的密议之后,以金钱会为的老财势力投资扶持,奇珍楼,飞舟会,万宝楼相继紧跟,另有一帮散修出身的筑基修士,炼气修士也把目光放在了即将举行的招募大会之上。 “投效宗门,成为豪强,这就是一个大好机会啊!” “我等在此漂泊流浪已久,也该是时候洗手休养了!” “习成文武艺,贷与豪强家,做散修哪里有做宗门长老,世家供奉来得自在?” 坊间对积香宗的历史并不陌生,积香宗内豪强世家虽然不多,但是数十年间,就已经出了舒望生这么一位筑基修士,后辈当中还有舒长生。 这简直叫人眼红嫉妒啊! 自己若非如此幸运之辈,混得个辛大元之流的待遇也不错,再不济就是其他宗内家庭,多多少少给子孙后代留点儿修炼上进的希望,不要炼气一辈子,不成筑基就再无希望。 修士修炼上进,肯定都是希望自己长生不老,青春常驻的,但能够成功如愿者凤毛麟角。 加入宗门,也不是他们这种草莽人物能有的机会,许多宗门派系,宁可招收一些凡民百姓之子也不要他们。 这不仅仅是忠心,还有可塑性的问题。 宗门新立,是一个特殊的机缘,能够加入其中成为元老,待遇也肯定比兴旺达起来之后再去应聘供奉为好。 于是,但凡有个入世修行,仍然看重功名利禄的,都纷纷赶往九畹岛打探消息。 就算自己不能亲身赶赴,也提前托付亲友故旧,打探清楚具体的情况。 世俗国度,凡民百姓们同样把目光投到了这件事情上面,一些王侯将相也起了把自家子弟送入宗门,修法学艺的心思。 退而求其次,就是掌握一些香市份额,或者与之合作,获得一些凡香和灵香的经营之权。 金钱会那些巨头吃肉喝汤,难道他们还不能凑合着讨点儿残羹剩饭? 再不然,闻闻味道也好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积香宗的经营大获成功。 李柃开创一宗,立起基业,收获的不仅仅只是自己的益处,还有别人的信服。 他为整个北海之地带来了太多的改变,乃至于人们都相信,他的弟子们也能延续这个故事,把香道展得更好。 积香宗内部同样在讨论这件事情。 按照李柃公开的表态,宗内人士是可以跟随各位弟子下海创业的,说不定到时候就是一方诸侯,有从龙之功。 当然,留在宗内,也相当于总舵,处在香道的中枢之地。 这里涉及到了一些个人前程和利益的分配问题,是外放,还是留守,都得慎重考虑才行。 但无论如何,肯定会有一些人出走,到时候空缺有了,晋升机会也随之而来。 …… “舒望生申请调派神香门,为他孙子保驾护航,闵莲倒是无意离开,她始终还是要跟着我们的。宗内另外两位供奉,金长老,阮长老,则分别想去闻香教和天香派。 除此之外,还有六院三堂当中各人意向,都在本子里面列着……” 浮云台上,慕青丝协助李柃整理宗内文书,把最近的奏章和请示汇总一番。 李柃略作沉吟,道:“舒望生的申请准了,金长老和阮长老不放,其他炼气境界的,想去哪里去哪里,全部都随各人吧。” 积香宗这些年来展顺利,除舒望生和闵莲之外,又再增添了两位筑基供奉,都授长老名位,只是身为护法,对宗内事务的影响力较小罢了。 但筑基毕竟就是筑基,放在新立的分派,仍然还是巨头,李柃得防着他们一手。 至于神香门,舒望生和舒长生关系非比寻常,倒是不必在意。 而且,李柃也相信舒长生有办法处理好自己和他爷爷的关系。 “这样也好,终究还是要保持一段时间的强干弱枝,不过这次连金长老和阮长老都想着离开,说明功业之心还是不轻啊……”慕青丝说道。 “无妨,区区筑基,在我们手里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而且还可以再找一些人充实长老会,压着他们。” 李柃对妻子说道。 “我打算把鲛人国的鲽儿招募进来,更进一步加强与渊客乡的联系,除此之外,常驻此间的廉泃与我交情不错,真有事情,想必也能出手相助,单只他一个,其实就已经是筑基境界的高端战力,能敌多名弱小筑基了。” 慕青丝有些吃味道:“那鲽儿可是你的崇拜者,想来是愿意帮忙维持局面的。” 李柃哈哈一笑,很明智的没有多言。 除了人事上面的安排,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宗门财产和秘藏典籍的分配。 “人心不患贫而患不均,古往今来,兄弟阋墙,除当真盲目愚蠢,为外界势力所惑之外,还有一大原因就是做父母师尊的处事不公,不能安排好各自前程。 甚至就算安排好了,弟子们自己觉得不公,仍然还是会有所不满,这个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无法解决!” 面对妻子,私下里交谈,李柃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有办法,当然不希望看到他们相争,内耗,但若真的走到那个地步,也只能摒弃私情,秉公处置。 至于公平不公平的问题,各弟子能力,心性,未来前程不一,真要按照平均分配,反而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我所能做的,也就是提出类似六脉会武,斗法比试之类的办法,效仿古人故智来安排。 等到他们各人自立之后,各自基业的展情况,培养出的优秀人才,都可以作为评比的标准。 暂时来看,这样的竞争机制是最公平的,胜利者可以获得更多展资源,失败者也只能心服口服。” 李柃和慕青丝谈及的这一点,其实还颇有漏洞,比方说六脉会武之前,有人忧心嫉妒对方优秀人才,下毒谋害,或者勾结外部势力做其他坏事。 当今的弟子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心性不错,不至于沦落到那样的地步,但人心隔肚皮,哪怕是自己的弟子,究竟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他也不得而知。 故此,只能是从全局出,放眼未来,用体制,用道德去防范。 他提防的比试自己的弟子,而是人心。 李柃又提及另外一个问题:“不过,这些都是财产上面的难处,财产分家,最难取舍,秘藏典籍其实也差不多多少。” 慕青丝道:“是啊,这雨露均沾,流失在外的可能性就大,各授秘法,则难论公平,同门师兄弟看着别人习得神通法术,自己没有,不见得服气。” 李柃道:“所以我以嫡系正宗名义,将一切法门,典籍归于宗门管制,欲学秘法,乃至于真传秘藏,仍然需要通过宗门来进行。 这个权限并无必要和独立经营之权一起下放。” 平常的自主之权下放,是为方便自立门户者各自展。 但秘法传承,仍然归属于道统的因果,这一切都可以集中到主脉的宗门来管理。 这其实也是维系积香宗权威的重要举措。 不方便肯定是有几分不方便的,但一方宗门派系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获得这些传承,佼佼者选择固定时间或者满足一定条件之后才来本宗学艺,既能增添归属之感,又方便宗门掌握具体情况。 这是一举多得。 故此,李柃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主张去行事。 在此之后,随着时日既过,李柃亲自主持着分配各处产业,弟子们开宗立派之事顺利进行。 他给每一名筑基真传都寻了赞助投资的金主,像当年积香宗成立那样购置福地,借贷钱款。 自己也补贴了每人足足五千万符钱的展资金,以及筑基丹,三宝浮香丹各三枚。 除此之外,还有法宝三件,法器,各式不入流品丹药若干。 这些都可以用来招募人才,笼络人心,同时也是为各自的优秀弟子保驾护航。 那些不要钱的普通法门,香谱香方,则是各自抄录一份过去,作为立业之基。 这一点李柃素来做得很好,甚至还曾编撰过能够在坊间流传,普惠大众的《香典简本》以飨散修,就是要把香道技艺尽可能的流传出去。 各门各脉都是传自本宗,自然能够获得这些东西。 但他同时也要求,各脉但有所得,同样要回馈宗门,不得藏私。 甚至还制定了系列的机制,使得彼此之间互有交换,能除会武,比试之外,提供更为卓著的功绩。 后世宗主,临危救难为第一功,开拓道途为第二功,都是上位的依据。 至此,李柃就算是把这件事情做好了。 不觉间,时间很快到了九月份,钦天院傅掌院派人送来新一期的籍册记录,汇总去留情况与各脉的大致人事。 这次分家,宗内流失大半人口和资产,很多东西都在变动,李柃平常不大管这些细节的,此刻也不得不亲自过问。 但就在这时,他忽的心血来潮,翻开另外一册。 那是新一届入学门徒的宗籍记录,他翻开的那一页,刚好就是来自竹步国的学童。 “竹步国池家……池英庭……” 第357章 积香双英   “池家与我有缘,曾赠酴醾香之方助我香道,当时我便生出预感,这一家会诞生出真正意义上的香道天才,继我道统……   难道预感成真了么,此子天赋是否能够满足我所创法门的修炼条件?”   这是冥冥之中的因果牵引,命运相连。   李柃远远没有达到真正大神通者的境界,但却因生来神魂有异,对其有所感应。   看到这一名字,他立刻知道,自己等待的那个人出现了。   李柃身躯一颤,表面没有异样,实际却以神魂出窍之法脱离肉身,降临至下方山门处的学院精舍间。   积香宗的外门学院是一片红砖青瓦的规整建筑,各届子弟送入其中,分成不同年级。   最低年级者是只有六岁的学童,他们将在这里进行为期十年的学习生涯,主要进行读书识字,辨识灵材的基础教育。   然而在这之前,还有一些令外界颇为费解的集体生活常识。   此刻,一年级的学童们都在生活的宿舍大院列队整备,两名助教员协助师范对其进行指导。   “浣衣需注重领口,袖子,跟我照做,先打肥皂……”   这竟然是在学习洗衣。   适龄学童正处在贪玩好动的年纪,也不懂什么上课不上课的,只感觉颇为新鲜,一板一眼模仿。   或许对他们而言,这更像是游戏多一些。   但也不是所有学童都待见。   “老师,我有疑问。”一名看起来出身豪贵的凡人王侯之子举手说道。   “这位是歆国的聂英智同学吧,有何疑问,请讲。”积香宗师者点点头,允许了他的提问。   “我等来此学艺,是为出人头地,为何要做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名叫聂英智的学童问道。   “如若说识文断字有用,那倒也就罢了,可是这洗衣扫地,实在非我等所应为。”   师者闻言,暗自点头,这实在称上是一个早慧的天才种子。   要知道其他六岁学童心性幼稚,阅历简单,能够说一大串条理清楚的活就已经实属不易,能够对宗门的教育方式提出疑问,更是难得之至。   但是这个问题难不倒积香宗师者,他笑了笑,道:“你说得对,以你等出身条件,学习这些毫无用处,但在宗内生活的数年,这些生活琐事都需自食其力,你若不学的话,难道天天穿脏衣旧衣吗?”   “这……”聂英智哑然,好一阵才道,“我可以出钱买新衣,或者让别人替我洗。”   积香宗师者哈哈一笑,道:“入院如入山,钱财乃身外之物,在此无用,你到何处去买?再者,学院规矩是不得假手于人,一旦现,无论情愿与否,双方都会遭严惩的!”   “这……”聂英智只是早慧而已,哪里是成年人的对手,顿时无言以对。   积香宗师范又道:“而且也不是每一人都像你这般富贵出身,这些生活琐事,对其他同学还是颇为有用的。   本宗不用你们真的自己做饭,担柴挑水,但却须知,一米一粟尽皆不易,一屋不扫,难扫天下,你等富贵出身之于平民,犹如修士之于凡民,这是为了培养同理之心,认清自己本来面貌,方能赤子如一。”   其他学童或懵懂,或顿悟,或不以为然,但却都隐约明白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反对无效,还是得学。   不久之后,众人洗好衣服,两人一组合力拧干,开始晾晒。   李柃的神魂飘浮在院子上空,感知众人身上气机,若有所思。   这位师范所说的话,当然是源自于他的理念。   他始终认为,除非是那些天生道体的凡物种,普通人接受基础教育,远比一上来就直接进行修炼更为有益。   真正的天才百日筑基,也不大讲究什么童子功夫。   因此,道高一尺,法高无涯才是凡的特征,凡俗部分,反而是经历,学识,更能决定一个人成就。   因为这是个人的性格,志趣,道心……   这些种种,共同构成了本来面貌。   积香宗内凡人的教育条件远胜外界,成为外门学子,不但有免费的食宿,还有专门的关怀指引,抚育教养,就是要从全方位教养弟子,使之自立。   这种大道理很难诉诸于文字,也不靠什么顿悟,只能靠着日常生活来潜移默化。   不过他也不强求所有人都能理解和接受,这个叫做聂英智的学童年纪尚幼,就能够有如此的思维,倒是令人高看几眼。   不久之后,课业完成,师范检查一番之后便离开了院子,放任众人自由活动。   孩童天性好动,不一会儿便跑得精光,各自三五成群的玩耍去了。   李柃这次要找的池英庭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树下,抬头仰望浮云台的方向。   这时候,有另外一名气质不凡的世家公子带着几人过来找他,小大人般道:“你好,我是阿叱厘国的钦侯世子,要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池英庭皱了皱眉,忽的道:“你身上好臭。”   “什么?”世子怔住了。   “我娘亲不让我跟身上臭的人玩。”池英庭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别过脸去,正眼也不瞧对方一下。   世子一张小脸顿时憋得通红,双拳紧紧攥住:“你这家伙……”   李柃在旁看得暗自好笑,这个池英庭倒是说话直白,一点也不留情面。   如若是此前那个歆国的聂英智的话,想必很快就能混熟吧。   好在世子年纪尚幼,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冷哼一声道:“不玩就不玩,有什么了不起的。”   旋即带着一帮小伙伴走了。   李柃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颇感有趣。   刚才那个世子身上的确浮动着一股油腻市侩的气息,乃是来自于出身家庭的积年熏陶。   但在常人眼中,他只不过是长袖善舞,这个时候开始就有意识的结交同学,拉拢玩伴罢了。   一些心性幼稚的同龄人都已经开始奉其为老大,拜倒在他拿出来的玩具和各种精巧之物下。   但池英庭显然能够一眼看透其本质,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这相比聂英智表现出来的早熟,亦是一种天资。   他想到这里,忽的心中一动,显出化身。   池英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李柃现形的刹那就转过头来,呆呆的看向天空。   “好香啊……”   在他的感知,李柃身上如裹七彩云霞,绽放出万丈光华。   积香宗内外都被香韵流风笼罩起来,大阵拘束之下,香魄凝而不散,蕴藏着浓厚的灵蕴,香气可为常人所闻。   但处久了,人就如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是很难察觉到空气之中香气的微妙变异的。   只有李柃这般的天赋异禀者,才能区分环境与人香,准确捕捉其差异。   “你果然天赋异禀,有与我相似的闻香天赋。”   李柃没有现身,而是暗中催化香魄,以众妙化香诀几经变化,测试了一番,确认对方天赋在于感知人香,能够准确捕捉各种情绪变化和气蕴化象。   虽然在广度上面远远不如自己的天地人皆备,但在深度上,丝毫也不逊色。   “看来是类似香道前辈郝道人那样的天赋,如若说郝道人擅长的是感知天香,那么他就是感知人香。”   他很快得出结论。   不久之后,李柃回到浮云台,召来宗内钦天院的傅掌院与筑基长老闵莲,亲自叮嘱。   “多多注意新入学的池英庭。”   “为何?难道是宗主的亲友故旧?”两人感觉有些莫名。   李柃道:“不是亲友故旧,胜似亲友故旧,更重要的是,此子肖我,天纵奇才!”   他此生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之外,同样能够感知香魄之人。   “此子至少也有我三成以上香道资质,实乃积香宗开宗以来前所未见,二十年后,我要见他成才,收为真传弟子,从此之后,吾道不孤也。”   “三成资质……”   傅掌院和闵莲无缘无故就被秀了一脸,实在无言。   但在李柃口中听到吾道不孤这般的评价之后,却又不由得真正惊讶起来。   “有那么夸张么?”   李柃呵了一声,笑道:“倘若你们也能像我一般感知香魄,便知这种能力对香道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根本就是香道之灵根啊!   遁了一下,李柃忽的又道:“另外一个来自歆国的聂英智,也同样暗中关照一下。”   “这又是什么天才人物?”两人俱皆惊奇。   “早慧善思,应该也会有所作为。”这一次李柃就没有详细解释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人多的是,他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这么吩咐。   两人听到,却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无论池英庭也好,聂英智也罢,都是宗主亲自叮嘱要暗中关照的,这在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舒长生或许算得上是一个,但那也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彼此心照不宣,根本就不必宗主亲自交代。   李柃也懒得管他们怎么想,只是告诫道:“这件事情我并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你们注意归注意,莫要声张出去。”   “明白。”两人对视一眼,应承下来。   ……   时日飞快,一年年的过去。   此刻的积香宗,师资力量远胜过去,虽然大部分都分流到了麾下的真传门派,但相应的,生源也被分散,配比反而更大。   学院师者有了余力,对不同学生的因材施教也做得更好了。   他们秉承李柃的百年树人之念,全面培养弟子们的心智,才学,品格,实行多元化的展,并不仅仅只限于成为炼气修士。   在此成长起来的人,最差也是个凡俗世间的香市执事,庶务人员,能够胜任盘账,接待,辨材诸般工作,绝不至于沦落到码头扛包或者工地搬砖那般地步。   更进一步,则是真正的鉴定师,制香师,拥有积香宗颁布的认证许可。   由于香道方兴未艾,积香宗是集大成者,各方竟无意见,不知不觉也就接受和认可。   再进一步,成为修士,却又与灵根资质和传统修炼有关了。   起码也得达到炼气修士的境界,才能成为凡人眼中的仙师,这得看命。   李柃为了获得真传弟子,暗中花销不少,造成了人才辈出的集中现象。   这使得积香宗名气大噪,一些世家豪强都愿意把拥有资质的子弟送来,以至于停下之后,增长之势仍然未止。   经统计,阖宗上下,平均每届就能产生一至二名炼气境修士,以二十年为一代的话,那便是数十之多。   但这些只是概率上的分布,具体落到谁的身上,能够成才,根本不是等闲人物能够轻易控制。   然而让知情的傅掌院和闵莲都倍感惊讶的是,李柃曾经有所提及的池英庭和聂英智都顺利成长起来,不知不觉,在上下几届的竞争之中也脱颖而出,并称双英。   “宗主的眼光还真是绝了,我怎么就没法看出那些学童有什么不同?就算说有五行灵根吧,那也不是确保能够品学兼优,成绩优异的呀。”   傅掌院是真心服气了,宗主就是宗主,慧眼识英才呀。   眼看着两人都已经逐渐出头,傅掌院也就遵从李柃旨意,暗中加强了对他们的关注和保护。   外人不知池英庭拥有的天赋神通究竟意味着什么,只知其能闻香辨味,鼻窍异于常人。   除此之外,就是学业优异,品行端正,除了性情高冷一些,各方面都让人无可挑剔。   相比之下,聂英智的香道天资就逊色了许多,但胜在智力不俗,悟性也是奇高,硬生生的凭着前辈先人探索的奥秘习得诸法,在香道造诣上面不输分毫。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们目前都还没有达到香道前沿的领域,闻香天赋的真正优势还难以挥出来。   和高冷孤僻,待人不假辞色的池英庭相比,聂英智早熟早慧,长袖善舞,待人接物很有一套。   他是那种和谁都能套上近乎,交上朋友的人物,堪称天生的领军人物。   一时间,双英争雄,难解难分,世人都道此二子必成气候,也在等待着,究竟谁才能够脱颖而出,成为同代当中的真正赢家。 第358章 特别对待   玄辛历三一二九年,新年刚过,学院广场中,学子论道。   值此毕业预演之季,各人尽展所长,展现自己在这些年间学业有成的结果,作为毕业论道的课题。   近二十年的寒窗苦读,令得学子们遍读经典,饱学多才,虽然还远远称不上是通晓万物,但却也足以在凡间成为顶流人物了。   在这当中,各人探索方向和擅长技艺也有所不同,李柃按照分科而学的方式,将其大致分为治学,工艺,法门三大类,各自又包含不同的学科。   其中治学是学术性质的理论研究,用于探索香道原理,编修香史经典,以成为香道学者为目标。   工艺是天工开物,主张动手实践的能力,以成为灵香匠户为目标。   法门则是拥有灵根资质的修士所学习,以成为香道修士为目标。   在这当中,富有余力者可兼修各科,获得更为优异的评价。   在此之外还有杂学,兼容外道科目以及成为香道商人的工商金融知识。   李柃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潜移默化改变整个北海修仙界。   “下一位,聂英智。”   不知不觉中,叫到了聂英智的名字。   就在这时,远方一道遁光飞来,李柃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上空。   众人连忙中断答辩,起身行礼道:“参见宗主。”   负责年度考评的钦天院次席长老上前见礼道:“不意宗主竟然亲自到场,现今正在进行内门资格的初评,不知宗主有何见教。”   李柃道:“不必管我,你们继续进行就是。”   “是。”次席长老应道。   “弟子聂英智参见各位师范,参见宗主。”聂英智按捺激动上前见礼。   钦天院次席命人给李柃搬来椅子,自己也重新坐下,道:“你开始吧。”   聂英智道:“是。”   他主修的是法门类,但实际上,本宗对修士要求极高,至少也得再兼治学或者工艺。   至于鉴定,那是基础之中的基础,所有科目都要涉略的必修课。   他在这些方面都表现的非常优异,面对考官们各种各样的问题,也是应付自如。   最后是展现法门的环节,聂英智应钦天院三席长老要求施展出了自己掌握的幻化神通,顿时之间,云霞笼罩,宛若天花乱坠的光华在头顶呈现出来。   在这光华之中,隐约有烟龙浮现,身躯似虚还实,散着淡淡的压迫力。   这是结合生云香,龙火香,人面香诸物凝练而成的香道幻象,以特殊法门招引出来,是为幻化。   它拥有着伪相的特征,兼具罡煞化形之法,本质上也是一种香神,只是尚未能够真正显化,因而称作幻象。   等到筑基之后,接引天地之力,施展乾坤借法,立刻就能实化,成为强大的战力。   再往后,香神气蕴化象,则又是法相变化的范畴了,那些太过遥远,远非寻常弟子所能企及,因此学院教材当中连提都没有提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里借鉴了梦道的一些借假修真之法,从形,象,气,质诸般层面逐渐填充,是一种相当经典,也相当高明的修炼路线。   “不错的造诣,在炼气境界当中已属顶尖了,一旦筑基,必能凝炼龙火香神。”   李柃微微点头,给出了高度的评价。   “聂英智,诸科全优,准予通过!”众师范也一致认定。   他每逢年考必得优异,若无意外的话,明年毕业也是全优。   “谢谢。”聂英智喜道。   接下来轮到的数人也因李柃在场打起了精神,卖足十二分力气展现自己。   李柃面上无悲无喜,没有展露出什么表情,直至自己期待的人出来。   “下一位,池英庭。”   不久之后,又一人被点名。   “弟子在。”   池英庭沉稳的走了出来。   “你主修的是法门类,七情香之七情香神?”   “等等,你确定没有弄错,是香神,而非幻象?”   “香神乃是筑基法门,你区区炼气弟子,何以能够学成?”   “莫不是粗心大意弄错了,炼气境界所修只是气蕴所化的幻象,是伪香神……”   评审成员大为惊异,同时也对池英庭提交上来的论道课题深感怀疑。   次席长老道:“诸位有所不知,此子天赋异禀,能感香魄,修成香神顺乎自然!”   他是从傅掌院口中得知这一秘密的,如今都已经到了池英庭快要毕业的时候,也该是时候公之于众了。   众人震惊了:“这……能感香魄?这岂不是和宗主一样的天赋?”   池英庭面无表情,也不多做解释,当场就运转神念,凝出香神。   顿时间,喜怒忧惧爱憎欲七大香神具现,各自呈现出不同的天人众形象。   他们有的美艳大方,明媚动人,有的青面獠牙,狰狞恐怖,拥有不同的气魄与真意。   众所周知,积香宗的法门和道果源于李柃,李柃是众妙化香诀和香神观想法的源头,只有他自己才掌握着所有的修法。   其他人天赋上佳者才能学会其中之一,但也多是借助外力熏香入味,使得自身性味转变。   除了他自己之外,还从来没有另外一人能够做到同时施展多种化香之法,掌控多种香神。   此前聂英智表现出来的混合香魄是以多种原香调制而成,其实还是一种,属于龙火香神的变种。   这是一种取巧之法,也是当前最先进的运用法门。   但是池英庭所施展,是真正的众妙化香诀,凝炼的也是真正的香神。   他甚至还赋予了七情之香不同的意义,积香宗所教习者,是源自于七情花之中的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他所修炼者,则是有所变动。   看到这一幕,知晓其背后蕴藏意义的师范们全都惊呆了。   早就知晓这一秘密的人则是老怀大慰。   他们早就知道,此子当一鸣惊人,远远把所有同龄学子甩在后头。   如今果真没有错,他都已经触及到筑基门槛,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创新之举了。   如若一切顺利,甚至有可能再现真传弟子罗道创下的晋升记录,毕业之前就顺利筑基!   “果真有开拓进取的才能,当继我衣钵,扬光大啊。”   李柃哈哈大笑,站了起来。   “池英庭,你可愿意正式拜我为师,成为我亲传弟子?学院里面的东西你已经学得差不多,该是时候寻求更进一步了。”   听得此人,众人再惊。   “宗,宗主?”   聂英智和池英庭也怔了一下。   池英庭很快说道:“弟子愿意。”   他高冷归高冷,并非不知天高地厚。   聂英智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顺利通过年考和审题的欣喜之情荡然无存。   不由自主间,强烈的嫉妒之心生出,身上一股酸意浮现出来。   池英庭似有所察,瞥了他一眼,结果聂英智误以为对方在向自己示威,不甘更甚了。   他面上露出强挤的笑容,口中轻声道:“恭喜……”   “好,好!”李柃大笑,似乎没有察觉这两名天才弟子的隐秘互动,转身飞遁而去,只留下传音给钦天院诸人,“办好手续,明日到浮云台来找我。”   “怎么回事?宗主竟然是因他而来?”   “看来传闻是真的,他有闻香天赋,与宗主相类啊!”   “唉,原本还以为宗内真的有双英,却不曾想,从始至终都是单英……”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宗内,各方惊讶现,高层自始至终真正看重的只有池英庭一位天才,原本与之并列的聂英智只不过是个陪衬。   聂英智失魂落魄回到暂居的所在,犹自感觉难以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浮云台中,慕青丝也听说了这件事情,不由得问李柃:“你怎么突然打破自己规矩,收他做亲传弟子了?”   李柃道:“此子天纵奇才,留居学院,是为夯实基础,如今基础已经足够,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力争毕业之前筑基吧。”   慕青丝道:“那也没有必要这样高调,此前十九年间,你不是一直都把他雪藏,保护起来么?”   李柃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他若想要筑基,就不能这么一直低调下去。   再者,我在现场也现另外一位天才,聂英智此子或有宿敌之缘,说不定真能凭着双英名分牵引彼此,双双成就。”   原来,李柃也没有忽略聂英智瞬间生出的嫉妒之心。   由此而产生的强烈情绪波动,或许是个筑基的契机,能把原本资质并不如何优越的聂英智引向晋升。   “平心而论,他们两人都是真正的英才,然而时间放大到千百年间,范围推及至整个北海,所谓英才,不过笑话耳。   天下何其之大,英才何其之多,又有几人当真能够筑基,拥有修炼上进的福缘?   如若不适时引导,这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我故意区别对待,其实并不失却公平合理,只因池英庭的确拥有乎寻常的闻香资质,哪怕用灵材去堆,也要把他堆成筑基,后续晋升再看他自己机缘际遇。   至于聂英智,像他这般资质心性的,我见得多了,原本是打算自生自灭的,但方才一瞬,却又现他与池英庭之间似有羁绊,十余年间双英之名竟成因果,如若池英庭能成,他也有不小概率能成。   届时,宗内当能再添一位真传,我又何乐而不为?”   慕青丝笑叹:“你怎么也学得跟那些大修士一般工于算计了?”   李柃道:“你若能够像我一般感知人心思绪,察觉因果变化,便知道这般的安排不过是寻常操作,大能修士看到的世界和凡庸之辈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所谓算计,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慕青丝道:“那若聂英智因此黑化恨宗,亦或在外被人利用,引入歧途呢?”   李柃道:“那只能说明,这么多年的教育算是白费了,若论天资悟性,其他人亦逊色不少,缘何其他人甘于平庸,他就不能平庸?而且我也不会让他那么容易走向极端的,连这点儿思想取向都不能掌控,又叫什么教育?”   第二天开始,钦天院迅将池英庭宗籍调档,改为亲传弟子,与此同时,聂英智也怀着失落之心外调游学,被安排去其他山门学派访问,以便为毕业之后的云游打下基础。   李柃果然也没有当真丢下聂英智不管,反而联系了自己弟子离膺暗中安排。   他是不会放任聂英智这样的人漂泊在外,为外人所蛊惑的,所有的嫉妒和不甘,都要化作上进动力。   这需要前辈高人的引导。   他的特长和离膺相近,也适合走结交三教九流,展附庸势力的道路,与其去神香门或者百味门等并不契合的门派,倒不如去闻香教,让离膺言传身教。   至于池英庭,李柃则是亲自教导,决心提前授予真正的真传秘法。   九畹岛东侧,附属岛屿上,李柃把池英庭召至海滩,命其再运香神,详细测验,得出结论:“你的七情香修炼得不错,诸般特质也都已经掌握,但七情之香,固为人思,拥有相应的阅历才能融会贯通。   如若换成常人,我就建议他只取其中之一作为主修之道,摈弃其他了,你能感知香魄,事半功倍都不足以形容其便捷,根本没有必要,只需要掌握其相应特质,精通变化足矣。”   池英庭问道:“那,具体要如何做呢?”   李柃沉吟片刻,道:“我传你一门闻香入梦之法,你每夜都幻岛道场去,自然就明白了。”   数十年前,梦蝶谷变异,莫清平尝试在梦幻岛上移植彩虹花,如今已经小有规模。   李柃这些年间和梦幻岛合作不少,没少惦记对方的资源,打算弄些过来帮助池英庭修炼。   当然,就算关系再好,这种事情说不得也要付出相应代价。   好在李柃手里头可用于交换的资源多的是,区区一二弟子的进修消耗,还是负担得起。   时间很快过去数月,不知不觉间,积香宗的百年大庆到来。   积香宗成立于玄辛历三零二九年六月,如今是三一二九年,弟子们各自也有学生,正好带来参加宗庆,兼作恳亲大会。 第359章 香道恳亲大会 六月初,积香宗,九畹岛上热闹非凡。 这是宗门百年一遇的大庆,为此甚至把展销盛会提前,移到了这一年来举行,眼下宗门福地多出的,便是闻讯而来的各路散修,还有北海势力的观礼使者们。 积香宗为此提供了丰富的奇珍异宝,诸多折扣倾力奉献,各商家也想尽办法娱乐大众,吸引人气。 积香宗的真传弟子们也相继故地重游,带着自家的精英学子参观了昔日的校舍,学堂,还有九畹岛上各处地方。 直至宗庆当日,于山巅的议事大殿拜谒。 “免礼平身,都起来吧。” 李柃面上带着笑意,欣慰看着回来恳亲的七大真传和其所携学生们。 这一次,他们不仅自己回来,还带上了各自门派所出的优秀人才,实在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禀师尊,我们闻香教这些年间传道授业,展出弟子过万,其中堪有炼气资质者四十三人……” “我们神香门同样广纳门徒,展出弟子三千,炼气资质者三十八人……” “我们传香道编撰经典十六部,展出弟子三千,炼气资质者二十二人……” “我们天香派……” 以离膺为的真传弟子各自禀报。 这些东西其实在私底下也有所交流,李柃早已知晓,但是各方前来观礼的使者都还不知,这是对他们的交代。 以积香宗为的香道宗门都是靠着内外协力建设起来,离膺等人背后各有金主和盟友,如今得知成果,也是大为惊异。 “竟然展得如此迅猛。” “短短二十年不到就已经有这般的规模,再过个一二十年,就算出现真传也不足为奇呀。” “那样的话,应该称得上是三代弟子了吧?不过筑基难度远炼气,如若根基不够深厚,即便再过一二百年也难得的……” 筑基成就,并非轻易可得,需要极大的天资,悟性还有机缘。 对黄云真人那样的绝顶天才只是百日修炼就能做到的事情,对许多人而言,就是真正的仙凡之别。 同理其实可以照见炼气境界和凡民百姓,只是在场诸人皆为炼气,自己浑然不觉而已。 轮番禀报之后,是惯常的晚辈们上前拜见,说一些庆祝宗门成立百年和拜见师祖的吉祥话。 然后是才艺表演。 修士的才艺当然是各种各样的神通法术,能够有资格随同自家师长来此拜谒的都是真正的修士种子,就算积香宗体制特殊,也几乎板上钉钉,因此被传授了一些常见的炼气法门,表演得有模有样。 确实只能称得上是表演而已。 这些人修为最深厚者也不过十年,实战经验又还浅薄,前程未来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尽头。 饶是如此,众宾客依然看得津津有味,这让他们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都是朝气蓬勃,拥有无限未来的好时节啊。 “好,好,都很好,来人,看赏。” 李柃这个时候终于能够理解,当初黄云真人说子孙都是讨债鬼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真传弟子带着徒子徒孙们前来拜谒,身为老祖,不打赏点儿说得过去? 眼下还是他出钱的时候,远远不到后辈子弟们修炼有成,回馈于他。 于是,每人至少一件不入流品的灵材,一口气就赏了几百件。 这要还是当初在玄辛国内当驸马的水平,直接就破产了。 不过,李柃还是大方之极,甚至挑中几名格外突出的优秀学子奖赏法器,以资鼓励。 一时间,人人羡慕,现场气氛也变得愈热烈起来。 钦天院傅掌院忽的提议道:“宗主,眼下群英荟萃,弟子咸集,何不召来一二优异晚辈登台比武,以助酒兴?也好让世人知道,我积香宗弟子不但擅长炼香制香,还有能够挑大梁的后辈英才。” 有人不由得投以意味深长的目光,这位傅掌院可不像是爱看热闹的人物,这般提议,必有深意。 李柃笑道:“说得有理,诸位道友,以为如何呀?” 众使者自是道:“不敢拂李宗主雅兴。” “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林箕和李柃熟识,不以为意道:“如此也好,我等正想看看,这些年间贵宗又出现了什么真传种子。” 当下,积香宗弟子池英庭站了出来,沉声道:“弟子池英庭愿登台为各位前辈高人演武助兴,不知可有人愿意与我切磋一番。” “池英庭?有点意思,我似乎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不是号称积香双英之中的一位么?” 灵宝宗的使者,一名筑基长老闻言,不由得抚须而笑。 但他们既非擅长战斗的门派,也不便向盟友出手,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九灵门的使者也在场,倒是有意试探一下,于是传音和随从说了些什么,从门外召来一名英武不凡的年轻弟子。 “我乃九灵门韩凤来,领教道友高招。” “好说,请!” 九灵门和积香宗的恩怨,即便学院讳莫如深,草莽江湖间也多多少少会有风传,双方都知道,这是不能轻易输掉的斗法。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两人同为炼气后期,必有一番苦战的时候,池英庭背后异香浮现,如同七彩云霞的气魄汹涌而动,数股难以言喻的神意浮现出来。 他的背后似乎呈现出了七道截然不同的身影,或有明媚大方的女子,或有青面獠牙,浑身尖刺的异怪,或有悲苦哀伤的老妪,或有愁肠百结的老者…… 喜怒忧惧爱憎欲! 七情香起,七情浮现,众人闻香之中,不由自主就心神为之牵动,浮现出了种种不受控制的思绪。 “好厉害,这是什么神通法门?” 就连那些筑基境界的修士都为之而震动。 “竟然能够牵引我的情绪变化,使我为其所惑?” 他们同样无法抵抗这种情绪上面的变化,或忧或喜,或爱或憎,尽皆为其所干涉! 这其实并不高明,真正高明的法门,是李柃的神魂出窍配合惜生消杀或者令人如沐春风的无垢香,能够潜移默化改变人之心智,丝毫不为所察。 低阶修士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被改变了,不经意间就被影响。 但即便如此,池英庭此刻所展现出来的人香法门,也足以令人惊讶赞叹了。 精神类法门,在修仙界中,历来都有着极高的评价,远比同阶操控五行元气的罡气化形,飞剑杀人之法强大多了。 它所对标的,是杀气,剑意之流,是意境影响心智的能力。 仅仅只是闻到这股香气,名为韩凤来的弟子就爱恨交织,一时间神色复杂,难以动弹。 片刻之后,七道光华合为一体,转化成为代表惧意的人香。 一股寒意陡然从脚板底涌起,韩凤来冷汗涔涔,倏然瘫软在地。 “我败了……” 池英庭气势收起,他才回过神来,顿时羞愤交加,恨不得能在地面挖个裂缝钻进去。 这算什么,明明应该是势均力敌的战斗,竟然连一招都未能使出。 还被骇得瘫软,开口认输了! “丢人现眼,还不快回来!” 九灵门使者冷哼一声,极其不满,但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把气撒在自家弟子身上。 池英庭的表现堪称惊艳,但却没有吓倒其他对手,反而引来更多人的兴趣。 在韩凤来下场之后,立刻就有一名胡须拉渣的中年剑修站了出来。 “哈哈哈哈,不意小友竟有如此本领,方某愿意领教高招!” 他是年纪五十多岁的草莽高手,如今已经困守炼气巅峰多年,为了寻求晋升,正欲四处挑战强敌,积累心气。 本来这种场合,轮不到他出手的,但如今,也开始见猎心喜了。 池英庭面色淡然:“请!” “好,你可要小心了,方某之剑锐利无匹,曾经连大妖级的海兽都斩伤过!” 这似乎是一件方某人极为自豪之事,事实也是如此,炼气境界能伤大妖,可是非同小可。 铮! 随着一声清亮的剑鸣响起,尺许寒芒急闪,直刺而出。 在这种场合,当然不会有人觉得这个散修胆敢杀害积香宗的弟子,但见如此快而凌厉的锋芒,还是忍不住为出战的池英庭捏了一把冷汗。 这刀剑无眼,被刺中了可是很危险的啊。 池英庭眼睛微眯,从中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势。 然而他心中的惊惧早就化为法门资粮,注入香神。 这种法门不但可以情志影响敌人,还能变相剥夺自身的负面情绪,使之异化。 这本质上,是可通太上忘情的高明法门。 一时间,无悲无喜,无惊无怒,心若止水般避过剑锋。 下一刻,喜怒忧惧四大香神齐齐扑向剑锋。 方姓剑修心神与飞剑连接,立刻面色苍白,陷入莫大惊异。 空中无香,可在精神之力交汇的瞬间,他竟闻到了香气,神念立刻为其所干扰。 惧意所化的恐怖梦魇笼罩,在其精神世界投射出宛若人面树的参天巨怪。 吼! 只是一声震吼,方姓剑修整个人都麻了。 啪的一声,池英庭以劈空掌在其身上推了一下,方姓剑修就整个人都倒飞而出。 他惊醒过来,立刻止住退势,苦笑道:“方某输了,心服口服!” 虽然双方拼尽全力,以法器,丹药,甚至阴谋诡计诸般种种来搏杀,结果犹且未可而知,但这一句心服口服,也是大实话。 他只能承认,相比这个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后辈晚生,自己大半辈子的努力修持,简直就像白费力气。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厉害呀,方道友是炼气境界的成名高手,一度被认为筑基有望,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败了……” “此子当有筑基之姿,堪为炼气巅峰高手!” “看其年纪轻轻,连三十岁都还没有吧,前程可期,当真是前程可期!” 越来越多人感觉有意思了,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感兴趣。 于是,很快又有一名随商会而来的护卫站出来挑战。 但毫无意外的,这名商会护卫也远远不是池英庭对手,很快败在了他的手里。 “积香宗这是要干什么,让来宾和各方道友们作踏脚石,成就此子筑基问道的自信与气势?” “大概是吧,看来他们对此子极富信心,指望着能够一战扬名,竖立成为北海地界的级新星啊!” “前数十年,年纪轻轻就名扬北海者另有一人,是结丹前辈面前都可为座上宾的百味门门主小厨仙洛英仙子,如今又要多出一位顶流英才?” “真是不要钱的名望,一茬又一茬啊,积香宗怎么就这么容易出名士?” 更让大家颇有几分不服气的是,积香宗毕竟是旁门宗派,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主流势力,能出李柃这样的制香大师和小厨仙那样讨喜的名士倒也罢了,这要是在武力上也树立起典范,那就可真是势不可挡了。 于是,或公或私,或敌或友,为了力压积香宗一头也好,单纯看池英庭不顺眼也罢,又或见猎心喜,想要和这样的精英后辈切磋一番,各人俱皆轮番挑战。 但是池英庭始终屹立不倒,轻轻松松打败对手。 渐渐的,终于有人感觉不对劲。 “他的气机怎么这么强?” “好像有些不对,他好像提前服用过三宝浮香丹或者筑基丹之类的丹药,借助挑战消化药力,同时也是积蓄心气,圆满道心!” “他在冲击筑基!” “有意思,李宗主可真是好算计,这定是你十分看重的后辈子弟吧,竟然能够做到这个份上!” 林箕和金集吾等交好之辈都不禁投以玩味的目光。 这要不是知道李柃向来立身持正,不沾野花,都快以为此子是他偷偷在外所育的私生子了。 离膺,舒长生等人同样惊奇,想当年师尊虽然待自己不薄,可也没有做到这份上,难道此子当真是积香宗百年一出的顶尖天才,将来要把自己都比下去? “成了!” 突然之间,有人惊呼。 众人目光投向场中,但见打败了一名又一名强敌,气势勃,攀升到最巅峰的池英庭身上法力突现,香神也似火借风势,陡然高涨,彻底具现成为了实体。 第360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池英庭,筑基!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宗门内外,老少咸知。 九畹岛,海滩上,聂英智盘坐黑礁,面海冥思,忽的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师兄,聂师兄!” 一名和聂英智要好的年轻弟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远远看到他的身影,不禁叫道:“你怎么在这边?坊市那边的大墟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去看一看吗?” 聂英智面带笑意,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道:“这次就不去了,我忽有感悟,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年轻弟子不免遗憾:“那可真是太不赶巧了,好多年才遇到这么一次呢。” 不过很快又安慰道:“没关系,许多东西就算过后再买也来得及的,无非就是贵上一些而已,反倒是这灵感稍纵即逝,我就不打搅你了,好生修行吧!” 他摆了摆手,很快便又离开了。 “是啊,有些东西,过后再买也来得及,可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 聂英智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池英庭晋升筑基的时候,他其实也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然而让聂英智为之深觉耻辱的是,自己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光耀万丈,冉冉而升。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挑战。 也没有人在乎他,只是旁边一个平凡不过的小角色。 直至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仙凡之别。 这就是真正的仙凡之别。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空飞来一道遁光,原来是离膺见他迟迟未归,特意过来寻找。 “怎么啦,聂师弟,一个人躲在这里闷声不响的。” 离膺仿佛没有察觉到聂英智的不对,哈哈大笑道。 “离师兄。”聂英智频频被打扰,略带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但却无可奈何。 “墟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走,陪我去逛逛。” 离膺可不是此前那师弟,不由分说隔空一摄,强拉着聂英智就走。 这几个月间,聂英智都在他门下游学,两人颇为投缘,已成忘年之交,对离膺这种率性任情的熟络热情,他是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不久之后,聂英智跟随着离膺出现在吉祥坊中的坊市街头,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采买各种灵材宝货。 聂英智忍不住道:“您怎么也对逛街买东西感兴趣?” 离膺答非所问:“有时候运气好,可是能淘弄些许新奇玩意儿。” 聂英智只好跟随在后,百无聊赖的看着离膺乐呵呵的上前和摊贩交流互动。 “道友,你这不知哪里进来的货一口就叫三千,未免也太贵了吧,三百怎么样?” “不会吧道友,一砍就是九成,这都照着腿脚骨儿砍了啊?” “三百都算多了,别以为我不知,这种宝石叫做赤血石,原产地祖洲,据传是妖魔之血侵染大地所转化……” “那也不能这样砍啊,你得这样来,好比说我叫价三千,你就砍二千多,我不同意,你再加。” “那好,两千一怎么样?” “成交!” “啊,我大意了……” 聂英智斜眼看着离膺无奈掏钱买下,一脸鄙夷。 但是离膺浑然不觉,很快又乐呵呵的逛到下一个摊档:“道友,这条妖魔骨怎么卖?” 聂英智看他往来出入,费了好大劲头才弄到一些折扣,不禁有些纳闷。 以离膺的身份和地位,若真想要什么东西,随便找人吩咐几声就办成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可当他把目光从离膺身上移开,转到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时,却又忽的一愣。 这往来出入,占据绝大多数者,都是普通不过的散修,甚至各方小国寡民的行商,执事。 他们也在做着和微服私访的离膺一模一样的事情。 若非离膺隐匿修为,身份,他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这点儿东西,可若以隐匿修为之后的普通散修身份,这般举止,却是再自然合理不过。 这本来就是吉祥坊的市井街头,本来就是展销盛会的促销之日啊! “若我有朝一日沦于平庸,是否也要和这些人一般,为餐饭饮食奔波劳碌,为节省千百灵石符钱沾沾自喜?” 他从始至终都清醒,离膺的率性任情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因为离膺是筑基真修,拥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人生境界。 离膺在此,可以说是体验生活,而其他人,却是真真正正的生活。 费了大半天功夫,离膺总算买齐自己想要的东西,招呼聂英智来到坊市外围一个卖豆腐脑的摊档前。 “修士饮食清淡,就不拿其他小吃碍你修行了,但这豆腐脑儿不错,我在宗内求学时一向都喜欢得紧,请你喝碗吧,嘿,老王,来两碗豆腐脑儿,都要甜的。” 老王转过头来,惊讶看向离膺:“这,这不是离师兄吗?” 离膺道:“你还记得我啊。” 老王激动道:“您是……哪能不记得呢。” 他倒也醒目,见离膺和聂英智一副白龙鱼服的模样,便没有点破他们身份。 不久之后,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在这坊市边僻之地,一边看着往来出入的人群,一边啜饮白花花的豆腐脑儿。 忽的,离膺传音道:“怎么样,还不错吧?老王这手艺可是家传的,在我们九畹岛称得上是一绝,当年他爹老老王也是在此卖小吃供他入院读书的,虽然只读了十年书,但就这十年功夫读书识字,知理明事,也学到不少东西。” “那还不是照样出来卖豆腐脑儿?”聂英智无力吐槽。 离膺闻言冷笑:“你以为本宗学院功止于此么?” 聂英智微怔:“怎么?” 离膺道:“老王这家伙不成材,回来继承了他爹的豆腐摊是没错,但我还没有告诉你,他的兄弟如今已是阿叱厘国香市大总管,执掌一方坊市交易,直接向宗内庶政院负责吧?我也没有告诉你,他的一双儿女如今都已经入院当差,孙子甚至被检测出身具灵根资质,有望炼气吧?” 聂英智微怔:“那……那他为何……” 离膺似笑非笑:“你是奇怪,为何老王明明有这么一层关系,还在这里卖豆腐脑儿么?” 聂英智犹豫一下,微微点头。 离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初入道途者,莫不以逆天改命为志向,言必称大道,稍长者,能够有个结丹真修的前程,都是祖宗坟头冒青烟,修了十八辈子的功德和气运,及至成熟,筑基即是侥天之幸。 但实际上,莫说筑基结丹,就连炼气都是凡民百姓眼中莫大的福祉,但凡能够沾上一二,都是祖宗多辈积德,报偿在自己身上。 我等如今的成就,早已胜过人世间九成九以上的诸人,屹立于芸芸众生的顶峰。 可现实仍然就是如此奇怪,不是吗?凡民百姓们向往着成为仙师,而他们眼中的仙师,可能只是行走四方的落魄散修,可能是宗门当差的普通执事,可能只是碌碌无为的年迈老修,照样得为修炼上进,有所成就而烦恼。 同样,即便是修士眼中的天之骄子,天纵之才,也得困守于炼气后期,不得筑基。 推己及人,就算是师尊之流,又岂不是正为结丹而烦恼? 老实说,像你这样的所谓天才我见得多啦,没有筑基之前,每年都要冒出那么一大堆天之骄子,潜力种子,可是到头来,荣光始终要被风吹雨打去,若不筑基,得寿八百的话,百十年后,又有几人还会记得你当初的名号呢? 再譬如,当初那位九灵门的隔壁宗的始祖石大师,如今也是称雄一时,能和我们师尊争锋的人物,而今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他? 江山代有才人出,未来的年月,迟早会是年轻人的时代,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有多少英杰天才崛起咯。” 聂英智猛然一惊,这才意识到,离膺看似在说着老王和这街市上面往来熙攘的众生之事,实际上是在说自己之事。 他知道自己的心结和烦恼所在,特意带着自己转了一圈,然后迂回曲折的切入主题,突然绕回到自己身上。 聂英智面色忽的变得难看之极:“离师兄,你也在看我笑话么?” 离膺淡然一笑:“想多了,你的笑话有什么宝贵的,值得我看?我只是见你小子头脑不清醒,自己钻牛角尖了,特意点醒你而已。 人生在世,潜力和前途究竟是如何,只有自己才能作定论,旁人所见,只不过诸因之果,庸碌者未必见得庸碌,不凡者未必见得不凡。 你可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什么双英之一,就当真能够和人家池英庭相提并论了,他所拥有的天资和根骨根本不是你可相提并论的,他所要走的路线,也根本不是你所能企及的,如若你不服,你大可以低下头去,俯身好好看看,你脚下那九成九以上的芸芸众生。 他们眼中的你,又何尝不是那样,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反而失却清醒的自我认知。 不过,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打击你,毕竟当年的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还不是照样顺利筑基了么?” 聂英智怔怔的看向离膺,总感觉他这句话当中蕴藏深意,但却又一时半会难以理解。 但另外一层要保持本心,奋向上的意思,却是听明白了。 “师兄的意思,是要我放下过去的双英包袱,奋起直追么?” 离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但却还是摇摇头,道:“奋起直追,就不是真正的放下包袱了,你若想要筑基,得跟自己较劲,不要跟别人较劲,你是为了自己前程未来修炼,不是为别人前程未来修炼。 修士仰天俯地,无愧于心,一切所为,但问道心,又何必要执着于无关之人和无关之事呢?” 聂英智沉吟良久,终于神色肃然,忽的起身,郑重其事向他施了一礼:“多谢师兄提点。” 离膺听到,忽的神秘一笑:“这个你就大可不必了,这一番话,是有人托我对你说的?” 聂英智怔住了:“谁?” 离膺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敬爱的本宗宗主,学院院长,师尊大人了!” “宗主……原来他也一直有在关注我么?” 聂英智的心情复杂,当真可谓是大起大落。 不觉之间,某根弦松动,心境与精神朝着筑就道基的境界攀升而去,即刻之间,恍然顿悟。 “我……要去闭关了!” …… 眯着眼睛,目送聂英智离开之后,离膺似有所察,转头看向旁边。 邻桌的台面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儿气味飘散,带着几许咸香。 李柃正坐在那里闭目假寐,不久之后,热气带着香魄寂然而起,如同一条蒸汽凝成的水龙钻入鼻窍之中。 顿时之间,豆脑打渣,只剩下如同放久了的干枯杂质。 离膺坐了过去,有点儿不自在的盯着瓷碗看了又看。 李柃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离膺忍住了:“没什么。” 李柃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看你和他挺投缘的,交给你果然没有选错。” 离膺纳闷道:“若是能把池英庭交给我就更不错了。” 李柃道:“此子我另有安排,就不要多想了,你接下来的任务是好生指引,看顾着他成长,若能筑基,我积香宗便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双英七杰,九大真传了。 我有一个预感,到时候我的世俗功绩也将圆满,或可就此斩断因果,轻装前行。” 李柃口中的轻装前行,当然不是寻常修士修为提升那么简单,他虽只有百年修为,但比起一般人而言,根基可是深厚太多了。 再加上创立道途,展宗门的莫大气运,当真是结丹有望。 离膺闻言,又惊又喜,没有想到,师尊的功德机缘竟然会应在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小师弟身上。 就在这时,李柃神色微变,对他道:“你自去吧,我也回去了。” 说罢,身影一闪,以烟遁之法虚化而去。 不久之后,李柃回到了浮云台上,却见慕青丝神色难过,在院前等着自己。 “青丝,怎么了?” “夫君,天云宗那边传来急讯,老祖病危!” 听到这句话,李柃瞬间心血来潮,有所感应。 “值此百年大庆之际……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么?” 第361章 天人五衰   老祖黄云真人乃是结丹真修,拥有三千年以上修为和法力,虽未证得元婴,却也同样青春不老,寒暑难侵,并不会像凡庸常人那样衰老生病。   如今天云宗那边突然传来急讯,像是凡俗家族那样告其病危,寓意不言而喻。   这一病,非是凡病,而是修士之病,修士之病,又在于劫,故而又称病劫。   这是修士临死之前,不得不经历的一场终焉之劫,不可避免,无法抵御,类似于佛家所言的天人五衰。   李柃和慕青丝遂收拾行装,安排诸事,然后秘密往着玄洲的方向而去。   这一次,李柃没有动用商会那边的挪移法阵,也没有动用商船,仙舟,而是以普通散修的身份远行二十余万里,绕到玄洲大6东侧,然后直接从东海岸进入了天云宗。   这一番赶路,已经是大半个月后。   蓝天白云间,虚空茫茫,如有一片云雾缭绕。   隐约可以透过流泻在此的虚空之气看到里面,一座座绽放灵光的山峰宛如海市蜃楼,不时还有彩云霞光,琼楼玉宇。   这里正是天云宗所在的福地云上天,等闲凡人和普通的炼气境修士不必阻拦,敞开门户给他们也摸不着进入的门槛,但李柃和慕青丝已经筑基,很快就现洞天门扉,在入口处停了下来。   两名筑基境界的天云宗弟子守在门口,如同踏立在云毯之上的天兵天将,上前询问道:“二位道友何来?此乃天云宗福地,若无凭证,还需得有宗内修士作保才可入内。”   李柃上前,拱手道:“二位道友,我等是海外积香宗人,找玄辛峰罗沐,烦请通报。”   说着就是一个小小锦囊奉上。   他们已经没有了天云宗弟子身份,往来出入也无凭证,出入此间还真有些不便。   两名守门的弟子见状,神色莫名,有些不大习惯他这种海外带回来的习气。   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袋子里面灵石看着就有几百枚,再说通传禀报也是他们职责所在,当下道:“二位道友,还请稍等,我等已经传讯宗内。”   不久之后,消息传回,两名筑基弟子当即放行,却是盯着两人背影讨论起来。   “这两人莫非也是原来玄辛峰的?这段时日怎么6续有玄辛峰人归来?”   “难道说,玄辛峰的黄云真人……”   飞遁在云上天福地内,李柃夫妇不便闲谈,也不好四处乱闯,当下沿以前来过的路径飞跃重重山峦,往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巨大岛屿而去。   不久之后,前方有人飞驰而来,赫然是曾经去过玄辛国的峰内真传韩谷生。   “韩师叔祖。”李柃停下,连忙行礼道。   韩谷生看了李柃和慕青丝一眼,讶然惊叹:“好小子,我早知道你们是有出息的,没曾想竟成一方豪强人物了。”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还是接了两人就往峰上飞去,不一会儿,来到山腰处老祖的居所。   清静的庭院中,藏着数道筑基气息,李柃稍作分辨,认出了罗沐,林立等人,另外几道有些陌生,但却同样在法力之中蕴藏着炽云般的气息,应该是闻讯归来的同门诸人。   来不及和他们打声招呼,韩谷生就径直带着他们入内。   越过门墙之后,三人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已然再也无法感应到外界气息,不久之后,行至后堂,来到黄云真人所居的房间内。   这里有两名凡民婢女侍立,燃着淡雅熏香,但是李柃一进入,就闻到了老人房间所特有的馊腐味道。   黄云真人躺在里面的病床上,手里惯常使用的烟杆再也没有了烟火气,眼睛也微眯着,似乎没有了精神。   李柃夫妇见到她如今的模样,顿时就吃了一惊,慕青丝更是悲恸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如今的黄云老祖再也没有了过去鹤童颜的仙家修士模样,满头银不知何时化作枯白,炯炯有神的目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布满黄浊的混沌。   她的肌肤不再细腻光洁,而是变得和其他老人般松弛,身形也似缩水一大圈,竟显得有些佝偻,甚至就连身上法力都弱小了许多,若非气机之中仍然带着过去的质感,几乎叫人难以置信,这就是原来的那位黄云真人。   “老祖,老祖!”   慕青丝扑在床边,失声惊呼道:“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黄云真人似有所察,缓缓转过头来,眼睛稍微睁开一些,嘴唇翕动:“幺……”   “我的老祖哎!”慕青丝眼泪汪汪,根本没有想到过,乍闻急病归来,竟是这样一幅令人心酸的场景。   李柃见状也不由得有些伤感,生老病死,连修士也逃脱不得啊。   难怪人人都想逍遥自在,这若是不修炼上进,得道成仙,怎么逍遥得起来。   韩谷生有些无可奈何道:“上个月开始突然就这样了,宗内高人来看过,说这是老劫致病,药石难医。”   似乎是被韩谷生口中药石难医刺激到,黄云真人忽的睁开眼来,烟杆儿嘭的一声敲在他膝盖上:“老身还没死呢,扶我起来!”   慕青丝连忙把黄云真人扶起来,靠在床头斜躺着。   韩谷生知趣道:“你们聊,我在外面等着。”   说着便招呼婢女退出了房间。   “你们都回来了。”黄云真人叹了一声,旋即却欣慰的点点头,道:“我听说你们在外展得不错,如今都已经举行百年宗庆?”   李柃道:“老祖说得对,前阵子我还来信请峰上众位师叔祖赏脸亲临,不曾想说有事不来,竟是因为……   对了,我门下刚刚还出了一位新的筑基真传,正打算收为第八弟子,他的名字叫做池英庭。”   听得此言,黄云真人面露笑意,欣慰道:“李柃,我早知道你是有福的,不曾想竟然都已经展至如此地步,看来我可以放心了。”   又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们不必多说,本来我在百年之前就已经该死,因你献药之故,多活了百年,已经很知足了。   这一次,无论是茶芜香,还是其他天材地宝,珍奇之物,都再没有用处,不过我早已经安排好弟子门人诸事,在此人世,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无遗憾了,你们如今都已经是一方宗主和宗主夫人,还有了自己的真传弟子,也不必再像那些个未成家的弟子那般耳提面命,今后好生走好自己的路,知道吗?”   李柃和慕青丝道:“是。”   黄云真人道:“这些年间,宗内变化极大,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其他消息传出,不过我的死期在七月中,也管不了那么多啦,这趟回来,看看你们就已知足。”   神圣而明者,能知自己死期,黄云真人口中所言,应该就是确凿的仙逝之日无疑。   这般的话在慕青丝听来,又是一阵伤感,不过黄云真人自己却不甚在意,反而絮絮叨叨的和他们说起自己在宗内的安排。   “你们应该也听说这些年的变化,玄辛峰撤销,不再为私人所属,而是归于宗内,原本隶属于此峰的弟子任职历事,各有去除,不过我倒是不曾多问,和你们一道在北海展的周成等人如何了。”   李柃轻叹一声,道:“周成师兄他们……早已寿终正寝。”   黄云真人沉默一阵,道:“那他们可有子嗣后人?”   李柃道:“都已经展至玄孙子辈了,如今托庇于国内望月商行的产业。”   黄云真人道:“那边只得你一个成器,就多担待点儿,念着香火之情稍加看顾吧。”   李柃道:“老祖请放心,我晓得的。”   离开房间,李柃和慕青丝回到堂屋,只见罗沐等人在外面坐着。   其中罗沐,韩谷生,林立等人,都是相识的老面孔,但是现场也多出了几名并不认识的筑基修士。   李柃看到当中的一男一女,心中微动,上前见礼道:“这二位定韩师叔祖,于师叔祖吧。”   黄云真人历经三千年风雨,栽培过多代筑基真传弟子。   其中绝大部分都早已经作古,不必多提,生命之末招收的门徒当中,除了老大罗沐,老三韩佩泉,老六于兰馨,还有老九韩谷生,老十二林立等五人之外,其他也已经老死的老死,平庸的平庸,都没什么出挑之处。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黄云真人自己是百日筑基的顶尖天才,却不见得所有门徒弟子都能做到,她花费三千年照看玄辛国,培养修士无数,被封为玄辛之地的老祖宗,但是到头来,竟然只得一二有望结丹,而今那些人都已经各自自立门户,另有势力,留在玄辛峰上的,自然没甚英才。   再加上如今宗门改制,私属不再,能够称得上是自家人的自然少之又少。   再者,黄云真人死讯尚未传出,也不宜闹得广为人知,就没有通知那些关系没有那么近的人。   李柃并没有认错人,他所见礼的两位,的确正是韩佩泉和于兰馨,闻言面带笑意,起身还礼道:“李柃,我早听说过,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罗沐笑言道:“如今李柃可是今非昔比,他在海外自开一宗,为积香宗祖师,门下七大真传各立门派,号称七杰,都是前途光明的啊。”   众人闻言,不由得惊讶赞叹,这般的成就,当真非是等闲筑基可比。   虽然说,修炼之士神通伟力归于己身,但在归于自身之余,还能够创下这么一大偌大基业,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成就了。   李柃闻言,谦逊一笑:“若有机会,我再带他们拜见各位尊长。”   罗沐伤感道:“拜见我们容易,但若想要找机会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怕是难咯,如今宗门改制,私属灵峰不再,各人也自奔东西,也就是这次老祖将要仙逝,才能赶回来聚上一聚。   你大概也都听说了吧,我如今已经是宗门钦天院的仙箓官,执掌玄洲仙箓,此为道籍司上属机构,与宗门规条息息相关……   你韩师叔祖和于师叔祖镇守魔窟,责任重大,若非遇此大事,等闲也不会外出,真要讨个清闲自在,恐怕得等到道龄五百之后,得享荣养才能做到。”   韩谷生闻言,抱怨道:“也真不知道,仙门的高层究竟在搞些什么,堂堂修士,竟然闹得跟凡庸之辈似,还要什么当差执事。”   罗沐板起了面孔:“谷生,慎言,宗门自由法度,要你当差执事,是看重你的能力。”   林立吐槽道:“这可真是官气十足,半分仙气也没有。”   罗沐道:“我还没有说你呢,你和韩谷生两个也算老大不小了,如今连李柃都已经是一方宗主,开基创业的人物,门下弟子数万,修士过百,真传数人,你们两个家伙有人家一二成就已经不错!   你们出身远胜其他筑基,宗内那么多仙官,肥差等着,硬是给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几十年还不成气候,这都算个什么!等老祖仙去,再没人照应,以后好事轮都轮不上!”   韩谷生尴尬得能够在地板抠出一个地下室来。   林立嘟哝道:“我们才两百多岁,还年轻呢……再说了,您给安排的那些个算什么好事呀,一点儿都不逍遥自在。”   可李柃和慕青丝成器了,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如今玄辛峰一脉,他们都算是能够上座的贵子,对公交接,都能以海外宗主的身份直接和宗门对话,正式探访的话,起码得以钦天院管事长老全程作陪,只是这一次赶得匆忙,是以私人身份回来探亲而已。   不能比不能比,这已经是海外小宗的宗主,北海之地的豪强,不再是等闲后辈可比了。   李柃闻言,却是心中微动,询问道:“罗师叔祖,如今玄洲大6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好多年没有关注那边的事情了,峰上变故,是否和那边的形势相关?”   罗沐神色略显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是有些变故,不过此事一言难尽,等稍后我再跟你细说吧。”   李柃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当即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第362章 分遗产 七月上旬很快过去。 慕青丝为表孝心,终日在老祖病榻前伺奉汤药,陪伴老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李柃则是出入灵峰,会见各方外客和天云宗人。 罗沐为他引荐了足足三十以计的各路筑基,另有近百人的资料,玉符,也都拿在手里。 这些人当中不乏结丹真修,都是老祖三千年间经营下来的人脉和交情。 山间小径中,李柃陪罗沐散步,看云卷云舒,仙鹤在流风之中轻盈飞舞。 此间灵气氤氲,不时可见缥缈若仙的云雾如同精灵隐现,远方山水相依,仿佛丹青染成的布画。 只是两人都无心这方外清修之地的优美景致,而是在谈论一些现实之事。 罗沐坦然道:“老祖行将仙逝,我们也帮不上忙,这次回来聚集主要就三个目的,一是恳亲,联络往来,二是奔丧,料理后事,这第三嘛,就是分遗产了。 结丹真修的遗产按在过去,洞天福地才是大头,灵峰牵涉气运不小,峰主之位完全足以供养全新的结丹真修诞生,但如今仙门要回收这座中品灵峰,我等亦无法可想,倒是免去自家之人和外面一些与老祖有香火之情的玄辛同门争执。 人脉和人情,这些天你也见到了,都是些虚的东西,到时候别家还认不认账都难说。 除此之外,是老祖这些年间攒下的体己,还有宗门为奖励她交出灵峰所留的产业…… 那些个强力法宝,灵园仙庭,就不用多想了,这些年间为了给我们铺路,上交宗门的上交宗门,托付友人的托付友人,倒是筑基境界的法宝和各种下品灵材还有不少,笼统几十来件大家分了就是。” 李柃好奇问道:“我和青丝有没有份?” 罗沐道:“当然有份,但不用想着有多少,最多就每家一两个亿吧,如若老祖另有藏下的私房给你们另计,但应该也存不下多少了。 结丹修士临终之前可能会想办法把自身法力变现,你也看到了,老祖如今法力衰减不少,就是为宗门炼制了一件重宝所致,另有一件以前攒下的重宝是给我换取了天庭仙官之位,所以就不跟着分了,给你们主持就是。” 李柃了然,微微点头,又问道:“对了,罗师叔祖,如今玄洲那边情况究竟如何了?我好些年没有关注,竟然少闻那边消息,据说是已经一统,成立大乾了?” 大乾王朝是一个颇具气运的名字,这应该称得上是历史上不知多少大乾分乾了,不过玄洲一统绝对称得上是十洲四海之间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过往的年代,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大规模的统一帝国和如此集中的皇朝气运,谋划此事之人,所图非小。 罗沐目光微凝,反问道:“你对这件事情了解有多少?” 李柃道:“应该是为收拢气运吧?玄洲三大宗门,天云宗,飞仙宗,游仙岛共同推进,也得到了散修之中大能高手的的默许,余者皆不足为虑,所以短短百余年间就已经办成。 我早前听说,玄辛国已经降为郡国,甚至都要置省接管了,这还是老祖跟宗门争取下来的结果,其他大小王朝,国度,宗派夷灭的夷灭,扫平的扫平,就算还有零星坊间余孽也坚持不了多久。” 玄辛国那边早已物是人非,李柃数十年前曾因此世父母病故回去看过一次,但后来就没有再关注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华江郡那边的李氏家族仍然还是当地豪强,也不用他多照顾。 罗沐道:“你说得没错,如今新朝已立,气象更新,一切都大不相同,海外修士往来出入,还需得有道籍司颁的度牒,每隔十年登记核实,所以你若十年内没有去过那边,再往玄洲也得重新获取许可才行了。 不过这个倒不打紧,我如今是宗内的仙箓官,正好管着世俗地面上的道籍司,真有事情往那边去,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就行。” 李柃恍然惊觉,老祖这玄辛峰,还真不是白交的啊。 但罗沐很快又道:“其实若无要事,最好还是少往那边掺和为妙。” 李柃反应很快:“怎么,这里还有什么门道?” 罗沐道:“玄洲一统,大局已定,这个是官面上的说法,大乾皇帝都已经祭天祀祖,定下名分,气运也开始归集,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散修和魔门余孽在负隅顽抗,甚至还有人妄图寻找当年道尊斩龙之所,解封大粼江神尸身…… 坊间传闻,当年道尊之所以要将其分而镇之,就是因为连他都杀不死此獠,只能分镇头,身,尾,爪四物于6上火山,融入地脉,此事若不妥善解决,说不得生灵涂炭啊。” 李柃闻言,悚然而惊:“这个我倒曾经设想过,一般而言,斩妖除魔的高人也不会无聊到节外生枝,明明能够杀死的,非要封印不可,但这么多年过去,那恶蛟竟仍死而不僵么?” 罗沐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元婴以上境界,身躯分裂并不意味着死亡,甚至神魂殒落都有可能重活数世,生死定义早已非同凡庸。 那蛟龙乃是玄洲地脉化形,天生具有着地仙位格,乃为化神之尊。 有传闻,那位道尊也是以夺取龙魂而享化神气运,从而拥有了地仙位格的,而今道天地人,层层分明,由来已久的争斗才算是真正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两者之间的羁绊甚至使得天降灾劫转化成为恶蛟的助力,要借其势来应劫。 地面上的那些散修,邪道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明白以他们力量不可能抗衡三宗,唯有玄洲本身再生变故,才有望翻盘。 抛开这些修士层面的争锋不提,大潾河本身也是玄洲大6上最为重要的一条江河,其所掌控的水脉遍及万里鱼米之乡,供养着玄洲七成以上富庶之地,无论哪家的世俗王朝都会从治理此河做文章的,反对者也同样要争取其沿岸城池。” 李柃道:“还是难以想像,竟然能够做到这一地步。” 自己可能修了个假元婴,李柃郁郁寡欢。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原本就不是真正的元婴修士。 哦,那没事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我听过各种说法,那位斩龙大能当年就是凭此晋升化神,如今只怕早已由地而天,问鼎天尊,但却一直都不知其名号,师叔祖可知道他究竟是谁?” 这是李柃心中一直好奇的事情,当年他吞吃龙魂果,就曾经在龙魂之中窥见些许记忆,从而对当年之事有所了解。 但奇怪的是,那位的名字似乎被人从光阴长河之中抹去,就连一些史书,典籍也都生了不可言述的变化。 按照李柃的考究,那头恶蛟本名烛兀,典籍当记载“**斩烛兀”,“烛兀作恶,**斩之”之类的话语,只是不知何故,作为主语的两个字莫名其妙就缺失了。 后世之人见之,以为病句,或者排版错误,又有不求甚解者自作聪明,自己更改补全,后人再抄录之,逐渐多有缺轶。 这已经是堪称扭曲现实的力量,绝对不同寻常。 “好问题,你这也是赶上了时候,我才敢告诉你,他正是我们天云宗当代宗主,玄天道尊!” 罗沐面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间杂着敬仰,畏惧,感慨诸般思绪,幽幽说道。 “玄天道尊!”李柃脑中如有闪电涌过,下一刻却意识到,罗沐说出这个名讳了。 罗沐道:“不用担心,那位已经炼虚合道,化为玄天了,就算说出他的名讳也不会被感知,不过相应的却是天道从此有灵,玄洲的修仙格局再不同以往。” 李柃讶然:“难道说,传言都已经成真,玄洲的修士,神通不及气运……” 罗沐道:“这个可不好说,不过我估摸着,他很快也要斩出天帝化身,再世为仙,到时候我等前程亦未可而知。” 李柃忽的悚然而惊。 按理说来,他理应关注的是罗沐等人未来,但却不由自主想到了他们还有仙籍,有官位,其实并不用担心。 真正应该担心的,是地面上的那些散修。 “大道常恒,有人长生,必然有人短寿,因而这天地万物莫不在易变与平衡之中,想要取此不朽道果,必夺天地众生造化……” 黄云真人当年的话语,仿佛又再一次响起在耳边。 当时自己还不知她口中所指的那个人就是玄天道尊,如今方知,此尊意图染指天劫权柄,做了许多事情。 按照罗沐的说法,已然是接近大功告成。 “斩出天帝化身么……玄洲地面上,恐将再无灵气,也将再无长生不朽者…… 但仔细想想,这对芸芸众生却又未必见得是件坏事,不是所有人都能修仙,有望长生不朽的。 不对,这岂不是把希望也扼杀了么?彼时天生灵根,修炼上进的意义何在?” 是非对错,一言难尽,李柃忽的感觉太乱了。 “你在想什么呢?这些与我们干系不大,暂且不要多管,还是先回去吧。” 罗沐在前面招呼道。 不觉间,已经回到山院的宅院处。 李柃回过神来,收敛思绪,迈步走了进去。 …… 七月十五,凌晨。 病榻上的黄云真人突然起身,唤慕青丝和几名在外赶回来的女修将众人召来,上下几十口人聚集。 普通修士没有资格进屋,只罗沐为,带着几名较成器的筑基真传和姻亲,外戚进去。 李柃是老祖指派的玄辛国驸马,如今在海外开宗立派,为一方豪强,自然也有资格,修士还是比较看重修为实力的。 “我要走了,趁着人齐,把东西都分了吧。” 黄云真人面色红润,不复之前蜡色,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生命气机已然孱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普通人都不如。 这一口气吊着,就是要见小辈们走完这一道程序,省得死后都不瞑目。 罗沐面色肃然,恭恭敬敬把一道玉册呈上,还有附带的几本账簿。 黄云真人亲自看过,这非是不信任罗沐,而是给他背书。 不久后,她默然颔,罗沐便转过身来,将玉册当众示于众筑基面前,让他们以神识探视。 “你们都看过一遍再说,到时候心中有数。” 李柃好奇一看,只见里面琳琅满目,果然都是玄辛峰最后的财产和宝物。 普通之物是难入修士之眼的,能够列账者,至少也都拥有着法宝级别的价值,而在罗沐清点之下,一份份都以价值千万上下打包列好。 譬如三件低级的一甲法宝,凑做一份千万级别的财产,又几十件下品灵材,拥有相应的价值。 平心而论,这里面能够上下其手的机会也不小,一家里面掐出一点,那就是好几十万上百万,凑起来也能有近亿了。 但罗沐师叔祖向来都是玄辛峰的大师兄,数百年间兢业勤勉,为人敬仰,众人也对这种分法没有什么异议。 于是,罗沐开始主持分配。 “我曾说过,并不参与这次分配,所以就从三师弟开始了。 三师弟和六师妹是夫妻,又同在魔窟镇守,比我们任何人都更需要强力法宝,此前老祖曾赐阴阳双剑,如今再配同心玉,为十甲法宝,计八千万灵石,再摩云仙鹤一对,还魂草一株,神蜡一根……” 他们两人获得价值五亿上下的遗产,多为实用的强力法宝和防身保命之物。 分遗产并不见得都是平均分的,他们是嫡系正宗出身,又在宗门身具要职,担负重任,对此众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然后是韩谷生,林立,此前早有各自祭炼的剑丸,宝器,如今不需另赐予,但配以玄煞之精,秘传法诀,也是颇有用处,各自分得价值一亿多遗产。 想来老祖的遗愿还是让他们多多上进,修成高手,这是往变强方面的安排。 紧接着是两名玄辛峰的外嫁女和姻亲者,类似李柃这般的关系,也分到了价值一亿多的法宝和各式灵材。 然后就轮到了李柃和慕青丝。 第363章 老祖仙去 罗沐道:“李柃夫妇虽是小辈,但在海外开宗立派,亦成气候,当分诸宝和灵材…… 眼下玄辛峰上也没有什么存货,仅有的五十枚筑基丹都调给你们,合计两千五百万,现灵石和灵玉,结晶等物,约有七千万,再加上各式灵材,法器若干,价值近亿……拢共价值两亿三千万吧。” 这个安排其实还是颇为合理的,宗门日常使用的多是一些低品法宝,能够赐予刚刚晋升的筑基真传,甚至法器,不入流品灵材之类,也可以用来鼓励炼气期弟子上进。 按照世俗的理解,李柃算是比较远的关系了,只凭玄辛国驸马这个身份,是不可能有资格站在这里分遗产的,但筑基修士和积香宗宗主,也当得起了。 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白得,将来玄辛峰人若有事情要他帮忙,也是义不容辞,这里面暗含着玄辛峰一脉的因果。 不过,当李柃接过分给自己的那份清单时,忽的又明白,没有什么玄辛峰不玄辛峰的了。 玄辛峰一脉犹存,但玄辛峰,的确已经成为过去。 今后的玄辛峰,是宗门的玄辛峰,不是黄云真人的玄辛峰。 不久之后,各人依次进来,听候诏命,各安去处。 又过了一会儿,黄云真人溘然长逝。 “老祖仙去了!” 罗沐面露哀容,长叹一声,传音响彻灵峰内外。 很快,山下几声炮响,接连的钟声隔着呼吸一声声的传来,响遍三千一百二十九转。 第二天下午,灵堂和法驾也已备好,天云七子为的各位真人前来吊唁。 李柃在此终于见到了传说之中的元婴真人赤云子,他是天云七子之中的领,看起来是个仙风道骨的白衣修士。 除此之外,橙云真人,绿云真人,青云真人等几人也依次前来,包括曾经和玄辛峰为对头的圣元峰老祖紫云真人。 这并非是黄云真人为天云七子之中位仙逝者,实际是因天云七子历代更迭,不出十年之间,黄云真人这个名号就有可能为其他新晋结丹所继承,这更像是一个富有传承历史的道号,而非黄云真人本人的俗家姓名。 也是直至此时,李柃才在灵幡上面看到了老祖的名讳。 玄辛慕黄氏,黄老太君,讳若云。 罗沐私下里找到赤云子,道:“赤云长老,我家老祖仙去了,遗命举丧事宜一应从简,葬于归元山,不知宗内可有安排,特请示下。” 赤云子道:“并无安排,你等依遗命行事就是。” 真人丧葬,有些细节远比凡俗繁琐,譬如对尸身的保存和棺木的选择,墓地的安排,有些却简洁无比。 前者繁琐,是因真修崇奉真灵不灭论,相信人死虽如灯灭,亦有天地二魂常在外,消逝的只有人魂而已。 保留尸身,墓葬,是为视死如生,不为阴煞所扰。 如若死无葬身之地或者葬于阴煞邪秽之地,视之为大不敬。 相应的,哭丧,吊唁事宜可简,扎纸牛马金童玉女灵堂遗像之类是源自于异大6的风俗,也并不盛行。 玄洲修士死后绝不愿意下什么冥土,但愿长眠不复醒,留作泉台冥中仙,净整些阴间玩意儿。 这里讲究的还是羽化登仙,魂灵升上天界成仙成神。 至于是否有那天界,仙庭,轮回转世,另当别论。 宗门所能做的也是安排合适安葬之所,是宗内长老级别人物才有资格葬下的风水宝地,绝无尸变或者被仇家寻上门搞破坏的风险。 棺木则是老祖自己生前亲自挑选,采取上好的建木灵材打造而成,只一方棺椁,也抵得上五甲法宝,另有数十根灵柏木搭建而成的黄肠题凑,堪称价值不菲。 安排好这关键两处,其他一应仪程,其实并无修士真正关心,大家吃吃喝喝,恳亲聚会,也就过去了。 尤其是这玄辛峰裁撤风声早已传出,又无罗沐继承峰主之位的任命,即便是消息最不灵通的炼气境小辈,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李柃看着众人各有忧色,但却同样也掩不住了一笔大财的喜气,不禁暗叹。 “这一次,当真是树倒猢狲散,各安天命了。” 若非玄辛峰裁撤,这些财产,宝物,都是属于继任峰主的,又怎么会轻易分开,摊薄气运呢? 连凡俗世间的家族都懂得嫡长子继承制,都知道集中力量办大事,分散成十几份,几十份,那就是真的要分开,各过各的了。 这和自己主持门下弟子分家,各自开宗立派是截然不同的。 葬礼按部就班的进行,宗内宗外,不少亲朋好友过来,先是各方元婴高人,结丹真修,然后是筑基弟子,炼气晚辈。 梦幻岛主莫清平,甘泉山居士梅夫人,凫山洞主肖前辈等人来了。 北海之地的尚长老,妱夫人,海姬等人也来了。 就连离膺和舒长生,都被李柃密讯召了过来。 此前是因老祖未死,消息也尚未传开,还要考虑相关局势,但随着消息传开,他就召来自己弟子当中排名靠前的两者略表心意。 至于其他的弟子,仓促之间,不可能全部赶来,也没有必要。 诸事纷扰,李柃和慕青丝虽然伤感,但却也已经插不上手,只能是自行哀思和凭吊了。 就在这时,慕青丝却突然想起一事,忽的问李柃:“夫君,罗师叔祖分给我们的仙箓神符呢?” 李柃亲自保管着这次分得的遗产,闻言找出几物:“你指的是哪一样?” 慕青丝翻了翻,却是指着其中一张巴掌大小,看起来有些像是黄纸绘成的符宝道:“应该是这个……” 李柃道:“这东西似乎是件三甲法宝,用来传讯召请的东西,我看看……嗯?太上云天祈祷策役神咒……” 这东西似乎是用上古仙文铭刻而成的黄纸符宝,其质非金非铁,非皮非纸,非帛非木,但却异常的坚韧结实。 “这上面写的什么?”慕青丝不识得上面的字,好奇问道。 李柃好歹也算是博览群书,勉强辨认出来:“唵吽吽,三檀那韩难延干夷摄勑,起九天都火炎部??天君,统率四方大力神王,九天火雷火电火飞火欻火流火七星火霹雳火炎雷烈火,驾夔龙坐骑飞虎狮子白泽獬豸麒麟火驼火象火马火鵰火兽万群,铜头铁面百万神兵……这什么跟什么?” 李柃并不认得上面每一个字,连蒙带猜,才算认了个浑沦,但是关键的某某天君却竟似模糊不清,如同朱砂化开,见不真切。 而认识的诸字,连起来也晦涩难明,充满着咒语的神秘。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慕青丝纳闷了。 李柃道:“先别管它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慕青丝道:“这几日我伺奉汤药,老祖曾私下里告诉我,今后若遇难以化解的麻烦,即用此符,或有逢凶化吉之转机,我还以为是什么强力法宝,老祖瞒着其他人私底下赐给我们呢。 话说回来,夫君你会不会认错字了,上古仙文本就晦涩,关键主谓颠倒次序,意思就大变。” 李柃道:“那不能,我为修香道大典,好歹也是认真读过不少古书的,而且这种东西算是召唤类的神符和咒语吧,可能是跟传讯灵符相似,用来招引仙箓之中天兵天将的,难道说,老祖安排了什么故旧有人,关键时刻,可以捞我们一把?” 他忽的心血来潮,想到一种可能。 老祖好歹也是天云宗的天云七子之一,结丹真修当中顶尖的人物,普天之下,元婴不出,莫能与之争锋。 她虽天不假年,不行殒亡,但余威犹在,过去结交往来的亲友故旧当中,有几人仍为强者,甚至晋升元婴,都是未可而知的。 强如血鲨盗大当家之流,看似威震一方,实际上只不过是草莽江湖里面的小角色,小辈当中才算强力。 那么她担心李柃和慕青丝在海外受人欺负,留下传讯灵符以作联络,关键时刻能有个依靠,也是顺理成章。 这符宝上面的咒语,就相当于名帖名片,只是上面的头衔复杂了些,架势谱头太大了些。 什么什么天君,统率四方大力神王……敢情也是天云宗内的仙官,来头不小? 李柃跃跃欲试:“要不要使用下试试?这玩意儿也不像普通法宝要先祭炼的,它本质上就是个传讯工具……” 李柃知晓,道家也有类似的请神咒语,这玩意儿并不是说你法力有多强,修为有多深,就能挥多大威力。 当然,若你持有上头法旨,手掌生杀大权,那这玩意就是当真好使。 若不然,得看情面,看关系。 不懂此间奥妙之人,胡乱使用,也有可能请来假冒的孤魂野鬼,狐仙妖魔之流。 这些个东西,可不会白白给你打工。 故而又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但凡涉及到相关法门的,都要慎之又慎。 李柃自己甚至都曾装神弄鬼,假冒过大粼江神,为赵无言所请,这里面的关窍,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所以他很好奇,这道仙箓背后所代表的,究竟是何方神圣,靠不靠得住。 “还是不要吧……”慕青丝有些犹豫,“都怪我,早知道当时就要问清楚的。” 李柃安慰道:“不要紧,当时你哪有心思管那么多,我们且试试看就是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个是老祖安排分给自己的夫妻的,还说过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那就肯定不会忽悠人。 那么这关系就算不够硬,不肯出大力,也绝不至于试探一番就出问题。 说不定搭上线了,逢年过节供奉香火,还能拉拉关系呢? 说罢就尝试着把法力输入仙箓,像是使用神行符那样尝试激活。 果然,类似传讯灵符的激活感觉传来,李柃隐约察觉有什么波动传入虚空,旋即消失不见。 但是等了许久,夫妇二人并未见到这张仙箓有什么反应,不由得又是大眼瞪小眼,四目莫名。 “就这?” 某某的客服好歹都还能够打通呢,只是一直排队而已,这好家伙,直接就没人接? 李柃有点儿怀疑人生,感觉自己充值可能太少。 但这没道理呀,老祖给的东西,不可能是摆设吧。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我们暂时也用不上这东西,以后再看看好了。” …… 九天之后,仙鹤托驾,万千祥云并着火鸦飞腾,如同滚滚炽云,往西而去。 众修士能够飞行的自行飞起,跟随在后,不能飞行的则被师长前辈捎带,跟着往云上天中归元山的方向而去。 一直到云雾深处,仙墓园前,法驾穿梭虚空,进入异界洞天,众人方才停下,目送罗沐和赤云子亲自带着几名力士为老祖下葬。 至此,玄辛峰事才算是终于告一段落,众人各自归家,韩佩泉,于兰馨等有要职在身的也赶紧回去。 李柃和慕青丝倒是没有那么快离开,还留下来和远道而来的莫清平等人见了一面。 这是远道而来的宾客,没有跟着去送葬,而是在此等着和主人家告别。 但还不等李柃和他们叙旧,忽的就似有所察,生出异常烦闷的感觉。 拿出传讯灵符一看,顿时现,是来自远方的宗门报讯。 莫清平问道:“生了什么事?” 李柃道:“有一艘往来北霄岛与吉祥坊的货船被劫,整艘船下落不明!” 莫清平讶然:“早闻北海盗匪猖獗,没有想到连整艘船都能劫走,我还以为只是谋些钱财呢。” 李柃冷静道:“不,这恐怕是冲我来的!” 其实暂时还没有消息回报称货船是被人劫了,只是突兀失踪,下落不明。 但这种事情从未在积香宗头上生过,还赶得如此之巧。 心灵感应般的直觉让他直接就断定,这必定是人为所导致,而非海兽或者灾难的因素。 这里面隐约有幕后黑手操纵的痕迹,若非忌惮黄云真人所遗留的亲朋故旧势力,也不用闹得如此小心翼翼。 说不定,最后现是一场乌龙闹剧,什么时候那艘船就自己摆脱故障,顺利回归。 但说不定……又有可能变本加厉,更多的货船遭劫,财物被掠,甚至连弟子门人都有死伤! 第364章 血狮子踪现   当日下午,李柃向罗沐辞行。   “李柃,你打算回去了?”   “不错,我们那里出了点小问题。”   “是什么问题?”   李柃当即把北海的事情说了一下。   罗沐叹了一声,道:“你这些年创下偌大基业,也有不少人眼红呀。”   李柃淡然道:“所以我提早把这些资粮消耗掉了,转化成为促进人才诞生的投资。”   罗沐点头:“你是对的,如今门下已有数名筑基真传,遇到事情,多少还能帮上几分。   只不过,也不要硬撑着,如今玄辛峰虽然已经中落,但我等亦已自立,真要用得上的话就尽管开口。”   他顿了一下,道:“我有要职在身,不便往来,但是你韩师叔祖和林师叔祖还是可以去北海的,这两人游手好闲,老祖仙逝之后就更没有人管了,干点儿正事也好。”   他说这句话,还是颇具诚意的,百年之前李柃就见识过韩谷生和林立的实力,斩杀寻常筑基中期邪修不成问题,如今百年过去,实力只会更强。   而且他们背靠大宗,乃是真正的名门弟子,出门在外多少有几分倚仗,寻常邪修盗匪之流砍了就砍了,根本不像带瞻前顾后的。   这一点跟黄云真人是否还在世完全无关,宗门自会护短。   李柃却道:“暂时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多谢罗师叔祖。”   不久之后,李柃又去找了尚长老,告知北海消息。   尚长老沉吟一阵,道:“眼下只是货船失踪而已,幕后黑手还没有浮出水面,但我也相信这并非巧合,更像是一个试探之举。   李柃啊,面对如此局面,你打算如何做呢?”   李柃道:“当然是先尽快确定人员安全,找出幕后黑手。眼下老祖仙去的消息已经传开,眼红我香市和香道利益的人只怕不在少数,甚至就连北霄岛内都有矛盾,相比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尚长老究竟是如何个想法。”   尚长老看了他一眼,眼神幽深:“你指的是……”   李柃开门见山道:“如若这次查出是人为,难免与劫货者开战,到时候金钱会和四海商会是否站在我这边?”   尚长老道:“那当然。”   李柃问道:“那尚家和您呢?”   尚长老眼神微凝,旋即却是坚决道:“我们当然也站在你这边。”   李柃道:“那我就放心了。”   眼下积香宗和金钱会利益纠葛不浅,已经是事实上的新靠山。   关键在于,金钱会究竟会为了这些利益做到什么程度,尚家又会为了这些利益做到什么程度。   尚长老的言论未必可信,但李柃想要见到的只是一个态度,至少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这些盟友不会轻易转变立场的。   不过李柃也不相信,他们会无偿帮助自己。   借着战乱危难扩大股份,加重利息,侵吞资产诸事,也是金钱修士经常做的事情,李柃从来不惮以最大恶意猜测商会中人和自己的盟友,他所将要做的,是尽量保持良好的局面,不要陷入恶性循环。   略作沉吟,李柃对尚长老道:“其实我已经联络玄辛峰同门和各方道友,若有必要,甚至能够请来结丹高手助拳,到时候商会只需在明面上壮我声威,其他的,我自己会解决。”   他这么说,有些扯着虎皮做大旗的意思,实际上并没有指望玄辛峰这边能够帮上忙,但尚长老并不知道李柃和罗沐谈了些什么,再想到许久之前和黄云真人的密谈,以及子虚真人的存在,又不由得惊疑不定。   这李柃,底气十足啊!   而且听他的意思,好像已经胸有成竹,知道造就这一事件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了?   ……   数日之后,商会仙舟,李柃盘坐在舱内床榻上,于虚空之中问道于天。   他在利用梦境回天的神通手段感知真相,探究几日之前货船失踪的缘由。   这是一种作弊之法,非得有高层次的修为境界不可。   由于这件事情和自身利益休戚相关,冥冥之中,自有几分因果,李柃依据其中牵连追溯过去,依稀可见朦胧梦境。   多番尝试之后,隐约有所察见。   又再一次闻香入梦,施展梦境回天之法,更加清晰具体的画面呈现出来。   这一回,李柃看到了一艘大船行驶在航道上,忽的被风雨所袭。   有巨大海兽从海底探头,刚好撞伤船体,把传讯法阵破坏。   随船供奉为保护船只,不幸被掀入海中,又遭海兽碾压。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降帆转舵,寻找临近岛屿停靠,结果再无知时识地神通可用,大幅偏离航道。   直至如今,那艘货船都没能重新驶入归途,被神秘力量引导着前往大洋深处的一个无名荒岛暂且休整。   在他们所难察见的另外一边,一艘似曾相识的宝船跟随着,那艘宝船上面没有任何标志和旗帜,但却总感觉有些眼熟。   李柃清醒过来,陷入沉思。   “海兽?那东西隐约有些眼熟,好像是一头白鲸?船也好像是三当家血狮子的船……”   突然,李柃身躯微震,想起来了。   “真的是他们!”   血鲨盗那边养着一头独角白鲸,数十年前自己偷偷尾随他们队伍展开猎杀,还曾提防过它来着,只是始终没有碰面。   没有想到,如今竟被人驱使着袭击商船了。   那艘似曾相识的宝船自己也曾亲眼看见过,那是北海战争期间,血鲨盗三当家血狮子的旗舰。   “这次是血狮子盯上了我们?”   李柃大为不解,血鲨盗劫掠商船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就算试探自己,也不必偷偷摸摸,大可以摆明车马的来。   “会不会是,他们这一次不为宝货,不为赎金,而是另有目的?”   慕青丝也有些不解,倘若真是血鲨盗所为的话,那这种举动也真是太反常了。   别的且先不提,至少得把勒索敲诈的信送回来,叫人准备好赎金吧?   这没声没响的,实在太反常。   “算了,没有必要管那么多,我等眼下亟待解决的问题并非追寻真相,而是切实消除可能存在的觊觎和威胁!”   李柃摇了摇头,对她说道。   ……   慕青丝一开始还不太明白李柃这么说的意思。   结果几日功夫,在船上随尚长老等人返回北海,听到各方安慰探问的话语,却又恍然醒悟,真相果真无人关注。   几乎所有知晓此事之人都在等着积香宗的反应,而非这件事情背后的根由。   他们真正关心的,是积香宗与李柃维护自身利益的决心,以及应对如此局面的能力。   至于幕后的真凶,商船的下落,自然会随着积香宗的努力逐渐揭开谜底。   慕青丝忍不住道:“现在该怎么办,就算我们站出来说只是一场误会,实际并无人针对积香宗,也不会有人信,反而觉得我们软弱可欺啊!   天可怜见,老祖才刚刚过世,就遇到这种事情,我们也太倒霉了。”   李柃倒是镇定,淡然道:“无所谓,既然血狮子要与我们接触,且先看看她有什么打算就是。”   旋即却又叹了一声,道:“其实,我已经大概猜出她的意图了,血鲨盗也需要基业,财产,用于供养修士,维护宝船,我们积香宗富庶,数十年前就曾经被当成岸上人家的候选,只是因我猎杀童志峰他们才不得已中断。   而今血狮子这般前来,说明不为赎金,不为宝材,她想要的,是更多的东西!   这血狮子好歹也是一名结丹修士,自认还是有这个资格试探一番的,我们不得不面对真正的考验了。”   慕青丝道:“可我们是不可能勾结海盗,与之为伍的。”   末了,又补充道:“至少明面上不可能。”   李柃道:“是啊。”   北海之地海盗猖獗,是一个具有地域限定的特色现象,盖因此间岛屿众多,岛国繁盛,各方草莽散修和江湖势力盘根错节,海盗们实际上就是整个草莽江湖对抗商会的手段,甚至就连商会自己,与海盗联络,内外勾连之事都时有生。   本土豪强,商会联盟,公家私人,漂没遭劫……   当中的门道,实在太深了。   黄云真人单只依靠威名就杜绝这些影响上百年,保障了李柃等人在此的展,免受各种乌烟瘴气的侵害,但是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有人盯上了李柃,将之视作岸上人家的候选。   到如今,也的确该是时候着手实施了。   这岸上人家,说白了就是与海盗休戚相关的盟友,但是正如梁山好汉上山需得有投名状,海盗们与岸上人家之间的关系也并不见得就是亲密无间,恰恰相反,当中充满了胁迫和附庸的意味。   这岸上人家,说得好像温情脉脉,充满了狼狈为奸的意味,实质上就是海盗们砧板上的一块肥肉,就算自身强力,不为海盗所侵,这合作共谋的事情多了,也迟早要被拖下水,被迫成为黑道势力当中的一员。   当初的祝家,或有自身涉黑入魔的因素,但走到那一步,也只有下海一途。   平心而论,这对寻常修士而言,似乎还不算什么坏事,至少人家黑道势力尊重你,认可你,要拉你入伙……但问题是,你本身就是前程无量的白道巨头,是有望崛起的正道大宗,你会甘心为他们所胁迫和控制,会愿意把自己的产业贡献出来,成为江湖好汉们大口吃肉,大秤分金的资粮?   “其实我以前也有想过,七当家之后,会是哪个当家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但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三当家血狮子亲来!   这个三当家威名赫赫,本身又是以智计谋略见长的人物,连想要与之虚与委蛇都难,这次说不得有场明争暗斗,要切实找到破局之法,才能度过这场危机。”   李柃大感为难。   不过思虑一阵之后,他又放宽心态,再无任何侥幸。   “青丝,我们不能一直都是受庇护的软弱小辈形象,该是时候生长出爪牙和拥有足够的震慑力了。   我也相信,玄辛峰的亲友故旧不会轻易对我坐视不管,再有尚长老和金钱会的相助,便是正面对上血鲨王也不用怕,暂时而言,还是有这份底气的,但是过了这段时日反而难说。”   过去自家夫妇的形象无关紧要,因为谁都知道,自己是受黄云真人庇护的小辈,黄云真人是横行一时的绝世强者,同阶之中几乎无敌,那么就算是血鲨大当家那样威震一方的草莽高手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招惹他们。   但有句话叫做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再倚仗黄云真人的虎皮的确是不行了,她虎死不落相,还有大批亲友故旧的关系,也只能暂且护得了一时。   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觊觎和试探,壮着胆子蚕食积香宗的利益,直至重新取得平衡。   至于子虚真人,倒是拥有足够的震慑力,但子虚真人除了在百年之前出现过一次之外,后续就几乎再未露过面。   谁也不知道他和李柃的羁绊有多深,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这同样有可能引来试探,甚至是更高层面的影响,李柃也担心弄巧成拙,不便再多扯其虎皮。   那么眼下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威望,还有实力。   积香宗始终是他李柃的积香宗,不是玄辛峰的积香宗,靠自己才是最硬的关系。   血狮子这个时候来,倒也未必见得全都是坏事,至少她才是血鲨盗真正的话事人,若是连她都被镇住,说不定血鲨盗很长时间不敢再惹。   等到自己再赢得时间争取结丹,配合神魂出窍的天赋神通,一切都将大为不同。   于是,李柃开始联络各方,征调力量。   “李柃,你知道是谁所为了?”   乍听到李柃想要借助商会的力量帮忙搜救,尚长老还有些惊讶。   李柃不多说,只是谎称道:“有线人报讯称是些许蟊贼潜上船将其劫走,不管怎样,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要是明白告诉对方,是血狮子所为,还不得吓倒?   李柃这次也是焉坏,先拖人下水,对上了再说。   在其努力之下,商会答应调派一些人手和船只帮忙,不多时,又从北海地面调集飞舟会成员和一些散修高手共同出面,以搜救之名,暂由其调度。   如今还是顺风仗的局面,这种小事,不可能不帮忙的。 第365章 搅乱浑水   李柃这些年间没有虚度,北海筑基的层面间,不说一呼百应,至少随便叫来十多筑基同道助阵,甚至直接和同阶敌人相争,丝毫没有问题。   他也不让朋友们白忙,单只搜救宝船,追查真相都开出了数件法宝的赏格,草莽江湖之中,为人情的为人情,为利益的为利益,再加上商会本身所出动的修士,一时之间,竟是声势浩大,人尽皆知。   平常散修即便修成筑基,见到这种阵仗也得当场焉了。   可以说,没有个几百年修为在身,正常人都不可能有那勇气面对,盟友们见到己方声势浩大,也更显气势,信心十足。   大海中,晴空万里,宝船飞驰。   一名身材火爆的妖娆女子踏立在舰,充满野性力量的矫健身躯迎风挺立,正是血鲨盗的三当家血狮子。   她的背后,一名船上的炼气修士正禀报着岸上线人偷偷来的密报,当中也提到了北海分舵和吉祥坊一带的动向。   “瞎折腾!”   听到李柃动了声势浩大的搜救和追查行动,血狮子嘴角微翘,不由得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   旋即却又微微点头,肯定道:“这般的声势,确实也足以入眼了,百年间就能创下如此基业,再给他千年,必然称雄北海。”   “三当家的,您真的不亮出旗号吗?”手下不解问道,“就那些个虾兵蟹将,倘若知道这次要找的是您,准得吓得屁滚尿流。”   那些修士的德性他们也是知道的,北海一带商业气氛浓厚,修士更多像是凡俗的富豪大贾,个个都惜命的很,几名筑基去围剿一个新晋的连溧都能翻船,这要知道对头是三当家血狮子,还不知得吓成什么样。   这名手下虽然只是炼气境修士,但却也颇有几分看笑话的心思,那些人什么个筑基前辈,草莽高人只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当然,这也在血狮子麾下才有的心气,如若换成别的当家,被这么多人围剿,他们自己也得屁滚尿流。   血狮子道:“不,我们避着他们走,除非李柃亲自下海来寻!算起日子,他如今应该也快要从玄洲那边回来了。”   手下道:“明白了,我让眼线注意点儿他的动向。”   ……   虚空茫茫,神魂遨游,李柃以日游之法飞纵于天地之间,寂然如烟。   因为此前已经用神通手段得知了失踪宝船的具体位置,他这一次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寻到了。   此刻仍是白天,朗朗乾坤,骄阳似火,炙烤一切幽魂阴煞,即便李柃神魂特异,依然感觉并不好受。   不过他并未停止自己的搜寻,果不其然,又在百余里外的海域上找到了三当家血狮子的座舰。   这是一艘百丈规模的鳇级宝船,通体由刷着黑漆的灵蕴木材铺筑而成,据传其内里所用龙骨是妖王境界的海兽遗骸,残余妖力萦绕不散,甚至还有血肉生长于其上,乃是拥有生命力的妖僵。   它完全可以被视作是中品以上的强横法宝或者巨型怪兽,拥有着堪比小型山门的阵势,本身就足以与结丹境修士对抗,更遑论舰上常年驻守着血狮子麾下直属的嫡系力量,堪比一方灵峰福地所展出的势力。   这当中的海盗头目大多也是筑基境界的高手,虽然名声远不如在外的当家,但是真正实力丝毫也不逊色。   李柃听说血鲨盗内部也有经营业绩的考评,依据各自资历和上供成绩排定座次,身为当家者,自身修为和实力当然不可或缺,但也看重经营主事的能力。   然而筑基修士当中,并非每一人都拥有足够能力独当一面,这些人就有可能被结丹境界的当家收编于麾下,成为直系部属。   在这同时也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新晋后辈尚还没有自己班底,要依托于大海盗经营展,一旦当家之位有所空缺,就有可能顶上。   好比数十年前,血鲨盗进攻北霄岛,也曾损兵折将,但这并不会令他们伤筋动骨,因为二当家和三当家船上各有候补,早已挑选了满意的人选。   现如今,血鲨盗的当家之位仍然还是十席,只是不知为何,七当家之位仍然空悬,并没有被补上。   李柃远远看着这座旗舰,想起自己前些年听到的江湖传闻,新任八当家和九当家就是分别在血狮子与碧眼妖王船队外放出去,只有十当家是野生新人,手底下人马最少,实力最弱。   “按理说来,血狮子麾下还另有十几艘鲸级宝船,船主是堪比当家的海盗头目。”   阳光之下,李柃的神识也无法探视太久,很快转移通感,但是目光巡弋大海,依旧没有任何现。   也不知道,是被法术隐藏,还是索性没有跟来。   不过随着他靠近宝船,答案揭晓。   “原来如此,他们也在船上。”   因为对方刚好有几人上甲板透气的缘故,李柃看到了一名筑基境界的修士在其中活动,他身形气质极其彪悍,足有丈许来高,像是个小巨人。   更为奇特的是,他虽是人形模样,四肢五官却活脱脱的是个猿猴,只脸面上面的毛少了些,露出一张山中野人般的糙脸,让人没来由的想起山顶洞人那种部落先民。   李柃暗忖:“他似乎叫做陌岩,异大6来的妖修,本体是一只猿猴!”   早有传言,血狮子很大可能是其他洲6流落至此的天妖贵裔,身边每隔百年,时不时的就会有一些妖将为其效劳,但那些人并非是海妖,而是6妖,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那叫做陌岩的,就是这些年间兴起的草莽高手,做下几次劫案,为商会所警惕。   他虽然是妖将修为,但却极不习惯海上生活的模样,一来到甲板就悬空而起,把自己吊在空中,好歹才算缓过劲来。   旁人笑他:“陌将军,你怎么又晕船了?”   陌岩苦脸道:“这天杀的破船,摇来摇去,把俺老陌五脏六腑都晃出来了!”   哈哈哈哈!   旁边诸人大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海上生活单调,除了聊天打屁就是钓鱼吹风,这些妖将和修士们也不例外,不一会儿,陌岩一个扑腾扎进水中,干脆潜入水里捉鱼去了。   “老陌,你可别把自己淹死了!”另外一名同为筑基的海盗头目大笑道,他叫做涂镬,也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倒是个人修。   “放屁,俺还不至于那么窝囊!”陌岩不忿回应道,“待俺捉条大鱼来吃,你们在上边备好了酒菜,等着开伙!”   “陌将军敞亮!”众喽啰轰然叫好。   这是个好口腹之欲的,时常下海捉大鱼吃,跟他同班当值的,都算是享福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柃心中微动,神魂一晃就入了水中,跟了过去。   但见海底深处,妖猿陌岩已经潜到了近千尺深,此间水压亦不小,但他施展法诀,自有一股罡元形成屏障,紧贴着肌肤抵御外力,连毛都没能打湿。   这是水遁之法当中的避水法诀,对方起码也有百年以上修为,   相比之下,神魂入水就简单多了,水性本阴,物质构成又不似泥浆和岩石那般稠密,虽不能施展避水法诀,但只要掌握神游太虚的要领,往来出入并不困难。   李柃乃是日游境界的神魂位格,跟在后面并不费力,只是担心为船上的结丹修士所察觉,才没有出手。   不过,这陌岩终究还是要远离船体的,不觉之间,就游出了数里。   这里已经过千丈之远,即便是结丹修士,都再难以察觉了,才开始催动法力,施展众妙化香诀。   香气寂然,逆风而动,海水亦无法隔绝,不一会儿,就悄无声息传入陌岩精神,化作一股淡不可闻的铜臭迷神香。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大鱼,不知不觉间,这股贪念放大,追寻着洋流痕迹,往更远处而去。   大海中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随便捞到大鱼的,虽然三当家的命令是注意隐蔽,不要为外界所察觉,但偶尔投机取巧,也可以偷溜出去看看不是?   这一不经意间,就潜得远了些。   李柃紧随其后,跟着巡弋海中,每见大鱼,就事先以神念相逼,无形力量驱赶着对方逃离。   陌岩不知缘由,记得抓耳挠腮:“这些鱼怎么变得鬼精鬼精的?”   换作往常,他潜下水中一炷香不到,都能捞到一二条丈许以上长的大鱼了,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够捕到些许海中珍奇。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条条的警觉无比,远远就有所察觉。   陌岩不得不压下自身浮躁,避水法诀的运转也更为小心谨慎,再次悄悄接近。   海中大鱼往往都是妖兽级别的存在,筋骨强健,感知灵敏,一些天生道体者,甚至能够与筑基修士搏斗,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轻松格杀。   但坏运气似乎还是紧随着他,无论如何做,始终都被现。   “活见鬼了!”   陌岩暗自嘟哝,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远离了三当家的旗舰。   “陌岩哪里去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血狮子随意过问了一句。   她虽然是结丹修士,但也不可能随时随地关注麾下部属的动向,每个人总有各自的私人空间和私事。   “禀三当家,他下水捕鱼去了。”   众人不敢隐瞒,但却含糊其辞。   今天的陌将军,去得格外久了一些。   但应该不至于淹死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妖将淹死在水里吧?   “那家伙!”血狮子笑骂一声,不以为意。   陌岩好吃,她也是知道的,换在平常,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   但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始终还是杳无音讯。   这就有点儿难以容忍了。   血狮子恼道:“等他回来,赏一百鞭子!这个老陌,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默然不语。   三当家的鞭子可不好吃,那是山中千年藤妖的毒藤所化,妥妥的七甲以上法宝。   也就是平常惩罚随意打出而已,若要杀人,几鞭子都能打死筑基修士。   等到血狮子走进船舱后,同值的涂镬连忙掏出传讯灵符,再次尝试联络。   可是大海茫茫,潜入水中之后,受到煞气,洋流所干扰,讯号不好,一时半会也没有回讯。   始终还是毫无办法。   “这个老陌,究竟去了哪儿?”   ……   血狮子和涂镬都不知道,陌岩一心捉鱼,又受迷神香所扰,不知不觉就忘了回去。   几经挫折,并未打消原本的念头,反而变得愈执拗。   忽的时来运转,一条约莫有万斤的蓝鳍金枪鱼出现在百丈之外,浑然不觉他的接近。   陌岩屏息静气,偷偷摸摸潜了过去,直至来到十丈之内,才暴起出手,一拳就隔空打出气劲,轰在对方身上。   但是他还来不及看清战果,忽的就感觉巨力袭来,不知从何而起的法力击破罡元气劲,直接破了水遁法术。   避水法诀失效,数百丈水压轰然冲击,险些把他五脏六腑都锤扁。   修士潜水,其实并不是一件安全之事,因为破了避水法诀之后,他们也只能下潜至一定深度,都是靠着强横的道体硬抗。   也亏得他是妖修,天生体魄强大,才没有被这股水压压扁。   饶是如此,突然遭到这般的袭击,依旧震得七荤八素,转眼功夫,又被绊住脖颈,倒栽着被往下拖去。   慌忙之中,一股恐怖的意念袭来,他的精神似乎感应到了一头深海巨兽正在迫近。   那是拥有着百丈体型的石距类妖王,通体上下触手乱舞,散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陌岩咕噜咕噜的喷出几口水泡,连忙翻转身躯,奋力往上游去,不多时,窜出水面,方觉如获新生。   但是,忽然之间,一股不妙的感觉袭来。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竟有五六条宝船围拢。   那是商会和北海豪强的搜救船队,总共十来号筑基高手正在开会,交换搜寻结果。   “陌岩!”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他,惊讶异常。   “陌岩!”   另有人想起了对方背负的悬赏和可能藏有的宝藏,兴奋莫名。   “陌岩!”   也有人感觉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下一刻,数道剑光,罡煞飞袭,诸般攻击同时朝其轰了过去。 第366章 偷家   “诸位道友,和邪修海盗不用讲什么仁义,大家伙并肩子上!”   “快把神机弩,追星箭调来,还有船上法阵统统开启,千万别让他跑了!”   “谁人有霹雳弹?不要省了,都砸他丫的!”   北海修士良莠不齐,但是痛打落水狗人人不甘落后,难得有围殴落单海盗的时候,多条宝船战舰和正道高手齐齐攻击,片刻功夫就把陌岩轰得七荤八素。   他原本就在海中受了伤,气血激涌之下,五脏剧震,哇的一声狂吐鲜血,掉落在水中,几乎昏厥过去。   “诸位道友请听我一言,此獠潜水过来,必有所图,我等还是先将其审问一番,再明正典刑。”   有商会管事见状,急忙叫停了围攻之人,复又祭出法宝将其捆缚,捞了上来。   就在这喊话的功夫,陌岩还遭了几剑,险些当场毙命。   “好了好了,大家都小心点儿,谨防海盗偷袭!”   “对,不知此獠是自己过来,还是有其他海盗一起,还是小心点儿为妙。”   众人相互传音提醒,浑然不知,血狮子真的就在万里之内。   不一会儿,李柃接到通知,说是抓住了劫走货船的嫌疑人物,血鲨盗的船主级头目,妖修陌岩。   即刻回讯:“诸位道友战告捷,当真可喜可贺,还请尽量保住此獠性命,将其带回北霄岛细细审问,我现今已经回到月沙岛,到时汇合,再为大家庆功。”   下一刻,却是回魂,掏出传讯灵符与远在他方的莫清平联络:“莫前辈,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莫清平道:“放心吧,林道友已经火赶往你们那边,相信不日即将抵达。”   他口中的林道友,是李柃通过梦幻岛那边关系邀约过来的强援林逖,当年李柃假冒前辈高人,莫清平和他的朋友们坐而论道,此后又曾有过数面之缘,知晓他是有过斩杀海上妖王记录的强悍高手。   林逖曾仗剑除妖,单枪匹马把拥有接近两千年法力的黑鲨王和麾下一众妖兵妖将屠杀殆尽,保了南方海国千余年太平。   这才是草莽江湖之中真正的高手,即便遇上北海血鲨盗也有一战之力,只是其人常在南海一带活动,与北海之地素无瓜葛。   真正请动他大驾的,并非是李柃自己的情面,也不是所谓的财宝,符钱,而是黄云真人的遗泽。   结丹修士之间多有交情,黄云真人是前辈,曾经帮过他的大忙,未及偿还就已仙逝,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其还清。   否则好像看着占了便宜,等将来尝试晋升,就会现因果缠身,业力成劫,迟早躲不过去。   除此之外,李柃手中正好还有他想要的剑道法门,恰巧就是当年下汙渊时所得的虚仓剑诀。   那是前辈高人所遗留的剑道真意,对其他人而言可能价值不大,但对他这人一心求道之辈,还是颇有用处。   考虑到这一点,他也决定把这份人情还在李柃身上,否则的话,黄云真人门下那么多后辈子弟,随便照拂一二即可。   再不然,干脆就把这些赖掉,什么因果业障都抵不过光阴流逝。   莫清平和林逖都是结丹真修,说话做事颇有信誉,李柃闻言,心中大定,对接下来的谋划更多了几分信心。   但李柃从来没有把指望放在任何一人身上,有些事情,始终还是自己才可靠。   林逖答应来帮忙,可能与血狮子一战即退,也不会管什么战果,打退对方就算了事,亦或者干脆不是血狮子对手,为其所击退。   这些种种意外因素,都要考虑到。   李柃又再联络尚长老,与其谈及商会强援的事情。   他不好对尚长老透露血狮子在此的消息,但抓住陌岩,亦是一桩大事,正好以此为由提醒防范,顺道探问处决陌岩之事。   尚长老闻言,却是有所顾虑:“你想要把那陌岩杀了?”   李柃道:“对,商会与海盗势不两立,多年以来互有争斗,他落在我们手里,正好杀了提振士气。”   尚长老道:“这倒也是天经地义,不过那陌岩杀了就杀了,非得搞什么择日处决,是否当真有必要?”   李柃一听就明白了,这位金钱会的长老,终究还是有所顾虑。   她担心这么做会激怒血狮子,惹来疯狂的报复。   不过商会中人和血鲨盗相互仇杀已久,激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现在要力主推动商会和海盗之间的战争,更不可能让这种瞻前顾后的情绪占据上风。   于是就当血狮子不在,极力劝说:“这些年间海盗猖獗,不杀不足以慑宵小,而且上次海盗袭击北霄岛的大仇还未报,商会也正需要这般的机会挽回声望,否则当真被人当成肉猪或者韭菜,再多的财富也难保住……   实在不行的话,就以我的名义来杀他,说此獠主导了劫货之事,犯在我头上!”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尚长老也是颇为无语,于是道:“那好吧,我和其他长老商议一下。”   放下灵符,李柃面色立刻冷了下来,对妻子道:“青丝,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慕青丝点点头,法力运转,赫然变化成为了他的模样。   两人是双修道侣,彼此熟悉,气机又相互调和,这一番变化,外人几乎无法察觉。   而且慕青丝知晓李柃大小私事,完全可以代替他在此坐镇,暂时主事。   她清了清嗓音,用和李柃一模一样的声线道:“夫君,尚长老好像并不是太愿意推动此事啊,我看商会中人杀陌岩还是敢的,但却并不赞成如此高调。”   李柃道:“金钱道途利益之心太重,总是怕打烂了瓶瓶罐罐,那也没有办法,其实血鲨盗同样是人,同样会畏惧,害怕,担心报复,时不时的打杀一批才能遏制。   但现在杀不杀的根本没有所谓,我所要做的,是制造出这个声势,让岛上的人听到和看到。   北海之地的特色是蛇鼠一窝,海盗和岸上人家联系极深,分舵堂口早就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到血鲨盗耳中,为血狮子所知的。   以她心性,没有道理看着自己船上的人被这样杀掉。”   李柃这些年间也曾了解过一些海盗之事,知道血鲨盗可以容忍头目翻船崩牙,被人杀掉,但却很难容忍给人俘获然后处决。   前者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没有办法的事情,神仙来了也没法确保所有部属都不会出事。   而后者,却是把血鲨盗脸面都踩在脚下,堂而皇之的挑衅了。   这样更容易激怒对方。   “除此之外,也能顺道筛选一番,看看长老会中,本土豪强,究竟有多少人与海盗狼狈为奸,敌我内外,究竟是否盘根错节。”   李柃说话之间,戴上得自于童渊的面具法宝,摇身一变,化为相貌平平的无名散修。   然后从兜囊之中另取一袋,装上几件普通遁器,灵符,诸物,还有祝家的秘宝水月镜,悄悄离开。   他所赶往的地点是众人如今聚集的所在,只花不久功夫,就见两艘宝船相互掩护,往北霄岛的方向驶去。   那是应李柃要求,把陌岩押运回北霄岛进行审问的船只。   商会众人也觉得对方的突然出现极不寻常,若不问个水落石出,心中始终难安。   他没有惊动那些人,就藏在上空,冷眼看着对方远离。   ……   李柃的预料并没有错,在其离开之后的不久,血狮子旗舰上,法阵有所感应。   他们收到了来自分舵高层的消息,知晓陌岩被俘之事。   值守之人不敢耽搁,连忙上报。   “那个蠢货!”   哗啦一声,台上之物统统撒下,血狮子恼火的一扫衣袖,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老陌究竟怎么回事?”   “他不是潜下海去抓鱼的吗,怎么把自己都弄丢了?”   众头目惊讶有之,愕然有之,幸灾乐祸有之,纷纷表示出了十足的震惊。   这种事情,怎么听就怎么匪夷所思。   实在不应该呀。   涂镬看了一下密文,道:“三当家,现在该怎么办?北霄岛都已经在商讨处决他了。”   几名海盗头目不由得看向血狮子。   血狮子面色阴沉:“不管怎么说,陌岩不能这么死,这是在丢我们血鲨盗的脸,灭我等威风!”   “对,三当家您早就说过,大海上面讨生活,打打杀杀反在其次,关键还是在于威名!”   “如若能有威名,自有大把人畏惧,见面就先软三分。”   “我们如今享有的供奉,泰半以上都是水鱼自己乖乖奉上,识相的可以少搜刮些,不识相的就杀了立威,久而久之,言必信行必果。”   “真要人人都不畏惧我等,人人都来相争,我们便是有千手百目,又哪里有那么多条性命去拼杀?”   如若把威名也视作是一种无形的资产,那么如今,他们的这笔资产就正在遭受严重的打击。   血鲨盗是有不少强手,但却正如众人所言,经不起消耗。   草莽江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靠拼杀处事的,只有懂得巧妙运用自己的力量,才能做大事业。   这种道理,连凡俗世间的混混都明白,好勇斗狠,动刀动枪,又能有几多力气,几多性命去拼,真当别人就不是修士,别人就没有实力不成?   血狮子冷笑一声,道:“罢了,我亲自过去一趟,趁他还没有被带上北霄岛,能救则救。”   旋即又对众人道:“我不在时,都精神点儿,不要被人钻了空子。”   其实她对自己行踪掩护到位,并不是太担心会泄露出去。   陌岩被俘,有几分泄密的可能,但堂堂筑基,如何的严刑拷打也不至于如此快就泄密,真有有个万一,动用旗舰神通妙用,隐匿行踪,也可以藏住。   兵贵神,现在应该还能保住先机。   ……   血狮子并不知晓,就在她离开旗舰的片刻之后,一道身影浮出海面,悄然从后方接近。   但他并没有尝试登船,反而在原地盘桓一阵,等着什么接近。   不久之后,果然有一道巨大的身影悄然跟了过来。   这正是血鲨盗所豢养的那条海兽,拥有千年以上道龄的独角白鲸。   其身躯庞大如山,拥有着如同妖王庞盛的气血,远远观望,就充满压迫之感。   如若是患有深海恐惧症和巨物恐惧症之人,透过水面低头一看,只怕能够当场吓尿。   但实际上,其为鲸类,本身却并非什么狰狞可怖的怪物,反而长得优美矫健,修长的身躯充满流线般的美感,其肌肤表面光华流转,隐隐在水中散幽光,如同神话传说之中的海中精灵。   此前李柃神魂出窍的时候是在战舰侧边,并未见到对方,如今屏息静气,也未引起注意。   耐心等待一阵之后,李柃从随身行囊之中掏出水月镜,幽幽光华流转,四周上下,镜像颠倒。   忽!   片刻之间,那头白鲸出现在了镜中洞天。   “白潃不见了!”   旗舰上,值守法阵者大为震惊,乃至充满了迷茫之色。   那么大一条鲸鱼,说不见就不见?   真是活见鬼了!   “成功了!”   李柃却是大为激动。   他很早以前就曾思考过如何对付这条白鲸,数十年间,遍阅典籍,忽的现,这种海中巨兽大多气血精元强横,即便是黄云真人那样的强者都不可能凭着肉身与之正面相抗。   可以说,这类妖兽是站在了血肉之躯巅峰,同阶境界无敌的存在,人类修士和普通妖修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但有一点,天地自然早已在暗中平衡万物,它之所以为人所豢养,驱役,自有其道理。   这种妖兽……智慧不高,且无结丹真修运转洞天的能力。   真正的结丹境强者,多的是乾坤借法的手段,还能施展各种水火法诀,制造飓风,海浪,焚山煮海绝非虚言,才不会傻乎乎的和其近身搏杀。   水月镜也是其克星之一,悄无声息制造时空扭曲,将其摄入,短时间内,甚至都不会察觉!   这也是李柃要调虎离山的原因,如若血狮子在此,第一时间就会追杀出来,尝试解救。 第367章 处理白鲸 一下得手,李柃当机立断,带上水月镜从海中远遁。 船上之人失了先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等到有所警觉之时,已经逃出一段距离。 几名当值的海盗头目踟蹰着,不知道是否应当追上去。 对方的藏匿功夫太深了,手段又诡秘莫测,必定是结丹高手。 这万一要是没有旗舰保护,自己就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但若毫无反应,也实在说不过去。 那么大一条鲸鱼呢,说没就没了,怎么向三当家交代? “追!” 涂镬咬牙下令道。 眼下他们能够依仗的就只有这艘血狮子的旗舰了,宝船本身也有结丹层次的战力,攻打一方山门大阵都堪为可用,抗衡结丹自然也不成问题。 唯一问题是,对方灵活机动,不知能否追得上。 …… “怎会如此,血狮子竟然在此!” “她怎会亲自来救陌岩,难道说,北霄岛上有内鬼!” “幸得宝船在此,倚仗大阵之力,或可等来救援,我们万万不可轻易出去,免得遭其毒手。” 几名商会之人面色难看之极,陌岩在此的消息并没有广为人知,这都被泄密,也实在太不应该了。 一些胆小怯懦之人更是骇得汗如浆出,这万一要是血狮子飙,宝船也顶不住啊! 只盼商会结丹早早来援,否则的话,自己就危险了。 尽管如此,众人也没有失去战斗的意志,因为此间距离北霄岛只有数千里之遥,对筑基修士而言,还需数个时辰来赶路,结丹修士却可以乾坤挪移之法飞驰往来。 坚持下去,还是有希望的。 “我再说一遍,把陌岩交出来,饶你等不死,否则的话,别怪我辣手无情!” 血狮子踏立在空中,用一贯以来的办法威逼对方,分化敌人意志。 按照过往的经验,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狠辣,那些商会之人就会不战自败,白白放弃宝船战舰和结阵合击的优势。 如若真要强攻,短时间内,也不是那么容易击破眼前两艘宝船。 结果僵持一阵,血狮子没有等到商会的答复,反而知晓了自家旗舰生的变故。 “什么,白潃不见了?” “千真万确!三当家,我们亲眼所见,法阵所示的气机突然消失不见!” “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血狮子恼怒之极,也知此事绝不寻常,自己只怕从头到尾就被人算计,当成棋子一般调来调去。 但在这时,一股寒意陡然生出,电光火石之间,向旁边躲去,却见是枚黄澄澄的剑丸飞袭而来,擦着身躯飞向远方。 “那是商会的程供奉!” “还有羊长老也来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得救了!” 船上诸人看清来人,士气大振,因为出手者是商会紧急调派过来的高手。 程供奉手掐剑诀,带着一丝遗憾操控剑丸回转,重新绕了过来,喝道:“血狮子,你还敢出现在此!” 血狮子无心理会,只是在思索着如今的形势。 但程供奉和羊长老却不会给她那么多机会思考,当下联手再施神通。 其中羊长老乾坤借法,将巨大浪花掀起,化作煌煌洪流,飞扑上去。 程供奉则是再度催运剑诀,法力注入丸中,如同一枚炮弹悍然冲击。 血狮子甩手一挥,巨大血影凝成宛若狻猊的巨兽,猛然将浪花轰成碎片。 顿时间,雨雾漫天,倾洒方圆十余里。 她冷哼一声,再次躲过剑锋,朝下方船只扑了上去。 “小心!” 船上诸人急忙相互提醒。 轰隆! 剧震之中,血光炸开,气浪冲击,如同飓风过境。 但片刻之后,余波散去,他们却惊讶现,血狮子竟然转身飞离了原地。 她……走了! 程供奉和羊长老大为振奋,联手击退血狮子,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 然而思虑一番,终究还是没敢追上去。 “穷寇莫追,穷寇莫追……” “是啊,此獠阴险狡诈,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在那边等着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妙。” “对,你们把陌岩交给我们,然后赶回去,告知其他道友血狮子出现的消息,众人宜当联合自保,勿要落单,为海盗所趁。” …… 费了一番功夫,李柃甩脱了追击意志并不坚决的海盗,成功远离血狮子的旗舰。 从始至终,他都以情报消息层面的优势压制对方,料敌先机,应时而动。 涂镬等人还真以为自己追击的是结丹高手,一路畏畏尾,不敢有所作为。 等到血狮子赶回去,见到的就是他们在海上无头苍蝇般乱转,根本不知所措的情景。 “三当家,我等无能,还请责罚!” 见到血狮子赶回来,他们也暗松了一口气,同时硬着头皮上前请罪。 “你们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方才有结丹在侧,她来不及深思,如今回到旗舰,第一句话就是询问详情。 “是这样的,我等按照您的吩咐正常潜隐航行,突然之间……” 涂镬上前,把更加具体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血狮子沉吟良久:“这么说来,对方必定拥有某种手段,能在短时间内制住白潃,并且隐藏起来。” “三当家,白潃虽是大当家早年豢养的灵宠,但实际上并不适合对付强敌,反倒攻城略地,海上征战更为有用,您说这会不会是商会中人担心数十年前之事再度重演,先设计对付它?” 海战的话,商会亦能调动不少宝船,先铲除独角白鲸这一海中巨兽的战斗力量,必定是大为有利。 除非血狮子像当年那样,把其他海盗也召集过来,否则还真奈何不得北霄岛。 别的不提,单只几位长老级人物手中拥有的鳇级仙舟,就是足以匹敌自己旗舰的战力。 甚至如今,自己和麾下一班人马再在这一海域活动,都有几分危险了。 因为猜不透对方掠走白潃的真正目的,血狮子也感觉到了没来由的烦闷,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但说到手段,她却忽然想起一事。 “并不见得结丹修士才能做到这一点的!” “三当家,你指的是……”涂镬微怔。 “你忘了吗,六十八年前,我们围攻北霄岛,就曾遭遇神秘人物袭杀暗算。 祝家的水月镜落到了他的手里,若他能够使用那件宝物,掠走白潃不足为奇!” “对了,我一下都没有想到这层!”涂镬一拍掌,显得有些懊恼道,“当时我们便曾分析过,那是个极其擅长隐匿变化,以及追踪气机之人,正面交锋的实力,应该也在筑基后期以上,否则绝无可能杀死那么多当家。 但祝家的水月镜不是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使用吗,数千年间不断祭炼,施加重重禁制,就算被人抢夺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封的,这没有道理啊。” 血狮子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知这里有什么天造地设的凑巧。” 涂镬道:“但就算如此,我们也不知对方行踪,还是没有办法对付呀。对了,两次都是在北霄岛这一带遇着这等怪事,是不是足以说明,对方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甚至有可能是隐藏在北霄岛上之人?”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福至心灵,血狮子听得此言,也深觉有理。 她并不怀疑是李柃,反而第一时间就将其排除在外。 毕竟李柃晋升筑基才百余年功夫,就算财势雄厚,多有福缘,修出个一两百年修为也就到顶了,不大可能那么强。 更何况,她布置在岸上的眼线时刻紧盯着出入北霄岛和九畹岛的海域,确认对方回来之后,一直都在北霄岛奔走,往来联络各方豪强与高手。 但,这件事情始终是因他而起的,血狮子感觉自己此番损兵折将,与这新晋豪强也脱离不了干系,始终还是心有不甘。 “眼下再继续此前的安排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行踪也已经暴露,就此收手吧! 陌岩那家伙是自己蠢死的,不再多管,派人传我密讯给李柃,给他几个选择。 但先不忙着暴露意图,只言我们的船只需要修整,与他进行交易,如若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后专门盯着他和积香宗势力来搞!” 其实按照血狮子原本的意图,是要设计捕捉李柃或者积香宗内的重要人物,迫使他交出投名状,为血鲨盗所用的。 但眼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再过不久,北霄岛一带形势大变,将会极为不利。 她不想把旗舰和部属留在此间,为商会所袭杀,只能先退再说。 但作为结丹高手,她的行踪与动向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掌握的,完全可以冒险留下来,再行调查此事。 虽然手头上暂未掌握李柃和积香宗的把柄,但若万一此人贪鄙,愿意和海盗同流合污,倒是省却许多功夫。 历史上也不乏有北海豪强主动投靠海盗,愿意与他们销赃分润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一边是血与火,一边是财与势,总有大把达成目的的手段。 血狮子这边办事效率极高,在李柃隐秘带着水月镜潜行数千里,来到小榄岛一带的时候,线人的密讯就传到了北霄岛。 慕青丝正假扮着李柃,作明面上的伪装,忽然接到神秘信件,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连忙联络李柃,询问如何应对。 “她都说了些什么?” 李柃倒是对此有所预计,不慌不忙问道。 慕青丝道:“他们承认了那条船是血鲨盗劫的,但一不要赎金,二不撕肉票,反而白送了大批财货给我们! 要求是帮他们补充海盗所需的资粮,还有宝船战舰必备的灵玉灵晶之流。 夫君,那些海盗不安好心,这是要强迫我们为他们销赃,然后拿捏把柄啊!” 她这些年间也没有少了解海盗之事,自然明白,短时间内的一二次交易,并不会影响什么。 北海豪强有的是办法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手尾。 但凡事都怕开端,涉足到这些黑市交易的领域,正道宗门也要变黑,就不干不净了。 到时候再闹出个什么血案大案,就容易为海盗所拿捏。 李柃冷静道:“我们不能沾那些生意,就算被强买强卖,也要尽早撇清。 若能反过来铲除血狮子和她麾下人马,那就更好了,血鲨盗是要做无本生意的,不大可能把所有财势和人马都搬过来和我们死磕,终归还是欺软怕硬。” 安排一番应对,李柃挂断通讯,复又带着水月镜来登上了小榄岛。 在这座幽深神秘的岛屿深处,毒瘴环绕,禁制林立,充满着不祥的气息。 然而李柃是此间的经营之人,通过诸般法阵禁制的帮助,顺利避开一具具的太岁兵和黑魔僵,来到内谷。 巨大的广场中,一株至少也有甲子年份的巨大人面树安静屹立,树冠上那张抽象的人脸如同拥有生命般闭目假寐。 忽然,人面树剧烈一抖,猛然抬起了头。 只见山谷上空,一个人影飞过,百余丈大小的庞然巨物如山砸落。 轰隆! 独角白鲸重重摔了下来,当场将身下怪树砸成了肉泥。 此獠是妖王层次的海兽,身形庞大,气血精元极盛,区区数百丈的冲击,远不足以致命。 饶是如此,它还是被砸了个七荤八素,然后又感觉四周环境大变,再也不是深海之中的模样。 “昂!” 一阵如龙的长啸响起,层层激荡,把空气都震荡起如同水波的涟漪。 可是小榄岛内大阵封闭,将其尽数吸收,根本不为外界所感知。 李柃站在不远处,当那巨鲸长啸的时候,整个人都如同头皮麻,精神意志几乎一片空白。 好在他精神强韧,不久之后,就回过神来。 “果然,先对付它是对的,真的能够迫使我短暂失去掌控,神魂出窍的状态都有可能现行!” 其实这一神通威能最盛之处,还是在于水中,但即便离开了海水,这条巨鲸依旧能够展现如此的实力,的确是令人称叹。 长啸过后,独角白鲸似乎稍微回过神,打算挣扎着逃离。 普通鲸鱼遭此变故,那就是搁浅了,自身重量拖着,绝对无法动弹的。 但它不是凡物,竟然有如渊妖元托举周身,整个浮动起来。 就在这时,一条条蔓藤攀援…… 那是人面树的触手,它怒了! “吼!”恐怖的气势勃,巨大毒刺,深深扎了上去。 第368章 意和之香   这些年间,李柃持续不断投入各种资粮,复又利用小榄岛本身的底蕴豢养人面树,令其茁壮成长。   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有人前来此间猎杀魔怪,将其化作各种资粮出产。   如今北海市面上热门宝物,拥有着延寿续命和提升修为之效的三宝浮香丹就是由此而来。   但是旁人并不知晓,李柃在这内谷深处还保留着一株最为强大,也是年份最足的人面树母株。   它经多年成长,修为非同寻常,远远强于一般筑基修士。   此物虽然不具智慧,但却奇异的拥有着有情众生的本能与情绪,在此休养间,无缘无故被一头巨鲸从天而降砸中,这事岂能容忍?   若非人面树原本就是三宝大药所转化的怪物,这一下早已粉身碎骨。   与此同时,独角白鲸身上所具的庞大气血精元也在吸引着它,疯狂以触手扎刺,尝试汲取。   若能把此一巨兽转化成为养分,必定可以茁壮成长,省却数百年之功!   独角白鲸并不以铜皮铁骨见长,这些尖刺很快就如同长枪深深扎入。   但略显尴尬的是,这就如同细小毛刺划伤肌肤,除了给独角白鲸带些些许瘙痒,并无实质的伤害。   触手尖端,树枝凝成的数尺锋刺甚至都不足以扎透皮层,真正伤及里面的血肉。   人面树不安躁动,被砸烂的身躯也疯狂重生起来。   它虽然没有智慧,但是野兽般趋利避害的本能已然启动,决定改换另外一种攻击的方式。   此时独角白鲸还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它的体型庞大,拥有的血肉道果屹立在万族之巅,代价就是不长脑子,感知也迟钝。   正如一个巨人很难注意到脚下所踩的花草,那等没有威胁的存在,丝毫不必在意。   但突然之间,四周的天地元气疯狂涌动起来,独角白鲸微愣间,一团巨大火元凝成的爆炎从天而降。   它足有丈许大小,落在巨鲸身上,只是如同烛焰之于人体。   但它所蕴含的力量,绝非烛焰那般简单,接触到的瞬间就猛然炸开。   四周触手剧烈抖动,一道道黑色液体急飞溅。   那是地脉深处埋藏尸体所转化形成的尸油,一遇明火,飞快焚燃,丝毫不逊人类为了制造霹雳雷火所明的烻药。   独角白鲸终于意识到不对,腹下怎么好像有什么东西?   神念探照,往火辣处看去,庞大如山的身躯终于剧震一下。   它的精神意念变化,流露出些许类似震惊的情绪。   下一刻,蔓藤如同长鞭舞动,疯狂拍击抽打,狂乱的攻击使得火花四溅,向着更大范围蔓延开去。   方圆数十丈,一下成为了火海,独角白鲸身上也被洒到更多尸油,大面积燃烧起来。   ……   李柃站在远处的山坡上,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陷入思索。   “人面树究竟能不能对付它呢?”   按照他的猜测,大概是不能。   虽然人面树拥有着种种堪比结丹的神通本领,更兼具地势之利,还有自己暗中为其调动的大阵禁制,但结丹就是结丹,筑基就是筑基,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以常理而计,中间是跨越了一个生命本质的鸿沟。   它的体力,耐力,精血元气,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和独角白鲸相提并论。   可除却血肉道果方面,其他领域的对比,人面树都不逊于对方,甚至还小有优势。   这也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珍稀魔怪,只有小榄岛上才有。   或许能够利用这边的特殊环境对付独角白鲸,想办法将其斩杀在此,甚至化为血丹!   “当年石玑子在此屠戮生灵,乃是欺凌弱小,实际上远远不如猎杀这等巨大海兽来得干脆,一旦成功将其斩杀在此,我便有可能培育出真正强大的血肉之果,补全当年被林柔娘偷吃去的那份……”   当时石玑子炼就三元大药,成就精气神之三宝道果。   李柃一时不察,竟让林柔娘偷吃了去,由此生出异常的变化。   如此一来,他和妻子便只能把剩下的气元道果,神元道果分而食之。   这么多年过去,两人道侣双修,早已将各自祭炼的成果完美消化吸收,甚至再经七十余年自然增长,以及服食灵泉宝珠的功效,将自身修为提升至了空前强大的二百年以上,已经初步满足了服食更强丹药的条件。   此刻再得助益,那就不再是过去只能增加十年数十年修为那么简单了,完全可以挑选那种一口气增长百年以上修为的宝丹,直接突破三四百年。   更甚的是,李柃拥有着元婴层次的神魂特质,还可以倍化法则的力量加持自身,承受住更强的药力。   彼时直接就能把修为增长多倍,达到筑基圆满的境界。   又因宗门崛起,气运流转,弟子门人都业已开始成家立业,他的外功也积攒得差不多。   可以说,若得机缘际遇,完全是有希望尝试一番冲击结丹的。   “这样一来,外力之助就十分之有必要了,我毕竟只得百余道龄,便是再如何神魂特异,福缘深厚,毕竟也不是天生道体的存在,这血肉精气方面的道果便成为了限制。   欲要成就结丹道体,凝聚真丹,还真非得补足这方面的短板不可。   结丹修士是不应当有如此明显短板的,不大可能存在修为法力都是结丹层次的水准,肉身强度却跟不上去,如此内外失衡,三宝五行皆乱,大道也无从证得。”   在李柃的算计之中,如若人面树和这条独角白鲸能够拼个两败俱伤,那就再好不过。   自己在旁边看戏,差不多了就出来捡便宜,一举将其炖了炼丹。   而若是独角白鲸将人面树砸烂,那倒也省却了一番集结强手猎杀魔怪的花费,同样能够捡到便宜。   大不了到时候再以水月镜对付独角白鲸,将其收摄搬走。   至于人面树爆实力,完败独角白鲸,几乎没有可能。   那样自己也会出来兜底,还是将独角白鲸的尸体运走,免得为其所吞噬。   就在这时,李柃忽的又听到了一声如龙的长啸。   “昂……”   洪亮的响声如同钟鸣,几乎掩盖了耳窍所能听闻的一切,李柃再次陷入头皮麻的状态,心神为之所摄。   他皱了皱眉,忽的有所灵感,催动众妙化香诀,遐草香飘然而出。   这是一种可以使得人耳聪目明的灵草香韵,和寻常放大声音原理不同的是,它并非是通过血肉之躯所能感受到的音波来强化听觉,而是加持耳窍,使得精神所能察见的音律更为清晰。   原本因着鲸鸣而头皮麻的感受舒缓下来,神魂竟似得到了抚慰。   “这种香,竟然可以抵御它的鸣音!”   不过李柃还来不及多想,忽的又见,空中巨鲸身形变化,如同吹气球般猛涨起来。   它竟拥有大小如意的神通变化,原本就已经足够庞大的身躯,一下达到了百五六丈,百七八丈,二百余丈……   直至达到三百余丈,整个体积都有原来的十余倍大,方才暂停下来。   山谷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原本凶狠暴戾的人面树似乎察觉到了大难临头的威胁,全身枝条不由自主的乱舞着,如在风中凌乱。   轰隆!   无数水花凭空而现,陡而被妖力凝聚在一起,化作巨鲸的形状从天而降。   “不好!”   李柃急忙飞退,转瞬之间冲出百余丈。   后方的山谷瞬间就被填满,那些凭空而现的海水淹没了人面树生长的深坑,然后又冲刷山崖,击垮山壁,一路向外蔓延而去。   直至飞溅数里之后,这股恐怖的海啸方才停下。   李柃面带骇然,转头看去,只见方圆数里的地形已经被彻底改变,那株十来丈高的人面树整个都被连根拔起,残花败柳般挂在东面山崖上,眼看着是不活了。   但是李柃已经无心关注那株人面树,他真正担心的,是埋设于地底的大阵核心。   这座小榄岛之所以能够完美防护,豢养魔怪魔僵无数,完全是因拥有人类智慧结晶的阵道禁制和封印。   如今被独角白鲸从内部爆破,好险把整个基业都当场抹去。   “果然不愧是深海中的巨兽,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天地之威。”   看着已经变作一片湖泊的内谷,李柃颇有几分无奈。   眼看着这边已经变得极其危险,不能再放任它继续闹下去了,李柃赶紧祭出水月镜,将自己的法力注了进去。   这些年间,李柃持续不断挖掘此宝功用,并用自己的香薰之法进行洗练,成功将其变作自己之物。   此前能将独角白鲸掳来岛上,就是这件法宝的功劳。   随着宝镜的运转,一抹神光自镜中世界而出,虚影倒置,内外寰通。   眼看着,就要将其收摄进去。   可很快,意外的事情就生了。   水月镜照映了一阵,竟然无法成功将其收摄。   “怎么回事?不灵了?”   李柃大为惊奇,很快又再一次尝试,现原来是周围杂物太多,气机太乱所导致。   水月镜的内景洞天是一个自成格局的小世界,彼此之间以玄光照映的方式出入,并无常规意义上的大小之分。   这是它得以收人摄物的前提。   然而正如结丹修士的袖里乾坤之法也不能够轻易收摄山岳,大海,亦或者同阶修士,这种宝镜并无凭空挖掘和搬山撼岳的能力。   此前在海中能够做到,还是借助了海水本身的浮力,独角白鲸自己也无防备意识,傻乎乎的主动钻入。   如今大战一场,气机紊乱,更有凭空召来的水元填充谷地,山河湖泊难分。   想要强行收摄,容易刮到周围之物,实际上得有搬山撼岳的本领,强行连地皮和山崖一起装入才行。   再加上独角白鲸自己也膨胀了多倍,短时间内,竟然连镜中世界都难以装下。   想明白了这一切,李柃面色微黑,暗叫不妙。   “难道我苦心算计,不如天数,竟然要在这里翻船?   哼,既然如此,也只能用这种手段了……”   李柃深知,不能任由这条白鲸在此肆虐,当下高高飞起,迎了上去。   但他并不是要与这巨兽正面交锋,在其巨大眼珠转过来,注意到自己的刹那间,全力催动天地元气,化为异香。   一股前所未闻的奇香迎风而袭,吹向巨鲸。   “意和香!”   此香名为意和,乃是李柃当年下汙渊后,有感于自身无垢洁净,令人不由自主放下心防,心生亲近而明的香品,其质清丽闲远,香魄若穿云之光雾游丝,有迎晨曦春风之感。   原本狂躁不安的独角白鲸闻到这股气息之后,渐渐安静下来,竟然变得温和了。   “勿惊勿怒,保持平和……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李柃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缓缓接近白鲸,竟然神奇无比的没有受到其攻击。   终于,李柃飞抵鲸,落了下去,继续以近身催化香气的方式进行安抚。   此香具有凝神静气之功效,更能使得人闻到之后对彼此都心生好感,乃是具有着改变人心意志的神奇之香,能越五识六感。   按照某种理论,人类的爱恨情仇,喜怒怨憎都非是本身固有的属性,乃是受业感化,因缘而生,唯心唯物尽皆如此。   此为末那我执之念,因先有了我之执念,方才有物我之分。   这也是众妙化香诀第四重境界,意根香所能抵达的层次。   但经汙渊之水调和,又以宝晶过滤,多番提纯之后,李柃终于灵物真水无香之奥妙,初见香通因果之妙理。   它能触动众生之阿赖耶识,无尘无垢,无我无外,达到彼此圆融通达的境界。   这其实是研究绝尘香的产物,已经达到了第五重境界,空明之香的层次,已然越元婴,触及几分化神大能的境界。   在这一刻,李柃的心境似乎和独角白鲸相连,彼此之间的意气相和,相互顺眼,益的亲近起来。   独角白鲸目光微垂,身形终于缓缓缩小,鼓动的气血收敛,解除了大小如意的变化。   四周的水流开始倾泻,一片狼藉的山谷也终于再度显露在了眼前。 第369章 强援赶至   “正如此前的惜生消杀之香,连自身意志都能扭曲改变,我因见性明心,时刻感知,方才有所察觉,但对于外人而言,只怕是无声无息,毫无形迹吧,这种智慧不高的海中巨兽就更不可能察觉了。”   李柃内心深处的杀念消隐,深深藏于神魂之中,丝毫也不外泄。   这是类似众妙化香的变化,连恶念都被神通变化扭曲了,比那些只懂得操运五行的粗浅法术不知高明多少倍。   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李柃微闭双目,无念之间,无意而动,法力连接此方天地的灵阵,庞大力量如同洪流,源源不断注入人面树。   那蔫掉的人面树如同久旱逢甘霖,稍微振作起来。   “果然不错,一下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李柃嘴角微微翘起。   “那就继续!”   休息是给死树的,生命不息,打工不止。   人面树剧震一下,忽的舒展树枝,像是注入全新的生命活力。   它获得了来自天地元气的加持,原本氤氲于此间的灵气受到大阵拘束,等闲不会轻易外泄,只是如同泉水,一点一滴渗出。   生长在此间的灵植和诸般魔僵,怪物都面临着艰难的环境,如同大漠之中的枯草。   一朝灵阵开放,尽情吸收,竟在短时间内恢复断裂枝条,复又抽出新芽,萌枝干,把此前受损的部分飞快恢复。   人面树的根条如同多条腿脚支撑着其立起,头顶上面,三顶花冠也在还原。   “吼!”   它并未受到意和香的影响,隔空对将其打得凄惨零落的巨鲸出威胁的嘶吼。   独角白鲸没有理它,依旧沉浸在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氛之中,如同午后趴在屋檐下享受阳光的猫咪。   咻咻咻!   三朵巨大的爆炎火球如同烈阳浮现,惊人的力量凝聚中,渐渐显化真形。   下一刻,呼啸而至。   轰隆隆!   独角白鲸猝不及防之下,如山的身躯都为之一震。   它虽被李柃催动的灵香所迷惑,但却仍然具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见状恼然扫尾,巨大水流如龙飞袭。   轰!   激流如注,径直将山头都轰出一个深坑,树干连带着整个人面腾空而起,如同竹蜻蜓般高旋转抛飞。   啪的一声,巨大树木重重撞在远处,再次当场趴窝。   “莫生气,莫生气,跟它置气不值得……”   李柃忙出来劝架,意和香的作用再次占据上风。   “……”   独角白鲸平和下来,懒洋洋的消去了进攻的意愿。   又再一次,人面树获得了天地元气的加持,重新立起。   它拥有着血肉道果,恢复度极快,暴怒着又再一次展开攻击。   可结果仍然还是和此前相同,独角白鲸的随意一击就直接将其打飞,反观独角白鲸,除了最初疏忽大意被尸油溅射,灼伤了大片外皮,几乎再无其他损伤。   短短百余息的功夫,那些烈火所造成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若非李柃一直出来拉偏架,早就已经彻底将人面树碾死。   如此几次过后,人面树似乎也学精了,即便再次得到天地元气的补充,恢复部分伤势,已然趴在地上装死。   它的本能开始察觉不对,再也提不起任何干劲。   光吃灵气不干活?   李柃见状暗恼,连魔怪都学会偷奸耍滑,这还得了。   当下水月镜照去,玄光笼罩间,宇道洞天的入口将其纳于界内。   人面树原本扎根泥土,和山川河谷连接一体,正常方法根本无法收摄,但此刻,又是断根又是趴窝,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它连一声嘶吼都来不及再度出,就感觉眼前景物忽变,转换了天地。   独角白鲸也察觉到了人面树的消失,似有所察,却见李柃高高飞起,再次持镜将其照映。   这一回,法宝终于有了反应。   从镜面反射出来的玄光形成了巨大的锥体,两界交通,内外勾连,如同小山的身躯整个腾空而起。   忽!   光芒一敛,这尊如山的巨大海兽也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了断吧。”   感受着水月镜中隐约传来的鸣震,李柃再无其他想法,只等着找个机会再次把独角白鲸放出,再来处理。   他现在已经确定,自己暂时并无解决对方的办法,就算能够解决,也需花费不小气力和代价。   毕竟是结丹境界的海中巨兽,越阶斩杀并不容易。   但如此一来,其实也不离自己此前的谋划。   终归还是顺手解决了人面树,又消耗掉独角白鲸一些元气。   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大致摸清其底细,真要对付的话,始终能有几分机会。   “过后再想办法把这边修复一下,若真有什么人怀疑,就推到人面树头上……”   背锅的东西暂时是不缺的,迄今为止,一切都还算尽在掌握。   ……   暂时休整的期间,李柃抽空联络了一下慕青丝,询问当下状况。   慕青丝道:“夫君,这边情况一切安好,商会中人已经击退了血狮子,如今正待审问陌岩。”   李柃道:“他有没有招出什么?”   慕青丝道:“没有,那个陌岩硬气得很,什么都不说,商会正准备召请总会高手,对其施展搜的手段……”   李柃道:“这样啊,商会果然不乏三教九流的手段,看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不过眼下血狮子的行踪已经暴露,若我猜得没错,应该也快要撤离此间,其实这方面已经无足轻重。”   慕青丝道:“尚长老也是这么说的,对了,她似乎还有意劝我们见好就收,这次找回了宝船就到此为止。”   李柃道:“那不成,血狮子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头上,若是有这么容易轻松打的话,她就不是血鲨盗的三当家了。”   果然,仿佛要印证李柃所言一般,慕青丝不久之后又来报讯,说是血狮子又再一次找了人传送密报过来。   “还是跟之前那样,派人丢了封密函进来就走了,我让护院去追,结果只抓到个在码头扛包的苦力,说是有人出钱让他送信的!”   李柃道:“先不管,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慕青丝道:“这一次倒是没有再说合作之事,而是送来了黑市交易的情报,还有此后的联络方式。   夫君,我总感觉有人在月沙岛的附近盯着,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把这些送来,等到失踪宝船重新与吉祥坊取得联络,回归航线之后就送来,掌握得很周全啊。”   李柃道:“北霄岛上有内鬼,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并不在乎这些事情,因为当中有些消息是公开的,有些则是由内鬼透露出去。   甚至一些长老会层次的分舵高层,都有可能与其保持着联络。   这从血狮子一心想要拉拢自己,将自己纳为己用就可见一斑。   倘若自己和妻子也成为了血鲨盗的岸上人家,那么他们在岛上的势力岂不是又再一次扩展。   他现在关心的,是血狮子所表现出来的“诚意”。   “黑市交易……是像上次劫掠过后,召请各方前来分账销赃的临时交易么?   北海分舵的商贸往来,除了北霄岛上和各处坊市设在阳光下的正规交易,还有地煞门所掌控的地下世界,这潭水中龙蛇混杂,各路豪杰不计其数,水非常深啊!”   北霄岛之外,北海修仙界中还暗藏着一个涉及邪魔外道的地下世界,其实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李柃手中甚至都掌握着一些相关的秘密,那是从上次猎杀海盗所得到。   他知道至少十个坊市,岛国之间,十多个类似祝家那样的家族暗中和这些海盗私通往来,经营着类似人口买卖,采生折割,杀人夺宝,销赃洗货等等利润巨大,无分正邪的生意。   但他并不好贸然用这些情报做些什么。   因为地下世界之人往往都各行其是,尽少保持与外界的联络。   贸然针对他们而动,也只会打草惊蛇。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阳光之下防范这些势力,却不想,如今血狮子竟然想要邀请他加入其中。   这一连串的试探,令李柃心生厌恶。   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平心而论,如若我是修魔功者,恰好需要一些炉鼎,生魂之类不好在明面上弄到手的东西,又或者有杀人夺宝所得的赃物需要漂白,这些试探还是颇有几分诱惑力的。”   慕青丝赞同道:“是啊,这就相当于是血狮子作保所提供的路引,能够直接打入核心的圈子,北霄岛这边,我们也是受了老祖恩惠,然后再花数十年时间经营才进来的。   可想而知,不知多少人都被拉拢收买,集中到了血鲨盗的旗下。”   李柃道:“青丝,我总算明白,为何血鲨盗总是剿杀不尽,除之复生了。   北海历史上诸多海盗,一度诞生过不少强者高手,甚至还曾经有人晋升过元婴,成为远胜血鲨大当家的巨枭。   但真正使得这些人能够长久屹立不倒的,并非是那些东西,而是有用!”   说来可笑,这血鲨盗的存在根基,竟然也是和自己的香道一样,有用!   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可能单纯之人会想当然的以为黑暗人人喊打,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人想要借助它藏身,借助它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的。   这也是一种用处,是其生存之道。   “该怎么做,才能对付这种敌人呢,自己若真能够抵抗其诱惑,坚决不为所动,血狮子会善罢甘休吗?”   李柃深思起来,他从始至终担忧的都不是眼前的事情,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   时间又再过去一天,李柃这边却忽的听闻大好消息。   林逖终于赶来了!   他从南海绕道玄洲海岸而来,花费不少时间挪移神行,终于在李柃最需要的时候赶赴北海之地。   在其前往北霄岛之前,李柃提前得知消息,截在半路与之相见。   “你是……”林逖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陌生人,大为不解,却见对方摘下面具,摇身一变,忽的就显现出了似曾相识的气息。   “前辈,是我!”   “李柃?你怎么会在此地?”林逖讶然道。   “此事一言难尽,还请前辈听我细细道来。”李柃示之以诚,撇开无关紧要,或者不方便透露给外人知晓的些许秘密,尽可能简洁明了的把血狮子威逼利诱自己的详情告知。   “原来如此,难怪你要伪装身份,暗中行事,若是被他知道你已经出手,还真不知要生出什么风波。”林逖得知,不禁有些感慨。   李柃道:“前辈还请恕我直言,不知您可有信心对付那个血狮子?倘若可以的话,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将黑市之邀的时机与之碰头,直接将其斩杀!   如此一来,我在此间的麻烦就一了百了了,血鲨盗大乱,暂时是顾不上我这边的。”   “哦?你不怕他们恼羞成怒,反要将你基业捣毁吗?”林逖笑着问道。   李柃道:“当然怕,但遇着这种事情,更怕瞻前顾后,一步步落入对手的圈套!我当年创立积香宗,是要它成为我证道助力的,可不是为了束手束脚,反而平添软肋。   我也不说什么为了北霄斩妖除魔毁家纾难的假话空话了,但我以为,对付如此之人,不用雷霆手段示之以强是万万不行的,韬光养晦固然重要,但若过了,也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我可不想任人宰割。”   林逖哈哈一笑,道:“说得有理!我也不怕实话实说,我对你所言的血狮子并没有什么了解,但她应该不足为虑,因为就算是比她更强的血鲨盗大当家,同样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李柃闻言,喜出望外。   结丹修士当中或有狂妄自大之辈,但有这等心气者,大抵也不是简单之辈,不会愚蠢到胡吹大气,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因为一旦翻船,那可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这么说,证明他有十足的把握!   “既如此,干脆就这么干吧!”   李柃和林逖合议一番,当即定下了借此机会猎杀血狮子,一了百了的大计。 第370章 探寻黑市   数个时辰后,李柃和林逖来到北霄岛外数千里的一座无名岛屿旁。   这处地方原本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浅海,平常杳无人烟,也甚少有商船往来,因此一如其他大小荒岛,连商会海图都懒得特意标注。   这样的地方在海中还有许多,时时起伏浮沉,经常被海水淹没,又或者在特定时刻浮出水面,成为滋生邪恶,藏污纳垢的所在。   黑市喜欢选择在这种地方开办秘密交易的墟会,这是深沉隐秘的所在,等闲外人根本不会知晓,他们所能探究的极限,大多只是一些坊市之中的外围圈子。   那些能够堂而皇之摆出来的所谓黑市,层次实在太浅了,买卖的货物也多是经过几手交易之后浮上水面的东西,那已经是层层转手之后,几经漂洗的存在了。   再不然,就是些许坑蒙拐骗和假冒伪劣之物,连黑市中人自己都嫌弃。   平常邪修杀人夺宝,也敢在那些外围圈子出手,因为那种层次的黑暗和此间相比起来,只能算作小儿科。   而在这种地方,往往都是第一手的真正黑货,有的时候,连正面攻打北霄岛之类的所得都敢直接放出,其他种种杀人夺宝,偷窃抢掠,更是堪称家常便饭。   李柃道:“应该就是这里没错,如若这边真有海盗的话,必定会有血狮子安排的眼线在看着,只要我在此间现身,极有可能将她引来。”   林逖道:“那敢情好。”   两人落了下去,突然现,这附近果然有法阵掩盖的痕迹,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平常修士即便偶有从此间经过,也是匆匆忙忙,不会留心注意,只有事先知道在此间有交易场所,才会专门下来寻找,从而有所现。   然而这种黑市交易持续时间短则三五日,长则三年五载,谁都难以保证,前一日还正常运作的地方,后一日是否还能继续。   往来买卖之人都难得品质保障,外人也不容易卧底,排查,这些都是为了安全起见的举措。   “找到了,入口好像是在这边。”   林逖看了一会儿,突然传音提醒道。   李柃顺着他的指引看了过去,果然现异常:“这好像是临兵斗者的阵势,有擅长奇门遁甲的高手在这里摆了好些礁石,外人看着好像是天然所成,实际内部别有洞天。”   林逖道:“这种地方必定藏污纳垢,要不干脆把里面的邪修全部杀光算了。”   剑修以杀伐见长,走的是以力证道的路数,倒是不畏因果。   又有一说,斩妖除魔本身就可以蓄养功德,抵消因果。   李柃汗颜,他倒是一时没有想到那么多,只念着先把自己的麻烦给解决了再说。   “前辈若想斩妖除魔的话,迟早有机会的,还是先看看情况吧。”   林逖微微颔:“那倒也是,有些人可能也是跟我们一样,因故来到此地。”   忽的想起了什么,又告诫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轻易沾手这里的东西,免得招惹麻烦。”   李柃道:“多谢前辈提点。”   研究了一会儿,李柃取出妻子秘密派人送来的信物,贴在其中一块礁石上。   随着轻微的鸣震响起,眼前出现如同水波的涟漪,丈许见方的圆形孔洞出现在了面前。   这并不是天然的洞天世界,也不是高人在此开辟了道场,因为这么做成本太高了,需得至少结丹以上修士坐镇看守,否则被人掠袭,有可能人财两空。   它只是一个筑基级别的临时法阵,只需要阵道高手即可维持。   李柃透过这个入口看到了内部被折叠起来的空间,那是源自于外界的疆域,足有数里见方。   当他迈进其中的时候,数道神识瞬间投射过来。   在此看守的黑市中人围了过来,露出警惕的表情:“客从何来,可有凭证?”   李柃直接道:“是血狮子介绍我来的。”   听到这句话,几个人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   却见李柃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信物,抛了过去。   他们查验一番,面面相觑:“是真的!”   李柃道:“当然是真的。”   黑市中人道:“可这信物分明是给积香宗宗主李柃的!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手里为何会有他所持的信物?”   李柃笑了笑,他此刻正用着法宝和变化之术掩盖自己真容,对方当然要感觉困惑。   但他早已准备好说辞,不慌不忙道:“这里不是认物不认人的吗,所以我来了。”   黑市中人面色阴沉:“这不合规矩!而且你还带了别人。”   李柃道:“怎么,贵处这是不欢迎我吗?”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旁人劝道:“算了,反正我们这边的确是认物不认人,而且三当家介绍的人非富即贵,不是寻常散修可比,带个护卫什么的也正常。”   旋即让开道路,由一名看着富态的中年男子将人接了进去。   “现在该怎么办?”等到李柃和林逖进去之后,几人私下里商量。   “还能怎么办?通知三当家,请她自己裁断。不过我总觉得,这也没有什么,你们想想看,那李柃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怎会轻易亲自犯险来我们这里,先派人来打个头阵也不为过。”   “这么说来,这两人是他的心腹?”   “不管那么多,反正到时候出了问题,我们及时撤走就是。”   ……   “二位,请!”   中年男子带着李柃和林逖来到一座竹屋,此处地方外面看着简陋,实际上确实是高级法器所化,内里装饰堂皇,一名衣着华丽的美妇正在亲自沏茶。   李柃观此妇有狐媚之像,身上散着类似海鲜的气息,如入鲍鱼之肆,倒是旁边几名侍婢模样的白衣少女气息洁净,看着也像是无辜凡民。   美妇道:“二位尊客,请坐,请用茶。”   李柃道:“不必了,我等来此是为探明情况,好回去交差的,不知你们这边究竟是什么个章程,都有些什么对我们宗主有益之物。”   他故意这么说,是营造自己如今身份,至于茶水,那是半点都不会去沾。   美妇微微一笑,端起白玉瓷杯抿了一口,悠然说道:“我是此间主事者,你们若有所需,大可以直接提出,只要价钱到位,北海修仙界所能弄到的东西,九成九都不在话下。”   “哦,这么自信,你们可是地煞门之人?”李柃问道。   当年金钱道人中兴金钱大道,留下三会六舵,三十六天罡,诸门徒都是明面上经营得利,行商营生的修仙界大贾,后来演化成为以金钱会为,四方分舵四散扩张的势力。   但是除此之外,草莽江湖之中三教九流,城狐社鼠亦是此道中人,他们无法在明面上与之抗衡,便在暗地里结成联盟,亦假托金钱道人之势力,成就七十二地煞,此即为旁门之势。   美妇道:“不错,尊客应该也曾听说过,金钱大道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说,我等便是属于七十二地煞之中的魁,煞,勇,杰,雄,威,默,隐,魔,幽诸门合并而来,历年以来掌握此间黑市交易买卖,一些不方便在明面上出现的东西也有销售。”   李柃道:“我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好要买什么,可否先推荐几样看看?”   美妇道:“最近恰巧在地面上弄到一批新鲜血俑,尊客若有兴趣,还请随我来。”   李柃和林逖对视一眼,不动声色跟了上去,很快就在屋后杂间内看到几口如同棺木的长箱。   早有两名精干的炼气修士在那里等候,见到美妇示意,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其打开,里面赫然是几个如同被剥了皮的人形干尸。   那是源自于凡间王侯人殉风俗的邪异之物,把活人灌上毒药和特殊的汞浆,然后封闭在黏土之中,生生闷烧而成人俑,用于陪葬。   “被此法杀死之人,往往神魂不得脱,经玄阴之气转化,有几率成为鬼怪,但却无法离开本身所在之地太远,是一种拥有寄托之物的咒怨。”   怨灵分咒怨,血怨,煞怨诸般,这种以特殊技术制造出来的,就是所谓咒怨。   无论哪种怨灵都好,一旦成型,往往拥有着不俗的实力,堪比炼气境修士。   美妇道:“尊客好见识,不错,此物号称血俑,实际上跟血怨半点联系都没有,乃是咒怨之中的经典之作。”   李柃道:“据传它的炼制法门是从黄泉宗流传出来,为幽魂宗扬光大,对于凡民而言,它是极其强大之物,但却未必见得容易炼成,为确保自身墓葬不为盗贼所扰,往往需要杀上大批人牲方才能够成功。”   他语气平淡,并未显露出丝毫异常,心中却早已经一片冰冷,悄然对林逖传音道:“始作俑者,原本是为了利用泥陶取代人命,消除人牲殉葬之风俗,却不料有人倒行逆施,变本加厉,实在是残忍不仁啊!”   林逖密语道:“以凡民之身炼就炼气境怪物,虽不能控制,亦有守护之效,那些王公贵族们当然不惜人命去做,但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被修士所得。”   李柃道:“听说有些人为了获得这种东西,大肆倒斗下墓,反而闹得那些王公贵族们不得安宁,有些连自身都被炼制成为僵尸之流。”   林逖冷笑:“还真别说,这些人占据名山大川,风水宝地,尸身往往保留得很好,蕴养的年份也够足,实在是上佳的炼尸材料。”   李柃暗叹一声,有些不知如何评价。   美妇见李柃和林逖不说话,以为他们对这东西没有兴趣,又道:“除了这种东西,还有子母鬼,血怨,魔灵等物……”   说罢,又叫人取来分散存放的宝囊,打开展示。   子母鬼顾名思义,是将十月怀胎,即将分娩的孕妇活活杀死,利用其怨气和腹中胎儿合炼成为双生鬼怪,一旦成功,远比寻常阴魂鬼怪强大。   血怨这玩意,李柃倒是熟悉得很,识海之中豢养的林柔娘便是,甚至因得血肉道果而达到了虚实变化的境界,真正的道体天资,异变极品。   魔灵也是李柃曾经有所了解之物,小榄岛中就曾因石玑子乱搞一通爆孢子危机,造就变异黑魔僵等怪物,结合当地环境成就小榄岛一系的异变品种,他们在此贩卖的是另外一些品种,拥有着操运不同元气和煞气的力量,   李柃看得兴致寥寥,道:“怎么净是些阴间玩意,就算是黑市,也用不着这样吧。”   这些东西虽然珍稀难得,但却不见得有什么大用处。   美妇道:“说得也是,尊客和李宗主只怕都看不上这些货色,那不妨再看看我们手中所存的其他宝货。”   这一次,她所展示的是一些奇物,灵材,珍宝之流,从天上掉下的陨铁,海中巨兽腹内所取的结石,到地脉所结的仙葩,珍禽异兽的皮毛爪牙,应有尽有。   李柃还是不甚满意,而且隐隐从这些东西上面闻到了各色杂味,充斥着人血,怨气,铜臭诸般种种,沾染的因果只怕不小。   美妇也不着恼,道:“那不如再看看香料灵材如何?虽然积香宗这些年间展迅猛,但论底蕴,毕竟也还只是百年而已,有些香品想必连阁下和李宗主都闻所未闻。”   “哦?”李柃听到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同时也听出这话当中隐含的另外一个意思。   他们果然是冲着李柃这个身份来的,知道什么东西才能真正打动他。   但就在这时,李柃突然面露异色,因为他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机进入大阵,径直往自己这边赶来。   他此刻处在他人之地,时时刻刻提防不测,保持着极大的警惕,如此庞大的气机波动不作掩饰,是不可能疏漏过去的,几乎瞬间就判断出,这是结丹层次的修为实力。   而且气质感,似乎正是血狮子!   “她来了!”   李柃心中讶然,传音林逖。   “知道了。”   林逖淡然。   片刻之后,天上红芒闪过,果然是血狮子赶到。 第371章 贵圈真乱   “你们是谁,为何会持有我给李柃的信物?”血狮子面上带着警惕,声色俱厉,开口询问道。   但在这时,她忽的感觉不对,目光炯然,看向林逖。   只听得李柃一声冷笑,身化香气,形散如烟,片刻功夫就从实体转化成为虚无的状态。   他这一法门以二百年修为驱使,即便不能力敌结丹修士,也绝不至于被不明余波轰杀,无缘无故死在两大高手的交战之中。   林逖则是放开掩饰,身上法力流转,属于结丹强者的气势勃。   他掌中出现了一道宛若寒冰的剑锋,无柄半身,尺许来长,举手就朝地面拍去。   刹那间,冰冷蔓延,大地灵蕴化为霜华。   方圆数百丈都被冻结,隐藏在地底深处的法阵基座,还有事先埋藏的阵宝诸物也被封藏在坚冰之中。   他破除了黑市中人的地利,但是地面之上,所有人都未察觉异常,甚至就连不远处的凡民女子都保留着生命的气息,并不被余波伤及。   林逖在所有人的惊讶注目之中高高飞起,居高临下,俯瞰血狮子。   “阁下究竟是谁?”血狮子冷然道。   林逖傲然道:“先不多说,接我一招不死,才有资格知道本座名号。”   血狮子大怒:“大言不惭!”   她提拳运劲,如同狮虎的血影冲天而起,气焰涌现百余丈高。   她的这股气焰非常奇特,有些像是传说之中的武道气血,但是其中又蕴含着几分阴神的气息,乃是在肉身阳刚加持之下的罡煞化形神通。   在虚实变化的加持之下,这种不脱体的气焰也拥有了几分元婴的特性,举手投足之间,乾坤借法运转,天地元气化作如同实体的武装,更是使得火借风势,愈膨大。   轰!   一只巨大狮头咆哮着,急轰向其身。   林逖站在原地不动,风雪如同龙卷高盘旋,当中蕴含着一柄柄寒霜所化的剑气。   它们小者寸许来长,大者尺许来长,但毫无例外都包裹着凝炼的罡煞,一道道法力注入其中,转化成为千百锋刃。   这竟然是雪花所化的飞剑,每一柄都拥有着不俗的威能,狮头只是堪堪与之接触,就被削得血肉模糊,爆裂的风暴冲撞之后,如同磨盘将黄豆搅碎,变得粉身碎骨。   在这一阵激烈碰撞之中,千百飞剑高运动,但却奇迹般的没有丝毫力量外泄。   林逖所站之地方圆十余丈,风声嘶啸,霜雪如龙,十余丈外,却是一片平静,如同隔着完全不同的天地。   他在此间展现出了无以伦比的掌控之力,技近于道。   下一刻,那些锋刃如龙卷起,朝血狮子的本体扑了过去。   血狮子还未来得及躲避,就感觉自己的身躯无法动弹了,整个虚空都仿佛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冻结,气焰之上,寒霜弥漫,神魂都要瑟瑟抖。   在美妇和几名黑市中人惊恐的注目之中,她身上气焰炸开,当场被裂解成为无数的血影,等到剑势稍停,一切又重新变得安宁起来。   林逖静静屹立在那里,如同寒芒逼人的利剑,而血狮子则是扑通一声坠落在地,瞳中充满惊骇和难以置信。   “糟……糟了……”   “快逃!”   众人如梦方醒,不顾一切四散而逃。   林逖冷哼一声,衣袖一摆:“本座让你们走了吗?邪魔外道,一个也别想跑!”   风雪炸散,霜华漫天,如同冰棱的飞剑带着激流四散掠过,精准刺向每一人。   它带着法力,能够自动分别敌我,那些毫无力量在身的凡民女子,仆役之流毫无损,满身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则被当场刺杀。   此前招呼李柃和林逖的美妇也被飞剑追杀,仓皇祭出护心镜挡了一下,结果冰花炸裂,手臂不经意间被白芒扫过,瞬间冻结,然后在烈风的吹袭之下化为齑粉。   “啊!”   惨叫之中,美妇连法宝都顾不上收回,急忙向外远遁而去。   可没走几步,就又再次被其他飞剑追上,全身化为冰雕,然后四分五裂。   在此过程之中,林逖正眼都没有看那些人一下,全凭法力寄灵的自主判断。   他早已经将自己的神念融入这些冰雪霜风之中,每一道都拥有着意志,灵活得如同自己的分神,这是上千年修炼之功。   “林前辈厉害呀,大丈夫当如是!”   李柃看着林逖大显神威,不由得赞叹不已。   修士修为境界越高,拥有的实力就越强,炼气境界之中还少有人能够以寡敌众,轻松对付多名同阶对手,筑基境界开始,彼此之间的差距拉大,就会出现连溧那样新晋后辈暴打商会供奉的情况,而到结丹,又是另外一重天地。   同为结丹,血狮子竟然无法挡下其一招之威,彼此之间的差距可想而知。   这可是名震北海的大海盗,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呀!   强者的世界,简直残酷得可怕!   不过李柃赞叹之余,也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豪迈之情。   结丹之后,实力差距更进一步拉大,是因各自根骨天资,智慧灵性,机缘际遇皆不相同,几乎每一样都能相互交叠加持。   自己在这些方面丝毫不差,倘若结丹的话,也有望成为强者的!   “我的神魂特异,倘若补齐其他方面的短板,应该也有希望成为一名高手,只是如今想要结丹,尚还欠缺几分底蕴和机缘。”   另外一边,血狮子仍然没有死。   她被千百飞剑掠过,已经遍体鳞伤,但却奇迹般的保留着一口气,似乎有股顽强的生命之力在支撑。   林逖对这状况也有些始料未及,点了点头,评价道:“原来如此,你是天妖贵裔,底蕴也不同寻常呀。”   血狮子双眼死死盯住林逖,瞳中一片血红:“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北海根本没有你这般的人物!”   林逖道:“我乃南海林逖,的确不是你们北海之人。”   血狮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天下之大,强者众多,她不可能所有都认识。   但有一件事情却几乎可以确认:“你真的是李柃请来的帮手?”   林逖有些为难,道:“我是说你能接我一招而不死,才有资格知晓我的名号,但却没有说过要对你知无不言呀。”   血狮子闷哼一声,吐出鲜血来,强撑着伤躯巍巍颤颤的站起,不甘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她心中那个恨呀,早知道李柃还有这般的底蕴,就不该趁着黄云真人刚死就出来试探的。   这个南海来的强者虽然不如传说之中的黄云真人,但却也是过大当家的强者。   血狮子明白,就算大当家同样能够一击重伤自己,也无法做到和这林逖一般举重若轻,自己这次当真是失算了。   她恨恨说道:“那李柃能够请动阁下你,想必也花了不少情面吧,这些都是黄云真人的遗泽,迟早要用尽的,而且你并不是我们北海之人,迟早也要回到自己的地面上。”   林逖皱眉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柃同样露出凝重之色,因为他明白,血狮子说的是事实。   这个时候,血狮子却忽然看向他,道:“你就是李柃吧,身边有如此强者,就算以身犯险也不至于遭祸,更无必要再请别的筑基修士跟着,只会自己亲自前来!   你们把我引来此地,就是想要杀我,以解积香宗窘困,可是你又怎知,这么做只是适得其反。”   林逖道:“有点意思,你在找理由,想让我不杀你?”   李柃传音道:“前辈且慢,不妨听听她究竟想说什么。”   林逖传音道:“此辈似有狡诈善谋之名,我怕到时候你被说动,就不想杀她了。”   李柃自信道:“不会的。”   他自己就掌握着惜生香的用法,同样可以打消杀意,更有意和香,神不知鬼不觉的扭曲别人心智,又怎么会轻易被人言语影响?   别的东西他还没有那么大信心,但是精神意志方面,可是要看神魂位格的呀。   他杀意已决,不会那么容易中途变卦,除非真的有必要。   林逖轻叹一声道:“我倒是无所谓,可你到时候别又后悔了。”   血狮子道:“你可知道,这次我是准备把七当家留给你们的,如若成为我血鲨盗的岸上人家,你们完全可以黑白通吃,从此在北海的地界上纵横逍遥。”   李柃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七当家之位一直空悬的原因吗?我当初还奇怪,怎么别的当家船主都已经找人替补上去了,这七当家之位却还还是老样子。   我倒也不是不信你诚意,只可惜,你不明白我的志向和格局,这般用意,不过一厢情愿而已。”   这个世上有人为名为利,打生打死,同样也有人对别人毕生追求的东西不屑一顾。   至少李柃说这么一番话,还是颇有几分可信度的,毕竟他不是什么一文不名的小辈,而是北海之地的新豪强。   他不见得能够看上所谓的当家船主之位。   血狮子却道:“你的倚仗,不就是自己有靠山,还与金钱会交好,与商会交好吗,可是你又怎知,北海分舵之中大半以上都是我们地煞门之人,本来就是那些堂堂长老,大贾豪强们创立了最初的血鲨盗,依靠我等来打击对手,压迫地方?”   李柃闻言,大感意外:“你说什么?”   血狮子冷笑:“天罡地煞,两脉同宗,原本都是金钱道人的门徒随众,彼此之间交混一体,早已难解难分。   而你在北海修仙界崛起,不过是黄云真人随手布下的闲棋,大概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能够做到这等程度,但她如今已死,又怎么能再护持周全,确保未来的千百年内不被吃干抹净?   以你如今的状况,不选一边站,迟早是要倒大霉的,不知多少奇珍楼,万宝楼之流盯着香市的利益,还有整个香道崛起所带来的好处,迟早有一天,你就会明白,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源自外面的敌人,而是身边的盟友!”   林逖讶然,看了李柃一眼:“你们北海的形势这么复杂的吗?”   李柃没有言语,心中却生出了惊涛骇浪。   其实血狮子之言,他并非一直毫无所察,恰恰相反,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在思考一个人深省的问题,疑惑为何此间盗匪之患一直难解了。   从地理上,可以归咎为海中之国繁多,海岛宜居,民匪一体。   从人事上,可以归咎为血鲨王堪称结丹巅峰高手的典型代表,真正进入了强者圈子。   从历史和民风上,可以归咎为草莽江湖的特色,反抗暴富商贾,均衡局势的需要。   原因可以找出很多,每一条都似极有道理,但单独拎出来,却似乎又不够份量。   而今,他竟从血狮子口中明确了另外一个版本的答案,那就是商会本身需要血鲨盗的存在,又或者说,血鲨盗本来也是商会势力的一部分!   一直以来,很多人都疑惑不解,那就是为何血鲨盗始终看着强势,能够把北霄岛当成肥肉割来割去。   但揭开这件事情表面遮掩的重重神秘面纱,却又可以现,那根本就是蛇鼠一窝,公私难分的混乱局面,跟火龙总是烧仓,阴兵总是借粮并无二致。   好比这一次,倘若李柃答应了血狮子的邀请,成为其岸上人家,甚至更进一步接受七当家的位置,当然不可能自己顶着海盗的名号亲自下海,剪径劫道,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派出一二心腹高手代行,里应外合。   李柃是北霄岛上的长老会成员,在地方商会内部拥有着一定权柄……那么,下次血鲨盗再度来袭,他那不听话的竞争对手很大可能就要战死,自己和别人合谋的生意也有可能遭劫,明面上恨得捶胸顿足,咬牙切齿,暗地里分赃销账,拍手称快!   但若不答应,那么下一次,谁要害自己,谁又能够保住自己?   “唉!”李柃长长一叹,但下一刻,却又对林逖道,“前辈,请动手吧!”   还是要杀,自己绝对不会轻易为那些人所摆布,真惹恼了,就神魂出窍,一个接一个的统统消灭掉! 第372章 内鬼竟是我自己   “好,就如你所愿!”林逖闻言,欣慰点头,他作为剑修高手,还是颇为欣赏这种行事风格的。   “等……等等……”血狮子慌忙叫道,但却只见冰棱坠落,巨大如庭柱的利刃从天而降,直接将其钉在了地面。   下一刻,残破身躯中,圆溜溜的血色丹丸飞了出来。   那是她的真丹。   结丹修士修炼有成,全身精气神三宝凝炼一体,结成真丹,拥有着不俗的底蕴。   这枚真丹若是逃脱了出去,找到合适自己的道体寄托,立刻又能利用里面的三宝进行恢复,只是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   这有些像是神魂夺舍的转化,所不同的是,真丹不像神魂那般化实为虚,拥有着不可见不可触的特性。   但据此修炼下去,便可将全身三宝凝聚于神魂之中,阴神可以夺舍,阳神更能凭空复生,虚空创造自己的精血元气。   又或者是某些肉身证道的大能,每一滴精血之中都蕴含着奇异的力量,能够滴血重生。   因此高阶修士无论哪一道途,哪一路线,都拥有着丰富的保命手段,低阶修士是不可能真正杀死他们的,有的时候,甚至连同阶都要感觉棘手。   不过林逖并非等闲之辈,他曾杀过别的结丹修士,自然也能杀得了这血狮子。   他早已经料到血狮子不甘坐以待毙,在其真丹出现的刹那就以法力封锁虚空,先隔断了其与小洞天的联系。   然后,冰棱炸散,巨大力量将其震得粉碎。   林逖上前查看了一下,现血狮子随身携带的宝囊里面只有些许杂物,就随手丢给了李柃。   “里面都是些信件,凭证等物,对我并无用处,就给你吧,可惜了,结丹修士真正的财宝都藏在自己开辟的小洞天内,随时以心神相连,外人无从窥见。   她死之后,里面所藏之物很长一段时间要销声匿迹了,又或机缘巧合之下重新现世,为后人所探寻。”   修仙界中,那些草莽散修们经常奇遇得宝的小洞天也多见如此而来。   李柃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这大概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循环吧。”   林逖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是道:“李柃啊,杀这血狮子容易,但是料理后事困难,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你身边护持,自己应付得过来吗?”   这是除却黄云真人因果之外,李柃自己和林逖的交情,若非欣赏这小辈,他已经做完自己的事情,可以立刻掉头就走了。   李柃道:“多谢前辈提点,我会小心行事的。”   林逖意味深长道:“有些东西,可不是小心就行的。”   但言尽于此,也没有其他东西可说。   他毕竟不是李柃家的长辈,也没有什么因果责任。   两人在附近稍作收拾之后,就离开了这座岛屿。   黑市中人留在此间的东西,捣毁的捣毁,收走的收走,只有那些活生生的人较难处理。   李柃简单询问了一下那些凡民,现都是被海盗掳掠的可怜之人,早已无家可归,好在他除月沙岛和九畹岛外,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产业,到时候自有安排。   “对了,可否请前辈帮忙做最后一件事情。”   先把几名凡人搬到数千里外另外一个地方藏好之后,李柃忽的问林逖。   林逖道:“什么事情?”   李柃道:“我想请前辈变化此身,然后将这血狮子的尸体送至北霄岛,以震慑宵小。”   林逖也没有问他这么做的缘由,痛快答应道:“好。”   不久之后,林逖变化成为李柃的伪装身份,提着血狮子遗体回到北霄岛,在守卫震惊的目光之中,将其扔下就走。   岛上坐镇者出来两人查看,结果看清血狮子遗体,骇得不清,愣是没敢追上去盘问。   真的太吓人了,堂堂大海盗,血鲨盗的三当家,竟然就这么被杀了!   那个人究竟是谁,他难道不知这样会惹怒血鲨大当家吗,还是根本有恃无恐?   很快,岛上的结丹长老们全部被惊动,长老会也紧急召集聚议,磋商对策。   李柃这个时候已经回来,叮嘱慕青丝一番之后,亲自前去参加。   尚长老见到他,第一句就是告知事由:“血狮子死了!”   旋即却又问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凝重,盯住了李柃,似乎想要从其神色之中得知真相。   结果李柃表现得比她还要更惊讶:“什么,血狮子死了?”   尚长老道:“是这样的,方才岛上有人前来,把她尸体送到此处,也不知是何用意。”   李柃道:“这些大海盗身上不是一个个的都有悬赏花红在身吗,兴许散修高手猎杀有成,前来领赏?”   尚长老道:“若真如此,何以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你也知道,这种程度的高手,身上悬赏不过就是个摆设,甚至还有海盗以此为荣,嫌自己身价不够高就疯狂作案。”   李柃道:“这个倒是莫名其妙。”   随即,他借口好奇,问了一声血狮子尸体的所在之后,就跑去围观了。   房中走出一人,是尚家的族老,也是尚长老身边谋士智囊式的人物。   “老祖,这个李柃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气机也不见异常,但却仍然可疑啊,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感觉应该和他脱离不了干系。   您说,会不会是黄云前辈遗泽护持?那等顶尖强者就算死了,亲朋故旧,知交挚友总还是有的,真有人想要打她门下主意,终归不会坐视不理。”   尚长老道:“不无可能。”   心中却是莫名想到了过往黄若云曾经对自己所说的话,以及自己称量李柃前程未来所得知的答案。   金钱大道的真正至宝,是像分金秤那样的称量工具,它具有着所有价值投资者梦寐以求的衡量手段,也是金钱会千百万年以来始终屹立不倒的核心机密。   血鲨盗,积香宗……   她自然清楚,应该要把宝压在谁身上。   ……   “不是尚长老,她的气机虽然起伏不定,显示着极大的震撼,但却没有对我生出恶念,也没有兔死狐悲之类的触动,应该不是血鲨盗的人。”   李柃离开尚长老房间之后,假借好奇名义,前去围观血狮子尸体。   路上也在回想着此前感受到的气息,以及用闻香天赋所闻见的深层意蕴。   结丹修士对自身气息和意志的控制能力极强,甚至都能见性明心,加以掌握,因此简单的敌我甄别已经毫无作用。   再者,能够坐到这个位置的商会长老无一不是心机深沉,手段高明之辈,手头上也掌握着许多人前程命运,可谓是生杀予夺。   凭简单的善恶美丑,黑白是非来辨别他们,无疑大为谬误。   所以李柃也并不觉得有些人身上带着血腥酸腐就是敌人,他们有的残忍嗜血,有的贪财好色,有的狭隘善妒,但是理智更加强大,那些只是各自人性之中的黑暗面,只能用于判断是否可以深交,却无从确定与血鲨盗的关系。   但血狮子身死,对同伙的震撼无疑是极大的,再如何上乘的涵养功夫也难坐到毫无波澜。   李柃此刻要做的,是从当中感受到与血鲨盗蛇鼠一窝的气息,从而真正明确。   念想间,李柃看过遗体,又接到通知,前往密室与尚长老等人一起参加密会。   众商会高层都已经在此,结果李柃一进房间,就闻到了蔓延满室的腐尸恶臭,同时夹杂着如同百味杂陈的复杂气息。   仍旧保持着自我,也即是铜臭之中带着各自本色的尚长老,奇珍楼熊飞宇,还有此前曾经出战的羊长老等人之外,其他诸人尽皆心浮气躁,显露出不同寻常的心境。   李柃也算是涵养功夫不错了,仍然被自己的现吓了一跳。   仔细看看,那些味道不对的人,竟是结丹供奉原祎,结丹供奉阳貉,镇守长老熊罗,镇守长老云笠,筑基长老吕冬生,翟东光,宁人杰,温正明……若干人等。   可以说,结丹之中大半以上,筑基之中七八成以上,竟然都有问题!   “呵呵,我原本以为,所谓的抓内鬼,是从商会高层之中抓出几名潜伏在内的血鲨盗线人,以儆效尤。   但是如今才现,大错特错。   这分明就是血鲨盗的高层开会,要抓出商会潜伏在此的内鬼!”   此前从血狮子口中听到那些消息,李柃还是不大相信的,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信了。   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世上之事又不是非黑即白,更多人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而已,商会还是血鲨盗,当真重要么?   易地而处,倘若自己本心其实并不是太愿意下海,但却被海盗抓住把柄,那究竟算是商会之人,还是血鲨盗之人?   只怕是骑墙望风,两头倒吧。   商会势大,就是商会之人,血鲨盗势大,则是血鲨盗之人。   果然,李柃仔细分辨其中气息,又察觉到了几分类似彩虹花之中,喜悦一瓣的香甜气息。   得知血狮子死掉,那些人内心甜蜜芬芳,简直跟吃了喜糖般。   也有人又惊又喜,同时带着震怖和迷茫。   惊讶是很容易理解的,喜悦则是因血狮子手里头掌握着些许秘密,抓住了他们把柄么?   如今血狮子死了,那些秘密有可能失落,身上的束缚就没有了。   在这同时,也有不知血鲨盗下一步动向的震怖,倘若接任之人打着为血狮子报复的名义大举进攻此间,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知彼此都已投寇,己方势力难以想象之强大!   血狮子是绝不可能把这些秘密透露给他们的,因为一旦透露,许多把柄也就不算把柄。   李柃思索之中,一帮商会高层也在此间漫谈,无头苍蝇般商讨着些许应对之策。   但是众所周知,这般的商议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   谁都不想跟麻烦沾上关系,也不想无缘无故背上什么因果和责任。   这帮商会分舵的高层们最终还是决定将它上报了事,同时也是被动的等待海盗那边反应,再来决定下一步的动向。   李柃冷眼看着,自然也不会出头多说什么。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这也算是庸碌无为吧。   过了几天,这件事情便传了出去,大海之上,热议纷纷。   总会那边得知消息,也表示大为震惊。   北海分舵的情况,四海商会高层自是有所了解的,但一贯以来都秉持着听之任之的态度,将诸般繁杂丢给他们自己,从来未曾考虑过激化矛盾。   如今连血狮子都死了,血鲨盗那边会有什么反应,未可预料。   不得已之下,急忙派遣了两名特使过来坐镇,同时也在高层和血鲨盗背后的巨枭石距老祖联络,申明利害关系。   那些层面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肉眼可见的状况却是,血鲨盗愣是半点儿也没有提报复之事,此后甚至就连零星的外围势力,海盗喽啰都销声匿迹,方圆万里,变得海晏河清。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海盗也是血肉之躯,也是会惊惧,害怕,不敢造次的。   如若这次死的是其他当家头目,背后还有三当家,二当家之流出面,来势汹汹的报仇雪恨。   但死的是三当家,底下人自然也无法可想。   然而偌大海盗势力因此分崩离析,也是不可能的,李柃此后听闻有新的结丹高手入伙,正式成为全新一员。   别处地方,多处富庶的坊市也被袭扰。   这边的损失,正在被找补回来。   李柃暂时顾不得那么多,因为这一次,自己摆明着是安全过关了,但却同样上了血鲨盗的黑名单。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但凡沾上丁点儿关联,别人同样会认为与你有关。   之所以否认,不过是为欲盖弥彰,好找护身符震慑外敌。   但若有朝一日,血鲨大当家成就元婴,亦或者随着光阴流逝,老祖威名渐渐消退,海盗们想要重返这一带,会选择以谁为目标,重振声威?   答案不言而喻。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要尽快收拾残局,然后一举借势,结成真丹!”   李柃并未得意忘形,很快借此机会趁胜追击。 第373章 此一时彼一时 血狮子身死之后不久,北霄岛上,无端流传起了诸多传闻,指出北霄岛上许多世家,长老勾结海盗,支持黑市。 事涉许多正道名宿,望族世家,以致长老会中都吵开了,被指名道姓的当事之人和家族不得不出来力证清白。 那一副副恨不能剖心明志的作态,显示出所有人都不愿意与海盗沾上关系,甚至建议运用一些特殊法门追查谣言的源头,绝对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私底下如何另说,但在明面上,绝对不会有人公开承认自己和海盗有染的,那不等于直接下海,要抛弃多年以来在岸上积累的底蕴了吗? 回到家中之后,尚长老也纳闷不已:“竟然说我们尚家与海盗勾结已久,乃血狮子的岸上人家,这不是胡扯吗?” 尚家同样被牵扯进去了,尚家之人或许有个别败类和海盗勾结,但尚家本身绝对是清白的。 这一点,尚长老自己可以非常肯定。 尚玉仙道:“老祖,您有没有注意到,其他几个与总会联系较深的岛上世家也被牵扯进去了,他们应该都是清白的,还有积香宗,居然也被传言说与血鲨盗有所往来,还有什么血狮子欣赏李道友,要许其以当家之位的鬼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堂堂一宗之主,不可能直接去当那海盗头子。” 尚长老赞同道:“是啊,那些传言当真离谱。” 尚玉仙道:“虽然北霄岛上的确有内鬼,但一下出现那么多不着边际的传言,怕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尚长老道:“我又何尝不知这是浑水摸鱼,但究竟会是谁,能有这等手笔呢? 说实话,起先见血狮子被杀,我还真的吓了一跳,怀疑李柃偷偷找人做下,但后面生之事又不像是他所能为,毕竟一口气把如此之多的人牵扯进来,是要冒极大风险的,他不会如此之蠢。 而若牵扯了如此之多的人,却又不被揪出,则没有那么大本事。” 尚长老当然不会知道李柃真正的本事,但在这么说的时候,心底深处隐隐还有另外一个猜测。 只不过,那件事情比血狮子之死还要更加忌讳,更不适宜宣之于众,所以连自己宠信的族内小辈面前都坚决不说。 念及于此,她也不由得轻叹一声,道:“算了,与其妄作猜测,不如静观其变,反正总会派遣的特使已经在路上了,交给他们头疼去。” 尚长老经历的风雨多了,自然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 另外几处,各家同样在密切关注这股风波。 它是生在血狮子被杀之后的事情,那么极有可能和血狮子手中掌握的东西有关,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如此一来,岛上舆论反被逼迫得冠冕堂皇,都在极力撇清与血鲨盗的关系。 一处隐秘之地,有人在密商。 “怎么办!偏偏在这时候爆出来,万一总会特使奉命清肃地方,杀鸡儆猴,我们岂不是要糟?” “干脆,真就下海,投了血鲨盗吧?” “你傻呀,海上讨生活四处漂泊游荡,东躲西藏,真有6上逍遥么,而且北霄岛上风声正紧,我们就这么跳出来,岂非不打自招?” “不错,从来都只有海盗洗白上岸的,还真少有拖着一家老少下海,就算是当初的祝家,那也是走投无路时才那么做。” “可我们现在不也快要走投无路了吗?血鲨盗平常胡吹大气,结果竟然连血狮子都死了,还真是没用……” 就在这时,几人忽的察觉四周不对,谈话的密室之中竟然无端端多出了一个人影。 “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们被吓了个亡魂皆冒。 “不必惊慌,我并无害你们之意,反而要给你们一份大礼。” 那是一个相貌平平的陌生修士,手掌一翻,便掏出几物。 “什么大礼?”众人闻言,不由得问道。 神秘人道:“这是你们宁家留在血狮子手上的把柄,以及数百年来与海盗暗通款曲的关键账目!” 这个陌生修士自然是李柃伪装变化的身份,如今也只有他手上才有这种东西,乃是意外收缴所得的战利品。 只不过,他并不用其威胁众人,反而是当着他们的面催运明火,就托在手掌上当场烧了。 “如此一来,你们就可以放心了吧?” “这怎么可能,我们更担心了!”几名世家之人心中狂呼,却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话来。 “那么,再会!” 李柃说完,身影凭空消失,当真是神出鬼没。 众人被晃在原地,不由得面面相觑。 良久,突然有族老猛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送来血狮子尸体之人!” 其他人吓了一大跳:“什么?我们方才和一个至少结丹后期的高手打了个照面? 这般的狠人,倘若怀有歹心,那就是灭门之祸啊!” 回过神,尽皆冷汗涔涔,后怕不已。 但念及对方所言,忽的又如梦方醒,进而狂喜。 “他无意追究过往之事!” 这些人并不知道,片刻之后,另外几个商会高层也见到了李柃变化的神秘人物。 他以神秘人的身份秘会各家,当着他们的面把自己能够找到的罪证与隐秘凭证销毁。 这么做的用处其实不大,因为真正核心之物仍然还在血狮子的小洞天内。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许多东西,得有人相信它有作用,它才会有作用。 李柃以斩杀血狮子的神秘高人身份将东西烧了,他们也就相信,高人赦免了他们。 至少在这一刻,那些被李柃逐一拜访之人都相信了他们已经没有把柄在血鲨盗身上。 这可是洗白上岸的契机啊,跟着海盗厮混,当真是好玩的么,无非就是为了利益,或者被其抓住把柄进行胁迫,不得不从。 如今利益没有了,把柄也没有了,不趁机上岸还等什么? “干脆捐钱捐物,以证决心吧,我等都是抗击海盗的忠勇之士,又怎么会和海盗勾结,残害良善呢?” 又一次的长老会上,也不知道是谁顺嘴说了句,众人眼前一亮,纷纷称赞:“好主意!” 金钱大道就是这么淳朴,用什么来证明自己抗击海盗的决心,都比不过真金白银。 哦,黄白之物是凡俗的说法,我等修士,理应出些灵材,法宝,置办常备的宝船战舰,多多护航剿匪才是。 “其实此事早该提上日程了,我北海分舵素来势弱,为各方同道所耻笑,每年也有大量灵材宝物流入海盗之手,长此以往,敌我之势便如同薪柴与火焰。 以我之力事海盗,如抱薪扑火,海盗势力愈强盛。 众位都是北海的豪商大贾,一方领,又有何必要把命运交于他人主宰,为人鱼肉呢?” “是啊,我等完全可以精诚团结的。” 也有人道:“以前北海分舵也不是没有精诚团结的时候,大家出钱出力,共创抗击海盗之联盟,但往往都因没有顶尖高手坐镇而为海盗所灭,连带积极的势力也遭打击报复,这不会成为老生常谈吗。” 李柃一听这样不行,出来反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形势不同了。” 这句话其实深得人心,毕竟无论如何,海盗总是要吃肉吸血的,把同样的资粮开销在自己身上,还能削弱对手,增添对抗的本钱,千百年以降,彼此之间的强弱之势就颠倒过来了。 见众人寂静,若有所思,李柃干脆趁热打铁道:“实不相瞒,这次我积香宗的货船也为海盗所劫,幸得神秘高手斩杀血狮子,得以了结,但肯定也恶了血鲨盗,今后若有变故,恐遭重大损失,所以我是举双手支持此议的! 而且大家都赞成的话,不也相当于整个北霄岛和北海分舵都赞成吗,海盗再凶残,难道还真能屠灭所有人不成?” 这就有有点儿拉上大家一起,彼此壮胆的意思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就算血鲨大当家晋升元婴,也做不到那种事情的。 “既然如此,我也赞成!” “赞成! “算我们商会一个!” 众人闻言,不由心动,终于纷纷附和赞成。 原本北海分舵各方势力愿意和海盗往来,自是有着其历史根源。 但这些人并不见得全部都是敌人,就算是敌人,也未必顽固不化,不可转移。 只要有人愿意出来带头,又再找到合适的契机,还是有可能跳反的。 对血鲨盗,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忠心耿耿,恰恰相反,太多的人想要跳帮离船,做梦都想着能够洗白上岸了。 于是,这次的长老会很快确定了两大议题,一是来个集体的自我开脱,大家也不管什么过往之事了,干脆趁着血狮子败亡,把以往的历史包袱统统丢掉,一笔勾销。 二是真正联合起来抗击海盗,压制黑市的势力! ……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接连数个黑市窝点暴露,遭袭,邪道修士和小股海盗的日子不好过了。 北海分舵平素看着软弱可欺,面对海盗毫无斗志,这是外人不明就里所生成的刻板印象。 但实际上,把整个北海都看做是海盗窝,白道正派才是少数,就不难理解了。 如今不少人想要趁机上岸,把过往与海盗勾结串谋所挣得的底蕴洗白,这当中又何尝不是丰厚的利益? 胆子再肥一些的,甚至都已经开始冒险黑吃黑,博个家族崛起的前程。 这些原本就是蛇鼠一窝之人,终于对昔日同伙举起了屠刀,丝毫不留情面。 在这当中,甚至还是与海盗有染之人动手较狠,因为他们屁股并不干净,需要擦除的黑历史太多了。 从实际条件来看,也是他们更加清楚黑市销赃办法和相关产业的状况,通风报信,借刀杀人玩得更利索。 平常年景胆敢如此,血鲨盗说不得就会联袂而来,动数十年前围攻北霄岛那般的大型征战,但如今血狮子已死,二当家碧眼妖王又慑于神秘高手的护持,暂时不敢对此间下手,一时半会竟是毫无办法。 李柃这段时日顾不上参与这场完全可称黑吃黑的盛宴,反正这些已经是旁枝末节,他也不愿多管。 相比之下,还有更重要的两件事情要做,一是安排弟子门人收罗宝物,为自己积攒晋升资粮筹谋准备,二是收拾尾,抹去自己暗中策划的痕迹。 李柃拥有的神魂位格堪比阳神,做起这种事情自是无往而不利。 因为据他所知,血鲨盗背后靠山石距老祖只不过是海中妖魔诞生出了灵智,空有武力而无头脑,也从来没有什么争霸心思。 他虽为元婴位格,但却只是强在正面交锋,若论操弄因果之流,那是拍马都赶不上人类的大能高手。 这一点在数十年前也得到过验证,七当家等人死得不明不白,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这一次,李柃真正在意的却是血狮子那句话。 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源自外面的敌人,而是身边的盟友! 四海商会是有元婴高人的,而且还不止一位,而是有多位! 虽然真正的嫡系永远只有三大掌宝使,但附属势力和总会特使从来并不缺,说不定真有高人能够察觉蛛丝马迹。 但这样的可能性其实也微乎其微,因为先得有这么一个在神魂位格上面比肩李柃之人,而且亲来北海,接触钧天。 这次总会派来的特使共两名,一文一武,都是结丹修为,并不符合那些条件。 只是李柃不打算完全销声匿迹,而是移花接木,另谋他计。 他特意以法宝变化的身躯显现,就是为了将此间因果转接于一物之上,又利用自己与钧天之间的感应混淆天机,甚至加以误导。 这一番无师自通的高端操作下来,即便是真正的前辈高人,也只能追溯到自己想要让对方见到的东西,作出自己想要让对方所作的反应。 此间玄妙,比过往暴力擦除记录高明了百十倍。 也就是在这北霄异变,格局不宁之际,总会派遣下来的两名特使终于赶到了。 第374章 隐秘内情   九月底,北海分舵上空浮云幻化,灵气氤氲,化出如同繁花似锦的景象。   一众分舵高层凌空而立,身后是商会诸人与各方世家豪强的领。   他们在此间等候许久,直至蓝天之中凭空出现如同浓墨的漆黑,仿佛有人以天穹背景为画,在其中抹上重重一笔。   人影凭空而现,径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男一女两名结丹修士,俱皆气息深沉,不可揣度,其中男修头戴羽冠,身披长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模样,女修则头戴凤披霞冠,如同凡间王后,端庄而又雍容华贵。   “见过二位特使!”   北海之人齐声恭迎,道出了对方的来头。   原来这二人正是四海商会总会派遣下来的特别使者,此前早得通报,男修名叫成雄,女修名叫阴素君,都是结丹之中顶尖的高手,足以坐镇此间,暂保一时无忧的强力人物。   “众位不必多礼,本座成雄,这位是阴素君阴长老,相信各位北海同仁也都已经有所耳闻。”仙风道骨的男修说道。   他笑起来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法力之中也散着某种极为温和的气息。   但有意思的是,李柃从中闻到了几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这似乎是某种足以魅惑人心的功法,只是形迹极浅,等闲之人也不易觉。   这和自己的意和香有些相似,所不同的是,借功法催动,而非以香气寂然于无形,终究还是落了下乘,李柃总觉得他这法门和自己相比还差得远。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众人都仿佛觉得她的神识在自己身上停顿一下,有种被关注到的感觉。   在这一刻,如同凡民百姓见到王侯贵人的自惭之心生出,意志不坚之人甚至不由自主垂下头去,不敢仰视。   李柃神魂位格奇高,倒是没有什么感触,但也莫名从中现一股淡淡的威严。   “嗯?这种人香前所未见,似乎是以珠玉,珍宝,诸般灵材堆砌而成,如若说寻常铜钱之流所散出的是铜臭味,那么这种就是更胜一筹的宝香贵气了。   她似乎修炼有某种正统的金钱道法,将人间财富与权柄地位凝炼成为位格,与那位玄天道尊类似,只是效果相比起来,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一个是以皇权打通道天地人格局,以玄洲为局,苍生为棋,一个是堆砌珠光宝气,灵材金钱证道,格局和规模都有本质的差距。   但无论如何,这两个也称得上是真正的商会高手,比之前见到的那些供奉之流强大多了。   不过商会就算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和天下宗门相提并论,只能采取广交英豪,地方自保的策略,这也算是一种强干弱枝之法。   李柃知道,商会的构成是非常复杂的,自家积香宗也已经加入了商会,掌控着香市的生意,这和传统宗门的归属之感是截然不同的。   猜测之中,双方寒暄交接。   羊长老道:“成前辈哪里的话,您是我们北海走出去的老前辈,后辈晚生或许还未得闻大名,我等却是如雷贯耳啊。”   尚长老亦道:“是啊,当初您在此间的时候,我等大多还只刚刚履职任事,甚至不曾筑基呢。”   成雄哈哈一笑:“那是千余年前的事情了。”   原来这成雄竟是从北海走出去的。   不过李柃并不是太关心这些,他虽然也算进入了此间的核心圈子,但却毕竟不是结丹修为,也不是金钱道人传下的金钱嫡系,来这里凑个人头而已。   入内之后,众人来到议事堂,成雄与阴素君坐到了尊位,随意聊了一些事情,旋即把话题转移到最近的血狮子之死。   “总会认为,此事极有可能激怒血鲨王,因此派遣我们前来坐镇,以防不测,在这同时亦有另外一项任务,那就是调查斩杀血狮子之人的真实身份。   此等高手敌我不明,行事诡秘,闹不好的话,比血鲨王威胁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亦将是我等积极争取的对象,若有可能,甚至可许以供奉之位,长久礼聘……”   “原来如此,总会筹谋倒是与我等所见略同,但那位斩杀血狮子的高人或有隐衷,又或性情使然,根本不想现身,要如何才能找出来呢?”   “二位特使,还请恕我等直言,此事怕是难为啊。”   成雄道:“呵呵,还请放心,我等自有分寸。”   等到迎接会过去,几名金钱会人与商会嫡系留下,这才是真正的四海商会核心。   在这密室之中,成雄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直言不讳道:“堂堂高手,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冒出,一个人筑基,结丹,持续数百年修炼上进,总有痕迹吧,那么极有可能是某人在外请来的强援,你们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尚长老和羊长老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是无言。   阴素君冷哼一声,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那个黄云真人门下的晚辈吗,怎么,到现在还畏惧她,连个小辈都不敢过问吗?”   成雄轻叹一声,出来打圆场:“诸位,我也知道你们不想多事,但若真有那等高手,任凭其与李柃之流窜谋出入,肆意妄为,怎么能行呢,这是要以一己之私置北海格局于不顾啊。”   尚长老道:“成前辈这么说就有些太过了吧,斩杀海盗毕竟是义举,再说,我们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成雄道:“这种事情还需要什么证据,左右不过一个筑基小辈而已,你们连问都不敢问,这未免也太令总会失望了,而且和死去的黄云相比起来,还活着的高手无疑更重几分,尽快掌握实情,是拉是打都有应对,这才是你等掌握北海的不二法门,怎么能够放任那么一大高手在外而不管呢?”   这么说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几名北海分舵之人若有所思。   ……   “原来如此,他们想要找出那位高手,纳为供奉么?”   月沙岛的府邸中,李柃踱着步,暗自思索。   北海高层盛产内鬼,特使和那些嫡系长老的谈话,短时间内就传到自己这边了。   但突然间,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这二位特使为何要与尚长老等人说那些呢?   难道说,他们想让自己知道?   李柃还未来得及多想这些,就听得下人通报,说是二位特使上门拜访。   对方身份不凡,实在不好躲避,李柃只好大开中门进行迎接,但是见面之后,立刻就装糊涂,胡乱说着些客套的话语:“不意二位特使竟然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   成雄呵呵一笑,道:“李宗主,我等来此是有一事请教。”   李柃道:“成特使言重了,若有事还请尽管询问便是,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雄道:“呵呵,好,那我就直说了……你可知道高庆臣?”   啊,我大意了!   李柃心中咯噔一声,险些被这突然袭击搞得失态。   原来对方绕来绕去,竟然选择这件陈年旧事作为突破口。   李柃早就知道高庆臣是总会派遣过来的使者,身份的确不同于寻常之人,过去一直相安无事,是因老祖还在,根本不可能为了他而大动干戈。   但对方不明不白的死在小榄岛上,终归是个因果,如今也就以此为由,进行一番废物利用。   “不知成特使是何意思,这个人我有所耳闻,但好像数十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   李柃反应非常快,几乎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阴素君盯着他,冷言道:“你心虚了。”   成雄呵呵一笑:“李宗主,我劝你还是承认吧。我等修士光明磊落,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始终于道心有碍,我看你年纪轻轻便有这般的修为和底蕴,着实难得,又何必为了这点事情亏心呢?”   李柃暗自冷笑,面上却疑惑不解道:“我不明白二位在说什么,高特使与我素无瓜葛,又为何会亏心呢?”   “这小子看起来比想象的还要难缠得多呀。”成雄和阴素君对望一眼,不禁大为意外。   “不用点手段是不行了。”成雄悄悄传音道。   不动声色之间,他身上的气味炽盛,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香气散出来。   他如同邻家的敦厚长者,谆谆教诲道:“李宗主啊,你这又是何苦呢,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我们这次来也不是要旧事重提,而是帮你翻篇,免得今后再有别人拿它做文章。   实不相瞒,我等也与黄老前辈有旧,当年她路过北海,横压一方,举手投足之间便镇杀了困扰我等已久的魔道巨枭,风姿着实令人神往,对其后辈,我等又怎么可能不照拂一二。”   李柃只当听了个寂寞,始终坚持说自己从来没有与高庆臣往来,对他之死也毫也不知情。   至于成雄的功法,似乎是一种劣版的意和香,能够增加友好程度,让人打从心底里面相信他是朋友而非敌人。   这能够在一定程度打消别人的警惕之心,不由自主就吐露真言。   但这种功法似乎有极大限制,有的人连对道侣,挚友都守口如瓶,普通好友面前,更是滴水不漏。   最后,两人失望的离开了,李柃似乎大获全胜。   但他并没有丝毫得意,反而露出了空前凝重的神色,思索一阵之后,召来妻子,叮嘱道:“青丝,你带上神行符,即刻离开这里。”   “夫君,出了什么事?”慕青丝担忧道。   李柃道:“暂时还没有,不过结丹修士无论做些什么,都能让我们被动,绝不能怀有侥幸之心!”   慕青丝问道:“那你呢?”   李柃道:“我得留在明面上应付他们,不过你放心好了,就算对我使用手段,也不至于当场格杀,只要挺过去就好。”   这是他没来由生出的预感,元婴神魂的位格令其把握到了对方心中生出的几分敌意。   他立刻就意识到,对方的离开并不是放弃,反而是动用手段的前兆。   成雄似乎有某种方法能够逼问别人,但隐秘施为效果太差,那么接下来,就有可能是以强硬手段强行逼问了。   自己就算知道他要这么做也毫无办法,因为结丹修为摆在那里,根本为所欲为,区别只在于,是否有必要撕破面皮。   他不掩饰身份,直接过来是撕破面皮,隐藏着身份过来,反而还算有所顾虑,留了几分余地。   这种局面实在太被动了,李柃在这时候也真正意识到了任何智计谋略都敌不过修士的神通法力,干脆放弃侥幸,提前安排。   慕青丝紧抿嘴唇,显露出担忧之意,但为李柃安全之故,还是很听话的带上神行符暂时躲起。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小榄岛,要先帮李柃进行一番布置。   李柃则是神魂出窍,以隐秘手段飞向两名特使下榻之地,伺机探查实情。   北霄岛上,特使下榻之地,成雄和阴素君正在商议此行诸事,以及解决之法。   不久之后,回到白日议题。   成雄道:“那小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要通过陈年旧事拿捏他,这条路行不通了。”   阴素君道:“那就快刀斩乱麻,索性将其制住,直接逼问!”   成雄道:“如此也好,不过这件事情不能是我们做的,只能是血鲨盗为了报仇,不惜代价起偷袭!   正好血鲨王是我旧识,他知我们要来,早就多番传讯,共谋大事,可以趁机卖个好给他。   北海分舵这帮人就算隐约察觉,也不会想到我们想要调查血狮子之死是真,但却不是为了招揽高人,而是将其拿下,献于巴山君!   常人只知血鲨王纵横大海,但却不知他也只不过是大能高手盘中一棋子,历年以来,源源不断有妖族为其效力,助长声势,只因巴山君之女好此事!   这也有虎狮杂交,血统不正之故,妖后素来不喜,只能偷偷安排在此,却不想真有愣头青将其杀死,还做得如此干脆利落,我等连介入调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事后找补,以平巴山君之怒!” 第375章 逆境之中的机会 “竟然还有这等内情?” 李柃赶来此间,恰好听到了成雄和阴素君私下里的讨论,方知总会遣使的来龙去脉。 他其实早就听说过血狮子是天妖贵裔,来历非同一般,也知她身边有诸多6上妖修追随,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妖皇巴山君私生女这么一个身份。 她似乎为正宫妖后所不喜,为了藏起来,不惜远渡重洋,送来于此。 但再不待见也好,毕竟都修炼到了妖王境界,还是拥有一些部属和支持,令其做成事业。 只是血狮子的取向有些独特,也不耐烦人类那些虚头巴脑的交际往来,干起了海盗这种无本生意。 正常说来,总会不可能屈服于一名妖皇,但免不了当中某位太上长老之流与巴山君交好,甚至如自己和鲛人国那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又有成雄和血鲨王是旧识,决意亡羊补牢之故,想要抓住那个神秘高手以消巴山君之怒。 李柃听完,心中一片冰凉。 “谁?”当李柃心绪变化之时,阴素君似乎有所察觉,厉声喝道。 李柃吃了一惊,除百余年前天赋异禀的林柔娘之外,他还不多被人察觉神魂,意识到自己出窍之后的存在。 果然不愧是结丹后期以上的顶尖高手,拥有着寻常之人难以企及的敏感。 成雄迟钝许多,但也相信阴素君的判断,急忙以法力护持己身,旋即猛的向四周推开。 轰!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过后,房中诸物化为齑粉,门窗也被炸裂,震得李柃身影急飞而出,向外逃去。 “不见了,难道是利用此间大阵进行窥探?” 在李柃潜隐无形之后,阴素君疑惑说道。 她的天赋终究还是弱了林柔娘一筹,而且李柃也早已非是百年之前的修为实力。 成雄道:“不管那么多,你留在这边应付分舵之人,我即刻去制住李柃。” 他们修为高深,实力强横,行事作风也出人意料的刚直,竟然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反而以追击不明敌人借口暂行分离。 于是,成雄即刻变化模样,赶往月沙岛上的李府。 结果出人意料,此间并无李柃踪影,他躲起来了! “有贼人闯入,快启动大阵,迎敌!” “不好啦,不好啦,老爷被妖怪抓走了!” 忽然,府中乱声大作,虾兵蟹将们无头苍蝇帮乱窜,乒乒乓乓的,也不知道在追击什么敌人。 成雄心中寒意顿生,明明知道李柃就藏在里面,正在暗中遥控那些家丁,还是只能急忙远遁,赶在北霄岛上坐镇高手抵达之前离开了现场。 最先来到的是程供奉,询问道:“是谁触大阵,生了什么事?” 府中虾兵头目道:“禀各位长老,我们老爷方才还在后院饮酒,突然之间就有陌生高手闯入,不由分说将他抓走,那人有结丹修为,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啊!” “北霄岛内怎么可能还有外敌?”羊长老烦闷的长吐了一口气,吩咐道,“调取大阵记录,还有,去把涂老请来……” 毕竟是一方势力领,关系还是很硬的,就连成雄和阴素君也没有想到,李柃的下落牵扯如此多人的生计,乃至于各方对其异常关注。 他们初来乍到,又没有足够时间抹消自己痕迹,结果这一查,就查到了成雄头上。 好在当时他还变化伪装,不是以自己本尊出现,若然如此,那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成雄和阴素君找了个借口过去查看,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李柃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偏偏他还说不得,只能憋屈的指着自己变化的身影道:“此人可疑,定要好生追查。” 阴素君则是道:“此前我们也在行馆现窥探者,没曾想对方声东击西,真正目标竟是这位李宗主。” 尚长老看了他们一眼,道:“二位特使可能有所不知,此子正是黄云真人门下,积香宗的宗主李柃,他若失踪,香道可能大乱,千百修士的营生也不得安宁,此间涉及到的产业价值百亿以计,可以说是极其重要。” 旁人顺口道:“是啊,这样一来,我们分舵就得调集人手,四下寻找了……总会之事,只怕还得往后靠呀!” 也有人道:“这件必定是血鲨盗奸细所为,他们可能也想以李宗主为突破口,寻找那位斩杀了血狮子的高人下落。” “不如,二位也一起加入寻找吧……” 成雄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等一起寻找!” …… “李柃啊,你这究竟是闹哪一出呢,我怎么看都看不明白。” 尚家园庭,尚长老的书房内,尚玉仙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了李柃面前,看着对方静默调息,满脸都是不解。 李柃没有理她,只是问道:“尚长老回来了没有?” 尚玉仙道:“她应付那两位特使去了,等下应该就会回来吧。” 李柃道:“内情我已经告诉她,想要知道的话,自己问去,等到稍后大阵开启,我就该走了,也来不及慢慢解释。” 尚玉仙闻言,大为不满。 她当然听得出来,李柃这一番言论是典型的敷衍,有空说这么多废话,早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哪里还真有什么一言难尽的东西? 但她也隐约猜到,李柃这么做必定是有其缘由,或许自己知道太多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不久之后,尚长老回来,果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便对李柃示意道:“你可以走了,但不要从东城走,往南边去吧。” 李柃笑道:“他们虽强,但却毕竟不是这里的地头蛇,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我等占优啊。” 尚长老笑不出来,满怀忧色道:“你说的内情很难对外解释,即便以谣言的形式传播,也不知有多少人将信将疑。 而且我担心,若你不在,不知多少人会打香市主意,趁机上下其手。” 李柃道:“那不正好分清敌我虚实,看清多少人为人奸走狗,多少人心向我北海同仁吗,我的弟子们也已经成长起来,足够独当一面的,待我结丹归来,再算总账!” 尚长老闻言,不禁摇头苦笑。 年轻真好啊。 “罢了,这件事情我会尽快上禀总会,请掌宝使们裁断。” 李柃沉吟道:“掌宝使们可靠吗?” 他是真的被这商会闹怕了,一个比一个还糟糕。 尚长老当然知道他顾虑什么,安慰道:“你大可以放心,其他诸人都有可能心向妖皇,残害同仁,三大掌宝使绝对不会,因为他们的立道根基在于信诺,对商业秩序的维护也比任何人都积极,这次是因太上长老之间互有争斗,一时不察而已,但只要摆上台面,定当拨乱反正。” 李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希望当真如此吧。” 等到李柃离开之后,尚玉仙忍不住问道:“老祖,究竟生了什么事?” 尚长老摇了摇头,果然没有告诉她。 …… “北海之人在跟我们玩阳奉阴违,果然已经和那李柃串通一气!” “什么,他们当真敢这么做?” “总会并非仇长老一家独大,他们背后也有三大掌宝使撑腰,甚至因能赚钱,远比我们受器重,为何不敢?” 行馆之中,两名特使面色阴沉,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转变成为如今的局面。 这个李柃实在太难缠了,各种层面都如此。 按理说来,并不应该呀,区区一个筑基小辈,哪来的那么大能量? 成雄沉默许久,道:“眼下对我们有利的是,那个李柃不打自招,已经暴露出自己和那神秘人物有关的事实,我们想要找出真凶,从他着手果然没错! 不利的是,击杀巴山君之女原本就是正确之举,摆在明面上挑不出任何错处,即便我们想要借海盗之力来对付他和积香宗,也得掂量后果…… 说不定,还会有促狭之人强迫我们上前线,和血鲨王自相残杀,除非摆明车马反出商会……” 但此言一出,两人相顾,也不由得无言苦笑。 如若他们当真是无拘无束的散修,谁的面子都不用卖,谁的命令都不用听,又何必为了前程好处讨好巴山君,搞这么一出追查真凶的戏码? 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死结。 如今微妙之处就在于,他们原本不需要证据,也不用问情由,直接就可以将其拿下,秘密带走的。 但是李柃望风开溜,看起来像是不打自招,反而赢得了规则的保护。 连人都找不到,说什么也是白瞎。 他们甚至都没有办法对积香宗动手,因为各方目光已经聚焦过来,北海修仙界开始传扬起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 他们只要敢动手,同样坐实传言,不打自招。 又过去几日,成雄接到传讯,面色大变:“总会那边召我等回去,说是要撤换特使!” “这件事情办砸了。”阴素君恨恨说道。 成雄并不甘心:“你先回去复命,我潜隐下来,继续寻找,必要的时候,甚至可用那件秘宝直接锁定其行踪! 如今这样其实也好,只要我等能够将其带走,那便是别人心知肚明也无可奈何!” 按规矩行事,有按规矩行事的玩法。 掀桌子后也有掀桌子的玩法。 他这是决定在被调走之前赌上一把,挽回局势了。 …… 小榄岛上,李柃匆匆和妻子汇合,彼此先报个平安。 慕青丝问及闹成这般的缘由,李柃不禁也沉默了。 良久才暗叹一声,无奈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只是怀疑就敢如此行事,只能行此下策了。” “不过这样正好,也算断绝了我一切旁余杂念,如今主要矛盾并非在于别人是否掌握了实质的证据,而是我没有结丹,看起来最容易拿捏。” 不过李柃也有得意之处,他有自信,对方终究还是被自己预设的手段迷惑住了,当真以为是那神秘高人杀了血狮子。 这件事情不会连累林逖前辈,不会牵扯无辜,也算将影响缩减至最小。 而且抛出了这个诱饵之后,反而能够寻来一个机会,帮助自己宰杀白鲸,祭炼血丹! 说不定,自己结丹晋升的机缘都要应在此处! 他让慕青丝来到此间事先布置,紧接着又自己赶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筹谋。 成雄万万没有想到,他所能倚仗的寻找之法早已经被李柃从高阶层面算计,甚至不像过往那般粗暴直接的抹除痕迹,而是用移花接木另行安排。 李柃实力不如人,但却运用自己所有的谋略和算计,把神魂出窍的天赋优势挥到了极致。 又过了几天,转辗多处,成雄终于注意到了小榄岛的存在。 他不知有计,急匆匆的前往,就落入彀中。 这位结丹修士也称得上是艺高人胆大的典范了,见状丝毫不惊,反而无比冷静的寻找李柃的踪迹。 哪怕那位斩杀血狮子的高人真的在旁,他也有十足自信与之做过一场,孰胜孰败未可预料,但却绝对不会轻易死去。 这是他身为高手的底气,到了这种地步,可以无视许多阴谋诡计。 然而等着他的却是水月镜的偷袭,一条白鲸从天而降,带着惊天动地的气势砸落。 成雄直接懵了,说好的斩杀血狮子的高人呢,难道卦象有错? “这好像是血鲨王豢养的那条白鲸,都已经变得如此巨大了。” 他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居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急忙向外躲开。 独角白鲸可不认得他,嘶吼着就出了如龙的长啸。 成雄头皮麻间,身躯僵直,头脑都仿佛变得一片空白。 独角白鲸瞳中浮现出嗜血的红芒,它这段日子被困洞天之内,已经憋得快要疯狂,也很久没有进食,感觉饥饿了。 成雄是结丹修士,道体之中蕴含着大量精血,正好可以作为度过眼前难关的口粮。 于是,鲸口之中卷起旋风,整个人如同丹丸落了进去。 但下一刻,庞大的力量由内而外炸开,独角白鲸口中血花四溅,下颚都几乎被洞穿。 那是成雄还击了,只一招,就将其嘴巴都击穿。 全本 第376章 鲸落万物生 成雄从巨鲸口中飞了出来,周身上下衣袂如新,只是仙风道骨的容颜有些凝重。 “孽畜,你不认得我了么?” 回应他的是独角白鲸的长啸,恐怖力量再度震慑神魂,将其身形激得一震。 成雄大怒:“大胆,看本座怎么收拾你!” “可惜呀,若我已经结丹,也可以趁机对付他了,只不过,这条白鲸终究不为我所御,震慑神魂的手段也不分敌我,还是不要冒险为妙。” 李柃以神魂出窍的手段飘浮在千余丈外,远远看着这一幕,根本没有上去参与争斗的意思。 果然,周遭数百丈转瞬就被雄浑的罡煞所充盈。 天地元气化为一道道坚实的结块,盐白色的晶体如同冰雪绽裂,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庞大如山的鲸躯都被这股恐怖的晶花浪潮吞噬了,巨大伤口带着鲜血飚射,如同瀑布洒落地面。 沟壑纵横,锋芒指天,那不知名的神通法术所凝结的有形之物不断爆裂,一道道棱柱如同巨剑飞射四方。 独角白鲸吃痛挣扎,甚至愤怒得全身鼓涨,如同气球般疯狂膨大起来。 “昂!” 恐怖的水流从天而降,瞬间摧平了方圆数里。 面对如此的境况,李柃也只能把自己肉身和慕青丝都藏在岛上的隐秘阵眼中,然后依靠神魂出窍飘浮于天穹,远远观望这场战斗。 小半个时辰后,两大结丹生灵的战斗分出结果,独角白鲸果然不是对手,全身上下遍布晶化的棱柱,血液流成了湖泊。 成雄状况好上许多,但也并非毫无损,同样被那鲸啸和庞大水元击伤。 如此庞大的生灵,随便一击都能波及数里,造成大范围的杀伤,攻城拔寨如同吃饭喝水简单。 过去上千年间,血鲨盗就曾靠它攻破十余坊市,冲击舰队,也是无往而不利。 只可惜,力量还是不够凝炼,对上这等高手并无大用。 成雄微微喘息,环顾四周,面色阴沉如水。 他倒不计较这些伤势,但这么一场激战下来,自己要找的人恐怕早已逃离。 “方才若非提防偷袭,我也不至于束手束脚,被这孽畜所伤……”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人影浮现,悄无声息屹立在对面的山峰上。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斩杀血狮子的神秘高手,但是成雄早已在别处见描募映画,乃是岛上之人所提供,也以卜卦推演确认无误。 “阁下费这么大功夫找我,真是何苦来哉。”那人幽幽一叹,带着些许莫名的意味道。 “哼,自然是为了抓你回去,献于巴山君。”事到如今,成雄也没有什么可掩饰的了。 李柃幽幽说道:“这值得吗?” 成雄莫名所以:“什么?” 李柃道:“你想要对付我,也非容易之事,我原本以为商会修士都该懂得算账的。” 成雄嗤笑道:“你等山野散修,怎会知道巴山君的富庶与豪气,我要拿你,自然可以换取不少好处!” 李柃道:“巴山君坐拥聚窟洲十万大山之地,乃是巴山妖国皇者,我也略有耳闻,看来你们的确从他们那边得到许多好处,乃至如同吃到骨头的忠犬,摇尾都不足以表达欢喜,干脆舔起腚来了。” 成雄怒道:“找死!” “哦,难道不是吗?”李柃轻笑,“你们既非他的臣民,也非他的子嗣,这般急哄哄的献宝讨好,不是舔腚又是什么?” 金钱修士重视利益,这无可厚非。 李柃始终觉得,于人于己有用,乃至于等价交换才是正道。 终归还是要创造价值,站着把钱给赚了,才叫做本事。 但偏偏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想,总会有人唯利是图,乃至于连自己的道义和尊严都出卖。 “如若只是唯利是图,我不哂之余,也没有什么资格可鄙视。 毕竟金钱修士满身铜臭,凶残起来连杀死自己的法宝都肯卖,掠夺所得的财宝沾满因果和业力。 但若被人驯化得像狗一样,巴巴的谄媚讨好,意图得到赏赐,那就真的不值一哂了。 偏偏这种人也不乏凶残的时候,比如说,对弱者,对同族。 这就叫做贱!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你这种人明明知晓我也是高手,想要对付我,不付出些许代价根本不可能,为何还是奋不顾身。 这可以归结为拼搏奋斗,为了自己修炼上进的前程而努力,但说白了,还是已经被驯化,与其被主人伤害,不如跟我拼杀,终归还有几分靠着自己努力拼赢的可能。” 李柃现在是实力不够,嘴炮来凑,这一番言语堪比神通法术,深深扎进了成雄心里面。 他神色阴郁,眉头紧皱,肺中如有一团烈火在猛烧。 可毕竟是结丹修士,心性涵养绝非寻常可比,两千年光阴也给了他足够的阅历与城府,这点儿刺激,不过让他有点生气而已。 成雄冷然一笑,道:“说完了没有?说完的话,就出招吧。” 成雄自认并未被对方影响心态,一时却未想到,李柃这么说,根本就是为了吸引其注意。 化身显现间,神魂冒险移动至近前,隔着百丈催运铜臭迷神之香,无形无相的力量疯狂侵入精神,让他将针对神秘高手的贪婪之心燃烧至最盛。 成雄原本就怀着杀死此人,换取好处的心思,能够一举让血鲨王和仇长老欠下莫大情面,甚至有可能声名闻达于巴山君,得享莫大好处,被这铜臭一熏,愈的激进起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种香品悄然混杂,那是惜生香。 “干脆尝试活捉他!” 两者混合,起了微妙反应,成雄生出此念,就如同偏执一般挥之不散。 理智者都明白,想要做到这种事情,难度大上许多倍。 这根本不是他眼下应该考虑的,连对手的实力底蕴都没有摸清,就谈杀不杀的,实在为时过早。 但他就是这么想了,不但想,还尝试着将其付诸行动。 见到李柃不上来,他身影一闪,飞扑近前,一道游光刷向神秘人的身影。 那神秘人全身僵硬,转眼功夫就被一层石质的硬壳所包裹。 可那只是李柃以元气凝出的化身,坠落向地面之后,摔成八瓣,然后就从另外一个方向重新凝现。 成雄挥手一甩,剑丸如同流光射出,再次将其击碎。 但这时候,李柃又操控着另外一具化身出现在了远处。 “竟然都是分身?”成雄大为意外。 “我有不死之身,你不是我对手的。”李柃幽幽一叹,以悲天悯人的语气对他说道。 “大言不惭!”成雄哂笑,根本不信。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拿出点儿真本领了。”李柃说话之间,天穹背景变换,一条如龙似蟒,长达百丈的庞大之物攀绕在巨大的古树上,居高临下,俯瞰人间。 这原本只是海市蜃楼般的画面,但成雄只看一眼,神色就大变。 因为浩瀚元气归流,烟雾集束间,结成实体的模样,因有龙魂果加持之故,竟然显现出了蛟龙的位格。 其形其质,真实不虚,绝对不是那些弄虚作假的手段可比。 成雄先就排除了眼前所见之物是幻觉的可能,因为结丹修士精神凝炼,拥有着相应的位格,除非对方是元婴高人,或者拥有精神领域的秘法,否则不可能无形无迹之间就让自己中招。 而且,这种蛟龙位格做不得假,自己曾经见过其他蛟龙,早已记住相应的精神特质,寻常手段只会画虎不成反类犬,反而平添破绽。 但见百丈巨龙升腾而起,肋下两翼也张了开来。 仔细看去,它的后半段竟然和干枯古树连接在了一起,这古树也不知是何品种,竟然生长在了天空之上,下方是厚厚云层,铺筑成为云霄天宫的模样,龙尾似乎连接着灵脉,汹涌元气飞快注入,使得其气势不断勃,渐渐显现出迫人的威压。 下一刻,火焰蔓延,地面化为一片焦土。 成雄飞起躲开,隔空一刷,褐黄光芒凝炼土元,坚实的罡煞化为结块,糊了古树一身。 片刻之间,巨龙僵化,全身上下都开始板结。 “就这么点本事?”成雄感觉有点儿意外。 这怎么说,感觉比想象之中弱上许多,是个空架子? 但嘭的一声,巨龙炸开,化为七条如烟似雾的飞龙,却又令其恍然大悟。 云层和古树同时焚燃起来,源源不断的元气注入烟龙之躯,使得其更为强大。 …… 正当这时,岛上大阵也已启动,庞大力量运转于地脉之中,如同洪流奔涌,裹挟着独角白鲸的血肉元气往里流去。 它的生命元气取代了过往的那些平民百姓,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转炼大丹。 和石玑子所炼大丹不同的是,这是一枚偏向于血肉道果的血丹,结构更为简单。 李柃此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稍作调整之后,交给妻子,完全足以应付。 “你看着些儿火候,我盯着成雄,否则他从梦中醒来,还真有几分难缠。” 慕青丝道:“不能在梦中杀死他吗?” 李柃道:“我也如此设想过,但梦灵溃灭本来就只是损耗精神而已,除非次数过多,或者彼此之间差距过大,才能足以致命。 这人修为已经达到结丹后期,神魂之凝炼,已经连我都不易对付,而且一旦生危及性命之事,他的灵觉惊醒,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慕青丝道:“这样啊,那还是顺其自然好了,能够设计在梦中困住他,已经极为有利。” 李柃道:“对,按照我原本的设想,等他杀死白鲸之后,就以秘法诱开,再行炼丹,如今能够借助梦境法门将其困住,那是再好不过。 现在非但不能杀他,连碰都碰不得,我趁机在其本体周围多作布置,使他醒来之后还要费心突破吧。” 对于如何蒙蔽真知,使得敌人沉眠梦境,不得解脱,梦道修士有着诸般心得,从而又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流派。 梦幻岛莫清平一系擅长的是真实梦境之法,讲究梦幻现实不分彼此,专门克制清明梦。 修炼至极境,甚至能够做到逆转乾坤。 这是所有流派和梦境道法的终点,也是虚实幻化的道果。 李柃所学来源于此,但并不专精,如今当然做不到那些,但凭自身位格拟真,还是有几手的。 如此前秘运化香神通,一步步以贪婪,惜生迷惑对方心智,然后又将其拉入梦境,更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他费了一番心思将成雄真身引开,此刻就在小榄岛东侧的海岸边缘,就如同失魂一般悬浮在空中。 他以道体本能凌空而立,但是精神却堕入幽梦界。 那里并不是李柃的梦境,而是数十年间,借由小榄岛地势和龙木树所布置的梦境道场。 就这样,悄无声息之间完成了梦境与现实的替换。 至此之后,李柃抓紧时间收拾独角白鲸尸体,甚至做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在大阵催动的时候,这条独角白鲸的尸体先精气流失,继而开始腐烂。 其中精粹凝炼的部分都被吸入大阵,化为祭炼血丹的资粮,但是另有许多杂芜,其实也蕴含着海量元气。 甚至从总量来看,它们足有精粹部分的十余倍,那才是构成独角白鲸生命力的主体。 这笔资粮非常可观,甚至堪比数名结丹后期修士的道体肉身。 李柃是非常挑剔的,不至于干那茹毛饮血之事,但并不意味着,不可利用其腐尸。 他转手就掏出了此前和白鲸厮杀,结果被碾压成渣的人面树。 此刻它已经萎缩成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种子,干巴巴的如同松果,完全看不出还有生命残留的迹象。 李柃直接把种子扔在开始腐烂的鲸尸血肉中,然后转身就走。 片刻之后,种子芽,一根根如同触手的蔓藤疯狂延长,抽动,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成长起来。 与此同时,巨鲸的鲜血流淌满地,其中包含的庞大生命力也刺激得沿途生命爆,一颗颗黑蘑菇,太岁肉疯狂躁动,爬满其身躯。 鲸落万物生,血肉的盛宴开席了。 第377章 吃到撑了 天地为炉,万物为铜,造化之妙,鬼斧神工。 独角白鲸的殒落并不意味着物质的消亡,它只是从一个生命转移到了其他生命,甚至造就更加繁荣的盛景。 李柃是精通因果,体察天心之人,巧妙运用此法消弭部分因果业力,又借成雄这把刀痛下杀手,再以升霄灵香完美度,终于成功把这独角白鲸安排。 虽然这不可能像先天法宝所杀那样不沾因果,但却也算是做到了此时境界的极致。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整整一天一夜时间过去,都没有受到外来因素的打扰,也无其他艰难险阻,不像石玑子当年炼丹那样,连门人弟子都背叛,选择弃暗投明。 当是时,谷中狼藉,树倒山倾。 几经交战的余波在内谷原址造就了一个巨大的盆地,凹陷下去,如同锅炉。 独角白鲸之大,山谷都装不下,堪堪在其中熬炼许久。 岛屿的阵眼并非地理意义上的中心,但却是所有灵渠,法阵,禁制联结的核心枢纽所在。 地十余里外,隐秘的地脉交汇之处,一个如同石钟乳的丈许长角倒置,巨大山岩被雕琢成为莲花状的水池,约莫丈许大小。 李柃和慕青丝盘坐石台前,看着灵气随这根石牙缓缓流下,竟在下降至一定程度之后化作肉眼可见的灵液滴落下来。 池子表面氤氲着如同雾气的白芒,波澜微动,散着诱人的清香。 不多时,这些原本清澈的水滴变作血红,如同鲜血的物质缓缓凝聚,化作血珠。 此为水炼制法,借助大阵淬炼五行,散去杂质,鲸血之中蕴含的生命元气却全部留下。 这当中几乎全部都是从白鲸心脏之中所取的活血,绝非肌肤血肉或者其他内脏器官可比,因而具有着最高的纯度,再经岛屿之中的大阵循环,就愈纯净了。 李柃还嫌不够,站起身来,利用过往所得的汙渊之水配合宝晶将其提纯过滤,一滴殷红欲滴的血珠便于两人面前凝现出来。 这枚血珠之中蕴含的生命元气已经远比巨鲸孱弱,甚至都还不如一名结丹修士,但是其中所富含的营养物质,以及助益结丹道体所用的种种关键,却是寻常结丹道体也不具的。 李柃甚至隐约感觉到,当中拥有着类似龙魂果那样的上品灵材气息,只是相比精炼神魂的龙魂果,此物具有的是改变生命本质和血肉形态,偏重于物质方面的力量。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独角白鲸作为海中巨兽,源自于先祖天妖的一丝血肉领域的法则! 李柃看着这滴血珠,惊讶说道:“原来它还有一些淡薄的鲲类血脉,这次可真是赚大了!” 他并非妄加猜测,而是真的在血珠内部感受到了宛若大鲲的精神特质。 假若这条白鲸不断吞噬海中生灵,进化蜕变,是有可能返祖为鲲的,哪怕这个可能比常人修成仙神还要微小,总算也是一个可能。 李柃念及于此,不无恶趣味的调侃道:“不过现在,它就算不死,也只能变成个尸鲲,甚至骨鲲了。” 慕青丝听不懂:“这些是什么品种?” 李柃道:“不必在意这些细节,青丝,我要服丹了,你再辛苦一些,在此帮我护法。” 慕青丝肃然道:“好。” 李柃以神念托着这枚血珠飞向自己,径直从心脏部位融了进去。 结丹者,精气神三宝合一,道体圆融,真性乃成。 这是筑基之上又一全新境界,以特殊之法将全身精血元气和神意凝炼一体,在识海之中结出介于半实半虚之间的真丹,道体和法力的强度都将迈上全新台阶,是真正的跃迁式蜕变。 真丹这种东西,在解剖学上是不存在的,把一名修士大卸八块也无法从中取出如同瘤子或者结石一般的东西,所以什么结石就是结丹的说法纯属笑谈。 它是阴阳二气所化的真性,在实取代丹田气海成为全新的容器,此后丹成婴孕,自我真性,乃至真灵都从中孵化而出。 在虚更是道体圆融,血肉成熟的标志,结丹修士拥有的道体和元婴,化身,其实都是同一层次。 天生道体,那些天妖贵裔,仙神子女生下来就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也就是结丹境了,这个境界就拥有着种种玄妙,差一些则是筑基境,甚至炼气境。 所不同的是,结丹之上的大能可能掌握了不朽之性,一丝法则之力护持肉身,修成不朽,那样真丹也将被染成金色,故称金丹。 那在古时又称金仙,是一种长生不死的境界,位格奇高。 正常修士是不可能在道龄百余岁就满足晋升条件的,因为正常来说,百余岁的修士修为才不过百余年,远远不足以达到内聚生变,抱元守一的程度。 根据古修时代以来,历代先贤前辈探索的经验,需当有至少千年法力,方始成丹,而后才能维持相应的位格与道果。 试想想,平庸修士空活一世,即便无灾无病,顺顺利利活到了老,也不过才七八百年修为而已,怎么还会有那余力去达到满足晋升的条件? 那根本就不可能。 然而此世并非只有光阴岁月的自然增长能够满足这种条件,比方说服丹食饵,比方说洞天福地,比方说道侣双修…… 很巧的是,李柃既享灵峰福地,又有道侣双修,如今还得机缘际遇,炼成血丹。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过才百余道龄,堪堪拥有二百二十年不到修为而已。 前置的那些条件,使得他在百余岁时就拥有着堪为二百年的修为法力,勉强能够服食百年修为以上灵丹妙药,一口气增长至三四百年修为。 所以正常而言,他还得再等甲子以上岁月,真正消化吸收这些药力,方才能够再寻五百年以上灵丹,一口气将自身修为提升上去。 但那种一口气增长五百年以上修为的灵丹妙药价值更高,更加难得。 彼时彼刻,多丹混合,气机也将愈杂乱。 多少前辈高人晋升失败,就是由来于此。 幸而李柃还有一个别人远远无法企及的特殊条件,那就是神魂特异,拥有着堪比元婴高人的阳神位格,更兼具有三倍化之的法则之力,能够炼化这些药力,一举挥出越千年法力的效果。 他经周密计算,确认只需拥有三百三十年以上法力,就能尝试冲击结丹,甚至还因自身修为薄弱,拥有着更大的可塑性。 这枚血丹看似小小一丸,但却拥有着三个甲子以上的修为增益,再得此前服食过的三宝大药勾兑,绝对足以将自身修为提升至结丹的最低限度。 当然,他所能够算计的,也就止步于此了。 就算顺利晋升之后,能否更进一步结合自身神魂产生质变,从而拥有乎寻常的实力。 元婴法相所拥有的种种变化,是否又能产生出类似法则之力的奇效,实在未可预料。 正常说来,元婴法相应当是根基越强,挥效果越大的。 好比说李柃此前拥有的三倍化法则,只得一年修为的时候,不过两年增效而已,一百年修为,却可添两百年增效。 那么,晋升结丹之后,一口气实力暴涨,也不无可能。 无论如何,只要结丹,李柃就是进可攻退可守,拥有了和成雄一较长短的能力。 平常人肯定是没有这份底气的,因为据传说,结丹修士和结丹修士之间的差距比之人和狗亦不遑多让,顶尖的结丹高手打弱小的结丹庸手,就像亲爹打儿子。 但李柃有十足自信认为,自己才是强大的那一种。 结丹之后,自己凭借神魂出窍与元婴法相的加持,可能拥有着常人难及的特异力量,不会是正常新晋结丹那般程度。 实在赢不了,大不了跑路就是,反正新晋结丹不是顶尖高手对手也不算丢脸之事,几百年后做过一场,迟早能找回面子。 但无论如何,此事的先决条件都是要成功融炼这枚巨鲸之血所炼成的血珠,尽快将其转化成为自身的力量。 只有成功将其融炼,他才能唤起过去服丹所得,补全以往就具有的三宝之丹。 只有补全三宝之丹,他才会拥有过三百三十年以上的修为和法力。 也只有拥有三百三十年以上修为和法力,才能更进一步尝试结丹。 扑通! 血珠融入心脏,李柃只感觉自己心口好似被人猛烈锤击了一下,紧接着,格外有力跳动起来。 扑通! 又是一声,响如钟鼓,声音甚至传出了体外。 扑通! 第三声时,慕青丝猛然现,李柃全身上下都变成了通红的颜色,如同烤熟的龙虾。 他肌肤燥热,如同原本就精壮无比的猛男一口气灌下千年灵参所浸泡的鹿血酒,整个身躯都变得如同火炉。 如同兰花的强烈异香由内而外散,那是他本色人香正在被药力逼出。 顿时间,满室生香。 “夫君,你怎么样?” 慕青丝看到这一幕,着实有些慌张。 “这药力太猛了,蕴含的生命元气比预计之中还多得多!” 李柃全身上下颤抖着,艰难说道。 看来此獠果然不愧是大鲲血脉,拥有着乎寻常的海量生命力。 李柃已经算是非常挑剔了,只取心脏之中的精华,其他内脏器官,各部分的血肉都交给了岛上那些花花草草,但却还是立刻就被撑到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的底蕴实在太浅薄了,区区二百年修为就敢打结丹生灵的主意,居然还成功了。 独角白鲸的体量就在那里,他不吃撑才是怪事。 好在李柃有办法,注入身躯的力量太多,他就疯狂一心多用,催动众妙化香诀。 一股股人香浮现,转变成为香神,甚至将精血元气也注入到了那些香神之中。 次的,李柃凝炼的诸多香神也拥有了类似林柔娘那样的变化。 他们原本是虚无的精神体,如同香火神灵般的存在,但获得此类血肉道果和人香熏染,竟然也渐渐拥有了气血。 这种转变并非无限生,李柃因要维持足够修为法力,所能受益的不过信灵香,拒邪香,茶芜香三香神而已,这也是他祭炼时间最久,运用最为熟练的基础香神。 如今积香宗展多年,宗内典籍数易其稿,并且还增添了不少类似龙火香之类的强力香神,但是李柃擅长运用的始终不变。 因他能够掌控香魄变化,任何香神在他手里都能运用自如,等闲有益于神通增效或者法术变化的,都已经无甚意义了。 倒是信灵香代表着香道之蕴和信念的力量,拒邪香涉及到神国法域,茶芜香则是道体根基,一直都被视作是基础。 研究此三者,也是宗内钦定的基础学科,他为香祖,自然要以身作则,作出典范。 趁此机会,李柃干脆趁机将他们都强化了一番。 但光是这样,似乎还远远不足以宣泄服食鲸血所产生的躁动。 准确来说,这已经不是鲸血了,而是拥有着远祖大鲲的特质的鲲血。 这代表的是洪荒巨兽的原始动力,包括了生长育,繁衍生息的本能。 俗话说,饱暖思…… 李柃现在就相当于吃了足足一头鲸鱼,将其血肉之中最富营养的部分都强行消化。 鹿血酒的比喻,其实还是差些意味,这种巨兽的力量又岂是区区鹿茸鹿血等物能比? “啊!” 慕青丝娇呼一声,被李柃拉了过去。 “失算了,这玩意儿大补过头,与龙血相类!” 李柃神志仍然清醒,但却没有什么可说的,慕青丝明白他的意思。 万幸两人都是夫妻道侣,没有什么可避忌的,当下手足抵接,运转功法,以气机之交融缓释其力量。 这么做还能顺带让道侣也捞些好处,虽然暂不能够跟着结丹,但是凭借日积月累的转化三宝性质,终究还是远比旁人希望更大。 李柃两度历险,好在没有第三次意外生了,这一番耽搁,终于成功将其融入自身,化为自己的修为法力。 果然不出所料,修为达到了足足四百年。 第378章 阳神无相千丈显 “消失了?” 成雄怔怔的浮在空中了一会儿呆,怅然若失。 李柃那边已经顾不上隔空操控法阵,梦境也无人再管,他苦斗多时的对手突兀失魂,被轻松擒下。 但成雄反而警觉,继而立刻惊醒过来。 “中计了!” 成雄遍体生寒,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思绪如电,飞快复盘,结果恍然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人以神通手段迷惑了心智,沉湎于虚假的幻象而不知。 结丹修士都有清明梦和见性明心的道行,等闲手段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本以为自己掌握的惑人功法就已经是触及神魂领域的顶级法门,如今才知道,和真正的高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那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使得自己蒙昧如此。 但这件事情还有许多可疑之处,关键细节也自相矛盾,难以解释。 “他有这般的手段,为何只将我困在梦境,而不狠下杀手?做这么多无用之功,却不行实质之事,究竟是不想为,还是不能为?” 要不是心性足够坚韧,成雄此刻恐怕已经丧胆亡魂,哪里还敢再多想。 不过他很快又抓住了其中的关窍,断然道:“应该是做不到,才以如此的手段将我欺骗。 难道巴山君之女就是这样死的?她的实力远逊于我,所以就死了。 这般说来,那人的实力应该没有预计之中那么强,他并没有把握对付我,所以没有出手。” 弱者可以虚张声势,强者也可以示敌以弱,这些都是迷惑敌人的把戏。 但结果是不会骗人的,成雄并不觉得,对方如有实力杀死自己,会不趁机下手。 那就只能说明,对方其实并没有把握做到,所以非常谨慎的选择了放弃。 然而巴山君之女又的确死了,对方的实力必然不弱于她。 如若正面交锋略逊几筹,但是配合这种诡秘莫测的手段,还是有可能做到出其不意的,这已经能够比肩碧眼碧眼妖王,甚至还要更强了。 “北海地界惯常把一千五百年前,刚刚度过第一次天劫的血鲨王视作顶尖高手标杆,戏称为一鲨,但实际上,老鲨如今已经有过去二倍以上实力,我也和他差不多。 那么最大的可能,那人只有半鲨至一鲨的实力,寻常中后期水准而已,倒是那手段,的确可称难缠之极,是其赖以为重的独门秘法。” 这个猜测已经可以解释大部分疑惑,但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如今不知去往何处,究竟是已经离开,还是仍然躲藏在这座岛中? 当成雄想到这里的时候,神识向远处探去,忽的又是一愣。 不知何时,下方的大地上多出了许多黑魔僵,各种各样的阴魂,怨灵横行,如同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宴席。 成雄朝它们汇聚的方向飞了过去,很快越过山岭,看清是独角白鲸的尸体不知何时腐烂了。 短短一天,它就变成了白骨,血肉精气为众多魔物所吞噬。 这当中的力量孳生了许多魔怪,令得它们越光阴岁月,加快了成长的进程。 当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株高达数十丈的巨大树木,它就生长在尸体的正中央,堂而皇之占据了最为肥美的内脏部分,其根系如同蛛网,密密麻麻的包裹着那些烂肉,须芽也紧紧缠绕在了巨大的骨骼上。 “这是什么怪物?”成雄看得大皱眉头。 其实总会是知道人面树存在的,但他不管这摊事,一时还真没有想起来。 还没有等成雄想明白,重获新生的人面树突然睁开眼睛,生长在树冠上的人面带着狰狞的表情看了过来。 极度的恶意锁定成雄。 成雄嘴角微撇,掌中祭运褐芒,如海的元气倾泻而下,如同泥石洪流。 大地上,万千魔怪身上结块,尽皆晶化僵硬,凝成雕像。 但就在这股泥石洪流蔓延之际,成雄心中寒意陡生,无来由的警惕浮现。 电光火石之间,他急忙收手,惊疑不定。 “这些不是普通的魔怪,而是业力纠缠的业果!” 只是寻常一击,他就杀掉了百余黑魔僵,还有不计其数的大小怪物,连灵觉都感受到了当中所包含的因果业力,隐隐作出警示。 可这时候,人面树却仿佛来了劲,全身上下爆炎浮现,足足九枚巨大的火球呼啸而出,在空中绽放出璀璨的烟花。 它实力暴涨,今非昔比了! 成雄险些被炸飞,忙以法力包裹自身,凝出一片厚实的坚壁。 “又是不知所谓的孽畜,光靠这些就想阻挡本座吗!” 成雄横空一拍,无数泥土凭空而现,在法力的催动之下不断涌向人面树,继而紧紧贴实,继而成为一个巨大的土球,然后结为晶状的岩石。 轰然一声,晶状岩石爆裂,连带着人面树的躯干与树枝四分五裂,纷纷扬扬的洒落。 “不自量力!罢了,事到如今,本座也懒得跟你捉迷藏,直接用那手段解决你算了。” 解决了这株人面树,成雄高高飞起,再不理会那些连筑基都没有达到的存在。 他的手中出现一枚样式奇特的古朴钱币,这枚钱币的正面印着四海商会四个古代仙文,背面却是个似蝉非蝉,似蛾非蛾的浮雕形象。 奇异的灵光流转,晦涩气机隐约带着几分法则之力涌动的质感,竟然是拥有着乎规格的神通伟力的异宝。 “青蚨青蚨,飞去来归,金钱开道,财可通神!” 随着口诀的念动,钱币破空而出,瞬间消失无踪。 但四周仍有晦涩的法则之力涌动,迅将其身躯裹住,也跟着消失。 …… 此时之前的不久,李柃仍然还在继续自己的结丹大计。 常人只得区区三四百年修为就尝试融炼三宝,必然失败,甚至走火入魔,重创殒亡。 他此刻就进入了这个进程。 不过这并非莽撞,而是有堂而皇之作弊的办法。 天地造化早已注定了正常修炼上进不可结丹,那么芸芸众生,其实都是被限制在炼气筑基层次,甚至灵根有缺,仙道无凭的。 这一回,终于轮到了李柃拥有更高境界的天赋,也可以大笑三声,说道性有缺,结丹无凭了。 李柃身躯一抖,神魂出窍,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相镇压气血精元,堪比千年修为的力量高度内聚,尝试着将新得的力量极力压缩,连带着自身精气神三宝也凝炼丹形。 李柃身上燥热退去,红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精血元气和神魂的高度内敛,那些东西正在合炼真丹,渐渐于自身的识海显现。 这一步,不同时代的修士有不同的做法,古修多见炼体,常常集中于下丹田,也有修法聚元,集中于中丹田的,后来逐渐演变至上丹田。 因修士后继之路,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三步推导出来的,多为元婴,化神二大境界,再也没有了古时巫觋,武道,方士的余风,神魂本质的重要性空前提升,真丹镇压上丹田是相当有必要的。 李柃当然不会和大众路线对着干,更何况,他天生神魂特异,凝炼于此,也有自己的独特妙用。 果然,就在丹形于上丹田显现的刹那,全身积聚已久的底蕴疯狂向其中涌去,他的道体,元气,精神力量都瞬间生质变,就如同热水到了沸点要沸腾,到了冰点要结冰那样自然而然。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柃忽的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之感袭来。 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悸动,他精神通达天地,关键时刻有天道示警,如同俯瞰人间的仙神那般前知。 他的脑海之中莫名浮现出了一枚钱币的形象,那是正面印着四海商会名称,背面有着似蝉非蝉,似蛾非蛾的奇异飞虫图案之物。 它迥异于如今大海之上使用的符钱,充满着莫名神秘的气息。 “这是青蚨钱?” 李柃脱口而出,面色凝重之极。 “什么青蚨钱?” 慕青丝问道。 李柃道:“青丝,你忘了吗?以前我和你说过,四海商会的三大秘宝分别是分金秤,聚宝盆还有青蚨钱,每一件都是上品以上的顶级秘宝,当中蕴含的法则力量之盛,甚至足以抗衡化神大能,乃是金钱之道的气运寄托! 它们是金钱道人的遗泽,也是如今四海商会之中赖以为重的秘宝,平常都被会内元婴掌握着,密不示人,但唯独青蚨钱例外,因它有子母之分,当中的子钱拥有着永远不会遗失的特性,因而时有在世间显现。” 慕青丝道:“那又如何,难道说那成雄手中持有这件秘宝?” 李柃道:“我方才突然生出不祥预感,想来确实有很大可能。” 慕青丝闻言,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知道李柃上体天心,拥有的灵觉远非寻常修士可比,这心血来潮的感应,很大可能就是事实。 “那该怎么办?我想起来了,你说过那种东西拥有着通神的妙用,代表的是金钱交易的法则!” 李柃道:“不错,只要这个世间还有人相信财可通神,这种东西就真的能够通神的,我虽然在天道层面抹消了因果,甚至利用移花接木之法误导对方,但也架不住对方买通钧天,直接锁定我的所在。 他可以用此宝许愿做某些事情,比如知晓我的行踪,甚至直接将自己带到我面前……” 金钱大道修炼至高深处,也是非常玄妙的,当中最强的一门神通就叫做财可通神,乃是付出一定代价进行交易。 按理而言,这是潜力无穷的无上大神通,只要支付得起代价,就能做到一切事情,通晓其中奥秘之人,完全可以利用关键技巧辅助修行,或者在战斗之中助益自身。 广为流传的基本用法,就是直接把敌人的法宝买过来。 一枚子钱就可以兑换一件上品法宝,一旦祭出,就落到了金钱修士的手里。 在金钱道人崛起的年代,普天之下,没有人敢对他使用法宝,除非是经过本命祭炼,和自身道途以及生命元气相互绑定,不能轻易剥夺的。 那个时代流行的恐怖传说就是,法宝祭出对敌,直接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手里多出一枚青蚨钱。 但这种东西乃是金钱秘宝,未经祭炼,又不通口诀也,不能使用,只能干瞪眼。 更过分的是,这东西过上一段时间还会自己悄悄飞走,根本无法阻止。 到时候,只能落个宝钱两空。 金钱道人道果大成之后,就是靠着此物强买强卖,收拢了四海散修之宝。 但他的目的并不是敛财和树敌,而是借此机会整合同道,最终打造偌大的金钱势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四海商会才真正开始崛起。 “虽然最经典的用法是落人法宝,但它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本质是金钱交易的法则力量,而且还是比肩化神的本源级法则,堪比道境之力! 如若用它来买我的行踪,绝对可破我的布置,不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在这里藏好,千万不要轻易冒头!” 李柃说完,立刻往外冲去,借助此前布置在这里的密道来到外面山体。 果然,他没有飞出多远,就忽的看见,成雄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嗯?怎会是你?” 此刻李柃是以真身显现,情急之下没有变化,成雄也感觉有些懵然。 他要找的明明是那个此前锁定的目标,怎么变成了这个小辈? 青蚨钱那种级别的秘宝,应该不会出错吧,还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是他在主导,运用这件秘宝,反而直接指向了最终的源头?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恢弘的气息自李柃身上浮现,精神受激之下,精气神三宝凝炼真丹的变化彻底完成。 他,终于成功结丹了! 先展现出的异象却不是新结的真丹本身,而是他的元婴。 一道身影从天灵盖上飞出,法相投影天地,显现通天巨人,高达千丈的虚影仰身展体,仿佛挣脱樊笼般,三头六臂都舒展开来。 紧接着,肩胛之上血肉蠕动,法相的身形与容貌也飞快变化,竟成三头八臂少年相! 第379章 真丹有香百里闻 神魂法相,真灵本质,这些事物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当李柃道体大成,修成结丹的刹那,原本的三头六臂童子天人相似乎也得到了成长的契机,伴随着一起成长为少年相。 天地大道加持,某种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的道蕴倾注其上,竟然使得神魂的形态生了奇特的变化,直接转化成为三头八臂。 李柃立刻就现,自己原本拥有的法则之力改变了。 “原本的倍化法则转为四倍,分神化念则是化为八线,非但如此,我似乎还获得了肉身气血的加持,能以法力转化阳刚,由虚而实! 这是虚实变化,大小如意的道体力量,新的血肉道果!” 林柔娘和乌姥姥曾经震惊于子虚真人的潜力,就是因为童子相的成长性实在太高了,他在经历岁月变迁,或者道体与精神的成长之后,也会随着改变自己的形态。 未来的岁月中,6续还有少年相,青年相,中年相,老年相几次蜕变机会,平常人若为中年相,就只有步入老年那一次机会,甚至有人初成元婴就是老年相,已经限死了前程未来,不会再有任何成长与变化。 如今出现的就是由童子及少年的成长蜕变,因而除过去的天赋神通之外,还多出了新的天赋神通。 之所以是血肉道果而非其他,并不出人意料,因为李柃诸多底蕴方面,以茶芜香为根本炼就的纯阳道体本就强大,经来自独角白鲸的大鲲精血加持,已经明显占据了上风,相比其他人香特质,气元道果,神元道果诸般种种,拥有着更为明显的表现力。 虽然以前未曾获得过如此的能力,但道果加身的时候,他就已经无师自通的将其掌握。 心念一动,李柃将此一天赋神通施展出来,立刻感受到,法相从虚无的精神状态转变成为了拥有实体的肉身。 此身庞大如山岳,拥有着千丈之高,天地元气加持之中,五行相随,风雷裂变,宛若外披一层拥有着五行灵根的血肉武装。 原本的飞天云锦袄,蝉翼素纱绫,都似跟随身材和体型变得修长许多,手臂之上,更有巨大化的刀枪剑戟。 这些是以法力显化的罡煞化形之物,挥手之间,急斩而下,立刻就是横扫一片。 轰隆! 前方山谷,足足百余丈的悬崖峭壁立刻就如同土墙倾倒。 巨大化的身躯拥有着非常明显的优势,不但攻击范围奇远,波及范围亦大得吓人。 成雄大吃一惊,急忙退后,避开了这攻击。 但是李柃得势不饶人,哈哈大笑着,舞动手中兵刃,再度轰了上去。 轰! 又是长达数百丈的鸿沟处理,里许长的伤口出现在了岛屿上。 如若此刻有法宝级别的器物能够同步呈现小榄岛的地形地貌,立刻就会现,这已然是地图级别的杀伤威能。 成雄一边躲避,一边皱紧眉头,难以置信:“这究竟是……” 此刻,李柃并不是以脱体显化的形态飘浮于头顶上空,那是血狮子曾经使用过的一种气蕴化象法门,本质是以元气幻化出本来面貌的形态,也是一种借假修真的虚拟之法。 其旨在为结丹境界尚未修成法相的修士提供类似法相的模拟形态,以气蕴凝成假象,拥有着伪出窍的妙用。 在此状态之下,乾坤借法的效率大大提升,诸般玄功,道法也能得到至少百倍的加持,是当之无愧的大神通。 但李柃修的是真法相,元婴出窍,法相显圣,明显更胜一筹。 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没有真身,不是那种真身之上气焰流转,如同装甲幻形的模样。 他的真身已然融入法相,完美契合,且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出的是数百上千倍的增幅! 他的本体法力已经堪足四百年修为,如此一来,就堪比四千年修为的数十上百倍。 这已经远胜当初的血狮子了,因为血狮子是没有四千年修为的,她的借法之术只是百倍增幅的层次,正常结丹水准! 成雄同样没有四千年修为,同样是百倍级别的借法层次,甚至要施展杀招级别的大神通才能有这般的水准。 因此,面对这尊巨人的攻击,他也只能节节退后,莫能与之相抗。 但片刻之后,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展袖一招,就是数颗如同流星的巨石从天而降。 这些巨石出现的位置非常刁钻,李柃猝不及防,竟然没来得及躲开,猛的被撞中。 少年天人相踉跄着后退几步,气血急剧翻涌。 低头看去,肩膀,腰腹竟然出现了几个明显的坑洞。 如此庞大的身躯,防御能力远远没有想象之中强大,只怕是连筑基修士都有可能将其击伤。 不过,大也有大的好处,旁人视之为糜烂的伤势,对他而言不过是豆丁大小的伤疤,甚至连鲜血都未流出。 真正让李柃感觉继续这样下去不行的,是那成雄灵活得如同苍蝇,实在太难击中了。 这种巨人变化明显还是攻坚好用,比方说对付城寨和山门大阵,亦或者宝船舰队之类难以移动的目标。 想要击中结丹修士,看着就不太靠谱。 当下转变思绪,以法力操控己身缩小下来,还原成为丈许大小的变化之身,此前受伤的地方立刻也被抚平。 “果然,还是这样才习惯啊,气血凝炼许多,敏捷性也大大提升。” 李柃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心喜悦之。 成雄却是看得头皮麻:“竟然还能大小如意!你绝不可能是李柃,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变化成为他的模样!” 李柃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这家伙,都被整得怀疑人生了。 李柃大概也可以理解他的心境,正常修士筑基,结丹,元婴,层层递进,是按部就班的事情,绝少有像自己这般能够飞快进展,一蹴而就的。 不过自己也是天赋异禀,提前拥有了元婴境界的神魂位格,才能做到如此。 当法相的潜力被法诀出来,再得挥结丹道体的血肉道果,就注定了自己的实力要能暴涨,直接攀上同阶高位了。 道高一尺,法高无涯的正确性,又再一次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李柃并没有顺着口风误导他的意思,因为事情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只能蒙蔽一时,不能蒙蔽一事。 顶尖的元婴高人,金钱大道的秘宝青蚨钱,还有奇他种种特异手段…… 只要注意到了自己,并且愿意付出代价,总会有望查明真相。 只要放掉这个家伙回去,说不定第二天,就全天下都知道了自己的特殊性。 自己还没有修炼到元婴境界,真正拥有匹配自身神魂位格的能力,仍然还是德不配位。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能高手对自己生出几分兴趣,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若是干掉他,最多怀疑是实力数鲨的神秘高手暗中偷袭。 反正原本就有一个神秘高人杀死血狮子,债多了不愁。 念及于此,李柃手臂一伸,神念连接大阵。 法宝召来! 顿时间,霜息弓,水月镜,摄魂镜四**宝从远处飞来,落入手掌之中。 又再流光飞遁,另外四件法器级别的普通器械,刀枪剑戟就手。 虽然差了点儿,但这也是李柃未曾料及要这般战斗,只能以后再寻机会打造装备了。 下一刻,一口金钟,一件银铃,一杆三角令旗紧随而来。 这是李柃前些年间购置的法宝,虽然只得一至三甲的级别,但用上了也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它们都是因各种伪装身份或者三头六臂法相要用,实现安排藏匿在此的,李柃选定此间为晋升之所,甚至让妻子提前过来布置,自然不会忘记带上趁手的家伙。 最后,是物价法宝金剪刀,十甲法宝炽云葫…… 身如疾风,势如雷霆,气焰流转之间,此身瞬间爆出了惊人的力量与度,转瞬跨越数百丈,照着成雄当头就是刀剑齐鸣。 成雄堪堪才来得及躲开,便见红芒闪动,摄魂镜的光芒将其定身在原地。 同为结丹层次法力牵引,他竟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法器长枪刺入自己身躯。 下一刻,如同岩石的质感从皮肉之下传来,他竟运用变化法门将自身血肉化为玄岩,挡住了这一波的攻击。 可李柃攻势未止,操控着炽云葫卷起炽云,火焰积烧之中,方圆上百丈尽皆糜烂。 成雄只招架了几下,就现四面八方都是刀枪与烈焰了,时不时的,还有冷箭射来,这玄冰凝成的箭枝威能不强,正常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但在间不容的快节奏交战之中,亦称将其避入绝境的催命符。 成雄只感觉自己被七八名同阶高手围攻,很快就左右支招,应接不暇了。 李柃的三头八臂绝非凑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分神化念,寻常修士也能做到的神念分化在其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更不可能如他这般轻易将自身的力量分成多股,同时操控法宝作出精妙绝伦的配合。 这比任何战阵,合击技法都要精妙和高明,因为那些阵法之流,最高赞誉也不过是配合默契如一人,而李柃,却是真正的一人! 又一次,成雄身躯被长戟扫中,锋利的剑刃旋即劈开其身上法衣,带着宛若金铁交击的碰撞之声飞了出去。 利箭化为冰棱,啪的一声,轰然炸裂开来。 他闷哼一声,口吐鲜血,终于继与独角白鲸争斗之后,又再一次遭到重创。 李柃攻势不停,同时趁机分出一线神念操控新凝真丹。 顿时之间,一股浓烈异香飘荡天地,飞快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这是拥有着琥珀色游丝的信灵香。 李柃以众妙化香诀将其催运开去,不多时,方圆百里,就在其神念之中呈现出来。 这是李柃此前数十年间创造出来的新法门,乃是以熏香入味的原理熏染天地元气,进而变相提升乾坤借法的效率,短时间内,将神通法术的威能倍率提升至一个难以想像的境地。 这是除了法相变化之外,又一能够突破千倍借法的杀招手段。 它的名字,叫做天地有香! 当时是,香传百里,元气化为香魄,源源不断呈现在李柃的感知之中。 如若说此前巨大化时,动辄数百上千倍的说法还只是虚指,那么此刻,却是明显可见真正达到了千倍以上,而且还在以惊人的度不断凝聚过来。 浩瀚元气盘旋席卷,渐渐的,香神浮现,青衣道人身上呈现出可怕的气势,进而身化流光,袭向正在激战之中的成雄。 成雄早就提防着这股强大无匹的气息,但却根本无法躲开。 因为他已经被李柃的其他攻击牵引了心神,稍有不慎,就得挨上接二连三的猛击,同样危若累卵。 香神所化的道人一瞬就没入其身,但却诡异的没有在血肉层面显现出任何异象,反而是钻入其精神,送入脑海之中。 这竟然是通达神识的感心神通! 大量香魄一下在其精神世界炸开,顿时之间,成雄就看不见世间缤纷,听不见玄音百律了。 充盈脑中的,只剩下近似清淡玄幽的信灵香。 他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思绪亦跟着停止,完全被这股浩瀚的香魄所占满。 很快,成雄如同醉酒般歪歪斜斜,坠落下去,被李柃当空一枪穿透,终于彻底扎死。 嘭的一声轻响,仅剩的法力包裹着真丹浮现出来,以惊人的度穿梭虚空。 但李柃眼疾手快,瞬间就高举准备好的水月镜,将其摄了进去。 这件源自于祝家的法宝,拥有的是堪足匹敌结丹修士的洞天能力。 李柃从始至终就在等着这一下,果然没有错过。 见此情形,李柃也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下一刻,却是十足的自信与豪迈油然而生。 “赢了!我新晋结丹,竟然就真的击败了这般的高手,从此之后,世间结丹,也就只有酹月剑仙和过去的老祖之流,寥寥少数堪足与我相提并论! 同为结丹,我已然不是寻常庸手所能匹敌!” 第380章 强者门槛 “夫君,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当李柃回到洞中的时候,看到的是慕青丝焦急等待的情景。 她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一番,确认真的没事之后,方才暗松了一口气。 李柃道:“不必担心,我没有事。呵呵,晋升结丹之后,我的实力已然暴增,这个成雄都不是我的对手了。” 慕青丝讶然而叹:“我还以为会有一番恶战,甚至不得不弃岛逃亡,如今看来,夫君的实力已经可以稳稳排在结丹上游了。” 李柃道:“我方才也是这么认为,但仔细一想,世间强者如云,高手也还是很多的,更有那种一人即可匹敌一宗的存在,人数在其面前没有意义。 如我现在这般,只是堪堪拥有几分自保之力而已,想要庇护一方还是有些不足的,还需得有足够的时间来成长。” 慕青丝若有所思:“顶尖高手吗?” 李柃道:“修士和修士也是不同的,彼此之间的差距由各自修业决定。 同阶境界生命本质相同,若不用那些丹药和天材地宝,寿元大限也相近,这就好比凡人,无论皇帝还是乞丐,都是百年而死,凡胎肉身畏寒怕热,要为三餐奔波,但皇帝和乞丐所处的阶层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此世第一等的强者,始终还是那些名门大宗的真传弟子出身,典型代表就是老祖那样百日筑基者,天生道体,悟性卓绝,功法与法宝也是顶级的。 第二等的强者是草莽江湖之中的顶尖人物,典型代表是酹月剑仙或者林逖前辈之流,他们不但自学成才,而且福缘深厚,各自都有不俗奇遇,前辈高人的洞府之中也有传承,积攒下来的实力相当可观。 第三等的强者才是血鲨大当家那样的草莽强人,本身出身妖族,根骨不弱,又得机缘际遇成长起来,手中聚敛大把财富。 据我所知,这个成雄的实力应该和血鲨王差不多,商会也有足够资粮供养他,也算是个人物。 至于血狮子和碧眼妖王等人,已经称不上是强者,他们还没有跨过一鲨那个门槛。” 慕青丝好奇问道:“不算强者,那又算是什么?” 李柃道:“充其量只是成名高手吧,不过他们在成名高手当中也算是第一等的,寻常的所谓名宿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也难怪尚长老他们几个一起上都对付不了。” 此前李柃就已经对结丹境界有所了解,如今自己也晋升之后,终于有了更为全面的认知,因此能够有所评判。 “这些折算回来,其实就是所谓的强者,名宿高手,或者碌碌庸人的区别。 北海修仙界惯常把血鲨盗大当家作为标杆,其实还是颇有道理的,只要能够胜过他,就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但就算这样,也还只是第三等而已,根本不可与老祖那样的大宗长老相提并论。” 慕青丝闻言便笑:“夫君天生神魂特异,有化神之姿,我生平所接触过的顶尖资质者,也就是夫君,林柔娘,还有老祖了,定然能够前程无量的。” 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李柃哈哈一笑,但却没有什么可得意的。 顶尖资质其实也不算什么,林柔娘都已经化为鬼灵,老祖也已经陨落,这些都是教训。 不过,天生神魂特异,也称得上是顶尖的资质了,甚至越到后期境界,优势就越明显。 可想而知,当自己达到元婴层次,所得好处还要更大。 李柃甚至怀疑,自己现在就已经是半步元婴了。 因为结丹修士和元婴修士的道体其实没有太大差别,他们本质上的区别还是在于神魂,新晋结丹就能沟通天地元气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是神魂特质起到的作用。 当道体不再是拖累,神魂方面的力量就能得以充分挥。 “对了,成雄现在如何了,我好像看见你把他的真丹收进水月镜中。” 慕青丝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提醒李柃道。 “我听说结丹修士极难杀死,只因全身三宝凝炼一体,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来个金蝉脱壳,只是没有元婴夺舍那样方便而已,你如今虽然已经结丹,但却没能像林前辈那样干脆利落将其斩杀,所以他就算变成这样,一时半会都死不了。” 李柃道:“这个倒是无妨,水月镜品级本身不低,我如今又已经结丹,对其掌控能力更上层楼,困住一时还是没有问题的。 等差不多时,便找个阵法将其关押起来,甚至丢进炽云葫中炼化掉。” 慕青丝道:“炽云葫是老祖早年的时候炼制的,充其量筑基巅峰威能,也不知道足不足以杀死他。” 李柃道:“姑且一试就是,给足时间慢慢磨,筑基威能也够用的,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成雄重创在精神,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威胁,慢慢炮制就是,他并不急。 …… 不久之后,两人在小榄岛上巡视一圈,将被破坏的法阵临时封堵起来,又捡走人面树的残骸。 这棵倒霉的母株,已经是在短时间内多次被重创了。 堂堂人面树都活成了韭菜的样子,被割一茬又一茬。 幸得有奇异的脱壳之法,把全身精血元气转化成为种子,留待下一次生根芽,才没有彻底死去。 这也有些像是真丹的形态,当年石玑子原本就短暂达到过这个境界。 慕青丝看着蔫在地上的枯树残肢,笑叹一声道:“这妖树也算是被充分利用起来了,但它的花冠都被人打碎了,不知还能炼丹否。” 李柃上前观察一阵,道:“不要紧的,打碎归打碎,精气神没有彻底散失,成雄仓促之间还来不及将其收起,若是遇到那种习惯把敌人挫骨扬灰的就难说了。” 旋即毫不客气的收走了这枚种子,又准备把破败的花冠带回去炼丹,正好炼制几枚百年份以上的三宝浮香丹,给自己和妻子补补身子。 做完这些,李柃又再从随身宝囊之中掏出几盒灵材,当场调配升霄灵香,然后撮土为台,插上棒香,将其点燃。 袅袅而升的香魄带着涤荡尘世因果的妙用,热流之中,如有万千丝缕跟着无声消寂。 四周的血腥气,泥尘气,杂秽味都被冲散,冥冥之中的因果业力随之消解。 至此,他已经完成了大半以上的清洁,只待回去之后,梦境回天,再与钧天沟通一番。 这次被对方找到形迹,其实险之又险,等于是被钧天出卖了。 这也算是一个教训,让李柃明白,别人手里也拥有着越寻常元婴的手段,并非只有自己才能做到。 幸而世间诸事,原本就没有万全万当,更多依赖的还是对应成本的阻碍。 一名元婴修士不大可能花费大力气去处理这些结丹层面的因果,血狮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妖皇后裔,妖国继承人。 接连为她死伤结丹,谁都觉得不值。 一天之后,李柃回到积香宗,于密室之中焚燃幽梦香。 醉人酒香之中,如同雾气的灰色尘霾弥漫天地,构建出通往幽冥的梦境领域。 李柃神魂出窍,进入其中,思绪也徜徉在无边无际的恢弘天道之中,看到因果牵连之下,成雄与阴素君来此之前的场景。 一个从未见过的神秘人物身影隐藏在浓雾之中,似被阴影笼罩,模样看不真切,只是从声音依稀可知是个老者。 他高坐在堂上尊位,对下方两人道:“此去北海,整备为重,若能抓住机会杀鸡儆猴,不妨大胆下手,如此一来,北海地面上的那些势力才能为我等所用。” 成雄和阴素君道:“是!” 那人道:“玄洲那边形势大变,很快就要波及到北海了,在此之前,我们得做足准备才行……” 李柃闻言微怔:“什么意思?” 从那人口中,他隐约察觉到了收拢北海势力,以应时变的意思。 作为四海商会总会的太上长老,真正掌握实权的高层人物,想要将北海分舵从三大掌宝使手中夺过来,为己所用,这不足为奇。 李柃从来不认为商会高层就一团和气,那些太上长老们会放任分舵自己自由展。 虽然说分舵赋税交足,其他事情就可以自行决断,但关键时刻,总是要有些心腹下放,将其牢牢掌控的。 但他还真没有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绕回到了玄洲那边的形势。 难怪自己会梦到这些,这分明是因果牵扯,纠缠不清啊! “他所指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跟新立的大乾朝有关?” 李柃来不及细思,朦朦胧胧中,忽又见到远方的某个未知岛屿上,一枚古朴钱币被泥沙半掩,静静躺在滩涂上。 海浪不时推上来,将周围打湿。 偶有螃蟹爬过,但却对这个平平无奇的金属造物毫无兴趣,径直撇下就走了。 “这是什么地方?青蚨钱竟然落到了这里。” 李柃微怔,连忙借助有限的所见分析起来。 场景中出现的沙滩上有着热带沿海常见的棕榈树,似乎是北海之地靠近南面的所在,从太阳悬挂的角度,以及树叶摆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个宜居的所在。 只是不知有无人烟,如果是那种大海之中随处可见的无名荒岛,寻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应该不至于是无名荒岛吧,我曾记得,金钱大道的必备要素是人间因果,无人便无有金钱,即便是那些妖族之类的生灵,产生了交易的概念,也多半是以物易物,金钱是人类文明特有之物,相关的因果纠缠,大概率会使得其在有人烟的地方出现。” 果然,不多时,一只沾着泥沙的小手就伸入画面,将其捡起。 李柃的视角跟着提起,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是个平平无奇的少年,约莫十来岁的模样。 “咦?这是什么?” 对方呆呆的看着钱币。 “阿平,你在什么呆,快过来呀,这里好多个呲子眼,一起来挖开!” 那小手的主人还在琢磨,旁边就传来小伙伴的声音。 几个干瘦的少年身影蹲在不远处,手里抄着木棍,瓦片等物准备开挖。 “哦。”叫做阿平的少年随手把钱币揣进怀中的兜囊里,画面旋即暗了下去。 …… 带着一阵熟悉的昏沉之感,李柃缓缓清醒过来,赶紧回忆此前梦见的内容,加深印象。 “青蚨钱竟然落到了凡民少年手中?这东西原本应该是属于商会的,但被成雄用来买通钧天,探知我的行踪之后,就归钧天所有了。 天生万物以养人,这就是天赐的机缘,合该那位少年有一番奇遇,看来也是个有气运的。 只是这份气运对他而言还是太重了,不知道拿不拿得住。” 李柃感觉,对方应该拿不住。 普通平民是不可能懂得什么运用之法的,这枚子钱迟早都要飞走,回到母钱身边。 如若自己顺着这份因果寻找过去,将其截下,是否能够使得其为自己所用? 青蚨钱大大小小也算是金钱大道的一件重宝,拥有着法则层次的力量,就算用来抗击化神大能一击都有可能做到。 至于运用之法和口诀之流,李柃并不担心,只要自己把它拿到手,随时都可以探问。 到它回归母钱身边为止,这枚钱币和自己之间所结的因果还在,感应是非常清晰的,这也是自己做梦能够梦到它的原因。 “此物与我有缘,合该为我所用,但若想要弄到手,还得费些心思,正好此间事情暂告一段落,我也还要继续‘失踪’,以观后效,就去那边走一趟吧。” 眼下血狮子之事未了,但血鲨盗那边无能狂怒,暂时也拿那位能够斩杀她的神秘高人没有办法,都在指望着成雄探出对方下落再作打算。 可如今,连成雄都神秘失踪,可能存在的关键线索,李柃本人同样失踪,对方必定震怖,暂时无法可想,李柃其实并不是太担心。 于是,李柃找到慕青丝,跟她说了一番,然后就带上水月镜和炽云葫诸宝离开了。 第381章 寻找青蚨钱 海波淼淼,万里无云,又是一个天清气朗的艳阳天。 南方伯力国,一个名为鹰嘴角的沿海渔村中,少年冧平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现母亲已经烧好饭菜,下地干活去了。 弟弟妹妹骑着竹马,在外面的空地上玩打仗游戏,呼喝吵闹传了进来。 冧平翻身下床,忽然感觉腰间有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将其翻出看去,原来是一个多月以前在沙滩上捡到的古怪钱币。 “真是奇了,这到底是什么来的?” 他在捡到这东西的第二天就找村子里面最有学问的老先生问了一下,结果对方也从未见过。 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是给城里面大户人家管账的,还曾经当过码头的管事,猜测这是一枚异国的钱币。 但怎么看,它也只不过是普通的铜板而已。 简单询问其来历,得知只是在沙滩上面偶然捡到,附近并没有其他东西之后,老先生没有多说什么,冧平也没有多问,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渔村虽然穷,但一枚铜板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在意,冧平将其收了起来,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 “赶海去咯,阿平,起来了没,走啊。” “起来了,等等我!” 少年冧平连忙趿上竹屐,走了出去。 门口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在等着,见到他来,又去附近几家叫了些同伴,然后便一起有说有笑的往海边走去。 他们惯常赶海,都是靠海吃海的营生,成长到十来岁的年纪,已经可以在这临海的地方捞到些许海货水产,补贴家用了。 今天照例在岸边挖些东西,然后又趁退潮下海捡了虾蟹,非常幸运的得到不少收获。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众人打算回去。 “哎!”突然,冧平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兜囊,现那枚铜钱竟然不见了,“难不成掉进海里了?” 还真别说,平常并不如何在意那玩意儿,突然之间丢了,却感觉挺可惜的。 冧平冥冥之中似有所察,不禁生出几分怅然若失之感,仿佛丢了什么重要之物似的。 “阿平,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走了。” “是啊,差不多就要涨潮了。” 冧平犹豫了一会儿,把自己背上的竹篓交给邻居家的同伴,道:“阿牛,帮我带回去。” 阿牛瓮声瓮气道:“你要作甚?” 冧平道:“我丢了件东西,趁还没有涨潮,回去找一找。” 听到这话,人群当中一名年纪较大的少年走了过来,认真说道:“你可要小心点儿啊。” “是哩,莫给大浪卷走了。” “当心大妖出来吃人!” 其他同伴七嘴八舌说道。 赶海也得看时机,这边的海岸一天总有两次退潮,但是持续时间并不长,遇到风雨雷电,更不敢冒然靠近,唯恐会被大风大浪给卷走。 甚至时不时的,还会有妖族趁机跑来掠袭,那是修炼有成的大妖们越过地盘来猎食,就如同人类跑到森林或者海中去打猎那样。 渔村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都是要顺应天时,不贪渔获。 不过潮起潮落总有规律,及时避开就没有事情,大妖什么的,也只是兴起之至就来找点儿吃食打牙祭,也并不一定抓活人来吃,真要动起杀心,动辄把整个村庄都屠了,怕也没用。 这边好几百年都没有听说过大妖出没的事情了,所以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 少年老大道:“这样好了,你告诉我丢的是什么东西,大家一起帮你找。” 冧平不好意思说只是一个铜板,就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件,我自己去找找看,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听到,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道:“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说话功夫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冧平匆匆往回赶去,然后凭着记忆踏在自己此前蹲过的沙滩上,睁大眼睛寻找起来。 “奇怪了,会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不觉间,时间又过去了小半刻,眼看着潮水都已经涨起来了,冧平不敢多待,赶忙退上来,面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少年哟,你在这边做什么,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又悦耳的声音突然传入冧平耳中。 冧平转过头,但见一名星冠羽服,气度雍容的男子踏波而行,正缓缓从潮水之中走了过来。 冧平看到,简直惊呆了:“神……神仙?” “哈哈哈哈。”男子闻言,朗声大笑起来,“本座可不是什么神仙,不过游戏红尘一修士而已。” “修士!”冧平虽然是凡民百姓,但却也听说过修士,“我知道,你们就是传说中的仙师,晓得飞来飞去那种!” “差不多吧。” 这男子,正是踏遍周遭数国,遍寻万里之地,凭着冥冥之中的因果牵引赶来此地寻找青蚨钱的李柃。 他来此之时,恰好见到冧平等人正在赶海,使了个障眼法屏蔽众人感知,令得冧平掉了铜钱都还不知。 换成寻常散修,亦正亦邪之辈,说不定当场就拿了自己要的宝贝走人了,但李柃是知天命,明因果的讲究人,他要取此物,绝对不会如此草率。 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天道有灵,冥冥之中自有感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尽皆要符合道德因果,才能将此间所含的因果业力消解,免去道龄千年之后所要经历的大劫凶险。 平常若不注意这些东西,临到头时,追悔莫及。 果然,就算李柃没有提醒,冧平自己也意识到了青蚨钱的丢失,鬼使神差回头来寻。 这其实就已经是冧平自己的一劫,因为天赐奇宝,是难以想象的莫大机缘,但同时也是巨大的凶险。 如若遇到个歹心的,他这会儿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甚至就连整个渔村都要遭劫。 但是李柃心存正气,念头良善,自然不屑于去做什么杀人夺宝之事,也实在没有必要对这种无辜凡民下手。 他略作沉吟,催意和香,使得自己气息愈亲切可靠。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看你的样子,是有什么东西弄丢了吗?” 冧平恍然道:“对了,您是仙师,一定晓得寻人觅物的法术吧,能不能帮我把一枚这样的钱找回来?” 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青蚨钱的制式,比手画脚道,最后只能大概比划了下大小,又道:“正面是字,背面是画来着。” “小事一桩,我等修士最爱热心助人。” 李柃二话不说,身化游光,钻进了水中。 冧平见到,眼睛都瞪直了:“哇!” 不一会儿,李柃就重新出现,身上不染滴水,手中拿着一枚金光灿灿的钱币道:“这是你丢的钱么?” 冧平怔了一下,道:“这字跟画儿倒是挺像的,但我丢的是铜钱,不是金子做的。” 李柃失笑道:“傻孩子,金子做的钱,岂不比铜钱宝贝得多?你拿这么一枚回去,起码能换百钱,这样好了,我把这枚金币送给你算了,等下我再在这里找找看,若得你丢的铜钱另说。” 冧平摇摇头,道:“这不是我丢的东西,我不能要。” 李柃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又再一次化为游光消失。 等了一会儿,李柃出现,手里拿着一枚银光闪闪的钱币道:“这是你丢的钱么?” 冧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仙师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的钱只是个铜做的,铜板儿!” 李柃隐秘而又幽怨的看了少年一眼,无奈道:“一枚银钱少说也能换十枚铜钱吧,这样好了,这个也给你好了。” 冧平仍旧坚持道:“这不是我丢的东西,我不能要。” 李柃只得道:“明白了,我再找找看。” 他第三次消失,片刻之后,终于寻到青蚨钱,把它展示在了冧平的面前。 冧平接过青蚨钱,高兴道:“就是这铜钱,多谢仙师,真是太谢谢你了,对了,仙师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大中午的,一定光顾着赶路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我请你吃烤鱼怎么样?” 李柃彻底无语了。 虽然说有意和香增益友好气氛的作用在,但这少年,未免也太淳朴好客了吧。 “本仙……不对,本座不吃东西,喝西北风就够了,谢谢。” “仙人可真厉害呀,喝西北风都能饱!” “看来修仙能省不少粮食呢。” 诸如此类的感叹之中,少年冧平答应了李柃关于保密的要求,不对外人告知他暂时住在岸边悬崖事情,然后匆匆往回赶去。 李柃看了看自己手中一金一银两枚特制的法器,暗笑一声,将其收了起来。 “看来这交易之法是行不通了,这少年或是天性淳朴,或是冥冥之中的灵觉示警,并不接受把青蚨钱换掉。” 不久之后,李柃随便在附近的海崖上找了个地方盘坐,旋即祭出灵香,幽然入梦,和自己妻子在梦境之中相会。 李柃询问了一番宗门那边的近况,又探问北霄岛之事,沉吟道:“我晋升结丹之事,还是先暂时保密吧,待我寻得青蚨钱后,再行按照谋算一番,做好万全布置。 待到那时,我也差不多要领悟洞天之法,开辟自己的小洞天了,届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丹真修。” 如若说炼气境界的两大要素是神念,罡煞,筑基境界的两大要素是道体,法力,那么结丹境界,毫无疑问是真丹,洞天。 如今真丹李柃已经拥有了,洞天也差不多要无师自通而掌握,实质上就是法力之中多出了沟通遇宇道的变化,能够扭曲虚空,变化莫测。 届时就算暂未能开辟属于自己的内景洞天,也能掌握类似壶中日月,袖里乾坤的法门。 大能高手用它来装载山河,偷天换日,强者也可以用来对付对手,而碌碌修士,都可以抛弃宝囊,多出藏纳自身法宝和诸般重要之物的所在。 甚至在关键时刻,能以真丹遁入其中,实现变相的金蝉脱壳。 届时结丹修士的能力才算是真正完整,拥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 李柃新晋结丹,实际上是没有掌握洞天能力的,面对成雄那样的强者,也丝毫没有办法。 对方其实还有许多法宝,手段未曾施展,最后关头,也是被水月镜给阴了,完全未曾料到会有这么一种直接拿人的手段,能够强在其遁入虚空之前将真丹摄走。 如若不是有水月镜,李柃还真不见得奈何得了他。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而和成雄相比,李柃若能开辟内景洞天,收益其实更大。 因为李柃名为结丹,实为元婴,他可是能够神魂出窍的,而且还能日游,没有日夜时间的限制! 一旦遇险,他可以伪装结丹真丹逃逸,实际上却是神魂出窍,挪移神行! 等闲手段根本不可能防住这一招,就算真来元婴修士,也能玩个出其不意。 更大的可能是顺手把自己的真丹也保住,还能在攻敌之时,随身携带自己的法宝道具,诸般器物。 以前李柃神魂出窍到处乱跑,实质上都是裸奔的状态,并无任何法宝装备支持,但到时候,就能够挥出随身携带的作用,不用那么麻烦带上肉身搬来搬去。 配合化身和返魂香种种,那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游太虚,逍遥自在! “所以,还是到那时候再彻底摊牌吧,我想,离哪一日也不久了。” 慕青丝微微颔,旋即又问道:“夫君,你找的青蚨钱有眉目了么?” 李柃道:“我已经见到此物了,但因它是因果缔结之道器,等闲手段取之无用,怕是还得费些功夫才行。” 寻常人都不知道,但李柃身为北海分舵高层,曾阅相关典籍,得知使用青蚨钱的先决条件,得是从因果层面真正归属于自己,才能阻断母钱的召唤,将其截留下来。 而且此宝仅能使用一次,一次过后,即要消失,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 但是此物所能做到的事情上限极高,即便只是这么一次机会,都非常值得去争取。 李柃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能是静待良机,应时而动。 第382章 游戏红尘 李柃一口气在这鹰嘴角待了两个多月,都已经过了新年。 冧平自那日见着李柃之后,感觉颇为好奇,时不时的背着小伙伴前来探望,甚至生出想要追随仙师寻仙问道的念头。 又一日,他在山崖上见了李柃,试探着提出。 李柃看了他一眼,不无遗憾道:“你灵根有缺,仙道无凭,我也爱莫能助。” 冧平听了,不免有些失望:“怎会如此?” 李柃解释道:“修行之所以为修行,修是一面,行是另外一面,总要理论联系实际,然后成体系的进行教导才行。 你既然没有根骨天资,也缺乏灵机慧性,若想指望我能随手点化你学成一些神通异术,立刻纵横人间,那是不太可能的,就算是传奇故事,都有学艺数十年才下山的呢,你愿意追随我修炼那么长时间,甚至到老死都一无所获么?” “这样啊,那仙师愿意教我什么?”少年冧平不免有些遗憾,但却还是颇怀憧憬的问道。 李柃道:“我可以教你读书识字,将来若有机会,自己到外边见见世面。” 冧平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仙师赐教!” 旋即却又颇为苦恼:“可我没有什么好给你的,我听人说,请先生教导是要给束脩的。” 李柃道:“你身上有一样珍贵之物,若是愿意的话,就把它给我好了。” 冧平怔了一下,从兜中取出那枚青蚨钱,道:“仙师说的可是这枚铜钱么?” 李柃道:“不错。” 冧平若有所思,忽的狡黠道:“仙师,你其实是为了这件东西来的,对吧?” 李柃道:“不错。” 冧平道:“若我把它给了你,你岂不是就要离开这里啦?” 李柃道:“不错。” 冧平道:“那……那我不能给!” 李柃道:“这却又是为何?” 冧平道:“你想呀,你都已经要离开了,还会用心教我吗?那还不如留着个念想。” 李柃闻言,不由失笑,道:“你这滑头,倒有几分小聪明。” 冧平意外道:“仙师,我故意这么说,你不生气吗?” 李柃道:“生气?没有必要,因为我知你迟早会用此物来求我,让我帮你实现愿望的,等到那时候,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拿走此物,那快与慢区别也不大,无非就是几月与几年而已。” 这段时间的相处,李柃也已经知道,冧平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 他纯朴归淳朴,实际上却是非常聪明的,已经看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他手中那枚铜钱,它极有可能是一件宝贝,连仙师都想要得到。 李柃因此物特殊,也不打算瞒着对方,索性来个待之以诚。 他可不想手中拿到的青蚨钱只是一个摆设,甚至都还没有派上用场,就无端端凭空飞走。 据说青蚨钱的失去是因果律那一层次的现象,连化神大能都无法阻止,自己手中也没有母钱,那就只能按照商会典籍和秘闻之中的记录来,一步步将其归属之权真正转移到自己手中。 本来最好的机会,是在对方懵懵懂懂之时,稀里糊涂换成金币,银币,但既然失败,也就只好另谋交易。 少年冧平并不知晓此间的弯弯绕绕,只感觉仙师行事果然高深莫测。 他服软道:“仙师,我开玩笑的,如若你真的想要的话,这枚铜钱随时奉上。” 李柃道:“痴儿,你可知道这枚铜钱是什么宝贝?它落在凡间,便是称作价值连城都作践了,真实是可以叫人实现一次愿望的,若非真心实意给出,我不能要。” 冧平讶然道:“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李柃道:“按理说来是如此,但你既无修为也无法力,根本驱使不了,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我这个中间商兑换一下。 我能帮你实现的愿望有限,而且得看我心情来办,好比说助你修行,其实是有可能做到的,但是它费事费力,见效又慢,万一搞砸了还能变成个大坑,所以我拒绝。” 冧平歪着头思考了一阵,道:“算了,读书识字也不错,我早年倒是读过几年书,但都快要还给教书先生了,不过您不要这铜钱的话,我可没有什么东西好送,最多给您几条鱼干当束脩。” 李柃笑道:“放心好了,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要收报酬的,我看你小子还算顺眼,而且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随便找点事情来做。” 就这样,李柃在此开始了对少年冧平的教导。 他身为积香宗宗主,教书育人无数,如今重操旧业,自然是举重若轻。 李柃很快就判断出,这少年冧平是个小有基础的半文盲,因伯力国曾有有识之士大兴教育,兴办官学,只是后来缺乏资粮,不得已停下。 像这种海边的小渔村,实在办不起什么私塾,这些半大少年都没有什么学业可言,草草完成蒙学便算是非常难得的善政了。 少年冧平并不得太多空闲,每天除了帮家里干活,就是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不过总算是刻苦好学,有了李柃这般的名师指导,进展非常迅。 李柃自己也开始在这个小渔村展开了修炼,他此刻尝试掌握的是法力的虚空变化。 从五行元气到虚空变化,修士的神通法术越来越偏向于唯心的层面。 原本的五行元气还可以用唯物一侧的诸多理论来解释,炼气境界非常重要的的罡煞化形,筑基境界基本的乾坤借法,都可以在物质世界找到对应之物。 但是从这虚空变化开始,法术的效果便诡秘莫测起来,进入到了玄学的领域。 就连那些大宗门的典籍也很难说清虚空究竟是什么,宇道元气又是什么,只能笼统的解释成为开天辟地之初,清浊二气分裂所诞生的阴阳界限,由此而对应的虚空变化即是阴阳变化。 幸而李柃本是纯阳道体,又已经成功结丹,有种无师自通的顿悟之感。 他如今所要做的,只是不断在自己直觉范围之内摸索和巩固。 李柃尝试了一种又一种的变化之法,终于能够搅动虚空,甚至用自己的法力暂时改变其性状。 如此一来,距离真正掌握这种变化,也就越来越近了。 …… 又一日,李柃掌中白芒氤氲,那是法力在闪烁。 突然之间,黄豆大小的黑洞出现,明显可以感应到,天地仿佛被人撕裂,元气凭空往里注注一大片。 虽然这个黑洞只出现了短短一刹那,但却有着明显的界限之感,四周元气的余波也在强烈显示着其曾经存在的痕迹。 “好像找对方向了,就是这种感觉!” 李柃心中暗喜,连忙记住了方才的体验。 这种修炼让他想起了过往的穿墙术,变身术种种,都是五行之外的阴阳变化,被归类为天罡地煞神通和奇门遁甲。 它们比五行元气的法术精深许多,但却并非每一个人都能修炼成功。 这当中除了根骨,悟性之外,就连机缘也是必要的条件。 “有的时候,修士天资和某些神通法术之间也是要讲相性的,修仙界中还没有出现过能够掌握所有神通法术之人,哪怕这世间也同样有一法通而万法通的道理。 这是因为有些神通法术之间,修炼条件根本就是相互矛盾的,就算不矛盾,也存在着一些冥冥之中的安排,注定了要满足某些契机之后才能有所掌握。 这一切,都限制了高阶神通的流通。 因此直至如今,除了五行法术较为普遍之外,修仙界中大把神通法术属于玄学领域的秘法,异术,根本就没有什么普及性。 草莽修士踏上道途,往往都是从五行法术开始学起,那些是比较容易弄到的典籍,也比较方便按部就班的进行掌握。 但作为结丹修士都能掌握的基本能力,虚空变化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深神通,它只是一种高阶生命与生俱来就拥有的本能。 与其说我是在修炼,倒不如说是雏鹰展翅,尝试着扑动自己的翅膀。” 李柃新晋结丹,原本就有掌握这种能力的条件,如今总算是找到了扑棱翅膀的感觉。 “仙师,仙师!” 就在这时,冧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柃淡然道:“何事惊慌?” 他嗅到了对方身上散出来的五色杂味,酸甜苦辣如同喜怒哀乐纷呈,显示着心境并不平静。 再向外探去,百余丈外的山崖下站个几个人影,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果然,冧平歉然道:“抱歉啊仙师,我没能保守秘密,被人现了! 我最近天天都往这边跑,村子里面的阿山阿牛他们都觉得奇怪,就跟过来了,我……我只好都告诉他们了。” 李柃道:“无妨,小事而已,此前叫你守密,是为了不被打搅,但既然都已经知道,那就叫他们进来吧。” 以李柃的实力,想要不被凡民现,就算站在对方面前,也得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又怎么会在意? 几名同伙少年费力上来,好奇问道:“您就是仙师吗?” 李柃道:“不错。” 少年们道:“我们听说仙师神通广大,变化万千,不知您可会那些个神通法术?” 李柃微微一笑,掌间水元浮现,玄水之香附着其上。 此是龙魂果之中自蕴的威能,淡淡人香之中,蕴含着他那驱御虾蟹龟鳖的能力。 “此乃海神加持,你们洒我香水去赶海必有丰收,试试看吧。” 几名少年被打走,一试之下,果真觉,临岸的浅水边,那些鱼虾都如同被人操控一般自投罗网,轻轻松松得到过平常数倍的收获。 “果真是神仙啊!” 他们不明就里,惊奇得大呼小叫。 此后的一段时日里,李柃又在闻讯而来的村民面前展示操御水火,呼风唤雨的本领。 小渔村来了一位神仙的消息不胫而走,附近十里八乡的凡民们都好奇探听,传得神乎其神。 因为李柃顺手帮村民们做成了几件难事,甚至还当众做法,布撒甘霖,被奉为救苦救难的仙神下凡,不少家中有难处的,亲人有疾病的都赶来求告。 李柃也不嫌这些凡人贪鄙,反而有求必应,帮助实现不少愿望。 一时间,无名海崖愈神圣。 就这样过去了月余,鹰嘴角外的海滩上出现两架镶金缀银的华丽马车,众多车马相随,仆众开道,竟是国君来访。 伯力国占据方圆千里之岛屿,祖上亦曾是附近一带小有名气的炼气修士,因此供养着同为炼气的镇国法师。 此人是一名炼气后期的中年男子,修有望气之术,下车之后,运足法门,远远眺望一眼,差点没扑通一声给跪下。 “真有高人在此,彩云千丈,这是何等的气象!” 国君是位矍铄老者,闻言不禁一喜,问道:“国师,此间修士果真是位高人?” 国师激动道:“果真,至少也得是筑基以上!” 国君问道:“如此高人,怎会来这等穷乡僻壤之地?” 国师道:“大王有所不知,高人修行,内外兼济,可能是有凡俗因果未断,俗世情缘未了,须得在红尘爬摸滚打一番,乡民蒙昧,以凡俗琐事相扰,却不知这是寻常人唯一可得的仙缘,错过之后,再也无望!” 国君道:“如此说来,我等也有机会向他求赐长生不老之法?” 国师哈哈一笑:“然也。” 长生不老,连高人自己都难,又怎么会赐予他人。 但对炼气修士和凡人而言,能够筑基,或者多活个一二百年,也的确和长生不老差不多了。 国君道:“本王愿以功名利禄相许,若要美女,金银,亦予取予求!” 国师道:“先不忙,高人游戏红尘,必有缘法,我等先摸清楚情况才好对症下药。” 国君道:“也对,说不定高人淡泊名利,本王所许代价还真未必看得上眼,但不管怎么样,总要先见过再说,来人呀,取我备好的礼物来。” 当下有人把几方锦盒端来,捧着准备跟上去。 国君阻止道:“你们在此扎营等候,勿让闲杂人等接近,我和国师亲自步行上去就是。” 第383章 凡人之愿   国君已老,爬个山坡不多时就气喘吁吁,但在一股莫名期许策动之下,竟然咬牙坚持下来。   国师借机平复一番心情,构思着拜谒高人之后的说辞。   只是这一切谋算,在见到李柃真容之后彻底放空。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李柃的真身。   他已臻结丹之境,道体大成,气机圆融,又长久处在高位,自然而然就有股雍容气度。   本色人香沁如兰芝,虽处荒郊僻壤之地,自有一股空谷幽兰般的异香浮现,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国师不禁折服道:“一向闻知真法无涯,仙师有道,今幸得遇,果真世外高人,恳请前辈赐教。”   国君亦道:“小王忝为此方国君,慕名而来,万望仙师赐法传方,教我以长生。”   李柃道:“二位倒也实在,但长生道果非同小可,你等有何德何能,可资祈愿?”   国君道:“小王虽出身富贵,但自问勤政爱民,素有贤名,可资祈愿。”   李柃道:“你等封建君王勤政,是为维持统治,与民何干?虽有善政,天道自会报应国泰民安,子孙有福,未可长生。”   国君道:“小王愿献宫殿美女,金银财宝,为真人修观立像,扬名弘德,以资祈愿。”   李柃道:“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且长生之贵,万金难闻一字,未可得助。”   国君道:“小王遍寻谱方,收集资粮,诸般延寿续命之法亦有涉略,愿统统献于仙师,以资祈愿。”   李柃失笑叹息,道:“你寻得的这些谱方和资粮若是有用,又何必问道于我?”   国君沉默,无言以对。   国师眼巴巴的看着李柃:“晚辈自幼修持,向道至诚,素闻天道酬勤,可资祈愿。”   李柃道:“你身有灵根,修持上进,已是侥天之幸,天道何曾不酬你?”   国师道:“晚辈自负聪颖,博学多才,诸般要旨一点就透,可资祈愿。”   李柃道:“若真如此,不枉费我一番点拨,然大道至简,岂因聪慧愚氓而有歧异,法尚应舍,不可负舟。”   国师又道:“晚辈辅佐君王,齐民修德,世俗因果已了,可资祈愿。”   李柃道:“诚如斯言,当可出世矣,然而这亦不是长生之质,何故缘木而求鱼?”   国师悚然:“缘木求鱼,缘木求鱼……原来我一直都在做缘木求鱼的蠢事么?”   ……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不让我等上去?”   “是呀,我们要见仙师,我们要去许愿。”   下方空地上,一群人正在和卫兵争执,前来此间寻访仙人的乡民被阻挡了去路,纷纷嚷嚷道。   “大胆,你们这些刁民见什么仙师,许什么愿,现今贵人正在上面求仙,轮得到你们么?”   王公贵族的卫兵可不是吃素的,吵闹之中,连刀都拔了出来。   “再不退后,以刺客论处!”   乡民震怖,终于纷纷退去。   “怎么办,我们都被拦住了,根本上不去呀。”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听见那些卫兵说有贵人在上面吗?”   “就是,那些权贵做什么都争在我们前面。”   “算了算了,回去吧。”   少年冧平等本地人同样上不去,事实上,早在前些日子,知晓此间有神仙的消息传开,他们就已经很难再见到李柃了。   神仙面前人人平等,本地人也不会得到什么优待,充其量只是住得近,往来出入方便一些。   他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青蚨钱,有种莫名的失落之感。   “算了,阿平,我们赶海去吧。”   “走吧走吧,都散了。”   伙伴们不敢招惹这些官兵,拉着他离开。   伯力国君来此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命护卫在旁摆出扎营常驻的架势,暂时不走了。   与此同时,附近几个城镇,大小市场,仓库也被调动起来,各种物资飞快急送,完全不计成本。   伯力国为海中岛国,虽不富裕,但却也盛产各种各样的海中之物,甚至不乏一些龙涎香,蜡香,鱼米石之类的特产,也有宝石盐与星辰砂诸物。   大街小巷之中也遍贴官文,征募制香师傅和炼丹师来此效命。   少年冧平等人打探一番,方才得知,国君和国师没有在仙师那里求到长生之法,退而求其次,得到些许灵香谱方。   由于他们缺乏此道技艺,才要征募人手加以制作,以验证其功效。   出于宣传香道的目的,李柃随意指点了信灵香,拒邪香,有求必应香几物,并告知相应的熏香入味之法。   如此一来,当地的修士若得机缘,便可借助信灵香的增益之效提升炼气冥想之功,增加些许筑基的可能。   把香道的传播转变成为一门买卖,这是少沾因果的前提下,尽可能帮助他人的做法。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国君和国师还从李柃手里买到两份神精香,乃是比拟筑基丹的灵材。   或许可以靠着它,有一些裨益。   逐渐又再过去一段时日,少年冧平遇到一桩麻烦,是国君派人收集仙师出没情报,逐渐溯源到了他的身上。   作为世俗王朝的统治者,国君拥有着足够的心机和能力来追查这件事情,知晓冧平拾获铜钱的人并不在少数,很快就弄清楚,仙师极有可能是为了冧平手中之物而来。   国君亲临其家中,随意看了看,叫人将其召到屋内,询问道:“你手中的铜钱究竟是何物?”   冧平慌忙道:“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国君掂了掂胡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国师道:“王上,我见此物平平无奇,若非法宝蒙尘,就是真的无甚奇特之处,想来这海滨渔民确实不知。”   国君道:“这样好了,我用百金将其买下。”   “百,百金?”冧平结结巴巴道。   “怎么,还嫌不够?你婚配没有?那我再赐个宫女予你。”国君烦了,召来一名美丽少女,道,“不要不识好歹。”   “阿平,快答应啊,国君要买你捡到的铜板儿,还什么呆?”   “就算没有百金,有个媳妇儿也不错!”   “你快答应啊!”   犹豫之中,老母亲欢喜的叫嚷从外面传了进来,侍卫都拦不住。   国君乐了,挥了挥手,让人将其放进来。   老母亲跪伏在国君面前,欢天喜地道:“谢王上恩典,谢王上恩典!”   见此情形,冧平顿时也没有了主意,稀里糊涂就把青蚨钱交了出去。   不知为何,在其落入国王手中的一刹那,冧平心中有阵宛若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险些晕厥过去,但回过神后,却又同样欢天喜地,毕竟百金还是非常值钱的,而且这么漂亮的宫女给自己做婆娘,怎么看都是赚到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谢恩,收钱,冧平年纪不够大也不要紧,当成童养媳在家养个几年,照样可以完婚。   但国君买到青蚨钱后,没有放冧平离开,而是将闲杂人等屏退,详细询问起来。   冧平只好把自己和仙师对话的细节一五一十告知。   听完之后,国君和国师目瞪口呆,连呼庆幸。   “这东西,当真是件宝贝啊!”   “它定然就是传说中的因果缔结之物,我家祖上曾经留有秘传,告知真仙往来,重因果,他一定是为了得到这少年手中之物而来!”   “少年愚昧,错失真宝而不知,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向仙师求取长生之法了!”   两人顾不上时近日暮,急急忙忙往山上赶去,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来到李柃静修的那座海崖上。   “仙师,我等冒昧来访,还望勿怪。”   李柃背对他们,面向大海盘腿打坐,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了。   但不用回头,他也早已经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嗅到了青蚨钱上所沾染的少年冧平的人香味。   “这枚钱,终究还是落到了你们手中。”   国君很有眼色道:“仙师勿怪,此物是那少年自己卖给我们的。”   他才没有那么傻,明明能够用一些钱财买下的,搞成杀人夺宝,鬼知道那仙师是正是邪,是善是恶,万一跟那少年祖上有点儿什么故旧,这仇就结大了。   花钱买下,最为妥帖。   李柃道:“既然如此,本座可以为你们实现一个愿望。”   国君毫不犹豫道:“还请仙师授我以延寿续命之法!”   李柃失笑,感叹道:“你很聪明,知道问我求长生无用,延寿续命,却是实在。罢了,我就给你一枚三宝浮香丹,当可增寿一百二十年。”   国君心中咯噔一下,旋即却又是狂喜。   果然对症了。   这高人,此前机锋巧辩,云山雾罩,说得那么好一通玄虚,到头来,还不是踏踏实实做成了交易?   可见修士视金钱如粪土也是虚的啊,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只不过是因凡俗金钱无用而已。   国君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却不妨碍判断其价值。   这一波,果真是赌对了。   但事到临头,突然心生警惕,改口道:“可否换成两枚增寿一甲子的灵丹,我与国师分食之。”   国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李柃道:“可,你们回去之后,择取良辰服食,需以灵材化之。”   旋即又告诉了一些有效的化解挥之法。   完成交易之后,李柃手中掂着这枚落入自己手中的青蚨钱,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沉吟起来。   “有意思,区区世俗国君,竟然也对修士生出了杀意,是家中先祖所留法器和秘术给他的底气么?   不过那国师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同样对君王生出杀心,甚至还想取而代之!   这种程度的三宝浮香丹,便是在北霄岛上也值个上千万符钱,兑换成世俗财富,更是倾国倾城。   这几十年寿命,两个人分,的确是有些不够用啊。”   人性之恶,他无法控制,但却实在见不得有无辜之人因自己而死,这样也会让青蚨钱的得手平白无故染上一层血腥的因果。   当夜,营地中,国君宴请众宾,频频给国师敬酒,国师心中冷笑,掩袖佯作喝了下去。   仙师面前,他们不敢造次,老老实实一人一枚丹药收好了,但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都在筹备着自己的夺宝大计。   待得酒过三巡,气氛正酣,国君突然摔杯为号,一大群刀斧手和弩手冲入,不由分说,朝国师攻去。   国师慌忙躲开,想要操控自己飞剑,却见有人将狗血与朱砂等物混合的药液涂当头泼来。   混乱之中,国师胡乱劈砍,但却被持盾甲士拦下。   “狗贼,我平常为你家效力,兢兢业业,你竟然想杀我!”   国君冷笑:“我平常待你不薄,擢为供奉,灵材供养,你不也想要杀我么?只可惜,我也不是什么无知凡民,你假意没喝的酒虽然无毒,但和污血混合之后,能克神识,就算藏在袖中也照样生效!”   “什么?”国师大为震惊,果然感觉脑中好一阵晕眩,有种醉酒的感觉。   “愚蠢,可笑,当真以为只凭这些算计就能对付我!”   他猿跃而起,以出人意料的迅捷和灵活连破多重守护,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一举突入盾阵。   在国君的震惊之中,巨力隔空震荡,身上法器宝衣也没能护住其脆弱的内脏,当场暴毙而亡。   但是国师同样被重弩射成了刺猬,这其中所用,竟是其昔日为国君献上的陨铁灵材所打造,都是为了取信王室,对付修士所用之物。   事实证明,他这个国师当得很称职,当真能够穿刺罡元,法衣,杀伤炼气境修士。   “王上已死,我们保护不力,岂不是大罪?”   “王家定不会饶了我等,幸得国师伏诛,可以用他交差。”   “将此间之事禀报上去!”   是夜,急讯传回都城,数百里外,大王子继位,下令彻查此事,但国君和国师都是瞒着别人上去,谁也不知他们究竟从仙师手里求到了什么神奇之物,竟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原本被珍而重之的三宝浮香丹,不知不觉失去其香味,变成了如同泥土捏成的丸子。   随行宫人在禁卫领的监督之下检验遗物,也没有现异常。   最终,这两枚价值连城的宝丹被弃之如敝屐,随意丢在了一边。   人多事杂,渐渐就被遗忘掉。 第384章 托香还魂 沙滩上,李柃面朝大海,负手而立,四周异香阵阵,充盈着积香法域所布成的力场。 凡尘诸物,花草树木,山水礁石,鱼潜鸟翔,杀生饮食,蒸煮熬炙俱香。 就连驻营所遗留的粪秽脓血,畜生腥臊诸般种种,也在无形香魄袅袅上升之中被排斥向不同的次元空间,蒸腾而去,不能影响法域之中的事物分毫。 这已然是元婴层次的法域,在李柃略通洞天法门之后,就变得能够收随心,显圣人前了。 待得气氛渐浓,李柃伸手一招,从随身所携的宝囊之中取出一方锦盒,打开之后,露出如同金块的锭状之物。 顿时间,清凉药香如泉涌现,又似缤纷色彩,迷乱人眼,一下在这法域之内弥漫开来。 而当李柃取出一鼎香炉,将这金色灵香碾成细末,置入其中,催法爇之,更是有如同晨曦的香魄照映辉耀。 这种灵香是全新之物,乃是李柃依仿《香典》著述所作的太乙香。 典载此香制式甚虔甚严,需择日炼香,按向和剂,配天合地四气五行各有所属,焚之助清气益神明,万善攸归,百邪远遁,盖道成翊升举秘妙匪寻常。 在此显现,糅合道蕴,却成托香还魂之妙用。 等闲鬼灵阴煞炼体,需得风水之地葬身,执念不灭,怨气不散,且往往都是从最低级最弱小的游魂开始,畏光畏火畏雷,凡鸡鸣狗吠,阳刚气血,种种法咒都能伤及,所具天赋神通也往往只限于一些精神秘术,假托幻术而惑人心智。 但经此太乙香熏洗入味,铸成神道根基,却一下拥有了堪比筑基层次的神灵道体,虽然仍为阴煞之属,但却拥有驱物之能,可附人体。 最为难得的,还是经香火之中所蕴含的一丝火气祭炼,获得阳刚,能留神志,不像其他阴魂鬼祟那样浑浑噩噩,前阴已谢后阴未至,只能如同茹毛饮血的怪物失魂落魄,甚至诞生出全新的人格和意识。 那样的鬼修即便有所成就,也难得寻回本来面貌,所以民间传说,恶鬼往往都是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亦或显现死尸形态,乃是怨愤憎恨种种负面情绪的化身。 所以神道修炼,起点远胜鬼道,甚至还要胜过许多旁门左道。 寻常人不得香火供奉,也无天赐机缘,自然是不得其门而入,但李柃如今所用太乙香乃是数十年来精心研修所致,立刻就显现出了神奇的效果。 在袅袅而升的香物之中,如有微芒乍现,两团事物透着幻彩灵光,如同幽魂般的漂浮而起。 待得于空中悬定,渐渐化为人形。 此后李柃又再以众妙化香诀催动诸香,信灵香固实其形体,升霄灵香涤浄其因果,各自身上所携秽臭消散,变得澄清透明起来,神智似乎渐渐变得清醒,忆起过往之事。 “我……我这是……死了?” “我死了,可我又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影,赫然正是昨日在此自相残杀,闹得同归于尽的伯力国国君和国师。 他们经受太乙香熏洗,呈现出类似鬼灵,但却又远比鬼灵洁净阳刚的形态,已成神灵之属。 李柃轻叹一声道:“你们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自己性命,我大慈悲,顺手捞你们一把。 至此之后,托香还魂,转生成为香火神,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你们自己了。” 他说话之间,把两枚黄豆大小的光球弹向神魂。 这两枚光球当中蕴含的是三宝浮香丹之中的所有香魄,当日正是因为失去了这些香魄,它们才会从灵气外溢的宝丹转变成为泥丸。 得此丹之助,两个魂灵立刻壮大,面貌愈清晰可见。 两人得此之助,立刻就相当于蕴养了十多年数十年,小有气候的神丁了。 李柃道:“我让你们回去之后另择取良辰吉日服丹,才能取得最佳的效果,这不算谎言,但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如此费事,当场服食亦可。” 两人听到,回忆起来,不由感觉震怖。 就是那一句话,让两人栽得不明不白,到死都还不知被算计。 国君和国师顿时有种想要掩面而泣的冲动,早知道当场服食亦可,就一人一枚分食了,还是贤君良臣,不用争来争去啊! 他们怎么会想到,高人竟然算计自己。 “仙师,我们错了,我们只知乡野愚夫贪鄙,不识真宝,却不想我们自己也是愚蠢之辈,一时贪心,竟致如此。” “我们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呀。” 两人痛哭流涕,都后悔了。 李柃安慰道:“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你们帮我承担了夺取那物的因果,一时劫迷心窍,遭了报应,我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可是我们都死了,死了啊!” 两人追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奢望什么长生了,呜呜呜呜,高人你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 李柃淡然道:“现在说自己死了还为时过早,盖因人在胎中,鼻先受形,先天之体,始于味触,香道当有逆反先天之法。 你们虽然失去了凡胎肉身,但却反而成就阴煞之躯,经我香火熏洗,固化烟形,可成神矣。 将来有一天,未必不能凭着香火信仰凝炼阳神,甚至重塑肉身,也算是变相实现了此前长生不死的愿望,从这一点来看,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在大能修士面前妄论生死,无疑可笑,因为大能修士有着迥异凡人的生死观念,身死不足为虑,道消才是真正的殒落。 还在玄辛国内的时候,就没有人比李柃更懂大粼江神,如今照猫画虎,打造出两尊神灵雏形,实属试验性质的创造。 他要验证自己的生死人肉白骨之法,以及托香还魂,转炼香神的手段。 很早以前,李柃就成功塑造出赵无言那样的特异存在,由此收获道体,如今要更进一步探究神魂修炼之法,把太乙香运用于此。 除此之外,还有在这远方陌生之国传播香道的意思,等到多年之后,商会的渠道铺展过来,或有可能收获一个成熟的灵香市场,以及香火成神的具体法门。 信仰的来源,也是几个月间显圣人前,有求必应所树立的名声,虽然可能会因国君死在此间而受官方打击,但是乡民得到实惠真实不虚,短时间内也难以禁绝,仍然会源源不断的产生。 为免这两人给自己惹麻烦,他叮嘱一番鬼神修炼的种种注意事项,又授予他们请神之法,以及寄魂托梦的手段。 前者主要在自己回应,后者也可以无视时空距离限制,时常照应,到头来,还是自己牢牢掌控着此间的局势。 只是自己不修神道,探究本质之后,仍然会转化为纯粹的精神力量赐下,作为两神为自己打工的报酬。 他们资质不行,充其量只是修个寂寞,最大成就也就是神丁的模样了,心善向道,固然好事,想要作恶多端也没有那么大能力,神道修炼同样需要天赋的。 待得业绩喜人,拥有了足够多的香火愿力,李柃就会用它来灌注成雄真丹,强行将其迷晕,转化成神!这又是另外一个长远的谋算。 他现在要杀死这等高手还有困难,但是香火愿力之中蕴含着大量精神杂念,成雄神魂修为远远不如李柃,必定无法承受这种转化。 如此一来,也就相当于变相杀死了成雄,获得一个结丹境界的神灵部属。 至于此间的因果,业力种种,当然是由这两个原本的国君和国师承担,他们想要长生,必然是要经历种种考验的,没有那么便宜。 两人不知李柃算计,听到还有希望转修神道,甚至长生,都千恩万谢。 他们失去的是肉身,得到的是机会,这么一想,似乎也不太亏? 安排完这两人,李柃又携旧王作法托梦,敲打一番新王,告知真相,以保全渔村和冧平一家。 冧母是个有心计的,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得到百金之后就带上几个子女搬进城去了,只是不知,还得李柃暗中照顾,才能摆脱后续麻烦。 至于今后,他们是拿着这些钱财坐吃山空,还是凭此家致富,那就不是李柃能管的事情了。 他解决完这些手尾,也就一边赶路一边以信灵香洗练青蚨钱,并从梦境之中看到当日成雄运用此宝的场景。 这时候已经是小半年过去,积香宗内太平无事,有慕青丝坐镇,一切都如常展。 但在这个时候,李柃也从她口中知晓了另外一桩变化,那就是血鲨盗在远方海域频繁动作,似是招兵买马,整备待战。 北霄岛人非常关注这些消息,因为他们的活动已经深切影响了各方坊市的商业安全,黑市势力大有抬头之象。 慕青丝道:“北海这边的海盗猖獗,本质上是地煞门掌控之下的黑市想要和天罡一派掌控的北霄岛争夺市场主导之权,掌握各种修炼资粮和灵材宝货所致。 黑市是任何个体散修都可以出入的自由市场,随便找个地方摆个摊档就能开张,因而没有监管,没有保障,北霄岛主导下的秩序,却非得是一方豪强,拥有足够财势才能进入,要向北海分舵交纳税款,购置产业,并不是普通散修能够玩转。 如若想要与海盗展开全面战争,必然禁绝黑市,打击散修,而若不禁绝黑市,打击散修,那么那些杀人夺宝,打家劫舍所得的财货又仍然容易流通,海盗的生命线不断,遭受再大打击也能轻易拉起人马,卷土重来。” 李柃深以为然:“说来说去,都是财侣法地,修炼资粮。” 慕青丝道:“尚长老让我转告你,分舵正在商议分化黑市,拉拢散修之法,你若有什么建议,也可以提出。” 李柃轻轻一叹:“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这是明智之举。 但这个世界有着其神通伟力归于一人的独特规律,依赖大能高手才是正理。 战争也不是请客吃饭,那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与其费这么大功夫又是分化又是拉拢,还不如先想办法斩血鲨盗的结丹高手,再谈其他。” 慕青丝道:“尚长老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总会那边的情况也有些复杂,毕竟很多事情明面上不容易办,有些大修士也会选择以海盗为爪牙……” 李柃闻言,若有所思,良久才道:“先不着急,看看情况再说,反正北霄岛那边要出钱出力,我们鼎力支持就是,暗地里做什么,未必见得要通过他们,如今我已经结丹,可以挥自己的影响力了。” 慕青丝道:“要公布出去了吗?夫君,你成功掌握洞天法门了?” 李柃道:“小有所成,青蚨钱也已经顺利到手,是时候该宣之于众了!” 结丹境界,非同小可,乃是一方地界豪强之佼佼者,即便是那种最平庸的结丹,也称得上是名宿大佬了,按理说来,完全足以拥有中品以上灵峰福地,坐镇相应势力。 如今李柃如此年轻,就能晋升结丹,无疑耀眼夺目,但和此前不同的是,他已经不怕什么锋芒毕露,惹人注目了,他已经成了气候,拥有一定自保之力。 如若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总体而言,利大于弊。 果然,当慕青丝按照李柃所说,将这一消息公布之后,各方震动,尽皆为其达成的成就感觉不可思议。 此后邀约庆典齐聚,梦幻岛一帮,莫清平,凫山洞主,林逖等人,北海分舵一帮,尚长老,羊长老等人,玄辛峰一脉,罗沐等人,还有鲛人国的海姬,螺蛳道场的妱夫人,纷纷表示会亲自来贺,至于此前结交的旁门诸道,散修高人,还有自己的弟子门人,筑基道友,更是不可胜数。 这已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虽然统属关系远远不如血鲨盗那么严密,但在声势上面犹有胜之。 李柃未必见得要自己扯旗剿杀血鲨盗,但是借此机会成立秘密联盟,或者暗中推动局势,完全不成问题。 全本 第385章 斩鲨联盟   玄辛历三一三零年,积香宗传出喜讯,宗主李柃结丹。   至此,北海修仙界又多出了一位名宿大佬,相比其他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这种年轻结丹后续提升的空间无疑更大,乃是冉冉而升的艳日骄阳。   一时间,几乎所有北海势力都闻讯而动,各方正道领亲来祝贺,各方名宿高人,江湖大佬云集,场面之盛不逊当初开宗大典。   由于路途遥远,前前后后的宾客接连来了数轮,盛典也从六月份的焚香盛会一直举行到九月多,最后更有北海元婴乌砚真人,还有四海商会总会的掌宝使,太上长老裴清光亲自到访。   前者是草莽散修当中的老前辈,来此是为结个善缘,顺道打打秋风,李柃和他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作为元婴前辈,人家肯来也是面子,客客气气招待一番,互留联络方式就是。   后者则是尚长老所引荐,第一时间密会交谈,商讨要事。   这位太上长老裴清光,李柃早有耳闻,正是当代执掌商会秘宝分金秤的掌秤使,也是当代金钱会的中流砥柱之一!   其人身宽体胖,看起来就像是个世俗凡间的土财主。   此间并无外人,尚长老笑着给李柃介绍道:“李柃,你别看裴长老这样,实际是位真正的强者,早在结丹境界的时期,就曾参与商会和数个草莽势力之间的征战,毙杀多名敌对高手,因功调入总会。”   裴清光不满的白了她一眼,掂了掂手中金元宝模样的钱如山:“尚长老,什么叫做别看我这样……我这样又怎么了,身宽体胖,福气满满,我一看就是个富翁我怎么了?”   尚长老笑言道:“好好,我失言了,可我这不是想在晚辈面前显显您的威风嘛。”   李柃道:“久闻前辈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心中却是暗笑,这位前辈的名字可不怎么吉利啊。   金钱会中能打的不见得会做生意,会做生意的不见得能打,各司其职,各有用处。   裴清光道:“我一直都在总会所在的东海镇守,也早已知道你,没想到才百余年就成功结丹了。   这次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亲眼看一看,顺便问问,可有兴趣加入我们金钱会?”   李柃问道:“我不是早已以香市加盟,依托于金钱会展吗?”   裴清光道:“香市归香市,我这一次问的,是你自己个人,若你有意,成为我金钱会供奉长老亦是顺理成章的。”   李柃闻言,沉吟起来。   裴清光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有顾虑,因你是积香宗宗主,同时亦是香道之祖,要开一道之基业,但即便以个人身份加入,也并非是要转修我金钱大道,只是挂个名义而已。   众所周知,四海商会亦是多方势力的总联盟,会内金钱会,飞舟会,万宝楼等各方势力交织,还有器宗,丹宗之行会。   你积香宗早就已经把宗门事务和生意分离了吧,如此一来,香市独立加盟为金钱会下属之势力亦可。   如若你始终坚持独立自主,无疑也是可行的,但这就相当于闭关锁国,只能在北海显赫一时,得到我们鼎力相助,才能尽快成为足以和法宝丹药比肩的流行之物,这个流行的范围,是全天下,四海十洲的整个修仙界,远非过去协定的个人扬名立万可比!”   李柃谨慎道:“兹事体大,还请容我仔细考虑。”   裴清光并不为意,反而赞同道:“是该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做答复,真要独掌香市,我们金钱会同样支持,反正我们主营的基业都在印制符钱,放贷生利,不过那样一来,许多事情都只能在商言商了,就是利息都比自家供奉高出几成的。   而且附庸金钱会,将来也未必不能独立,这更像是乘客与航船的关系,咱们金钱大道不兴那些传统势力的隶属,讲究的是合则来,不合则去。”   他这一番表态点醒了李柃,以宗门和香市如今的处境,的确是需要一些更加高端的资源,更加强硬的靠山。   迄今为止,积香宗仍然占据着开创道业的绝对优势,香市完全有能力成为和法宝业,丹药业同一等级的势力。   但是同一等级也并不意味着就真的能够平起平坐,别人展了那么多年积攒下的基业,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   金钱会的运作,其实更趋近于世俗商号的理念,依靠股份,分红这些维持彼此的关系,依附这个势力,仍有办法保持自己对香市的主导之权。   当年李柃之所以能够把香市从北霄岛上转移,展起吉祥坊的基业,也是运用了金钱大道所遵守的商业规则。   这些种种,千头万绪,很难一言说清究竟何去何从为好。   除了邀约之外,裴清光又谈到此间海盗之事。   “北海匪患,由来已久,短时间内想要肃清绝非容易之事,我还不知,你们这边如此积极推行此事,究竟是为了私仇还是公义?”   李柃沉吟一阵,道:“主要还是私仇吧,平心而论,眼下血鲨盗对我等最大的威胁在于血狮子之事,血鲨大当家若不为她复仇,难以保持自己威名,还有可能受到巴山君那边的压迫,而若我等不除血鲨大当家,同样难得安稳,既然迟早都会有一战,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公义倒是也有几分,毕竟打压黑市,同样对我等有利,倘使此间海晏河清,一切都安稳太平,也不用费那么大功夫保驾护航,沿岸城池和坊市也能投入更大资粮在展上面。”   裴清光听到李柃的话,不由笑道:“你倒是坦诚,此番就打着了结前账的旗号去做吧,血狮子曾经劫掠你们的货船,也掌握着不少秘密,许多当地势力颇为忌惮,正好借此机会揭过去。   其实总会看这边的形势也早糟心透了,只是一时未能下定决心整肃,如若你们自己能够行动起来,总会也会支持的。   至于沿岸城池和坊市,各方为自身之故,或有可能投入展,但却不会有丝毫好处落在散修头上,财侣法地的矛盾始终还在那里。   等到贫者愈贫,富者愈富,迟早又会有新的草莽高手铤而走险,到那时候,同样会有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豪强选择暗中资助,助其展壮大,然后又成祸患,不过那起码也得是几百上千年的事情了。”   尚长老被裴清光这一番话说得极不自在,下意识道:“裴长老……”   裴清光摆了摆手:“不必多言,我知你对这些状况无能为力,也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裴清光此言,着实令得李柃大为惊讶,但细想之下,却又确实有几分道理。   血鲨盗那么难对付,并不是没有缘由的,甚至除掉了血鲨盗,也并不意味着海盗绝迹。   等到裴清光离开之后,李柃不由得道:“尚长老,这位裴长老……好像对于我等的联合剿匪之事颇为悲观啊。”   尚长老道:“你有所不知,这位裴长老当年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物,在地面上干了不少实事,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海盗们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始终都是老样子。”   “哦?是吗?”李柃若有所思。   但无论如何,打击血鲨盗这件事情,总是要去做的。   李柃借着自己晋升结丹的庆典与各方筹谋,积极响应北霄岛剿杀海盗的号召,促成“斩鲨联盟”的成立。   这并非是拥有实体的组织或者势力,而是各方同气连枝,同仇敌忾的剿匪联盟,共同出钱出力,招兵买马,筹办一支拥有着数名结丹高手,数十筑基高手的精锐队伍,随时准备应付大战。   与此同时,各方势力都被动起来,源源不断提供事关血鲨盗动向的情报。   先就在坊间和草莽江湖剪除其羽翼,打击耳目。   短短几个月间,斩鲨联盟接连出击,成效甚大。   又到年底,血鲨盗新任十当家和原六当家胖头鱼被剿,五当家老财的真实身份也被起底,岸上势力拔了个底朝天。   李柃作为促成联盟的元老之一,出钱出力,运筹帷幄,着实做了不少实事,但他暂时还顾不上那些争锋,因这几个月间,都在忙着巩固自身修为和打造属于自己的法宝装备。   一时间,却竟现,自己除了天赋异禀,竟似还没有几样真正强力的神通,也没有足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杀招,实在难当强者之名。   这固然有自身底蕴尚浅,新晋结丹未来得及顾上这些的原因,更多也是香道原本就并非杀伐征战之道,他新晋结丹,方才将此道推及至结丹,尚未来得及演绎出法门道术。   “诸道之兴,有术而后有法,有法而后有道,往往都是各方修士无意之中现或者明了种种法术法门,将其总结,归纳起来,引申道义,而后才有兴起之象。   好比器道,最初巫觋时代,世间哪里有什么炼器之说,各种法宝也往往都是先天灵宝,道器法宝之流,乃是天地所生,大道所赐。   后有修士效仿大能高手手中之物,炼制出种种法宝,法器,又再将这些手法归纳总结,方才成道。   也是由于其来源过于广泛,造成流派众多,法门不一的现象,才有如今格局。   但是香道不同,此世原本就没有什么借香证道的大能者,因我天赋异禀之故,始得道蕴,又借鉴万煞化毒功之法创造众妙化香诀,然后依仿元婴层次法术,创造逆风之香,香神观想之法,才得熏香入味,筑基法门……   但是就连我自己结丹,都还是借丹道三宝而成呢!”   如此一想,李柃不禁有些汗颜,感觉自己这个香祖实在当得太不称职。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自己还只是个一百三十岁的孩子呢。   而且此前为了展香道,要先从基业做起,也实在顾不上那么多明创造的事情,更不可能轻松推导什么结丹之法,那样难度太大了。   君不见器道是历经千百万年,无数能人志士一代代累积才兴起,香道如今只得自己一人,能够做到这地步,实在都足以自傲。   但李柃不可能就这么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痛定思痛,考虑一番之后,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此间事了,我要退位让贤,不当这个宗主了!”   “你不当宗主了,那做什么?”最先得知李柃这一决定的是慕青丝,不由得有些惊讶。   李柃道:“就如过去所定,功成身退,以太上长老身份专心参玄悟道,推动道途展!”   推动道途展,着实是一件很虚的事情,但李柃已经把实事做得差不多,也的确是时候该务虚,同时也是斩断势力因果了。   慕青丝闻言,先是迟疑,后也释然。   “也是,这些年各弟子逐渐成长起来,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筑基名流了,把积香宗交给他们大可放心,不过你打算把这积香宗交给谁呢?”   李柃道:“按理说来,应是谁最成器,就交给谁,但我看重的并非一时的展,而是未来的前程,而且离膺等人各有基业,没有必要专门召回,还是让他们继续在外开疆拓土为妙。   如此一来,难免幼徒守业,也就是池英庭较为合适。”   说到这里,李柃忽的又道:“但是此子性格冷峻,并不是个适合当宗主的,其实我属意的继承人选还是聂英智,只可惜尚未筑基。”   慕青丝把李柃这些话听在耳中,也记在了心上,明白这两人都已经列入考察范围,将要进行持续数十年的观察和考验了。   正当此时,北海之中,一处远方的岛屿上,数十艘宝船齐聚,各自载着满满当当的财货与宝物而来。   这是血鲨盗的聚会,各当家船主,头目领尽皆响应二当家碧眼妖王的号召集结。   就在众人都以为,仍然无缘得见大当家时,海面忽的掀起滔天巨浪,似有庞然大物从深海之中浮出水面。 第386章 血鲨王出战   各条宝船上都有人镇守,很快就现了法阵的异常反应,岸上诸人也察觉到一股庞大无比的气机在迅接近,不由得纷纷转头,看了过去。   但见岸边波涛澎湃,忽然之间,如有海啸掀起,峰涌耸立。   一条全身血红的狰狞巨鲨如同鲸鱼出海,化鲲而翔,飞在了天空中。   这条鲨鱼拥有着足足六百余丈长的体型,头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瞳,组成螺旋状的图案,望之令人神迷,身上白色斑点浮现,如同星纹,正是传闻之中的北海强者,血鲨盗大当家,血鲨王!   此獠出身百目血星鲨一族,本为天生妖王,得幸通灵而化形,所以同时拥有着妖身和人身两种形态,此刻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妖身本体。   不久之后,血光一闪,化为丈许来高的彪形巨汉落了下来。   其人威武而雄壮,面容虽不俊朗,甚至还有如同腮孔的带状裂痕长在两侧,看起来狰狞而又可怖,但却充满着异样的魅力。   众人抬头仰望,尽皆露出崇慕与敬畏兼具的神色。   “参见大王!”   二当家碧眼妖王率众山呼。   “参见大王!”   其他人回过神,纷纷应和道。   “参见大王!”   众多大小妖修,海盗喽啰也振臂高呼,现场充满热烈的气氛。   血鲨王站在海崖上,双臂一振,斜向前方举起,声音传遍方圆十余里:“诸位,北霄岛近年以来接连戮害我部众弟兄,夺我宝船,咄咄逼人,此一恨也。   上次三当家亲征失利,陷于敌手,至今大仇未能得报,此二恨也。   推及至七十年前,北霄岛之战,多位当家陨落,助长敌人气焰,此三恨也!   我等下海为盗,原本就是为生计所迫,那些狗贼豪强占灵峰,据灵材,欺行霸市,巧取豪夺,还以正道身份示人,实乃欺世盗名之辈,此四恨也!   今闻北霄岛成立所谓斩鲨联盟,要铲除我等,大家说,能不能放任他们嚣张,得偿所愿?”   “不能!”众海盗怒吼。   “我等怀此愤恨,该不该以血还血,给他们惨痛教训?”   “应该!”众海盗再吼。   “那好!”血鲨王咧嘴而笑,露出邪魅狂狷的神情,豪迈的把手往下一压,道,“本座今日召你等来此,就是为了报复北霄岛,重振我血鲨盗威名的!本座将携本族部众亲自出手,让那些商会之人知晓惹怒我等的下场!”   “嚯!嚯!”   “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让北霄岛后悔!”   众海盗继续欢呼起来。   “本族部众吗?”沙滩上的人群之中,一名筑基境界的船主级头目表面上跟着欢呼喝彩,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北霄岛安排在此的细作,血鲨盗能够给北霄岛安排内鬼,北霄岛自然同样能够在血鲨盗里面掺沙子。   反正黑市白市原本就纠缠不清,各方势力之间分分合合也不足为奇,北霄岛财大势大,拉拢收买简直太简单了。   不久之后,这个消息就通过秘密渠道传向远方,很快到了斩鲨联盟的几位高层面前。   斩鲨联盟和北霄岛上的长老会人员重合度极高,众人干脆在平常商议商会诸事的议事堂中碰头,共同讨论这一最新情报。   “血鲨王的部众?”   李柃作为新晋结丹,在这里的座次靠前了许多,已经有资格参与到这样的紧急事态,不过他对此间的情况还不是太了解,甚至还不如一些年纪不过百岁,但却土生土长的当地世家之子。   对众人的紧张,他颇感疑惑,血鲨王的部众,不就是血鲨盗吗?   但突然,他又回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卷宗,恍然大悟。   原来大家紧张的并不是血鲨盗,而是血鲨王作为天生妖王,自己麾下所私有的本族势力!   那是大海之中的鲨鱼,甚至涵盖了多种鲨族妖修,以及与之关联的凶猛海兽!   血鲨王之所以称为血鲨王,这股势力不可忽略,他手底下有大把堪比炼气境界,甚至筑基境界的强悍战力,倾巢来袭,必将给整个北海带来深重的灾难!   尤其麻烦的是,当中涉及到了大量生灵的因果,若非同样以大军交战化解之,谁也无法独力承担剿杀它们的代价。   一名元婴大能或许有足够能力屠戮鲨族部众,但是由此而带来的连锁反应是相当可怕的,大海之中骤然少掉那么多的鲨鱼,将会造成许多其他种族的生存环境剧变,甚至使得成千上万个物种灭绝。   大修士上体天心下应人情,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去行这种恶事,甚至连斩血鲨王都要慎之又慎,除非对方明确犯在自己手上,否则宁可调兵遣将,任命诸多部属和兵马各行其是,把它转化成为物竞天择的自然竞争。   “北海富饶,养育鱼虾龟鳖,诸般水族无数,当中成妖者几有百亿之众,鲨族虽然是凌驾万族之上的强族,但也同样有百万之众。   更有那些尚未修炼成妖,不记在内的普通鲨鱼,在水中战力都堪比武者,异人高手!   人族能搏鲨斗鲸者,那绝对称得上是顶尖勇士,战斗力量比拟修士,更不要提,当中还有诸多异种!”   “是啊,一份普通修士程度的战力或许没有什么,但是成千上万的话,就堪称可观了,再有懂得修炼之法的妖修驱使,布阵,简直难以想象。”   “血鲨王麾下,那些妖修都有百万之众,普通鲨鱼更是不可胜数!尤其可怕的是,鲨鱼的繁衍能力也是相当强大的,平常保持种群数量,是靠自然界的食物来调节,一旦敞开了爆兵,直接就是无穷无尽!”   众人议论着,尽皆面露凝重之色。   北霄岛上的修士还是筑基和炼气境界的居多,各方世家,坊市也少有结丹坐镇,面对这种形势,说不惊慌都是骗人的。   也好在那些部众大多都是一些低阶生灵,也没有办法冲上岸来吃人,这才有对付得余地。   “必须尽快扩充各方戍卫力量,征召虾兵蟹将之流加以应对……”   根据北海的传统,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以妖治妖。   海洋中大族始终还是那些虾兵蟹将之流,他们虽然缺乏强者,但是数量还是很多的,一个氏族一个氏族的雇佣,只要出得起价钱要多少有多少。   “这个没有问题,那就暂先由各方自行负担,再根据战绩进行补贴吧,我们要激励有功势力,同时也要兼顾抚慰,倘若经受的是敌军主力袭击,非战之罪,同样要加以扶持。   至于偷奸耍滑,不战自败的,非但没有补贴,反而还要追究相应责任,力求做到赏罚分明……”   众位长老对北海情况也是心中有数,防范着过去相互推诿,导致战败的情况生。   “商会的挪移符要着实放到各位加盟高手手中,要充分挥挪移法阵的优势,联动防御……   各方拥有的资源,人脉,也尽量调动起来。”   ……   这边消息通传下去,血鲨盗部众已然蜂拥出动。   他们的动向暂未可知,但是距离北霄岛万余里外的数座大型坊市,立刻传来现鲨群的报告。   往来航线被这样的生灵占据,一旦落水,就会变得非常凶险。   那些鲨鱼之中似乎也暗藏着一些拥有智慧的妖兽级存在,隐隐监视着往来出入的宝船和高手动向。   又小半个月,就连九畹岛附近的海域都出现了大量鲨鱼聚集的情况,这种违逆自然规律的调动迁移,连凡民都察觉有些不对劲。   “最近海滩怎么封闭了,听说有人垂钓被鲨鱼咬了?”   “真是奇怪啊,好像越来越多海场,盐田都关张了。”   “鲨鱼有点儿多……它们不该是常在深水中的吗?”   大街小巷中,不时有人闲聊之中有所提及。   宗门基层予以否认:“大家不信谣,不传谣,什么鲨鱼聚集,根本没有的事情。”   但是实际上,都已经被通知了整备待战,各种法器宝衣,丹药灵材大量囤积,凡民工匠所能生产的最强之物,霹雳雷火弹等等更是不限量的敞开收购。   有门路的豪强,手中都会掌握这些战略性质的物资,积香宗在此底蕴略差,但是凭借三宝浮香丹之类的稀缺资源,同样能够交换到不少,就连过去曾经不对付的九灵门,都因缺乏强者镇守而主动示好,希望在战争期间获得一定庇护。   他们为炼丹的门派,手里大把烻药,硫磺,硝石,木炭……李柃自己门下的制香师也略懂合成之法,有能力将各种资源转化成为武器弹药。   平常多有合作往来的灵宝宗那边,更是提供大量神机弩,一窝蜂等法器宝具。   这些东西对付修士效果有限,但在战争之中,简直不要太好用,凡民扣动扳机,都能杀鲨猎鲸,万箭齐,同样能够对炼气境界造成有效杀伤。   在这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中,敌情骤现。   远方三万余里外,一座名为嵬兴岛的大型坊市所在地遭到了袭击。   血鲨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上6地,一通杀戮之后,屠灭百万之众,抢光杀光岸上一切。   同一天,另外几座周边坊市也遭到抢掠,但是血鲨盗并没有杀光他们,而是将其中的修士和凡民编入扈从,加以征用。   北海金钱大道盛行,可从来都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概念,那些人也是毫不犹豫的投降从贼,极大增长了血鲨盗的气焰。   接下来的几日,这些新编的扈从军就在血鲨盗各当家带领下攻打附近岛屿,表现得比贼人还要更加积极。   对此,北霄岛也只能保住控制区域人心不散,然后按照此前商定的那样,组织精锐人手猎杀海盗加以应对。   幸好商会动起来之后,各界高手层出不穷,还是着实给血鲨盗带来不小打击。   正当这时,李柃也在自己的九畹岛上接见几名新晋的筑基修士。   他们大多年纪三四十,五六十的模样,个个修为小成,登堂入室。   “拜见李前辈,素闻前辈开宗创业,一举成功,实乃北海百年以来白手起家之典范,如今得幸拜谒,实为有幸。”   “是呀,前辈之名如雷贯耳,我等久仰了。”   “听说李前辈广英雄帖,征召各路散修与草莽高手助阵剿匪,我等实在是义不容辞,李前辈但有需要我等效力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就是。”   “在下也一样,若能有用得上的地方,实乃我等之幸。”   他们可以说是从小就听着李柃的名声成长,因此自己筑基之后,仍然对其保持着必要的尊重。   更何况,如今李柃也已结丹。   李柃衣袖一摆,朗声大笑道:“各位小友客气了,来,都请坐。”   待得众人坐下之后,李柃又道:“值此时局危难,生灵涂炭之际,各位能够站出来协助我等共襄斩鲨大业,实乃高义,本座感激不尽。   我们积香宗中绝对不会让正义的同伴吃亏,凡加盟于此,纳为供奉,皆为商会贵客,此后可享各种优惠,另有法宝灵材若干资粮奉上,以资征战。”   他把调子定得很高,原本雇佣供奉的行为说成了是临危受命,解救万民生灵于水火,当中一些年轻后辈还没有丰富的阅历,不由自主便挺直身躯,热血激出来。   至于后续的那些许诺,也都是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足以成为他们修炼上进的阶梯。   座谈之后,朱利生单独领了此前一名看起来模样可人的女修来见。   “师尊,我想带淑芳觐见一下师娘……”   李柃欣慰点头:“你师娘在浮云台上,去吧。”   事实是这一帮后辈修士,已经多是自己弟子结交的人脉,草莽江湖之中大把人不得基业,也没有供奉名位,都等着趁机进入各方豪强的视线,成为其中一份子。   就在这时,李柃忽的心中一动,身影急闪,飞了出去,但见远方的海面上,白浪激涌,一排如同高墙的海浪在靠近。   这绝非自然所成之物,而是有巨大海兽在水底施展法术,兴风作浪。 第387章 声东击西   李柃目光所向,很快感受到了来自大海的阻隔,这无边水体是天然的壁障,孕育和保护着水中生存的诸物。   前方已经有其他修士反应过来,飞起在空中,举剑往海浪的前锋斩出剑气。   顿时便见水线分开,散向两旁。   但是其他地方仍然有海波一路向前推进,冲上了沙滩。   水墙蕴含着庞大的力量,直接将几条体型不小的血鲨送上6地。   它们都是拥有着修为在身的妖修,绝非寻常鱼类可比,当下跃起,驱御水元,如同飞毯托着自己一路从低空滑行向前,继续往里冲去。   此刻,另外一边,吉祥坊的南岸码头上,法阵被激。   护山大阵形成厚重的罡气墙壁,阻挡住了海啸的冲击,有好些丈许长的鲨鱼直接拍在上面,撞成肉酱。   强烈余波剧烈震动,一道道如同龟裂的纹路在空中浮现。   水是极佳的传导之物,海中巨兽庞大的力量,都可通过其释放出来,这就堪比有海中妖兽径直撞在了上面,造成的破坏不小。   被这股声势惊动,一些修士从里面飞了出来,尽皆面露惊容。   “得想办法除掉它们才行!”李柃心中思索着,传音道,“谁人熟悉水遁,下去瞧一瞧?”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真有两名恰好在此游历的筑基散修主动站了出来,抱拳说道:“李前辈,我等愿去。”   李柃道:“好,尽量小心。”   两名散修当即下去与妖兽大战一场,不久之后,浮出水面,提着个儒艮尸身出来,血迹染红一大片。   “幸不辱命,我等在水下现此獠,已经将其斩杀,但是仍有不少鲨鱼在四周游荡,似乎是些狼鲨。”   “居然就这么点敌人?”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李柃颇感意外,他还以为真有大军来袭呢。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了。   几乎是在短短小半个时辰内,方圆数千里,周边多个岛国,宗派山门相互通报,现类似的袭击。   血鲨盗当中也有兵法大家,手底下坐拥海族无数,更是把虚虚实实挥到了极致。   短时间内,谁也无法探究他们的真实意图,各家领更不敢轻易离开自己的势力,唯恐没有了自己镇守之后,立刻就遭惨重损失。   不过,斩鲨联盟原本就是为了应对这种被动局面而成立的,它的主旨在于北海一家,全盘统筹,拥有足够的机动力量去驰援各处地方。   像积香宗这样的势力,就算没有强者坐镇,单凭多年经营攒下的大阵,还有各种外物宝具,也是足以抵挡一时的,这是等到救援的窗口时机。   就算真的遭受惨重损失,只要作出过贡献,事后也能得到弥补,反之则要遭清算。   各家各派的筑基修士凑出来,再由分舵和总会分配结丹高手坐镇,确属一股不小的力量。   他们巡游在周边,见着敌方大妖或者海盗头目出现,立刻就是重拳出击。   如此一来,果真也斩杀数位妖将,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李柃同样参加了斩鲨联盟,服役出战由门下舒长生,池英庭二人代劳,外加捐钱捐物,以作策应。   凭着自己的一番运作,他把积香宗九畹岛列入重点防御的区域,短时间内足以高枕无忧。   但他仍然隐隐感觉有几分不安,莫名的预感始终萦绕在心头,意识到血鲨王有可能盯上了自己。   这倒跟血狮子之死无关,而是积香宗本身就是一个显眼目标。   随着李柃晋升,积香宗的势力也会越来越庞大,这就叫做树大招风。   思虑之中,李柃忽的感觉传讯灵符震动,掏出一看,是来自北霄岛的紧急通报。   西南方鄧沨岛遭到大批血鲨盗袭击,疑似血鲨王亲自出动!   血鲨盗果然采取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充分利用自己居无定所,不赖基业的优势,让斩鲨联盟摸不准他们主力所在。   与之对应的是各方豪强的势力,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先不说有什么高手,能召多少供奉,援兵,至少地理方位是确定的。   不一会儿,战报再来。   “这次是南方鹈泱岛!”   李柃皱着眉,一时无语。   又再过去大半个时辰,再一处地方遇袭。   频繁的袭扰让斩鲨联盟有些无所适从,尤其危险的,还是当中混杂着一些不是海盗的散修凑热闹,恰如此前坊市遇袭,各种散修趁火打劫,捞取一些好处。   那些人的心理不难猜测,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海盗也好,商会也罢,都是狗咬狗一嘴毛,他们只要自己得到好处就行,不会刻意去帮哪一方。   真要混乱起来,顾不上守卫商铺,灵矿之流,就会产生大量的烧杀抢掠,下海为盗。   海盗们正在有意无意的扰乱此间平稳安全的商业秩序,使得动荡混乱蔓延。   商会即便能够事后报复回去,也要徒耗不少力气,所以拿出资粮,宝具,各种机会来征募草莽高手,也有防范于未然的意思。   乱局当前,各方豪强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一毛不拔了,总要出些血,支付一些好处给草莽散修的。   要么让他们成为自家供奉,客卿,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下海为盗,本质上还是资粮的分配问题。   这当中,尤其以新晋筑基为重中之重,毕竟成名高手早已得到重视,平常也喂饱了的,自然就会有几分体面,不会轻易下海。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找出血鲨王和那些当家头目的真身所在……”   商会之中,自然不乏明智之辈,也看出了隐忧。   但看出来没用,众人对此仍是一筹莫展:“血鲨王向来都善于隐藏自己,他可不是那种鲁莽冒进的蛮夫,一味只懂打杀。”   “是呀,如果他是那样的妖王,活不长的。”   就在这时,一名新调任的总会特使站了出来。   “众位莫急,我有办法。”   他名为黄路,乃是掌宝使裴清光一系的亲信。   和成雄那种仇长老麾下势力不同,他是真切站在北海分舵这一边,力主铲除海盗的,所以也肯出力。   众人好奇问道:“黄特使,敢问是何办法?”   黄路说道:“金钱通因果,我商会之中自有秘法,能够追踪大笔财富的流向,黄某不才,恰好通晓一些观风望气之术,能见宝气……   其实在此前鄧沨岛,鹈泱岛多地遇袭之时,我已经运用秘法,大致判断出其方位,再给我几天功夫,必定能够有所斩获!”   海盗们劫掠各地,并不单纯是为杀戮泄愤,总要有好处可捞。   而且这一趟走空,靡费甚巨,也不容易维持生计,的确要抢到足够多的财宝才行。   那些被劫走的财富都不可能立刻消化,也不会轻易沉淀到下层,为普通海盗所获取。   那么,还是得要专门腾出人手运往固定的地方加以分配。   众人闻言大喜,连忙道:“那可真是好极,还请黄长老尽快查明那些财宝的下落!”   黄路还真没有吹牛,又再过去几天,当真有了收获。   他大致判断出,众多被劫掠的东西都在往北霄岛二万余里之外的一处地方。   查阅地图可知,那里是开巢坊的附近。   “开巢坊……”   商会众人得知,又惊又怒,这个是原来就与海盗过从甚密的势力。   “怎么至今仍然藕断丝连!”   这要是换成男女的关系,那就是北霄岛又绿了。   北霄岛上也有开巢坊的豪强代表,慌忙表示道:“众位长老明察,我们早已经不和海盗往来了,他们或许是在附近的秘密黑市聚集!”   “哼,到时候究竟怎么回事,自见分晓!我劝大家好自为之!”   不过,大家早都已经习惯了,分舵高层威胁之后,还是急遣数名结丹高手,十余筑基修士以一次性的挪移符箓传送过去。   北霄岛附近的豪强们则是留居附近镇守,以防不测。   短短数个时辰后,捷报传来,他们奇袭开巢坊附近荒岛,成功击沉三艘海盗宝船,缴获船只,财货若干,几乎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斩鲨联盟高手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留在那一带镇守的是血鲨盗当中的八当家,九当家,这已经是最近数十年间崛起的后辈了,修为有限得紧,几乎无法阻挡。   可在庆贺的时候,一个更大的疑惑却又生了出来。   劫掠到的财富都没有人在镇守,血鲨盗的主力究竟在那里,做着些什么?   李柃从战报得知这些内情之后,心中那种隐隐的感觉愈来愈盛了,正待提醒些什么,忽的听到门下弟子慌忙传报,说是襄台岛周围海域被血色浓雾所笼罩,血鲨盗二当家碧眼妖王的旗舰出现在那边。   此岛正是李柃门下大弟子离膺自立门户的所在,是一座位格略逊九畹岛,但是面积大上多倍的下品福地。   没有想到,也成为了血鲨盗盯上的目标。   守护香道基业,李柃责无旁贷,当然是第一时间赶过去。   他也不忘求援,召来北霄岛的关注,但是黄路等人被调开,短时间内并无办法轻松赶回,北霄岛自己也要留人镇守,提防不测,短时间内,能够派遣的人极其有限。   可以说,血鲨盗是用排名靠后的两大当家吸引了北霄岛的注意,换取这次的袭击机会。   当李柃赶到襄台岛附近的时候,现漫漫水元形成了重峦叠嶂,如同洞天世界将其困了起来,果真是血雾漫天。   这是一个围点打援的计策,但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只要李柃和北霄岛的援军不来,二当家碧眼妖王就会把伪攻转变成为真打,屠戮此岛的一切。   可正当李柃想要迎战的时候,却又现,碧眼妖王和血鲨王都不在此,只有几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屃鱼妖和血鲨妖,都是大妖修为,就连为的一条鱼头人身的老鲶鱼都只是大妖巅峰,并未达到妖王的境界。   他嘎嘎怪笑着,一副深居大海,不认识李柃的模样:“大王神机妙算,果真有人族的修士送上门来了,小的们,给俺架起锅来,烧好开水,准备烹人咯!”   “就是你们在此布阵,虚张声势?碧眼妖王和血鲨王去哪里了?”李柃沉声问道。   “俺为何要告诉你?”老鲶鱼嘎嘎怪笑,觉得这人类简直有病。   但片刻之后,在其见鬼般的惊恐眼神之中,一尊高达千丈,如同山峰的巨人之身凭空而现。   李柃施展法相变化,还特意运用血肉道果的大小如意之法加以伪装,展现出了自己的三头八臂少年相。   庞盛气血连同着倍化法则鼓涨声势,催动四百年修为化作一千六百年,更有异香纷呈,弥漫天地,凝聚出了同样上千丈长的刀枪剑戟。   轰隆!   长戟所向,波倾浪覆,堪比结丹后期的恐怖力量横扫而过,瞬间击飞一大片。   老鲶鱼震惊无比:“这竟然是结丹修士!”   实战之中,敌人可不会明明白白告诉你自己是什么修为实力,全都得靠自己眼色和经验去判断。   但如此恐怖的气血和声势,傻子都能看得出,这是结丹境界。   筑基唯一能够抵抗结丹的机会,就是组成战阵,采用合击之法。   他们既然敢在此间活动,自然也少不得相应法门,但李柃变化出巨人身,就是为了击破其法阵,转眼功夫连击多重屏障,将一切阵基和大阵节点打得纷纷破碎。   老鲶鱼还来不及合阵,就重重摔落在水面,狂喷鲜血。   他哭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李柃冷笑:“现在知道为何要告诉本座了?”   “俺错了,高人饶命,只要饶我一命,我什么都招,我们大王跑到北霄岛去了,还有那个碧眼贼,他去进攻甚么九畹岛了!”   “嗯?”李柃微怔。   费了一番功夫,撕裂大阵,从里面出来,果然接到妻子报讯,九畹岛外出现了一些异常的动静。   有战舰和鲨群接近,正作势欲攻。   虚虚实实,总有见真章的时候,看来这次是假不了了。   “二当家可能在那里,你千万小心!”   李柃叮嘱一声,开始往回赶去。 第388章 意外的援兵   九畹岛外,茫茫海面上,足足一十八艘宝船列阵逼近,为的是两艘百余丈长的鳇级战舰,其中一艘是血鲨盗二当家的座驾,另外一艘则是三当家留下的遗产。   二当家碧眼妖王抱胸站在自己的玄色水云旗下,魁梧身躯如同铁塔伫立。   “九畹岛……”   他口中轻声自语着,忽的想起一些事情。   “这里的李柃,跟那件事情脱不了干系,没有想到,竟然就这么晋升了!”   碧眼妖王身边,一名炼气境界模样的人修道:“二当家,那人就算结丹,也只不过是个新晋的,您此番出手,必定可以手到擒来。”   碧眼妖王闻言,嗤笑一声,很有自知之明道:“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他作出这种判断的依据并非知晓李柃实力,而是对北海修仙界的了解。   “北海人修惜命重财,既知自己新晋,肯定不会轻易出阵与我大战的,想要抓住他,那就非得攻破九畹岛不可。   这些豪强的山门势力,一个个都硬得像是乌龟壳,若不买通内鬼策应,想要敲开还真不容易,更何况,里面的人也有可能寻得机会逃跑。”   人修道:“那倒也是,不过听说积香宗富庶,我们这些年间忌惮他幕后势力,一直都未曾真正来劫过他们,没有想到,三当家一来,就出了事……”   听到这话,二当家面色微沉。   “至今我都还闹不明白,三当家究竟怎么死的,可能和七十年前那场围猎有关,也有可能和刚死不久的黄云真人有关……   这次除了劫掠九畹岛之外,就是为了探明虚实的,巴山君那边,总要给个交代才行。”   说话之间,近海的码头堤岸已然肉眼可见,碧眼妖王咧开嘴,似笑非笑,招呼道:“小的们,给我轰!先打出点儿声势来!”   甲板上诸人哄然应诺,搬来几台数尺大小,如同床弩的神机弩,点燃火箭,咻咻咻咻的声音响起,一阵阵神火飞鸦轰然朝前飞了出去。   “不能让那些海盗嚣张,我们也还击!”   码头上,负责守卫的护法堂人迅响应,也摆出各种机弩法器,朝远处的船只还击。   这些机械火器之流虽是凡人工匠所作,难当大任,但运用上了一些灵材宝矿,还是拥有着可观的强度,单只看那些火箭的射和威力,都堪比一柄柄的飞剑,还拥有着雷火霹雳的爆炸攻击,效果犹胜炼气修士正常打出的掌心雷。   期间有修士参与其中,也以惊人膂力投射大量霹雳子,不时落在旗舰附近的海面,炸起阵阵水花,偶或有正中护罡,也出惊人声响。   不过这一切,终究还是在碧眼妖王亲自出战之后变得毫无意义。   他自恃神勇,上来就是一掌隔空拍出,浩瀚水元凝炼清波,铺天盖地般的从天而降。   顿时间,激流拍岸,恐怖巨力震得笼罩山门的大阵都当场龟裂,阵阵异香从中泄露。   积香宗的山门像是一个大型的香炉,内里罡元流转,界壁阻隔,拥有着保持一方香韵的妙用,异香外泄,已然是在空中显现出裂缝。   幸而灵光一闪,那些裂缝很快又当场消隐不见。   它们被倒转乾坤的禁制挪移到了别处,如同可替换的瓦片,顶上空中的破裂之处。   大阵表面积非常之大,可供轮转的瓦片数量亦不少,即便是碧眼妖王这般的高手都难在短时间内将其攻破。   毕竟……积香宗这边暂时还没有内鬼,想要开阵,非得真刀实枪硬拼硬耗不可。   但是碧眼妖王也非不知变通,很快,他就改变策略,召来身后鳇级旗舰,震天巨响之中,火力全开,与自身攻击相互配合着重新攻了上去。   与此同时,码头边上也有巨浪涌起,数千虾兵蟹将在海水的托举之下往岸上冲锋,很快就和积香宗雇佣的军团站成一团。   这些虾兵蟹将之流都是海中的大族,一个个形体似人,拥有着三五百斤以计的力量,但并非每一方都拥有足够精锐的武器和良好的纪律。   这个时候物种相同,比拼的就是看各自的武器装备和训练程度了。   积香宗所雇用的是专门给人类打工的职业妖兵,天天吃饱了就是训练,巡逻,也有家人老小在岸上生活,享受着宗门的供奉,因此战法,武器,纪律种种都有保障。   反观海盗们驱赶的虾兵蟹将,基本上都是靠着武力从各处掳掠而来,当成炮灰来使用。   也有一些是自愿下海为盗的,打顺风仗的时候异常勇猛,但是碰到硬点子就得当场歇菜。   果不其然,面对积香宗的雇佣妖兵,海盗们是半点便宜都没占着,留下几百具尸体就仓皇逃了回去。   但积香宗也不是毫无损,一番激战之后,还是产生了数十死伤。   “跑什么,给我再冲一次,若是攻不上去,你们就通通都当大军口粮!”碧眼妖王叫嚣着,非常不满意。   海中浮现出几条巨大的血鲨,鱼鳍浮出海面,飞快游弋起来。   虾兵蟹将们看到,露出畏惧的神情,士气崩溃得更快了。   但没有办法,不想喂鲨鱼的话,就只能往岸上冲。   这个时候,碧眼妖王也开始指挥着一些妖兽和妖修协同作战。   他们跟那些普通妖兵混杂在一起,尽量看准关键之处进行攻击,不一会就破坏了几台架在高处的神机弩,也击伤了几名护法堂的弟子。   几名筑基境的海盗趁机冲了进去,但却现眼前景物一转,瞬间陷入香雾迷阵。   “涂镬,该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了,想要戴罪立功,就给我平了这积香宗。”   碧眼妖王面上连丝毫波澜都没有,平静传音道。   涂镬和其他几名三当家船上的筑基修士闻言苦笑,这些时日,他们日子可不算太好过。   毕竟三当家血狮子都已经死了,他们这些人却还活着,始终容易被人说闲话。   但是没有人真心愿意给血狮子陪葬,为了脱离困境,说不得只能听从命令拼一把了。   “二当家,你就放心好了,看我们的吧。”   这些人修为高深,实力强横,在筑基境界之中绝对称得上是一流的好手,当下策动战舰,趁着战事正紧,从另外一边的侧翼绕了过去。   那里地形陡峭,山崖高耸,是凡民不易部署机弩和火炮的地方,凡间的征战,一般都不会将其作为战场。   但这等天然的险要在一帮炼气境,筑基境修士面前根本就不存在。   涂镬这些人稍加抵挡,法阵的禁空禁制便如同虚设,无力阻挡其攀援飞跃,其他炼气修士也紧随其后,分成数路登了上去。   “他们的筑基修士太多了,大阵功能有限,没法堵住所有漏洞啊!”   “慕夫人,有些不太妙……宗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灵峰上,议事大殿中,慕青丝一身宝衣,仗剑而坐,柔美的面庞上罕见的显现几分冷厉。   闵莲和最近这些年间新添的几名供奉,长老无一缺席,尽皆在此参谋。   但私下里商量,却又现,敌人来势汹汹,倘若没有宗主这般的结丹高手赶回来,还真难以抵挡。   “前几日的那几座岛,就是被大群高手齐齐进攻压垮的,若是宗主没有那么快赶回来的话,本宗山门危矣。”   “或许,只能缩小阵势,只保护内门范围之内……”   慕青丝沉吟片刻,道:“不可,一旦缩小阵势,相当于把山下吉祥坊和众多凡民百姓和外门弟子丢给海盗!   虽说只要有筑基在,宗门很快就能重建,但如此之为,实属背弃,到时候,我等还有何面目统御宗门?”   闵莲道:“那就只能多多利用妖族和外籍供奉了……”   她说得有些隐晦,但大家都听明白了。   无非就是妖命不是命,多拉些炮灰上阵。   那些个客卿长老之流,也该是时候为宗门效力了。   几名已经进入决策层的筑基高手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说什么,反正送死的又不会是他们,筑基生命还是有些宝贵的,不会轻易被当成炮灰兑换掉。   更何况,自古以来就有个专门的说法,叫做应劫!   大能高手是不可能轻易屠戮万众的,那样沾染的因果太多了,就算是血鲨王这等不禁杀戮之人,其实也多是利用自己麾下部属。   那么,他们这些筑基长老也就只能利用炼气境,甚至凡民来杀戮。   “可是海盗之中也有不少筑基修士和大妖,那些不可能都由宗主应对,我们这些做长老的也得分担压力才行。”   闵莲话锋一转,却又说道。   慕青丝道:“闵长老所言极是,大家不要想着宗门有结丹坐镇就能高枕无忧,还需奋勇杀敌才行。”   众人只得道:“是。”   谈话间,敌军又再一次攻上堤岸,好几次传来险情,吉祥坊军民上下用命,仍然还是未能完全堵住缺口。   恰如洪水决堤,这个缺口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大,形势愈的紧张起来。   李柃赶在路上,闻讯也是无可奈何。   他还有小半刻才能抵达,对方动用多名筑基修士创造出来的机会,注定了能够赢得些许时间。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高处观望慕青丝忽的感觉身上法宝有异,神识探去,才现原来是当日分遗产所得的那张仙箓。   此物平常并无动静,看起来除了坚韧一些,就没有其他神异之处,但在此刻,似乎感受到了天地之间弥漫的杀机,隐隐现出几分灵光。   “怎么突然有感应了?”慕青丝疑惑将其掏出,神识探入其中,意外现,这上面原本模糊不清的字迹变得清晰起来。   “唵吽吽,三檀那韩难延干夷摄勑,起九天都火炎部灵灮天君……”   随着晦涩难明的意念涌过,天地之间光芒大盛。   其他宗门长老现异常,纷纷围了过来,惊奇道:“慕夫人,小心!”   慕青丝冷静道:“莫慌,这东西好像没有什么危险,且静观其变就是。”   片刻之后,灵符高高飞起,光芒通达天地,一道如同烈阳的光柱分开云层,径直投下。   它自九天云霄而来,贯穿了云幕,也贯穿了积香宗的护山大阵,辉煌之中,如同火焰的阳光照向四面八方,战场上厮杀的众人都感觉温度仿佛上升了几分。   “那是什么东西?”   海面上,血鲨盗们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去,就连碧眼妖王都忍不住投以关注。   突然之间,数十驾青铜打造的古朴战车在浑身洁白的天马拉动下疾驰而来。   他们似乎是凭空出现,穿越了虚空的障壁,转眼功夫,又见云层人影攒动,一尊尊铜盔铁甲灵光闪耀,刀枪剑指林立,充满着神圣和辉煌。   这般的场景,这样的身影,让人不由自主便在心中浮现出四个字。   天兵天将!   仙门自古以来就有天兵天将的传说,更有高人能够施展撒豆成兵之法,或得以自身气血变化万千。   但是正统的天兵天将乃是指香火神道修成的神人,最低限度也拥有堪比筑基的神魂资质,修为实力在炼气之上,筑基之下。   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兵马气势倒是唬人,就是不知拥有几分能耐。   就在碧眼妖王心中这么想的时候,忽的听闻鼓声如雷,号角长鸣,铜车天马呼啸而来。   转眼的功夫,船上普通海盗都能够以肉眼看清那些天兵天将的面貌了。   但见那些兵马肃穆威严,像是神像,而非活人更多一些,当他们靠近的时候,身上似乎有股烈焰熊熊燃烧,军阵俯冲,宛若千百火鸦坠地,凭空而现的白芒炽烈辉耀,晃得许多凡人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碧眼妖王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赶紧飞了起来,下一刻,便见恐怖烈炎在自己船上炸开,火借风势,转眼又冲向四面八方。   一波烈焰冲击,甲板清场,几乎所有炼气之下的凡民船工都被烧得干焦,真如风火天劫一般。   修士们也出现了不小的死伤,心理受到不小冲击。   但是那些天兵天将根本没有丝毫停歇,一个个身带焰光,火芒炽盛,齐齐杀向人群最密集的所在。 第389章 请神香 那些天兵天将战力不凡,结成战阵横冲直撞,更有堂皇军阵的力量,普通修士单打独斗或许还能跟他们过上几招,着实较量一番,但是同等数量完全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杀得人仰马翻。 尤其有人很快现,那些天兵天将竟然不是凡人那样拥有血肉之躯的存在,而是一种介于气体和固体之间的元气之身,上清灵炁凝炼道基,神魂之中尽显阳刚之意。 那是一种类似鬼灵,但却拥有着截然相反的阳性罡煞的神魂之躯,炽烈热焰取代了鬼怪之流的阴气,全力催动之下,杀伤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 好些海盗根本不用他们动手,直接就被火炉般的热议炙烤烫伤。 修士们也个个满头大汗,满脸难以置信。 “这,这是阳神……” “怎么可能?” “那些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帮助我们?” 慕青丝等人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虽然没有亲身感受到那些天兵天将的厉害,但却也同样现几分端倪。 “慕夫人,那是您召唤出来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吗?”钦天院的掌院看向慕青丝,不由满脸疑惑。 慕青丝道:“我确实也并不知情。” 心中却不由想起一件往事:“这有可能是天云宗的道兵。” 很久以前,慕青丝就已经有所听闻,天云宗正在暗中筹划一些征战四方的大计,当中涉及到以神道香火和王朝气运供奉的神道天兵。 等到去年老祖过世,都已经升级换代为皇朝气运,资粮更盛了。 大一统的玄洲,近百亿以计的人口,为其提供了浩瀚的愿力,一旦得以开神道,立刻就能化作煌煌大势,铸就道天地人一体的坚实根基! 以修仙界的观念来看,这些都是属于神魂之类的存在,但是仙分五品,天地人神鬼各有所属,若有大能高手和特别机缘相助,即便身死也能保留魂灵,拥有不同于凡民的境遇。 当中又因阴阳二气调和,成就不同道果,那种神道天兵便是介于鬼仙和神人之间的存在。 他们虽然已无肉身可证道果,但却也拥有着不同于寻常鬼灵的阳刚之气。 黄泉宗拥有拘役神魂,驱使鬼灵的神通法术,甚至能够开创冥界,造就幽冥地府,那么正道大宗,当然也拥有类似的手段。 不过他们不会去搞那些阴间的玩意,也不兴什么“但愿长眠不复醒,留作泉台冥中仙”,正道宗门所向往的始终是煌煌大道,退而求其次,也是成就天仙,长生逍遥。 那么即便身死,只要天寿未尽,魂灵不散,也有机会转修。 其中香火成神就是一条不错的康庄大道,最高可成神仙,这虽然称不上是最高品位的仙格,但是作为退而求其次的手段,也已经算是非常不错。 果然,不止慕青丝有所怀疑,几名积香宗的长老同样看出端倪。 “我观这些神人阳刚之气甚重,不像寻常阴煞炼体那样畏光畏火,甚至火焰都是从自身魂灵之中散……只能是神仙之流!” “不错,阳神天仙,未必能够达到……阴魂鬼怪,又不可能有这种表现。” 慕青丝心中其实已经认定这些存在的本质,但是心底马上就有更多疑惑生了出来。 “天云宗的道兵怎会来到此处?老祖她究竟什么时候留下的这后手?她不但阳寿已尽,就连天寿都已经消耗,应该不足以死而不僵,转修成神……”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慕青丝先就排除了老祖其实并没有真死,而是上了天庭成神的可能,毕竟老祖没能度过大劫,非但肉身根基的阳寿已尽,就连天地二魂都要溃灭,真正身死道消。 修士之命,常分天人,在天为道,在地为人。 若以物质不灭论的观点来看,一切种种阴阳灵气,物质能量,都是大道本源的显现,人生之前实为天地万物,可以是阴阳五行,种种存在,但是人生之后,就应四时五气变化凝炼身躯,投生为人。 这种形体是轮回论的来源,亦是物质世界之中,最为直观和容易为人所观察的存在,正是所谓的凡胎肉身。 人身有人寿,一般又称作阳寿,寿终正寝,也就是人死如灯灭。 彼时命魂丧尽,投生为人的缘分也丧失,人就会成鬼成魂,乃至消散无踪。 但是修士修三魂,凝七魄,即便肉身根基被毁,也不见得会真正死亡,那些修炼出了元婴,能够神魂出窍之人,更是足以脱离肉身道体而长存。 除此之外,鬼怪怨灵之流也能假托阴煞而炼形,借助一些灵气性质的东西构筑自己的阴身。 阴身阴神,一字之差,着实属于不同之物,但是彼此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等若是鬼魂的气态身。 这又是另外一种生命的形式了。 故而又有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的说法,一步步消亡,乃至真灵泯灭,真正道消。 修士大劫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并非寻常刀兵灾祸那样只加诸于物质形体的身躯,还作用于神魂,乃至于真灵! 而且除却阳寿之外,天地二魂也有各自寿命,天寿耗尽,即便能够侥幸转生,也只不过是物质大轮回之下,借由其他缘分和契机所产生的另外一个全新生灵罢了。 好比说人世如沙盘,物质如砂砾,无论在把沙子雕塑成为任何形体存在,最终都会散去,然后又再经由造化改造,塑造全新的个体。 焉知今人之身,是否有古人之物质?万物生灵,相生相杀,演绎的都只是天道的物质流转。 究及这些种种,就可知晓,这种天兵天将的本质意味着神道,意味着长生,意味着另外一条保障性质的退路。 但是,它并不属于老祖那样的有德修士。 老祖道龄三千余,作为结丹修士,已经活得够久了,即便成神,也未必能够活如此之久的。 此世神道不兴,普通神灵不得道果,只不过百年光景,若得各种灵根仙葩滋养,服丹炼气修炼,可多活千百年,但亦少有能够对抗天劫的。 除非,有人能够掌控天道意志,把神仙之流绑定在维护天道的位置上,从而得以豁免…… 慕青丝念及此处,忽的心中一惊,却是又想起另外一件重要之事。 “皇朝,神道,天庭……天道! 老祖究竟知道多少天云宗高层的谋划,在这盘棋局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妄自猜测无益,反而是疑惑更多,更加摸不着头脑。 但无论如何,这些天兵天将很能打是真,当中甚至出现十余名筑基境界的战力,仗着阳罡法身轻灵炽烈,又具有着气态的远胜固态的变化多端,着实把那些个海盗痛打了一番。 每当海盗之中的高手奋力起反击,就会现,他们像是火焰,又像是阳光,根本聚散无常,全无要害。 只有一些高手才能真正伤及他们元神,或以精神秘法直击,对抗其神性。 但是自身要害难免,对方手中兵刃袭来,还是不得不护持。 碧眼妖王恼羞成怒:“烦人的家伙!” 他不知道这些天兵天将来历,但却看得出来,放任他们在此,自己麾下肯定要大败。 这个时候,甚至就已经呈现出颓象。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当空一闪,突然潜至天兵面前,千余年的法力凭空卷向对方,当空拍成焰花。 又一摆手,身后巨浪掀起,如同水墙径直扑了过去。 轰隆! 百十天兵被冲散,战阵都缺了一角。 一道海水凝成,外形有些像是海豹的玄水灵兽身影钻了出来,高达三百余丈的身躯立在船只边,如同高楼广厦。 随着鱼鳍拍打,巨浪冲过宝船上方,将那些天兵天将都淋了个落汤鸡。 一时间,诸兵将如同被泼水的薪柴,身上气焰弱了下去。 “不好,这些天兵天将也不是对手?没有结丹坐镇,果真对付不了此獠。” 慕青丝等人看得心头紧张,不由自主叹息遗憾。 时下天庭未成,威信全无,也不大可能说什么下界修士一听到天兵天将到来就闻风丧胆。 跟修炼有成的修士交战起来,还得凭手中家伙。 “焚香供奉,助益他们重凝神躯!” 就在这时,李柃的传音忽的闪过。 慕青丝回头看去,现李柃正在从浮云台背后赶来。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这里是那仙箓神符……” “我都看到了。”李柃摆了摆手,镇定的气度感染着妻子,令其不由自主平静下来,“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老祖留下的天庭符信,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统兵,来此征战,又是公干或者私情……” 天云宗的谋划,黄云真人曾经告诉过李柃,多多少少也有些猜测。 如今百年过去,他们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李柃不得而知,但眼前这些天兵天将为神道修炼者却是确凿无疑的。 没有人比他更懂大粼江神,甚至他自己都在研究此道,多多少少有些心得。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香供神灵之说吗,神仙自天庭而来,与道天地人的格局息息相关,香火之中蕴含愿力,最为这种修炼者所受用。 或许,焚香供奉可以有助。” 说话之间,下方坊市中,巨大篝火已经燃了起来。 别处地方或许没有这么充足的条件,但吉祥坊是什么地方,积香宗又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香道的宗门,生产信灵香,生云香种种香品的大本营! 天下香道,自北海而兴,而北海香道,又看此间。 或许和其他道途相比,仍属方兴未艾,小道之中的小道,但是立马举办一场焚香盛会的能力绝对不缺。 这是其他宗门势力所不具备的条件。 紧接着,李柃下令道:“启动香韵流风大阵!” 九畹岛的主阵名唤九宫八卦混元大阵,主要提供常见的山门防护功能,但是阵中又有阵,乃是李柃与林箕等人合力所作的香韵流风大阵。 常有外来商旅称此间连空气都香甜,就是来源于此。 当这一大阵启动之时,积香宗上百年来连续焚香供香,借香炼气,借香养神所聚集的香魄如同流风四溢,很快充盈于天地。 这原本是要被敌人攻上岸后,作为最后防护手段来用的,亦或者是在周年节庆等等时间驱邪治病,加持增益。 但在此刻,它们很快就和坊中燃起的香烟相得益彰,催动亿万香魄丝缕,化作一股肉眼都可以见到的光芒向外照去。 李柃更是催动自身法力,施展乾坤借法,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被撬动,转化成为灵香。 他将以信灵香,玄台香,结愿香三种灵香为根本,有求必应香为辅佐,调制出一种全新香品。 以其感观,这种香魄气质和那些天兵天将身上所散出来的气味相近,那是一种炽热之中带着几许松柏清香,间杂沉香诸木的气味。 向来物质界有以形补形之说,香火神灵,或也有性味相近,能加融合的说法,这就叫做相似相溶。 “这种香品,就叫做请神香好了!” 李柃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为其赋予最后一味,乃是采集至空中散的香火愿力。 吉祥坊中生存着不少凡民百姓,他们都有求生的本能,得此天兵天将庇护,着实也产生了些许儿微弱信仰。 诚心供神,精神之中,自然而然就会散出这种东西。 顿时间,空中那些原本形体溃散的天兵天将精神一振,神躯再铸,重获新生! “嗯?真的有用?” 李柃自己也感觉大为震惊,但仔细想想,其实并不算意外。 大粼江神就是那样的,源自于吉祥坊的信仰远远不如玄辛国中的江神信仰历史悠久,本钱雄厚,但是愿力不够,香火来凑,借由此间香魄,以及助益精神挥的特性,还是可以将这种加持增益挥到极效的,这当中的原理,类似食香炼魂。 一时间,烟柱冲霄,炽烈气息上达于天,原本就如同通天大道的光柱更加炽盛了。 仿佛感受到其中的诚挚之意,虚空之中四道巨大如山的身影浮现,都是拥有着百丈法身,全身披挂,金光闪闪的天神。 他们的修为……都是结丹境! 第390章 替天行道   见此情状,碧眼妖王身躯剧震,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却是不由得破口大骂:“什么玩意!”   这神兵天降还玩上瘾了是吧?   四大天神拥有着截然不同于此前那些天兵天将的形态,他们已经不再是寻常的香火神灵,而是阳罡之身,伪法相。   这是一种堪比元婴位格的存在,以罡煞炼形,四大五常塑造形体,拥有着千变万化,大小如意的天赋神通。   李柃法相所经历的第二次蜕变,还比这种形态多出血肉道果,那是因为他非鬼非神,而是拥有肉身的人类修士,肉身同样有望证道,已然修炼至结丹境界。   相较于此,四大天神弱在不具这种肉身证道的条件,于物质世界的影响力始终有所缺陷,但是精神强度不弱,天生具备着与自身气质相对应的神通伟力,对相应的天地元气也有莫大的操持权柄。   如若说李柃的天赋神通是三倍化之的法则之力,那么他们就是元气之躯,施展起相应属性的法术事半而功倍。   但见其中第一位天神身形如桶,挺着个将军肚,肥硕而又强壮。   他所持武器分别是一柄形似铁锤之物,还有一根锥钉,尖端雷光闪烁,紫电游离,出令人头皮麻的滋滋声响,行动之中,竟然如蛇漂浮而起,化作实体化的雷光窜动不已。   第二位天神高大威猛,手持长枪,锋尖燃火,足足百丈高的化身如被赤炎笼罩,背后也似有层云霞织就的披风,火烧云般拖曳了数里。   这使得他经过的地方如同烈焰焚天,又似云霞万丈,耀目之极,光是站在那里都光芒闪闪,如同太阳般令凡人不敢直视。   第三位天神是个身形略小的女将,身形矫健,但也同样有百余丈高,手中持着巨大的角弓,周围飓风呼啸,灵蕴化作一缕缕的劲流来回旋转。   此风灵动而又机巧,一道道都如同具有智慧,精灵般守护在她的身侧,不时又似有顽皮经历驻足观望,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如烟的形迹。   第四位天神则是持剑操蛇的威严将军,全身上下有如同蛟龙的玄水黑蛇攀绕,望之令人生畏,剑刃寒霜凝结,通体晶莹,如同坚冰雕琢而成。   他所站立之处,阵阵寒流四溢,自然与周遭反应,结出风霜雨雪,下方的海面都似受到了影响,远方宝船上的海盗们也看得身躯都颤。   而当这些天神真正动手之后,更是水火风雷共鸣,行止之间,轰轰烈烈。   雷霆,天火,飓风,雨雾如同自然天灾袭来,充满着浩然的伟力。   轰隆隆!   顿时间,方圆数里天象大变。   碧眼妖王冲上去,抵挡在最前面,立刻清楚感受到了这些天神的强大,他们似乎受天地大道所钟,运用乾坤借法如同本能,各种大型法术不要钱的倾泻。   这已然是越了寻常结丹的范畴,举止之间,牵动天威,几如言出法随。   忽然,那名火焰天神趁碧眼妖王被牵扯注意,来到人群上方,背后披风所化的火烧云如同雨雾落下。   “啊!”   “着火了!”   “快跑呀!”   甲板上的海盗们纷纷惨叫起来,能够躲避的尽量躲避,不能的则直接被一肃而空。   不久之后,桅杆和帆布开始燃烧,即便是灵材铸造的桅杆,能抗大风大浪,同样着起火来。   那天神就像是一个太阳坠地,把方圆上千丈的水手之流和虾兵蟹将直接烧死了。   李柃见状,吃了一惊:“这么狠?”   闵莲和钦天院傅掌院,那些来投散修诸人看着,也眼皮直跳。   很少有修士愿意无端造就大量的杀戮,就算是那些邪魔外道之流,也只是崇奉能够以力破局,消解灾祸而已。   有足够好处,他们才会杀人夺宝,抽魂夺魄,杀戮本身并非完全没有任何代价。   但此刻,他的表现怎么看都像是有恃无恐,百无禁忌。   “这天神不怕杀戮过多,业力缠身?”   李柃看向空中,却见宇内澄清,无有恶业,空气中意外的没有散出什么难闻的烧骨臭。   “怎会如此?难道说,这些天神杀人不会沾染因果?”   强烈的火焰不仅灭杀了生命,就连那些杀孽,因果也一起烧蚀了,仿佛极致的高温熔炉,把杂质都焚烧殆尽。   烟雾,恶臭之流,本质上就是杂质,属于燃烧不完全的成分。   天道恒昌,有好生之德,也是为了维护生机的运转,才倾向于维持生的规律。   恶业本身也是旧时代,旧生命的残余,一切物质,精神参与轮回的流转,牵动整个物质流通的体系,才造成所谓的因果。   但若消灭个干干净净,还原成为最初的形态,连杂质也分解,却又可称是物极必反。   冥冥之中,更似有一股恢弘浩大,帮助其承担了向外展的牵连因果。   只有极其少量烧焦臭味如同香魄融入天神的阳罡之躯,但经香火熏洗,同样光明澄净,甚至还与阴阳变化,转变成为煞气,更助长其威严。   当李柃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猛的心中震惊。   “是了,天灾**,天灾**……   若是有些人死于天降灾劫,死于天罚,又称得上是什么因果?   杀人者罪,可是持有某种权柄,那就是替天行道!”   当结丹境界的存在尽情挥之时,周遭那些海盗喽啰和当家级头目立刻遭殃了。   他们方才经受猛烈阳煞炙烤,很快又见天雷降下,几艘宝船连甲板都被击穿。   那些宝船都是正经的大型法器,如同城楼堡垒般的存在,由此可见其中蕴含的威能之盛。   再过不久,又几艘船被大浪掀翻,跟随着水中无端出现的漩涡陷了下去。   就连筑基境界的涂镬等人也陷入了莫大的危机,一阵晕头转向之中,便见跟船只差不多大小的火焰天神竟然整个身躯都压在了上面。   轰隆!   波涛滚滚,连人带船陷入其中,下一刻,方圆数里一起蒸腾,水底之中传出如同阳光的烈芒。   此前有不少海盗落水,附近还有鲨鱼见血,聚集过来巡弋,一下就直接被煮熟。   即便是那些拥有一定修为的妖兽,也被滚水烫到,惊慌失措逃跑。   碧眼妖王虚晃一招,抽身避开飓风天神的攻击,转头就看到了这焚山煮海的一幕。   他心头剧痛,仿佛在滴血。   那可是成千上万的精锐部属,甚至还有许多能够出去拉人,展船队的骨干。   竟然片刻功夫就全完了!   李柃等人却是看得大为痛快,他虽然没有亲自出手,但见如此一幕,也真个酣畅淋漓。   “好!不愧是天神,斩妖除魔,百无禁忌!”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碧眼妖王心中狠,举掌擎天,作出了一个如同托举的架势。   天赋的神通使得他号召水元,汹涌力量与坎水天神争夺权能。   法力流转之下,一团上百丈的海水被抽出,进而不断压缩,变小,以不可思议的虚空之能涌向一点。   常人都知,水是极难压缩的,但他在此一刻却把方圆上百丈的巨大水球都凝炼成为了拳头大小,庞大海水凝成丹形,拥有千亿均之重。   如同沉重而又凝炼之物,非**力者不能撼动。   碧眼妖王在此展现出来的是天生的控水之能,无端削减了许多重量,使之漂浮起来,如同弹丸朝前方轰去。   但他以神通抵消的重量,于外人而言并未消失,转瞬之间,化作巨大力量。   坎水天神被撞得身躯剧震,百丈化身倒飞而出,飓风天神狂澜呼啸,虚无的风躯都难完全抵消其撞击,雷霆天神也难接此招,径直飞退百余丈,仍然还是一个踉跄,跌落云层。   最终,这颗水球追上火焰天神,猛然炸开,恐怖威能由内而外向外扩张。   这本质上是虚空的膨胀,寻常物质无法抵挡,就连神躯也在瞬间消失大半,当场身负重伤。   然而就在众人为这些天神担忧之际,天地元气席卷,种种水火风雷凝聚,很快恢复过来。   他们已然不是凡胎肉身,失去肉身证道可能之余,却是获得了变化无常的特性。   这自然是有利也有弊,但在此,展现出来的是有利的一面。   他们只要阳神不灭,身躯就不死,相当于拥有着浩瀚无穷的生命力。   不但这四大天神,就连许多此前被击溃,被斩杀的天兵天将也在漫天金芒之中重生。   积香宗的法域催着香韵流风,无形之中,形成了类似神国法域的存在,为其提供着可以尽情恢复的本钱。   “是了,正如纯水不能结冰,这种天神的神魂毕竟不是真正的阳神,不可能虚空复生,必须假托于物才能炼形。   香火愿力既有形核之用,又有助益精神的妙用,对他们拥有极大裨益。   这大概就相当于物质界中,凡人肉身所能吸收的气血,彼此之间的反应甚至更为活跃,短时间内就能立竿见影!”   李柃看着这一幕,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下令道:“再加薪柴,供香礼敬!”   “传宗主令,再加薪柴,供香礼敬!”   众多执事弟子把命令传了下去。   积香宗的焚香盛会举办了上百年,此世天下,还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熟练这一套。   得此指令,更多库存的信灵香,生云香,结愿香,玄台香种种焚燃,冲天香阵弥漫百里,果真使得那些受伤天神更加神勇。   他们当真拥有不死之身,而且都能在香火愿力的供应之下加恢复。   “咚!”   “咚!”   “咚咚咚……”   战鼓擂响,诸将列阵,所展现出来的声威,甚至比一开始现身还要更加庞盛。   碧眼妖王带着惊疑招架好一阵,忽的见罡锋破甲,直接将整个身躯都击向海面。   火焰天神长枪扎下,如同实质的化影重重轰击,打得他吐血重伤。   碧眼妖王可没有如那些天神一般的恢复能力,当下急退,顺势化作水流想要潜走。   可其他天神并没有闲着,马上又是雷霆闪击轰炸,激起浪花阵阵,顺带把大群刚刚逃脱滚烫海水的鲨鱼又杀了个通透。   坎水天神觅准机会,伸手一招,掀起巨浪将碧眼妖王抬了上来,剑气如霜,将其冻结在巨大的冰晶之内。   下一刻,这颗冰晶炸裂,碧眼妖王五脏六腑俱皆剧震,身躯如同破布袋般被重重抛向高空。   他……被杀了!   李柃看得眼皮猛然一跳,这些天神论单打独斗,或许都是和血狮子差不多的水准,但是加起来远比碧眼妖王更强,乃是货真价实的结丹中后期修为。   “这些天神应该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堪比阳神的不死之身非常难缠,即便是我,恐怕也只能击退一时,再以剥夺香魄之法阻碍重聚……”   但他来不及多想,就忽的见几名天神朝自己这边飞来。   李柃收敛思绪,连忙迎了上去,面露笑容道:“多谢诸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诸位究竟是何方神圣,若能告知仙乡何处,他日必定登门致谢……”   那火焰天神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我等来此,也只不过是奉命而行,原本只是要帮你们守住山门,免得为此间海盗所劫掠的,没想你们所供灵香有用,竟能助益我等恢复,果真不愧是灵香匠户。”   “灵香匠户是天云宗的说法,他们果真是天云宗人!”慕青丝来到李柃身边,暗中提醒道。   李柃暗暗点头,他也听出来了。   或许意识到言多必失,那火焰天神忽的沉默下来。   李柃尝试探问道:“诸位远道而来,不知可否降下法驾,待我等摆宴款待。”   神仙也是一样的嘛,吃吃喝喝,就套出话来了。   四名天神面面相觑,神色有些莫名古怪,不大习惯这一套。   雷霆天神道:“我等差不多该走了,今后若无事情,不要随便动用那张符箓。”   说罢,急匆匆转身就走,似乎言拙无话一般。   其他天兵天将这时候也6续如烟似雾的飘散,李柃忽的眼神微变,因为他嗅到了几分自家返魂香的气味! 第391章 他死于天劫 “若无事情不要随便动用,那就是说有事情可以随便动用咯?” 正当李柃和慕青丝陷入沉思,猜测对方来历和身份的时候,闵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凑趣说了句。 她也听到了雷霆天神留下的告诫。 “怎能这么说。”慕青丝有些哭笑不得。 闵莲道:“那不明摆着的嘛,这些神人与您二位相识,或者是有什么大人物在照拂,不用白不用。” 李柃和慕青丝对望一眼,心里其实也有些认同,说不定是老祖留下的情分。 不过闵莲的说法未免也太直白了,这人生于北海长于北海,果真深谙金钱大道的白嫖法门。 闵长老你变了,你百年前做商会执事的时候谨小慎微,兢兢业业的,现在就整天想着占人家便宜。 李柃含糊道:“此间内情,你有所不知,还是不要太指望这些神仙为好。” “请神之法从来不难,一句话,上面有人而已,什么口诀,仪式,都是走形式……”几名宗内长老走了过来,亦是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大大咧咧道,“宗主,夫人,他们一定是跟你们熟悉的神道修士吧,但不知道是何来历,归何人节制? 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跟他们说说,以后多响应我等召请,也省得雇佣那些虾兵蟹将,草莽散修那么麻烦了,我们积香宗直接用天神和天兵天将来守护,说不定还能省一大笔开支呢!” 又来一群白嫖怪,李柃训斥道:“胡言乱语!那些神将位比结丹,岂是等闲能够驱使得动的?而且求人不如求己,宗门安危,始终还是要靠自己。” 说到这个,李柃也有些不满了:“我怎么见着来到这里之后,形势并不太妙,宗内不是已经留下了香阵和诸多对敌之法吗?还有宗门供养的诸位客卿长老,对付不了碧眼妖王也就算了,何以连那些虾兵蟹将跟筑基境界的海盗头目都能冲杀上来。” 几名长老连忙叫屈道:“宗主,并非我等不用命,实在是兵凶战危,不及运用呀。” 也有人道:“他们并没有攻上岸来,如若攻上来,我们便将燃起无胜香,再以龙火香召唤护宗香神以策应。” “是啊,倘若再有血鲨盗攻来,我等定然竭尽全力守卫宗门!” 他们这次没有派上什么大用场,风头都被那些天兵天将抢光了,但自认为据阵防守还是有几分优势的,恨不得能够再厮杀一场,在宗主面前大显身手。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正当这时,天空中一道符箓飘飘然落了下来,正是此前慕青丝所用的仙箓神符。 原本以为这东西并没有什么用处,但却没有想到,竟似与虚空之中的某些存在拥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看来得找个机会给罗师叔祖去信,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她珍而重之的将其收好,再不当做等闲法器来看待。 李柃道:“算了,先不说这些,还是看看那血鲨盗的二当家现在如何了吧。” 慕青丝道:“我方才见他落入水中,好像不见了身影,也不知道究竟死了没有。” “这个可难说。”李柃神色凝重道,“结丹修士没有那么容易死,虽说对付他的也是结丹,但若一时大意的话,还是有可能被其假死逃生的!” 当下召集客卿门人,吩咐道:“来些能飞的,跟我到海中搜寻碧眼妖王下落,那等高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给他潜伏在侧,养伤窥伺的机会。” 众人闻言,尽皆应道:“是!” 不久之后,众人分好任务,各自留居岛上,坐镇警戒,或者跟随李柃一起到海中撒网搜寻。 战后残余的一些扫尾诸事,同样也开始进行。 此战之中,那些天兵天将们斩杀海盗数万以计,大部分落在海中喂了鲨鱼,端的是尸骨无存,而后那些鲨鱼又被火焰天神扑在水中煮熟,诸多鱼虾死尸堆积如山,形成了惨烈无比的场面。 众人出海之后,看到的就是许多大小鱼虾翻白,躺在水色随波逐流的场面。 不计其数的鱼虾密密麻麻的堆积,有些被打上岸来,堆满整个沙滩,就连东侧,南侧的两个码头上,也飘漂满了尸体,更有一些战船废墟之类的被打过来。 但在有人愁之际,也有人欢天喜地,如同过年般狂欢。 “快来看呐,好大的鱼!” “我的天,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等巨鲨,这头,这身子,起码得有一个房子大了吧!” “这算什么,快看那边,起码也有三个房子大!” “好家伙!好家伙!我又看到了一个更大的!” “快来瞧瞧,我现了什么,一条煮熟的大龙虾,乖乖隆地咚,这莫不是成精了吧,比老子都腰身都粗!” 这大龙虾乃是海中的灵蕴生物,被开水煮熟之后,散着奇异的味道。 当下就有人忍不住把这大龙虾砸开外壳,去掉头尾,大快朵颐起来。 “唔,真香!” 有一些大胆的民众尝到了甜头,竟然划着舢板前往海中捕捞这些鱼虾尸体,大批大批的往岸上搬,宗门的护卫拦都拦不住。 这基本上就是水煮活鱼,尚有几斤肉食可寻。 “怎么能饿成这样。” 李柃看了,无奈摇头,告诫自己门下修士:“如此之多的尸体不可随意堆放,也不可贸然食用,还是找些人去劝导吧,此外,尽快准备除疫,广施灵雨所需,到时候要再焚香驱邪,防止灾害。” 凡民都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如此之多的鱼虾尸体在海中浸泡,不少会被打上岸来,到时候堆积如山,很快就腐烂臭了。 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废墟,必须尽快清理出来才行,要不然积香宗的船只都无法通行了。 至于白嫖这么多肉食的行为,李柃是真的有几分膈应,那些大多都没有经过宰杀和清理啊。 一名来自百味门的内门弟子建议道:“宗主,我看那些凡民百姓们捞取这些东西也好,多少能够增加一些肉食,得以改善生活,当中甚至有不少妖兽之流,能增益气血,进补修身,只要以百味香诸物调和腌制就可。 此前洛英师姐就曾致力于改良百味香,已经尽可能将其成本降低,还研制出了号称五灵香的烹饪所用香料,尤其有利于肉类研制。 只消得在其中加入一些这样的灵材,就可以去腥除味,长久保存的,关键是要及时处理,莫等腐烂了才来。” 慕青丝闻言,也赞同道:“说的有道理,夫君,我看干脆就这样好了,把几个门派的弟子们都召回来,及时处理这些肉食吧,贸然食用的确不可取,但完全不管,就那么清理掉,也着实是个浪费。” 李柃闻言,不禁沉吟。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一时之间都还没有想到充分利用这些东西,现在想想,或还真的颇有几分可行性。 香道的分支有香食之法,的确可以利用百味门的来对其进行处置。 自己大手大脚惯了,不大看得上这些蝇头小利,但是如此多的妖兽之流,可是能够切实增加身体素质,提升凡民体魄的。 什么千年老龟,百年龙虾,老鳖,灵贝之类的,统统都是大补之物! 大自然的奇妙也在此显现出来,虽然此间尽显鲨鱼和诸多海族灭绝的惨景,但若能够充分利用,也可以演变成为其他种族的饕餮盛宴。 说不定数十年后,就会有大批的人因此而受益,更有可能因为灵蕴汇聚,无形之中产生一些根骨奇佳的人才。 “如此也好,通知洛英和宋阳,让他们赶紧带上灵材,来这边一趟。 不过我方才说的还是要听,死去海鱼若无灵蕴,本身营养价值有限,也容易腐烂臭,就不要总是盯着不放了,尽量以含有灵蕴的妖兽为主。 除此之外,我再补充一点,人形道体与人相近,虽说妖修之属与我等互为异族,妖族茹毛饮血之辈亦多有食人,但我等就没有必要反过来食妖了。 都给我传令下去,但凡生具人形者,冥冥之中就已经和我等人类拥有有了莫大的因果,食之不祥,切勿轻试。” 众人闻言,尽皆道:“是,谨遵宗主法旨。” 当即有人折返回去,执行宗主的命令去了。 不久之后,搜寻的众人有了真正喜人的现,是碧眼妖王和血狮子的旗舰! 它们经历了大战,船上诸人基本死光,如同鬼船漫无目的的随风飘摇,但是各自主体尚还完好,除血狮子留下的座驾曾经着火,后又沉入水中,看起来破败许多,竟竟然还有约莫十艘还能再用的样子。 这已经占据此前海盗舰队的一半以上了,毕竟高端交战生在空中,那些高等的宝船战舰本身也有不俗的防御,堪比移动堡垒。 “这些才是真正的财宝啊!” 李柃一时已经无法计算这些宝船的价值了,无论如何,光是那两艘鳇级战舰,就足以完全抵消这次战争的损耗,甚至大赚。 其他船只也可以分下去,组织起积香宗自己的海上力量。 到时候,武装护航,出租盈利,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情,都有工具可用。 正常宗门势力要攒下这么一大笔家业,是要经历不短时间持续盈利,有所结余才能做到的,就算如此,宗内总是有大笔的弟子晋升,山门维护,人情打点等等开销。 这样的战争财,实属意外之喜。 这也印证了那句话,叫做人无横财不富。 李柃大手一挥:“去几个人,先开回去,再请名匠船工来此鉴定,开出维修改造所需花销……”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在,要消化这些收获,大概是有得忙了。 “找到了,找到了!,他在这里!” “小心点儿,去个人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死……” 突然,前往的海面上传来一阵惊呼,有人在十余里外找到了碧眼妖王的尸体。 李柃闻言,身影一闪,快飞了过去,果见碧眼妖王身躯破败,身上雷火烧灼,一片焦黑的漂浮在那里。 他的状态有些奇怪,原本已经修得道体大成的肉身再也没有了灵蕴,甚至都还不如那些普通的鱼虾。 “怎么会这样?” 李柃见到,顿时就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以为他真丹逃逸,携带着精气神离开了。 修士真丹离体,有着类似神魂出窍的妙用,留下的肉身气血衰败,很容易就要化为枯朽。 这是在极其危急的情况下才会使用的保命手段,以碧眼妖王的修为和实力,也的确有可能在致命关头玩个金蝉脱壳,从而逃出生天。 但很快,他又现不对。 “他的身上有烧骨臭,这是劫力残留的意味! 他并非死于寻常刀兵,而是死于劫火! 那天神最后所用并非寻常力量,而是天劫当中火劫的力量!” “火劫!”别人听着还没有觉得什么,慕青丝听到,可是大吃一惊,悄悄传音道,“夫君,你说的……可是当初那个……” “不错,就是那个!” 李柃面上凝重之色更甚,更多猜测随着疑惑都生了出来。 “当初我筑基之时就曾经历此劫,度过去了,一帆风顺,此后来到北霄岛,开宗门,教弟子,风光无限,这当中亦未曾不是结清玄洲因果,得以脱身的缘故。 此后我更注重因果业力,虽然再无在玄洲之时使用升霄灵香那样刷取功德,但借小榄岛之事,还是始终得以保持正向反馈…… 没有想到,如今又再见到了这种力量,而且还不是天地所降,而是由人所…… 不对,他们本来就不是人,而是神!” 天神!天庭! 李柃念及于此,忍不住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劫道,已经展至此了么?” 慕青丝同样露出紧张之色,她与李柃双修,也算是亲身经历过此等凶险,知晓其厉害的。 常人或许只会把它当做一种比较厉害的神通法术,但他们可是清楚明白,这东西对修士而言,当真能够要命! 若得劫道大兴,普通修士也要四时五节常常经历其考验,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天威难测! 第392章 坏消息 “有些事情真的不宜细想,仔细一想,那就真的太恐怖了。 那位从未出现过,但是却又无处不在! 我甚至怀疑,老祖安排我等出海开宗,自立门户,原本是为躲避当中纷争,但到头来,根本无力挣脱。” “是啊,倘若天云宗的谋划成功,玄洲一统算得了什么,三界五行,仙神妖魔,万众生灵,恐怕都要受到劫力影响……” 李柃和慕青丝私下里议论一番,诸多担忧无从叙说,这种事情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也根本没法拿出来和北海分舵或者宗门内部的长老们讨论。 只能是暂且先压下不安,着眼于当下了。 在李柃的调动下,弟子们很快赶来,帮忙清理山门前的那些尸体。 码头上,一个个堆积如山的香木堆架起,各种各样的香料不要钱般往上撒去。 李柃亲自调配灵香,用制香的手法决定了这些薪柴的成分,用于中和空气中传来的腐蚀恶臭。 当火焰熊熊燃起,诸般名香随着山门大阵内的香韵流风朝四方散,如此一来,整个积香宗山门便芬芳清新,保持洁净了。 其他城中居民也洒扫庭除,各自清洁,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时间,整个山门都在快恢复。 慕青丝欣慰之余,不免说道:“可惜没有了玄洲大6上出产的香糖枫等物,难以散至方圆百里。” 李柃道:“那物的确对催化香魄有神效,一直以来都是托商会分舵从岸上进购的,炼制成返魂香完全足够使用,但是用来当成柴火就奢侈了。” 以前靠着老祖的时候,一声令下,筑基修士去砍树,很快就抬着一根上门,现在自己花钱办事,就得精打细算。 不然的话,再来一次玄辛国内时期那样的香闻百里,全部问题都解决了。 等到香木烧完,李柃也准备回去了,他还打算去北霄岛一探究竟,看看那里的情况。 李柃一边走着,一边对身边的妻子说道:“这边的事情已经通知了他们,北霄岛诸人尽皆感到震惊。 看来他们和我料想的一般,都对此间之事非常好奇呀,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有各种或明或暗的关注和打探,如若尚长老那边通过玉仙来问话,你就尽管都推给我,然后我又以不便为由推回给你,这样推来推去,自己就会识趣不问了。” 慕青丝道:“暂时也只好这样了,其实我们自己都不太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又怎么能够对他们说?也就只能先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了。” 李柃道:“但是糊弄别人可以,糊弄自己可不行,我们始终还是要想办法打探一下的,就是不知道,罗师叔祖他们那边究竟能够透露多少。” 慕青丝道:“我觉得有点悬,毕竟他也只是个筑基修士,如若说身居要职,知晓的事情远胜外人,那也同样得保密。” 李柃却道:“我倒觉得,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快要解密了,上次老祖驾崩之时,师叔祖就曾经有意无意的和我说过,他如今做的是大乾道籍司的上峰仙箓管,专门执掌钦天院的仙箓名位,天云宗的钦天院,不要说掌院之流,就是普通长老,都得是结丹以上修士,着实非同寻常呀。 也就是仙门没有买官鬻爵之说,否则都可以认为这是老祖用灵峰给罗师叔祖他们铺筑的前程。 大概也是宗门树立典型,作出重赏吧,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顺应大势,倡把灵峰交还给宗门掌控,总是有糖吃的,反过来要是这些年才不情不愿的上交,被调到海外异大6的穷乡僻壤执掌药园,矿山挖矿之类都有可能。 不过这里也着实有一个以前我们没有想到的问题,那就是天云宗职位千百个,为何非得是这仙箓官不可呢? 这就说明这个职位相当重要,至少在老祖看来,可以抵得上自己上交灵峰所付出的代价,这个买卖终究是不亏的。” 慕青丝道:“确实如此,老祖是个精明又护短的祖宗,远的那些已经作古的筑基真传就不说了,最近这几百年所养的,也就是罗师叔祖他们那一批了,虽然都没有几个成才,但在同阶之中还算是过得滋润。” 有些事情长辈不说,晚辈们也看在眼里。 好比韩佩泉夫妇最能打,就在魔窟那边镇守,换取的是实打实的功劳,头顶上也有别的长老罩着。 韩谷生和林立最逍遥,就在草莽江湖各处游历,因为出身名门,也混得不错,到哪里都是一大帮朋友。 自家和周师兄等人则是放在了海外展,看似自己艰辛创业,但其实也得到过不少帮助,要不然的话,真个白手起家的筑基,怎么可能在短短百年的时间内建立起积香宗和门下多个真传门派的势力? 那么看似平庸无奇的罗师叔祖,又怎么可能丝毫没有所得? 只是自己并不关心那边的事情,终究缺乏了几分敏感。 “若有机会,旧地重游一趟,或可得到答案。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答案自己心中有数就行,我如今大小也已经算得上是北霄岛上的话事人,不必对谁有交代。” 李柃的心态很稳,底气也十足,自然丝毫不慌。 不远处,弟子宋阳,洛英带着几名筑基同道走了过来,行礼道:“师尊,师娘。” 李柃道:“你们那边都已经忙完了?” 宋阳道:“都吩咐下去了,暂时应该不会有别的问题,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本门新募的道友,解毋简,我们拟与解道友结契,聘为供奉。” 他这次是专门带个人过来谒见的,这位解道友看起来高大魁梧,身后背着根长长的铁棍子,是修士当中少见的炼体者,看起来实力也不弱的样子。 但是李柃也不太在乎筑基修士的实力,反正筑基修士之间,实力相近者较多,终归还是有几分以众欺寡的可能,不像结丹高手那样,实力差距越来越大,最终强者的对手只会是天地大道,是自己的命运。 解毋简抱拳道:“见过李前辈,见过慕夫人。” 李柃看了他一眼,从其身上嗅到如麦田泥土的气息,不由笑笑道:“解小友不是海中人吧?” 解毋简讶然道:“我是从凤麟洲那边来,的确是6地上的出身,前辈怎么知道?” 李柃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解小友身上有大地之气,想来是个敦厚可靠的,百味门以香食证道,我弟子宋阳和洛英修为尚浅,也没来得及修炼什么征战杀伐的神通,都是太平修士,此间护法卫道诸事,还得多劳道友了。” 以李柃如今的身份,说出这么一番话,可以说是折节下士了,众人听了都感觉到了他对这位解道友的看重,解毋简本人也颇为动容,忙道:“愿为效力!”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李柃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态度这方面他已经表示出了,接下来还得看宗门的待遇。 这些好话说再多都是虚的,到头来,得能为别人提供庇护或者修炼上进的条件,才能吸引人才。 不过这人的出现,也让李柃想起,自己晋升结丹之后,的确是6续有筑基高手来投了。 这不仅仅是别人看重结丹,愿意效力的问题,还是结丹修士可以放心利用筑基修士,能够给予充分的展机会。 这就跟当初筑基之时,手底下大把炼气修士是相同的道理。 不知不觉间,积香宗内的长老之流至少也得是筑基境界才行了,不可能再像草创之初那样有炼气境界的部门掌院,七八十岁就退休荣养。 到数百年之后,宗门政治生态将会变成筑基以上修士的天下。 有弟子们在此看着,李柃也就放心的暂时离开,赶往北霄岛。 他这次是秘密而行,还带上了二当家碧眼妖王的尸体。 尚长老等人已经在岛上等得望眼欲穿,见他来此,纷纷上前围观。 果然不出所料,有见多识广之辈认出了二当家身上的伤势。 “这是劫火,杀人不沾因果!” “自古以来,劫道神奇,最强的一点就是在于能够无限制的引动天地之力,甚至能够跨越境界杀敌,但是这没有道理呀,形常神道修士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 “难道说,玄洲那边的传闻是真的?” “云长老,你说什么?你所指的是……”李柃下意识看向那个暗自嘀咕之人,正是奇珍楼的云笠。 云笠轻叹一声,也不管李柃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都解释起来:“三十年前,玄洲逐渐一统,新皇登基造极,定都阳山之南的大熠城,立皇朝之号为乾,威震八方。 不过新朝建立至今,洲内仍多有反叛,一大帮结丹修士还有他洲的外道纷纷下场,甚至不时还可听见有被灭宗门和王族复辟,仍然还称不上是完全平定,所以也没有如同计划之中那样,结合古之帝王尊号,称作皇帝。 我是因为奇珍楼和那边有生意往来,才对那里的形势多有关注。” “我信你个大头鬼!”众人心里暗暗说道。 实际上这些年来,奇珍楼在各处采购了不少兵甲矿石,还有火药等物,用于弥补被香道香市争夺去的市场,说不定还偷偷下场支持了某一方的流匪,叛军或者复辟者。 这实际上是有违四海商会宗旨的,四海商会从来都是远离6上大宗,不会主动去参与那些6地上面的争端,摆明车马支持某一方。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买家钱给的太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宗旨都要立刻变成废纸。 皇朝气运的争锋之下,凡民的武装也变得尤其重要,有些高阶修士需要大量城池和凡民人口作为天下局势的消耗品,那么就算干出一些用灵材换凡物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不入流品的灵材,从来也都是有这种用法的,对于商会而言,利润非常之大。 如果说北霄岛上有什么人现了这里面的商机,时间长了瞒不住,但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偷偷吃些红利,是非常正常的。 李柃也知道,金钱会正在通过商会的渠道把自家的灵香卖回玄洲去,甚至还有玄辛国中世外谷,以及邻国的扶幽城,一直都得到供应。 但长时间不在那里生活,李柃也顾不上多管,久而久之,都有些像是外域他乡的事情了。 他在玄洲才二十多年,在北海一百年,都已经成为北海修士。 言归正传,众人却是察觉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大乾高层对那些修士肆意下场,落子博弈的事情越来越难容忍了。 “玄洲那边,大乾道籍司和镇魔司的权限越来越大,针对修士的管理也越来越严格了,我们的人马最近都不大容易进去,只能托付些许本土炼气,甚至凡民豪强去代理生意。” 既然都已经说开了,云笠干脆把一些内情也吐露出来。 “的确如此。”尚长老附和道,“这些种种举措极大打压了那些宗门和势力的修士,就连草莽的生存空间都极其压抑,也反过来加深了他们的对抗之心。 而他们越对抗,道籍司和镇魔司的管理又越严格…… 这是一种难以打破的循环,除非双方分出胜负!” 他们现在谈及的内容看似和那些天神无关,但实际上,每一条都密切相关。 至于当中如何联系起来,就是见仁见智了。 李柃沉默良久,也在思考着当中的联系。 “玄洲好不容易才一统,又要卷入大战了……那些想要复辟的王朝和宗门,是否会成为这些天神征战的对象,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现身,又是为了何事?” 但还没有等他想个明白,商会其他堂口那边,一个战败的坏消息传了回来。 “斩鲨联盟大挫,黄特使他们全部战亡了!” “什么?” 众人闻讯,纷纷赶到议事堂相聚,汇总一番,果真是出征的那些人全部被杀。 他们都是斩鲨联盟的主力成员,包括了总会特使黄路,奇珍楼长老熊飞宇,北霄岛供奉程益盛,金钱会羊尤在内的四名结丹高手,连同三十余名筑基全军覆没! 第393章 血鲨王 “血鲨大当家出手了……” 北海分舵诸人失魂落魄,尽皆难以置信。 其实不难猜测血鲨王会继续声东击西,不时在各方牵制分舵的力量,然后攻击北霄岛。 许多人甚至都做好了像七十年前那样被攻破岛屿的准备,各种珍贵宝材提前打包,只待危急,立刻远遁。 但却想不到,分舵高手比分舵本身还更先遭了殃。 那可是足足四位结丹,还有好几十位筑基修士,就这么一下没了,着实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血鲨大当家是如何知道那些高手动向的?一旦离开本岛,就连北霄岛这边都难掌握详情,总不可能是靠着海底捞针的办法到处闲逛碰巧!” “肯定还有内鬼,而且就混迹在出战的那些人当中!” “可这一次,是全军覆没……那内鬼自己也被灭口了!” “那也不见得,托名假死,藏起来静观时变,总有办法的,如果没有内鬼的话,那就是别的手段,比如卜算推演到了他们的所在,如此一来,我们若是落单在外,也难免危险。” “诸位,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真正该担心的,难道不是血鲨大当家下一步的动向吗?他接下来的目标肯定是北霄岛,万幸李宗主这边也斩杀了血煞二当家,如同断其一臂!” 李柃闻言,心里顿时也咯噔一下。 这样的话,血鲨大当家难免注意到自己呀! 不过从七当家,三当家等人开始,自己这个北海豪强就已经再难低调。 有句话叫做树大招风,也是从结丹开始,自己得为宗门,为香市遮风挡雨才行了。 如若血鲨大当家当真要来的话…… 众人回过神,却是感觉糟糕透顶,讨论一番之后,决定抓紧时间组织人手,再行谋划。 北霄岛这边,也要切实安排人手坐镇。 这个时候,李柃自是万万不肯留在此间的,毕竟他还有自己的基业要守护。 其他人当然也差不多,不知不觉间,又有几分各扫自家门前雪的意思。 按理说来,这个时候应该是要有个德高望重的能人站出来指挥调度,协调一统的,若能把大家的劲力凝成一股,即便血鲨大当家能以一当五,以一当十,总也没有那么容易攻破大阵。 再加上各自法宝,秘技凑上,自有对抗的可能。 但死掉的黄长老等人,可是尸骨未寒。 商会这边也着实没有那么强大的组织力,能够使得各家各派舍小为大,甘为驱使。 李柃一边自省,暗叹不该,一边却又无可奈何。 所谓大局,真的是难尽的东西,究竟谁的利益才是大局,谁的主张才是大局? 当然,这里也有那么几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意思,他虽然晋升结丹了,但在北海地面上还不是真正一言九鼎的人物,能够促成斩鲨联盟成立,都已经尽力了。 随着血鲨大当家杀掉黄路等人,这个联盟实质上也已经垮掉。 云笠同样意识到了这些,沉吟一阵,道:“唯今之计,只有请闭关的萧长老出来主事了。” “萧长老?”有人轻咦一声,讶然说道,“你指的是哪一位萧长老?” 云笠说道:“分舵姓萧的长老有好几位,但能在此刻力挽狂澜的,当然是萧志和萧长老。” 他口中的这位,是原本出身草莽江湖,后被商会吸纳为供奉的北海强者。 尚长老道:“萧长老早已修炼至巅峰境界,常年闭关,冲击元婴,若非生死存亡之关头,绝不会轻动,我们现在就去请他,好像也不太妥当。” 云笠道:“眼下就是生死存亡之紧要时刻。” 又有人道:“可是,黄路长老也死在血鲨大当家手中……据我所知,黄路长老也是一位强者。” 云笠道:“虽然我无意比较,但也不难得出结论,萧长老的实力的确比黄长老更强,倘若再得本分舵镇舵之宝相助,必定可保此间无忧。” 众人听到,顿时就没有什么话说了。 请供奉如同请神,也是要付出供品跟各种代价的,最关键的是人家还未必愿意搭理你,搞得时灵时不灵的。 是否能够让萧长老从关内出来,坐镇此间,还有待分说。 那镇舵之宝给他用了,也会像上次让李柃出使鲛人国,神行符留在手里,要不回来了。 不过按照四海商会跟那些供奉的协议,下了老本去请,终究还是能够有所响应。 反正萧长老闭关那么久都没能成就元婴,说不得还有杀劫未消,要出来应一应。 也有人道:“总会那边还得继续找人。” 总会是北海分舵的亲爹,不靠白不靠,要是北海分舵完蛋,总会也得抓瞎。 虽然这个儿子不太成器,有时候也忤逆,但遇到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还得管起来? 众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赶紧照办去了。 李柃赶紧趁着血鲨大当家还没有过来返回自己宗门,提防不测。 李柃离开之后,几名商会嫡系的长老也是大眼瞪小眼,感觉有点儿犯愁。 李柃等人是附庸势力的成员,属于供奉客卿之流,有各自的势力可回。 但他们都是四海商会之人,要么跟尚长老,云长老一样,隶属关系就在分舵这边,属于坐镇商会的总管,能有哪里可去? 也只能待在这里,静观其变了。 突然,有人想起一件事情:“对了,黄路长老等人遇害之处得派些人去看看。” 云笠道:“这也算是题中应有之意,可是派谁去为好?” 提议之人顿时不说话了,去那里看可不是简单看看而已,实质上是投石问路。 “就让姚业明姚长老去吧。”深思熟虑一阵,云笠说道。 “姚长老?那不是二十年前才晋筑基的么?他是羊长老所看重的,正好这次羊长老也在那边遇害……那就让他去好了。” 众人恍然。 这事说起来有些脏,但却实在无比。 那位姚长老在北霄岛上地位非常边缘,也没有什么底蕴,原本还有恩主羊长老看好他,打算招为心腹好生栽培的,但眼下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这样的队伍若是再遇大股海盗,几乎只有团灭的份,说不得临死之前也得大呼,分舵不可靠。 但分舵长老们自己都不敢随意在外乱逛,也只能让新人顾全大局,克服一下困难了。 有良心的都不好说干脆不让去,因为没人去就得自己的人,甚至自己去。 “这次若能圆满完成任务,也算他一桩大功吧,我们商会素来赏罚分明,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有人本着良心说了句,但却现,众人目光炯然,都看了过来。 气氛突然尴尬,于是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 …… 另外一边,李柃已然回到九畹岛。 这期间密切关注各方动向,相互联络,互为援引,自是积极热心。 他非常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举措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用,真要自己实力不行,大难临头之际,别人未必见得能够帮上忙。 大敌当前,北海地界这边的风气和金钱大道天生固有的弱点再次暴露无遗,北海分舵在此也展现出了其极其被动和软弱无能的一面。 李柃私下里感慨:“那血鲨大当家算是精明了,找准机会,一举出手,就把黄长老打掉。 他那般的总会使者都被杀,其他实力不如者,自然不敢再妄动。 这边的人好像变得连仗都不会打了,也没有真正一言九鼎的人物站出来,能够号令群雄,莫敢不从。” “可扪心自问,倘若真有这样的人站出来,要整合各方力量,共同对敌,我们就得支持吗?”慕青丝说道,“说不定,到头来我们自己也得反对。” 李柃叹了一声,道:“你说得没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海这边的风气,的确不太适合考虑什么顾全大局,因为,到时候,我们同样得要听从北霄岛的命令,接受别人安排。 这对北海豪强而言,都是万万不可容忍的。” 慕青丝道:“那这岂不就矛盾了吗?除非,夫君你能够执掌北霄岛的大权,以自己为主,把自己意志和理念推行下去!” 李柃道:“北海始终还是商会的北海,北霄岛可是商会建立和维护的。” 就在这时,李柃忽的心血来潮,感受到莫名的悸动。 他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外边的山峦沉默无语。 这处地方是积香宗山门的浮云台,位于峰顶之上百余丈,可以俯瞰全岛,眺望周边一切海田和礁石。 平常闲着无事,他也时常这样眺望远方,观看下方市井或者山门之中,如同小人一般劳作,走动的人们。 慕青丝虽然是李柃的道侣,但也并不是太明白他这一习惯,不由得笑道:“夫君,你也真是奇怪的,总爱这样看下方的房舍和人影。” 李柃心说,这个视角有点儿前世玩游戏的感觉,平常修士飞遁纵横,甚至神行挪移,总是来去匆匆,哪里会有一手一脚建立起这般势力的成就之感? 不过他这会儿也没有很慕青丝解释这些,只是道:“好像有些不对,有什么人潜进来了。” “什么?”慕青丝面露意外之色,也跟着来到窗边,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出。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李柃考虑了一下,终究还是相信自己直觉。 他来到房中一侧的墙壁前,于一张紫檀木打造的供桌上摆正香炉,点燃棒香,将特制的返魂香插在上面,然后便在旁边的蒲团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慕青丝一看到这架势,立刻就明白,李柃打算神魂出窍下去看看了。 在家中的时候,他总是会在肉身旁边点燃返魂香,然后才神魂出窍,以他如今修为,已经可以把这种香品当做远程的挪移定位点来使用了,若把结丹之境的虚空之能再拓展一下,即便身处幽玄,也能第一时间还魂归窍,是一种实用性非常高的便利手段。 片刻之后,李柃神魂来到市井,在吉祥坊上空巡弋一圈。 结果却是叫他大为吃惊,这里的大街上,竟然飘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有人在不久前来过,而且还是非常曾经造就过非常多杀戮,身负血腥因果之人,数量大概早三五个之间!” 顺着气味跟了上去,李柃很快就见到了其中一股气味的来源。 那是一个身上穿着朴素布衣,看起来像是那种连法器衣袍都舍不得买,又不喜欢凡俗享受,走清修流派的落魄散修。 这种修炼路线之人讲究的是率性任情,不会去经营什么生意,谋取什么营生,平常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舍掉此身之外,再无长物。 很早以前李柃就见过这样的代表,比方说玄辛国内的邋遢道人祝师兄,经常也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整天喝得醉醺醺的。 但身上的气味不会骗人,这人满身血腥,又有金钱铜臭,摆明了就是血鲨盗那边派来的探子。 其人身上气息隐藏,未之时,连李柃已经结丹都不好判断,看来应该底蕴深厚,亦或者有什么法宝或者奇物帮助。 他的面孔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参考性,但凡修炼到了筑基以上,身材面貌除了定位本相之外,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连妖修都能化人,鬼知道这张面孔之下本来面貌是什么? 他正在路边的一个面摊前哼哧哼哧的嗦着面条,一副吃得极香的模样。 “老板,你们这儿不错呀,这些鱼虾龟鳖的料子很足!” 那食客一边吃着,一边称赞,别的地方很难看到这边量大料足的路边摊了,大碗面足有半碗以上海鲜料子,说出来能信? “那可不是,最近我们这边大战方平,各家各户都分到不少吃食,客官你赶得正巧,别看这么多的鱼干贝肉,还是跟平常一个价!”说起这个,凡民摊主也是乐了。 食客了然,道:“那敢情好,再给我来碗海鲜面,多点海鲜少点面。” 摊主道:“好咧!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食客咧嘴一笑,埋头干面。 不知何时,一个人轻盈无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正是李柃常用的化身,青年乌有。 他冲对方一笑,道:“血鲨王?” 第394章 万物于我何加焉   那食客闻言,抬起头来,带着几许意味深长看向李柃。   李柃此刻的形态,着实有些令人费解。   “你知道我?”   李柃道:“我见过阁下的映画玉简,感受过以前北霄岛采集的气机,所以也算知道吧。   只是没有想到,堂堂血鲨王竟然潜入这里来。”   那食客咧嘴一笑,又再低头把碗中最后一口面食吃完,才放下碗筷,不紧不慢道:“世人传言此间有元婴守护,又有各方高人照拂,不可力敌,我是不大相信的,但二当家攻伐此间,竟然都饮恨,着实也出人意料,想来再兴大军正面攻伐实属不智,干脆潜进来看看。”   李柃道:“宗门势力即便戒备再森严,也很难防住强者的潜入和暗杀,但阁下真的以为,这样就有用吗?”   那食客道:“有用没用,不还得试过才知嘛。”   李柃暗叹一声,微微感慨。   能够对抗修士的,果然还得是修士。   连他都搞不清楚,这人究竟是怎么潜进来的,但是防范结丹修士潜入根本不难,心血来潮有所感应就行了,情绪不安肯定就是有人要针对自己,什么隐身匿息功夫,潜行遁游之法,也逃不过香魄感知的察觉。   法阵绝非万能,手底下那些炼气修士和筑基修士无法抵挡实属正常,李柃连追究责任的心思都没有。   难怪那么多老祖,前辈,都是放羊那样管理,毕竟若无严密战法或者奇门大阵之流,低阶弟子能够挥的作用实在有限,反而是在金钱,声势方面能有十足影响,增益老祖修炼资粮。   “面来了,客观您要的海鲜面,多点海鲜少点面。”   就在这时,一声吆喝打断两人。   摊主端着大海碗走了过来,放在桌前。   “嗯?这位客官,您要吃点儿什么?这里有海鲜面,紫菜汤,烤章鱼……”   李柃摆了摆手,道:“不用,我就跟这位朋友聊聊天。”   摊主有些不太满意,但总也不能逼着人吃东西,于是就到一旁忙活去了。   “我乃积香宗宗主李柃,阁下来此,究竟意欲何为?”李柃以法力屏蔽了周遭尺许,询问对方道。   那食客端起大碗,先是闻了闻,抄起旁边的蒜酱往里倒了少许,才拌匀吃了起来。   “你就是李柃?”他一边吃着面,一边询问道,“我当然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竟然敢惹我们血鲨盗。   不过来此之后,我改变了主意。”   “哦?愿闻其详。”李柃说道。   那食客道:“你们积香宗崛起于当世,的确称得上是应运而生,只要交纳供奉于我们,就可免灾,如若不然,我就拼尽全力将其毁去。”   李柃闻言,不禁气极反笑:“得不到就毁去么,这就是阁下身为海盗之王的道理?”   那食客道:“不,这是身为修士的道理,天地万物,若于我等修士无用,万物于我何加焉?”   李柃道:“从来只闻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然而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却不闻无用即要毁去的道理。”   那食客道:“你李柃开宗门,创香道,不也是为长生逍遥,自己修炼上进?如此芸芸众生,亿万民众之努力,集结于诸般资粮宝物为你等所用,亦只不过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去巧取豪夺,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天然属于你,你的弟子门人却乐呵呵的为你创造价值,这难道就是你们身为金钱修士的道理?”   “他们愿意。”李柃说道,“更何况,我于万物有用,万物自然也于我有用。”   那食客道:“好一个他们愿意,不过也确实,这世上从来多见求神拜仙,祈并祷者,乐于遵从强者所指定的秩序,乐于安稳祥和的生活。   你李柃之功,在于创业,立下此间根基,打下百世格局,这是你心安理得享用供奉的道理,但这岂又是万世不移,亘古不变之道理?若得一朝,我为强盗,烧杀抢掠,我亦可说,我之功在于毁灭,若你们不交供奉于我,我就要将其毁去,若交于我,免于灾难,则我之功同样能保此间太平。”   李柃沉默一阵,道:“强盗来了,有刀剑。”   那食客闻言,哈哈大笑:“那这岂不又是回到了以力争雄的老路?若你无此力量,什么功勋,贡献,都是虚的,若你有力量,像我一般巧取豪夺亦可,区别只在于难度而已,可见这世间道理万万千,强者为尊,才是唯一的道理,其他都只不过是套在这上面的虚伪假象,这里的基业,你李柃收得了供奉,难道我老沙就收不得了?   如若你想要我打消念头,那也行,干干脆脆与我作过一场,若你能以自身之力打败我,甚至打杀我,我亦绝无二话。”   他言语之中,终于承认了自己真实的身份,果然正是北海地面上的大海盗,屹立于当世的结丹境强者,血鲨王!   李柃道:“那好,在下奉陪到底。”   血鲨王略感诧异的看了看李柃:“看来你的确很有自信,是什么给了你这新晋结丹勇气?”   李柃道:“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活千岁,阁下和同为结丹者差距亦如隔天地,焉知我就不是那种胜过你多倍的强者?”   血鲨王称赞道:“好,好一个新晋的强者!此战过后,无论如何,你也足以扬名立万了,我老沙纵横北海多年,真心佩服的人不多,黄云真人算是一位,但愿你不要辱没她的名声。”   李柃没有再多言,静静的看着他抄起大碗,一口气将全部东西吃完,然后随手丢下几块碎银,转身就走。   “我知你在这边有大阵加持,但想来你以守护基业为道,也不想交战余波将其毁去,可敢舍去这边优势,换个全力施为?”   “正合我意。”   “哈哈哈哈,那跟上来!”   说话之间,血鲨王快步疾走,整个身躯飞了起来,如同血光往外遁去。   李柃也跟着他离开了此间,来到十余里外的海面上。   “这里应该可以了。”血鲨王停了下来,看向李柃。   李柃漠然道:“还不行,太近了。”   血鲨王微愣,旋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有点意思,好,那就如你所愿,我们再往远点儿走!”   宗门内,慕青丝得到了李柃临走之前通过法阵暗传的密报,神色凝重,立刻传令:“升起大阵,敲响警钟!”   “夫人,生了什么事?”宗门长老们还莫名其妙。   “血鲨王的人闯进来了!全力搜捕潜入此间的当家级船主,密切关注在外的血鲨王动向!”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另外一边,好几名各方势力派到这里的眼线也大为惊奇:“出事了吗,警钟敲响了!”   “这是紧急战备的法器指令,积香宗正准备全面戒严,大阵也要全力运转了,我们快表明盟友身份,不要被误伤。”   斩鲨联盟内部是有基本联络方式的,这些人连忙乖乖主动找到巡山弟子和护法堂身份,否则要是在动乱之中被当成细作杀死了,喊冤都没有地方喊去。   也有人根本听不懂这声音,只知道到处瞎跑,很快被现形迹。   “什么人,给我站住!”   “大胆狂徒,竟然还敢反抗!”   各种法器,飞剑袭击,潜进来的海盗喽啰很快无所遁形。   与此同时,大量香韵流风弥漫,间杂着自臭香挥。   这是真传弟子舒长生明的一种灵香秘方,拥有着自臭不闻,随心而感的特性,特性是自己闻之为香,不受任何影响,他人闻之,却为恶臭,要恶心欲吐,难以忍受?   李柃对其进行了一番改良,除拥有正常对敌功效之外,还额外多了感心异禀的加持。   一定程度上,这可以模拟自己闻香识人的天赋。   心怀恶意者闻之为臭,心怀亲切者闻之为香。   有些人一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紧张,闻到某些熟悉的味道,无论香臭却放松,也是同样的道理。   境由心生。   这东西虽是不入流品的灵材,但是大规模运用起来还有些小贵,平常也不会轻易动用。   不过眼下是非常时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怎么回事,我们被现了?”   “好像是大王那边出了问题,我方才看到他飞出去了!”   “不好,我们还陷在阵中,要不要离开?”   城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几名普通散修装扮的海盗头目混迹在坊市中,尽皆迟疑起来。   突然,一名筑基妖修捂着鼻子道:“哇,什么东西这么臭,老财,你拉裤裆了?”   五当家老财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四当家聂寒锋道:“不好,我们中招了,快走!   ……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来到百余里外的海面上。   上百里的距离,对于修士而言片刻即至,但无论如何,战斗的余波也没有那么容易影响到山门那边了。   血鲨王饶有兴致的看向李柃:“希望你能有几分本领,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李柃自信十足道:“我想,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说话之间,精神通幽,冥冥之中的波动连接天地大道与自身的本体,一股独属于阳神存在的隐秘气机浮现出来。   在血鲨王所难感知的层面,钧天浑蒙,所有一切照见此间的气机都被神秘的力量所干扰。   这是李柃为了防范有大能高手通过后续的情报追查到此间,甚至直接看到战斗的场面。   虽然多多少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但终归能够隔绝真相,多出几分猜测和忌惮。   紧接着,伪法相浮现,天地元气结合血肉道果变化巨人之身,三头八臂的庞大虚影呈现出来。   “嗯?”   血鲨王也是修炼到了结丹巅峰之人,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强大力量,顿时就是为之一震。   “好家伙,这是什么变化手段,你竟能够修成如此神通……”   这不是真正的法相,缺乏几分沟通天地和运用法则的变化,但也着实已经拥有几分元婴法相的皮囊了。   这要是换成不明就里的凡民来,将两者混淆都有可能。   血鲨王曾经在三当家等人身上见过类似的手段,甚至自己也懂得相应的变化,自然不难看出,李柃这种变化蕴藏着庞盛的气血之力,拥有着极其强大的体魄。   这并不是寻常虚像的空架子那么简单!   “唰!”   在血鲨王感叹间,巨人把手一招,天地元气凝成兵刃,长达数百丈至上千丈的刀枪剑戟带着赤炎般的气浪轰然斩出。   震天巨响之中,海面炸开,数百尺高的海浪顿时顿时高耸而起。   “哈哈哈哈,痛快!看来你没有说大话,的确有几分本事!”   血鲨王身上萦绕着一层血光,如同清波的水元流转于周身,形成了坚实的护盾。   在巨人兵刃落下的瞬间,所有攻击都被其挡住了,没能伤及力量的本体分毫。   他这种海水形成的护盾非同寻常,甚至还隐隐蕴含着虚空界壁的气息,但是也从中感受到了兵刃之中传来的力量,的确是足以匹敌名宿高手之中佼佼者的威能。   “但若只有这等程度的话,可还差得远呢!”   他猛然催运法力,血光如同水球,高膨胀起来,不多时,便见一道光芒冲天,小小的身影相较于巨人,如同蝼蚁,但却举掌拍在了枪尖上,很快将其击得支离破碎。   这种巨大化的变化,运用起来的确爽快,但却少了敏捷和凝炼,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游走飞袭,李柃感觉周身上下无处不挨拳掌,巨人身上也接连炸开,竟是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血鲨王怎么比料想之中还强,他比成雄更强!”   只是瞬间,李柃就得出结论。   “难道说,他也隐藏了实力?”   一个细思起来有些恐怖的猜测浮现,血鲨王这种强者无所不用其极,为何非得堂而皇之把自己实力展露,为何就不能像是自己这般,始终只以普通形象示人?   不过这种形态也远非李柃自己的极限,很快缩小法相,回归三头八臂青年相的原身,再一晃,实体的刀枪剑戟重新浮现,法宝水月镜,炽云葫,摄魂镜等物也齐齐握住。 第395章 烽烟起九畹 “终于……可以尽情施为了!” 李柃暗自低吟,深沉气机宛若泉涌,源源不断浮现出来。 他此刻所展现的,是日游境界的真正法相,再经二次蜕变所获得的血肉道果加持,已经和本体气机无异。 在这一刻,法相取代化身,其所拥有的法则之力也显现无遗,三头八臂所代表的倍化增幅落于其身,只是外人无从得知。 宇道的运用,他也初窥门径,虽然远远未曾达到那些大能高手开辟秘境,甚至小世界供人居住的程度,但若只是用于取代宝囊灵器,已经绰绰有余。 他在神魂出窍的状态下,也可以如同肉身一般随身携带自己的宝物,而不担心流失了。 血鲨王见状,也身形变化,恢复到了丈许大小的化形之躯,然后把自己武器亮了出来。 那是一把丈许来长,如同大船所用的铁锚,握在手中,自有凶威浩瀚。 李柃从其中闻到了铁锈与血腥兼具的气味,整个就像刚从血池里面捞出来,腥臭难闻。 血鲨王哈哈大笑着,挥舞起了铁锚。 这东西似乎极其沉重,舞动之间,天地乾坤为之搅拌,四周的虚空都跟着转动起来。 李柃的身躯不由自主朝其飞去,眼看就要落到跟前,忙举起刀剑相击。 碰! 格挡之中,三头八臂的另外几只手臂齐齐动了起来,飞快戳刺劈砍。 刀枪剑戟如同风暴,以惊人的度攻取血鲨王周身要害。 血鲨王身上再次涌动着如同血芒的波澜,层层护盾将其抵挡,然后猛的挥动铁锚,以恐怖巨力打出重击。 轰! 转眼间,李柃身后的海面炸开,上百丈的浪花高高涌起,巨大海啸向着远方推移而去。 两人一个勇猛无俦,一个灵巧机变,以各自不同的风格和方式展开攻伐,很快就交手了上百息。 血鲨王面上的表情渐渐从随意变得认真起来,不久之后,更是露出讶异之色。 “你竟然能够跟得上我的节奏?” 不是他自傲,而是结丹修士之间,实力差距非常巨大,弱小的结丹,甚至都不是他一合之敌,也就是有的时候仗着秘宝或者其他附加的手段,能够给他造成些许麻烦。 但眼下的李柃,凭借的可是自身实力,那些刀枪剑戟之流虽然也是法宝,但却只是兵刃,并不曾展露出强大的神通威能。 血鲨王很快看出,李柃其实并不是太擅长近身格斗,许多交战之中的细节处理和那些太平修士并无二致,但却胜在眼疾手快,心绪多变,每每临战之际都能顺应自己招式变化一同改变,八条手臂更似每一条都拥有着自己的思想和意志,聚散分合,灵动无比。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必然是什么道体一类的天赋神通! 血鲨王赞叹不已:“果然没有胡吹大气!” 他自出道以来,征战杀伐无数,方才积累下如此的武技和经验,李柃不过短短百年时间,竟然能够隐约分庭抗礼。 这还真就应了那句话,双拳难敌四手。 这些三头六臂,三头八臂的家伙,就从来没有近战弱小的。 忽! 血鲨王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抓住机会虚晃一招,从战团之中脱出。 李柃没有纠缠,立刻也停了下来,凝望戒备。 血鲨王咧嘴而笑:“不错嘛,我老沙出身鲨族,自认在这大海之中,也称得上是气血精元庞盛的强悍物种了,近身搏杀能力一流,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抗衡。” 李柃淡然道:“究其根本,这些也只不过是修为法力的体现。” 血鲨王赞同道:“你说得对,有些人费尽心思,究其一生都在参修各种技巧,锻炼自身力量,也抵不过初成青年的猛虎。 有些时候,物种的差距就已经决定了一切,各人自身都有其局限,若不能够打破这个局限,获得真正突破,就算活上再长时间也没有用。”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仔细端详李柃的法相,越看便越感觉有些异样:“你这手段,应该也是一种神通变化……我似曾听闻,那位子虚真人拥有三头六臂的法相形态,比你这模样还少了两臂,这当中究竟有何联系?” 有些东西早已流传出去,血鲨王盯上了积香宗,自然会有所了解。 但他没有等来自己所提防的元婴高人亲至,反而见到李柃变化三头八臂。 他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柃笑道:“你猜?” 血鲨王冷哼一声,道:“没有必要,这普天之下无奇不有,造化之秘,岂是我等能够猜透的,我承认你的确有两手,不是北霄岛上那些个肥肠满脑的金钱修士可比,但我等结丹之间的交手,从来都是斗法为重,接下来看看你都有些什么神通本领吧!” 他再次举锚,没有如同方才那般隔空砸来,而是凝聚起了水元。 “嗯?” 李柃身负龙魂果所赋予的水行法则,立刻感受到,难以想像的庞大的力量在涌动。 崔巍魔手! 哗啦! 大海之中,一只水淋淋的巨大手掌伸了出来! 这是宛若魔神巨像所伸出的手掌,足有百余丈大小,浓密的力量天地元气积郁在其中,甚至使得水体变得灰黑阴沉。 在这其中,万千冤魂水鬼挣扎嗷嚎,他们的身躯被困在水体之中,阴煞交融,不时幻化虚影穿梭沉浮。 呼! 下一刻,这只巨手以惊人的度朝李柃袭杀过来。 李柃下意识想要躲避,但却现,虚空似乎被禁锢了,念动之间,身躯竟然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拍落,激荡水花无数。 关键时刻,他身化虚无,以香形之术豁免了水流的冲击,但却立刻就感受到,万千溺鬼袭入精神,幻化出无数妖魔鬼神。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霎时间,纷纷万众,如同彩色纷呈。 这些全都是寄存于生灵精神和心念之间的阴邪鬼祟,一旦修士精神修为薄弱,在其中看到什么亲近之人或者畏惧之人的假象,立刻就要心志为其所夺。 水中溺毙者亦有作伥之说,古往今来,生灵都畏惧葬身大海,因为溺水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大海本身也非常广阔,魂灵沉入其中,往往难得生。 一些海中的邪修凭此参研出了收集这些亡魂为自己所用的法门,像血鲨王这等动辄屠城灭坊,声威足以止小儿啼的存在,更将相应造诣催化至炉火纯青,即便不像幽魂宗那样擅长驾驭技巧,单凭规模,也足以走出独属自己的道路了。 然而李柃面对这般万千亡魂袭来的场景,却是淡定屹立,岿然不动。 他心念流转间,法相坐镇识海,元婴神魂大放光芒,如同烈阳在精神的世界之中显化。 顿时间,崔巍魔手都被照得通透,其中蕴藏的黑色阴煞如同蒸汽腾腾而上,迅挥。 “吼!” 空中仿佛传来了巨兽的痛苦低吼,血鲨王也面露诧异之色,有些难以置信。 他看着自己召唤出来的崔巍魔手一下烫软化,进而散出阵阵腥臭,无数死鱼烂虾的腐朽恶臭浮现出来。 那些冤魂鬼魅根本无法袭入李柃的精神,甚至就连他本身都来不及看清生什么事,立刻被弹了出来。 “这等魂魄……” 血鲨王刚刚生出这般的念头,就见李柃举起手中八角菱形的宝镜。 摄魂神光! 无声息间,光芒奇袭,趁着血鲨王微微失神的功夫将其定在了原地。 血鲨王大惊,剧烈挣扎起来,但却意外现,这薄薄的一层红芒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却竟然也拥有着极高的位格,自己短时间内竟然无从挣脱! 李柃飞了上前,手中炽云葫举起,如同泥淖的火云将其裹覆。 血鲨王全身上下顿时被炽烈的火云所包围,很快外皮烫伤,血肉焦枯,被其烧蚀。 血鲨王怒吼一声,身上波光流转,法力冲击,将其震荡得粉碎。 炽云如烟似雾,一下就被打散。 但却不料,李柃这些手段都只不过是早前长辈所赐的保障,如今他自己已经结丹,寻得真正方向,又怎么还会有所依赖? 无论这些法宝器物也好,汙渊之中所习得的前辈高人传承也罢,对他而言,都是繁杂旁余,乃是漫漫人生路上的积累。 唯有香道,才是他的本命道途,真正赖以为重的东西。 在血鲨王不知不觉,一股无形香气逆风而动,早已随着交战的间隙传入其鼻窍,直通幽冥之中的神识之海。 在此之后,香神浮现,冥冥之中的意念径直映入了其心境。 这是逆风之香,感应传香的法门。 “什么东西煳了?” 血鲨王打着打着,突然感觉不对劲。 他明明抵挡住了李柃手中法宝的攻击,但却始终有股莫名的烧焦恶臭萦绕在鼻尖,一直挥之不去。 这让他下意识的检查自己全身上下,此前受伤的地方都已经凭着本身强大的道体自愈,身上宝衣也拥有着自洁的妙用,并不会那么臭。 那股味道,究竟是哪里来的? 转眼功夫,李柃又再操持着炽云葫接连纵火,那股焦糊更甚了。 血鲨王再也无法忽略这股恶臭,低头看去,但见自己双手掌间竟然不知何时黑了一块,那股难以形容的烧骨臭再次袭来。 这是当年李柃初历天劫之时所闻,蕴含着雷火霹雳烧焦万物,尸骨也要为之焚化的意蕴,经此香道香念之法传递,已然化为一股念头留存于血鲨王脑海之中。 此中滋味,他已知了。 血鲨王纳闷不已,他暂时还没有感受到这门神通的厉害之处,但也福至心灵,莫名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果然,当两人再行交手一阵,烧骨臭愈炽盛,心中似有风火劫力熊熊燃烧。 他目之所视,鼻中所嗅,心中所想,尽皆都是漫山遍野的尸骨被焚烧的幻象,天地万物也似被漫天雷火降下,焚烧起来。 这股幻象甚至影响到了物质界中自身的血肉,由内而外溢出干焦的味道。 血鲨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等玄妙,断然不是寻常法门可比的,连自己这样的结丹巅峰修士都完全看不穿其作用机理,必然是越寻常结丹手段的秘法之流! 他鼓动全身法力,尝试将其逼出体外。 寻常阴煞毒血之流,这么做就要被排斥,能够驱逐得干干净净。 但道高一尺,法高无涯的规律再度显现,因李柃此法乃是直接作用于生灵意念之中的七感之上,根本无法如此简单散去。 “没有用的,你中了我的阴火烧骨臭,心念所及,焦味自生,这从本质而论就是你自己的心境意志所化,又怎么能够轻易驱逐?” 李柃也不怕对方能够破解,真正的大神通,根本无解,只能以同等力量对抗之! 血鲨王没有说话,他一时不及防备,只感觉五脏六腑俱焚,神志也要为之恍惚起来。 突然,他摆脱追击,一个猛子扎入大海,如同巨石激起高高的巨浪。 李柃顺应气机追了数里,忽见海中一道巨大无比的阴影浮现,血色的鱼鳍伸出,劈风斩浪。 哗啦! 拥有着百目星纹,通体如同染血的巨型鲨鱼高高跃起,狰狞恐怖的百目血星鲨飞翔在空中,展露出了他的本体。 “你的实力出人意料,竟然逼得我都要现形,不过从现在开始,我要拿出真本领来应战了,你若再有什么手段,也尽管使出来,否则就太迟了!” 血鲨王传音而来,说话之间,尾巴一甩,落向九畹岛的方向,拍出巨大浪花。 李柃顺着那方向远眺,果见宗门之内烽烟四起,已经有多处陷入战乱。 海盗就是海盗,在此牵制他这一结丹高手之余,果然也趁机动了袭击。 这虽然不是什么神通法术,但却同样能把一个焦虑的杂念映入对手脑海,无形之中,竟然和李柃的香念法门异曲同工。 不过李柃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反而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又是声东击西这一套么,你以为我会中招?” 浮云台,房间内,李柃的本体忽的睁开了眼睛。 第396章 一箭一个小筑基 “我以天赋神通分神化念毫无压力,本体这边留存的法力虽然只占了一成不到,但却可以随时和神魂连接,更可以调动这边的大阵,使得灵峰根脉为我所用。 那些攻进来的人当中,应该也没有了结丹修士,对付起来不难。 就是不知道,那血鲨王究竟还有什么后手?” 李柃觉得,那血鲨王明明知道自己背后可能会有子虚真人这般的存在,仍然明目张胆的前来进犯,这件事情本身就极不寻常。 不过很快,他又释然。 “无非就是石距老祖或者巴山君之流的幕后靠山,手中或许还有什么重宝和保命手段。 先不管那么多,干掉他的部属再说。” 李柃神识向外探去,现妻子就在外面。 她正站在廊庭前,居高临下观望四方。 察觉到李柃过来,她转过头,道:“夫君,好像血鲨盗的四当家,五当家,还有好些邪道的筑基高手都来了,眼下现的就足有八人,不知是否还有别的藏在暗处未曾出来。” 李柃道:“难怪老祖常说不省心的,那些弟子长老们在这种时候的确派不上什么用场。” 慕青丝微微一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他们都在尽力征战呢。” 李柃道:“筑基对付筑基并不划算,我亲自出手,以结丹之力尽快解决此间之敌,再集中全部力量对付血鲨王吧,实在不行,也可以干扰其心志。” 说完,他伸手一招,一道白芒从浮云台上的密室之中飞出,赫然是此前得自童渊夫妇的那把霜息弓。 再一招,又是数道光影飞来,一筒久经香火供奉,祭炼了数十年的箭矢落入手中。 这些东西,都是花费重金打造的顶级法器。 说是法器,实质上,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无论成本,造价,还是品级,威能,都和一至三甲的法宝差不多了,炼制它们所用的胚子也着实消耗了些许灵材,比起那些草莽散修所用的法宝,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柃将自身法力注入其中,结丹境界的乾坤借法加上本土大阵加持,凝炼无匹的寒芒在其中汇聚,渐渐化为蕴含着极致寒意的冰霜之箭。 蓄力片刻之后,他将弓弦一松,箭矢如同利剑破空,嗖的一声朝下方射了出去。 李柃再次开弓,继续朝另外几个方向连射。 此刻,血鲨盗五当家老财正在此间和两名筑基修士交战。 这两人分别是积香宗供奉艾明和百味门供奉解毋简,同样草莽散修出身,筑基之后,慕名来此谋个前程。 积香宗有钱有势,招募的供奉质量自然也不是寻常小宗可比,虽然因修为尚浅,单打独斗都不是老财对手,但在山门大阵和护山弟子组团结阵的协助之下,还是将其牢牢缠住。 老财面上渐渐露出不耐之色,同时也隐约闪过一抹担忧。 他可不是那种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的的愣头青,能够纵横大海多年,早已练就一身审时度势的本领。 上次本斩鲨联盟揭破伪装,只身逃离,就证明其足够警惕和狡猾,如今虽是奉命来此,但却也没有什么硬拼的心思。 血鲨盗是大家的,性命却是自己的,就算血鲨王也不可能叫他白白送死。 所以形势尚好之时,他乐意奉命而行,如今形势不好,却只想逃。 他才没有那么多功夫和这些人纠缠。 只是艾明和解毋简得势不饶人,很快又再一次联手攻来。 元气轰然炸裂,尘土飞扬之中,数道人影疾驰飞纵,转眼功夫就在空中传出叮叮当当的密集剑声。 老财心中暗暗叫苦,他不想和这艾明击剑,艾明却逼着他击剑。 不过他心中提防更甚的还是游走在旁的解毋简,此人手持钢棍,如同如意棒能大能小,能粗能细,抽冷子一下砸来,力达万钧,地面都被击出好几个大坑。 那些炼气境界的巡山弟子倒是不足为虑,但在大阵加持之下,个个周身罡煞化形,如同甲胄,也非常难缠。 这种大阵对他们这些筑基修士还是颇有效果的,每临大阵,山门将其开启迎敌,都能有效拖住不少敌人。 就在这时,老财心中警讯大作,下意识抬头向天看去,但见一道人影飞快掠过,转眼功夫,便驾驭着虹光降了下来。 “这……这是……” 他只来得及露出讶异的表情,就被一股巨力击飞。 “轰隆!” 这个时候,才有巨大响声传开。 所有人只感觉寒意袭来,漫天霜息弥漫,传遍周遭。 “啊……” 老财惨痛闷哼,他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这远处袭来的弓箭击伤了。 老财亡魂皆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就是亡命奔逃。 “追,别让他给跑了!” 众人愣了好一下,方才振奋欢呼,提剑架弩,追了上去。 另外一边,空地上,一名来自海中的筑基境妖将也正与积香宗的护法长老万寅交战。 此獠本体似乎是一条电鳗,修炼成精之后,天赋神通修成雷击,正在源源不断运转乾坤借法,一道道雷芒激射,电光四涌。 积香宗弟子莫敢靠近,稍微挨着碰着,就全身酥麻,僵滞原地,然后被当场轰杀。 好几名炼气境界的修士已经遇害,负责带领他们迎战的万寅也急得满头大汗,根本没有办法。 “哈哈哈哈,死吧!” 妖将凶威愈盛,竟然在游走之中,一把抓住了万寅的手臂,电光传了过去。 万寅惨叫之中,全身上下如同冒火,被重重一掌拍飞,破布袋般撞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万长老!” “糟了,这妖修实在厉害,万长老也不是对手!” “可恶,快召援兵……” 就在这时,箭芒袭来,这凶悍妖将连头都没来得及抬一下,就被汹涌寒流漫过,整个冻成了冰块。 “滋……滋滋……” 下一刻,他全身电光激涌,猛然整个炸开,连同冰块和自己的血肉炸成了碎片。 又一处地方,十多名凶神恶煞的妖修伙同人类盗匪沿街砍杀,地面上已经倒下了好些虾兵蟹将和护法弟子的尸体。 供奉许言咬紧牙关,不断挥剑砍杀,一道道锋芒纵横之间,血肉翻飞。 不多时,那些普通的海盗终于被砍光,但却还剩下一名藏在其中的筑基妖将。 两人浑身带血,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对峙起来。 “你不是我对手,若不让开,会死在这里的!” 忽然,那筑基妖将狞笑一声,开口说道。 “宗门是别人的,性命是自己的,你可莫要自误!” 这些海盗攻伐无数,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和事迹,可不是那种只会蛮干的人。 以平常的经验来看,这些为人供奉者,并不享有宗门基业,后辈子弟也无法从中得到什么大好处,为宗门效死的决心并不大。 生死关头,就算是那些世代深受宗门隆恩,作为宗门高层的长老,掌院之流都有可能叛变,更何况是这些人? 然而让他失望的却是,这名供奉根本无动于衷。 “你就真的这么想死么?”妖将有些恼羞成怒。 “找死的是你们才对!这里是积香宗的地盘,你们竟然敢抛舍船队攻上来!”供奉许言冷笑不已。 妖将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我们大王他……正在对付你们的宗主,等大王把他杀死或者擒拿之后,这个宗门,就是我们的了!” 许言闻言微愣,倒是没有想到,他竟会吐露这么一件事情。 不过很快,他又嗤之以鼻:“危言耸听!” “你不信就算了,愚蠢的人类……”妖将冷笑不已。反正他们接到的指令也只是在此干扰破坏,并不在乎具体做些什么。 既然如此,就陪这个顽固的家伙好好玩玩算了。 突然,汹涌寒意袭来,妖将只来得及转头向天上看去,身躯就被一股寒流集中,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当空结成冰块。 “究竟生了什么事,有人在屠戮我们的人马!” 接连数道气息消失不见,另外一边,血鲨盗中复杂统筹指挥的高手也有所察觉。 山门广场,大批虾兵蟹将围困数人,但却始终踟蹰不前,难以击破对方的防御攻上去。 那是四当家聂寒锋,以及几名血鲨盗新募的当家级头目。 这些人被派驻在此,正是要经实战立功遴选,能服众者上位。 除此之外,竟然还约莫有十来位同为筑基修为的妖将,各自生得七奇八怪,都是来自海中各部族的化形大妖。 这里是敌人选择正面强攻的所在,也是最为艰苦的战场,大半以上护法堂弟子,还有积香宗的精锐高手被调度来此,由长老闵莲和几名掌院亲自指挥,仍然有些勉力。 不得已之下,闵莲握紧了手中印信,就打算召唤护法神龙。 那是积香宗赖以为重的守护力量,经由百年焚香,源源不断的香韵与愿力加持所积聚的龙火香。 借由九宫八卦混元大阵和香韵流风内外两层运转起来,能够焚燃法会级别的龙火香,召唤出能够驾驭一方洞天所有元气的庞大神龙。 凭借此物,足以同时压制多名筑基后期的高手,极大改观战局。 但闵莲着实有些怀疑,这次敌人越过了前面的防线大举来攻,是否还有什么后手在。 如若过早运用了那护法神龙,接下来的香魄,可能不大够用,香韵流风大阵也会暂时失去其效用。 “或许应该先等一等,宗主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听那些血鲨盗说,血鲨王也来了……” 突然,对方的异状引起了闵莲的注意,她仔细看去,却见对面数人注意力已经不在眼前战局,而是分心四下观望起来。 她顺着对方目光向四周看去,顿时便见,接连数道寒芒掠过天际,如同流星天降,从空中接连袭杀。 “那是什么?” 别说血鲨盗了,就连她也有些懵。 突然,数道光芒接连袭来,寒芒所化的利箭竟然落到了这边的战场。 它们自动绕过闵莲等人所站立的地方,追逐着那些敌人而去,啪啪几声,冰霜弥漫,转眼功夫就把数名反应稍慢的筑基海盗钉在了地面。 那是新人级别的好手,但就算再怎么新,也是筑基啊! 聂寒锋等人看得汗毛倒竖,尽皆难以置信:“有结丹出手……”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结丹! 浮云台上,李柃接连十多箭放完,感觉也差不多了。 箭矢当中附加了法力,法力有灵,能够自动制导,根据自己的心意打击对手。 这几箭下去,寻常筑基不死也残,基本上就是一箭一个小筑基,连打掉十多个战斗力量。 剩下的那些都是后期乃至巅峰的真正高手,如若能够躲开或者硬抗抵挡住,多射几箭意义也不大。 最重要的是,灵材打造而成的冰箭已经用完了,他也不是太擅长箭法,没有必要再试。 不过,李柃的手段绝不仅仅只限于此,他随手把弓仍在地上,就俯身而下,往地面冲了过去。 数里距离片刻即至,山门广场前,他感受到有最多敌人气机的地方,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其出现在上空。 “李柃?你怎会还在此处?” 人群之中,一些认得他的海盗惊呼。 聂寒锋也吃了一惊,这着实是他们始料未及之事。 他毫不犹豫从兜里掏出一物,往地面抛去,然后转身就逃。 其他人见状,也如同见鬼般纷纷飞退,根本没有丝毫与之较量的勇气。 无论如何,结丹就是结丹,哪怕新晋的太平修士,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匹敌的。 越级挑战并非不可能,每遇此事,都会被世人称赞,大书特书,成为动人的传说…… 但之所以动人,就是因为其罕见。 古往今来,无一不是那些足以铸就传奇的大能高手才有可能实现,其他尝试这么做的,只会沦为笑柄。 李柃低头看去,但见那人抛出的竟然是一团模样可怖的血肉,落在几名虾兵蟹将的尸体上,立刻如同嗜血怪物将其卷起吞下,然后飞快成长起来。 “这东西……是童志峰曾经用过的那物!” 第397章 血鲨王逃遁 李柃曾记得,自己数十年前追杀七当家童志峰之时,他也曾经使用过这种血肉所化的怪物。 后来经过一番旁敲侧击的了解,方才从北霄岛那边打探得知,这是海中巨枭,石距大魔的血肉,亦可视作是其无性繁殖所生的子子孙孙。 血鲨盗当中的一些人得其青睐,手中持有这种血肉,必要的时候,就会将其祭出对敌。 而石距大魔也可借此机会繁衍自己的族群,留存可供调用的化身。 石距大魔人称石距老祖,是北海地面上一尊强大而古老的存在,由于大海深沉,许多资料佚失,已经没有人知晓他究竟活了多少年,拥有何等程度的实力了,但根据有限的认知,可以推断那是一头智慧程度不高,倾向血肉道果领域的大魔。 它如同野兽茹毛饮血,平常深藏大海,以猎食那些海中巨兽为生,也没有什么争霸或者经营势力的野心。 偶有识相的邪道高手或者魔道势力供奉,也能将其勾引上岸,享受各种血食祭品。 一些大洋深处的岛国,甚至将其奉为神明,长久祭拜。 这些种种行径,无形之中造就了类似邪神的存在,但由于对北霄岛这边影响不大,也没有什么人去管。 征讨一尊古老而强大的大魔,是要付出代价的,闹不好,连元婴修士都有可能殒落。 相比其他喜欢各种兴风作浪,阻塞航道的邪神,妖魔,这位可以称得上是极其无害了。 他身上也没有类似恶蛟烛兀那样的地仙位格,能化为大粼江神,统摄一洲气运…… 所以,这种等级的大魔等闲屠灭一两个村庄,吃掉几千上万人口,根本不为正道所重视。 随着时间的推移,此獠实力愈强大,却是又更加难缠了。 其中一项令人大为头疼的能力就是,它被斩下的触手和血肉,能以吞噬其他血肉元气为生,不断滋长。 如若获得足够多的供养,甚至能够在短短一天之内成长至结丹以上境界。 虽然只得肉身根基,而无那些神通变化,但作为战争工具所用,也是十足十的攻坚利器。 血鲨盗诸人在撤退的时候将其抛下,绝对居心不良,因为李柃若是追击他们,就会留下这怪物,若不追击他们,则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跑。 闵莲和诸多护法弟子,宗门供奉,虾兵蟹将,占据着大阵固守还可以支撑,运动起来,绝对不是对手。 但是李柃面对这种局面,也只是冷笑一声,就分出神念,再度变化。 转眼间,李柃身上光芒脱体,一个宛若皮影戏中人物剪影的人形轮廓浮现出来。 不久之后,一个身穿玄青道袍,温文尔雅的年轻道人浮现。 信灵香香神! 紧接着,馥郁芬芳绵柔醇厚,带着绮丽的炫光袅袅而升,如同沐浴蒸腾的湿润蒸汽中,一个身穿大红色牡丹纹宫装长裙的美艳香神跟着浮现。 茶芜香香神! 再然后,是一个手撑雨伞,清丽可人的冷艳少女也跟着凭空出现,踏立在山门广场前面的牌匾上 拒邪香香神! “啊,是宗主的香神!” 众人恍然大悟,旋即纷纷为之振奋。 三大香神,众人都已经并不陌生,自李柃开宗传法之后,已然作为宗门的根基功法传下。 作为御定三神,由于成型于早期,各自香品的功能与效用又倾向于辅助,而非正面对敌,门下弟子精擅于此的还真的不多。 他们更加倾向于后来才有的龙火香一系香神,并且以此演绎出种种独属于香道的神通变化。 这也是宗门展的必由之路。 倒不是说越古老的越强大,始终故步自封,不得展,而是前辈高人们诞生于过往的年代,所修所学已经成型。 这些东西,往往都是从根源层面探究道途本质,所得造诣自然不俗。 相比之下,在此基础上展出来的,更像是地基之上的建筑,不断添砖加瓦。 这也就是为何李柃和慕青丝,闵莲等第一代多修此类香神,第二代的舒长生等人各具特色,修成尸瘟香神之类,而同一代当中的后辈晚生,聂英智等人却又变成龙火香神居多了。 但无论如何,能够用好这些香神的个个都是高手,都是深刻参悟和理解香道本质,拥有不俗造诣的存在。 李柃作为香道的开创者,更将其一身造诣与理念归集于此,创造出了真正的分神化念神通。 它是结合香火愿力,分身之法,化身之术诸般种种法门于一体的大成之物,亦是香道道果的体现。 香有其魄,信之有灵,感念此香者,如见香神! 刹那之间,青,赤,白,黑,黄五行元气如雨而落,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元气球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天地元气炸开,阵阵冲击波剧烈震荡。 拒邪香香神撑开纸伞,积香法域笼罩,更似有种时空交错的意蕴弥漫天地。 这当中,东倒西歪的尸体,诸般腐化血肉,尽皆都被净化。 但见诸般杀生饮食,三十六物革囊臭处,锦绮罗谷,地狱剥裂炸烂,饿鬼饥渴饮食…… 都已经随着香魄转化而升华。 血肉失去了其腥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杂味去除之后的淡淡幽香。 但石距大魔原本就是以血肉腥秽为食的,这种失去腥臭的事物,对于它而言就是没有营养的石头草木,根本不香! 这不是它作为食肉妖魔所喜欢之物,本能之中的嗜血冲动没有了释放之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场血肉索然无味。 “怎么回事,被压制了吗?” 海盗之中,正在逃离的聂寒锋等人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大感奇异。 平常这个时候,肉种丢出去之后就不用管了,它会凭着本能尽可能掠食,然后成长至十余丈上百丈高的怪物,四处杀戮。 造就更多的杀戮之后,又有更多食物可吃,更将成长为一尊大魔的分身。 如若运气好,拥有足够多的灵材和祭品供其成长起来,甚至有可能造就结丹以上的战斗力量。 但方才那颗种子却像是哑火的炮弹,丢下去就没有反应了,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一道身影越过街口,径直追了上来。 正在奔跑之中的众人现,眼前的诸多建筑竟似出现了鬼打墙一般的重复,怎么也跑不出去了。 足足一十八道身披大红嫁衣,双脚藏在阴影之中的血灵新娘凭空漂浮,四周的空气都似被阴煞影响,无端端的寒如冰霜。 “开玩笑吧,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鬼灵在此!” 有见多识广的海盗顿时便笑了。 “鬼灵新娘这类存在,属于血怨一类,阴魂之属,吓唬吓唬凡人得了,也想用来吓唬我们?” “是啊,你要是说这积香宗豢养了一只血怨,那还有几分可能,一口气培养十八只,还都修炼到筑基以上境界,这可能么?” “这一看就是幻觉,太假!” “究竟是何方道友,竟然如此浮夸,难道不知我等修士不怕鬼么?” 有海盗大笑着,直挺挺的走上前去,举起手中长刀,就想要将距离自己最近的血灵新娘砍杀。 “小心!” 突然,聂寒锋眼中寒芒大盛,提醒了一句。 那海盗反应都来不及,就被鬼灵新娘扑上前,苍白双手掐住脖子,高高吊了起来。 他明明已有筑基修为,但在这种鬼灵的压制之下,竟似毫无法力在身的凡人,只能徒劳蹬着双腿,不住挣扎。 他的眼神茫然,神智仿佛已经陷入深沉的噩梦,再也无法脱离。 其他诸人察觉到了几分不妙,顿时噤若寒蝉,原本轻松的心境荡然无存。 嗖! 嗖嗖! 血影游荡,飞袭掠杀,转眼功夫,又是数人被掐着脖子吊了起来。 紧接着,有鬼灵新娘长如瀑,黑色阴影如同长蛇,攀绕到了其中一名筑基头目身上。 随着头的收紧,他整个人都似被蠕动的黑色阴影所淹没,不久之后,另外两具血灵新娘身影飞了过去,双手将其拉扯,各自飞向旁边。 嗤啦! 那人当场裂开,全身气血都被红芒闪动,收摄一空,变作干枯肉块掉了下去。 剩下的聂寒锋等人汗毛倒竖,带着几分愤怒拔剑斩击,但却只见血影如同水中倒影散去,转瞬之间,幻化虚无。 现场仍然还是现实之中的街道,只是地面多出了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各自以不同死法栽倒在地。 李柃立在那里,正按住一个挣扎的血灵新娘脑袋,将其硬塞回虚空。 似乎感受到聂寒锋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回过头来,道:“我本来不想用她杀敌的,如今再次见血,又得花费好些功夫熏洗消杀,才能平静了。 所以说,你们这些叫人不省心的海盗,为何就不能乖乖的束手就擒呢?” 聂寒锋无语,他从李柃身上感受到了货真价实的结丹气息,作为新晋强者的法力气机正在如同烈阳绽放,勃出了令人恐惧的气势。 下一刻,李柃一伸手,如同神龙的巨掌凭空拍落,直接将大半条街道都震得粉碎。 剩下的几人高高飞起,却见对方身上正在弥漫着一股属于龙火香的香神气息,高达百余丈的神木虚影熊熊燃烧,头顶烟结七龙,一道道火焰喷吐而出,如同烈阳飞袭而来。 轰轰轰轰轰! 刹那间,街道上空烈焰焚天。 …… 轰隆! 百余里外,海面上,巨大血鲨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如同长龙的水弹阵阵冲击,如同霰弹炸裂了方圆数里的海面。 李柃以三头八臂之身频频躲避,招架,实在抵挡不了,又躲不开,就以香形之术化烟弥散,卸去绝大部分的冲击伤害。 以他如今的神魂本质,等闲力量已经无法伤及,血鲨王又不是黄云真人那种以炎法或者雷法见长的修士,天然拥有着对神魂的克制力。 这一番交手,竟是分庭抗礼,完完全全的没有丝毫落于下风。 血鲨王已经用掉除却自身底牌和天赋神通之外的绝大多数手段,仍然感觉对方无懈可击,不免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他身上似有法器波动闪过,李柃也跟着有所触动,感应到了来此山门那边的讯念。 “好像差不多了,我们在这边交战的功夫,你的部属大部分都已经完了…… 让我看看,嗯?竟然还有个老财,还有聂寒锋逃了,果然不愧是当家船主级别的高手啊,抛舍起同伴毫不犹豫,只要自己保命就好。” 李柃对血鲨王露出了讽刺的笑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血鲨王故意引开自己,好声东击西,各自拿下。 但自己并未让他如愿,反而将计就计,在这边战场将其拖住。 然后,一口气把那些攻来的海盗都给解决了。 这一次血鲨盗就算不灭亡,也称得上损失惨重了,那么多位当家船主,各种筑基力量,远比积香宗的底蕴还要深厚,就这么一天的功夫,全部都完蛋。 血鲨王也知道李柃所言非需,他还有眼线在那边暗藏着,如丧考妣般报告这个消息呢。 “真是让本座预想不到……这次我们真的栽了! 既然如此,到此为止吧。” 这里毕竟是靠近北霄岛的所在,再打下去,会来什么援手未可而知,血鲨王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能够擒杀李柃,竟然非常光棍就认输了。 堂堂的知名强者,竟然说走就走,丝毫也不带含糊的,说罢之后,转身就朝大海游去。 “嗯?”李柃有些始料未及,旋即却是冷笑,“我准你走了吗,当真以为我积香宗这边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血鲨王都懒得和他多说,径自以本体潜入了大海。 李柃也扑通一声入水,跟着潜了下去。 这绝对称得上是艺高人胆大了,寻常人在水中要丧失不少战力,而血鲨王乃天生的海中王者,本体就是适合水战的形态,入水之后所能挥出来的实力,凭空就能翻倍。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一些实力倍于他的强者都未必见得敢下深海追杀,早期他还没有那么强的时候,就曾多次靠着这种手段逃生,甚至反杀敌人。 第398章 烧骨咒法 大海幽深,寒冷寂寥,不知不觉间,头顶的光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 在这茫茫无际的深海之中,蕴藏着澎湃的元气,如同浓雾隔绝凡人视线般阻挡了神识的蔓延,即便李柃已经修炼到了结丹境界,仍然只能看清里许,隐约感应到前方巨鲨搅动水流所残余的波动。 生灵本能之中的恐惧无法抑制的涌了上来,一种仿佛脚下有巨大怪物藏着,随时要跳出来择人而噬的感觉挥之不去。 “果然艰难,这大海之中的潜游难度已经不逊出入幽冥,难怪就连四海商会的宝船也只能在水面行进,甚少涉猎深海的领域。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不过我以神魂出窍,似乎可以无视海水重压,真正的阻力来源于元气的流动,除此之外就是目不能视物,只能靠着神识和直觉去感应这一切。” 李柃在炼气境界的时候就能神魂出窍,也曾经常夜游,翱翔在漆黑的天际,因此这一番追击并无太多不适,只不过是变相的夜游而已。 前方的血鲨王有些吃惊,传音道:“你竟然还敢追上来?” 李柃道:“反正只是试试而已。” 血鲨王道:“好家伙,这是把我之前说过的话都还回来了!” 此前他潜上岛来,说是试试,万一就把积香宗给打垮了呢? 如今李柃也要试试,万一就把血鲨王给斩杀了呢? “我在水中实力远胜6上和空中,而你此前也只不过是和我分庭抗礼的样子,当真以为吃定我了吗?还是说你身上留着什么元婴高人所赐的手段,尚未来得及找到机会使用?” 血鲨王越想越觉肯定,干脆加潜游,往更深的海底而去。 他是个深谙保命之道的老妖王,才不会傻乎乎的拼杀,该战则战,该退则退。 也正因为如此,实力胜过多倍者都未必见得能够杀他。 血鲨王曾历经多次鏖战而不死,交手名单遍及北海地界有名有姓的名宿强者,许多人想要衡量彼此,都会习惯性的以其为标杆,方便参考和对比。 如今李柃正面交锋与其分庭抗礼,甚至在剿杀海盗部属的情况下将其击退,姑且可以算作平分秋色了,而血鲨王自己实际上是拥有二鲨实力,因为他如今也比过去的自己强大得多。 追了一阵,李柃渐渐感觉四周水元愈深沉,竟然有种如隔天涯的感觉。 “追不上了!” 李柃大致判断了一下,无奈得出结论,自己这次怕是要无功而返。 “血鲨王并没有说谎,他在水中显化本体的实力是远胜水面的,真正挥出来,起码也得三鲨以上,再加上各种秘宝,手段,便是强至五六鲨的强者都难杀他! 我如今新晋结丹,实力也不过二鲨上下,真的再追上去,结果难以意料。” 无奈之下,他渐行渐远,放任巨大血鲨往深处的海沟游了过去。 “后会有期!” 血鲨王丝毫也没有败阵的气馁,甚至还传音给李柃招呼了一声,能屈能伸如斯。 …… 积香宗山门内,一缕神念如同微芒照射,落在李柃本体的眉心祖窍处,片刻功夫,他就伸展手脚,站了起来。 “夫君,如何了?” 慕青丝一直在这里护法,坐镇,看李柃本体回来,重新打坐,立刻便知他要回魂了。 果然,等了小半刻功夫,就见李柃清醒过来。 这是那边的战斗分出了结果。 李柃道:“可惜了,没能杀得了血鲨王,甚至都不曾重伤他!” 只是些微伤势的话,根本不在结丹修士眼中,即便是不以肉身道体见长的人类法修,都有办法恢复的。 慕青丝安慰道:“那也不打紧,毕竟是成名多时的强者。” 李柃想了一下,却道:“等等,这事还没有完,我是追不上去了,但却在他识海留下香念,仍然还有对付的手段。 甚至可以说,真正属于我的回合才刚刚开始! 我新晋结丹,修为法力有限,即便以倍化法则强化至四倍以上,都难展现真正的手段,但正所谓,道高一尺,法高无涯,有些东西,还是要在场外显功夫!” 慕青丝露出微讶的神色,旋即便见李柃摇响房中铜铃法器,传讯给天工院安掌院。 对方很快就赶来此间,在正堂觐见李柃:“宗主,不知何事召唤?” 李柃问道:“此战宗内山门破坏程度如何?” 安掌院道:“大小交战损及建筑三百五十余间,涉及法阵禁制六十九处,若以平常工时而计,怕是得好几个月至小半年才能恢复,不过若要以战时筑工急修,最迟半个月就可以完成。” 李柃道:“先捡着重要的地方修葺一下吧,保障山门大阵正常运转要紧,然后是凡民百姓们的居所,修建起来应该比较轻松,弟子居所和普通的精舍,商铺可以先放着,我还有另外一桩要事交给你。” 安掌院奇道:“什么事?” 李柃道:“你依此规制亲督造作,三天之内给我造出这样一个法坛来,需当有三丈三尺三高,台下垫四象之土,象征天地四方,上铺五灵之材,演绎五行元气,筑土坚高,能自胜持……” 园林之台,或掇石而高上平者;或木架高而版平无屋者;或楼阁前出一步而敞者,俱为台。 这些都是兴建造作的内容,属于天工院的老本行。 安掌院也称得上是专业人士了,这样的太平修士,平常征战杀伐可能没有什么用,但在这些方面,还是颇有几分造诣的,闻言就微微一怔:“这是作法祈并所用?” 李柃道:“不错。” 却没有解释太多。 直至安掌院领命而去,抓紧时间起法坛,兴建筑,才对妻子慕青丝道:“四象五行,天地万方,尽皆都可与阵道逐一对应,而天罡地煞神通之中,亦有魇镇诅咒之法,我打算以法坛为台,上穷碧落,下通幽冥,照见那血鲨王天魂地魄,尝试咒杀。 引子都已经备好,只待机缘得当,就能叫他领教领教我的手段!” …… 北霄岛得闻积香宗受到海盗大举进攻消息,一时间,多位长老都讯慰问。 不过真正引人瞩目的,并非战争本身,而是李柃竟然能够和血鲨王大战,还以平分秋色而告终。 他们并不知道李柃还曾追击血鲨王,但光是正面交锋,将其逼退,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 各方都想要知晓详情,急遣使者来援,或者以各种各样的名义亲近探问。 但李柃原本也没有指望这些人能够派上用场,几日间都%闭关静养,丝毫不予理会。 直至第三日,法坛如期造好,方才换上一身素净法衣,登坛做法。 这件事情并无外人知晓,只有自己妻子慕青丝,宗内天工院安掌院,长老闵莲等寥寥数人。 在他们的见证下,李柃于上面舞动长袖,焚香供祭,以通幽秘法感知起血鲨王的所在。 这是一种类似梦境回天,但却又不同于梦境回天的法术。 李柃以神魂出窍,无形无迹之间游走幽冥,越过一个又一个生灵的神识之海,最终在冥冥之中的感念之下,现了如同梦幻泡影的血鲨王意识。 一股烧骨焦臭,正在从中传出。 锁定这股气机之后,李柃即刻返回归窍,于台前席地而坐,扎起了草人。 草是新鲜的秸秆,以凡俗世间五谷为上,因聚生民之力,自蕴因果,能感念于天,作为刍狗。 人是万物之灵的人,妖修化形,亦有人形道体,李柃已然深得其印象,扎出一个半尺大小,四肢具现的人形之物。 虽然不可能巧妙到连五官都模仿,但在其巧手施为之下,竟然隐约呈现出血鲨王的外形特征,是那么的魁梧剽悍。 李柃甚至还贴心的用草杆编制了一个类似铁锚的事物,给草人扛在肩上。 这么一个草人,就做好了。 然后,他催动众妙化香诀,以自身修为法力转化人香,模拟着血鲨王的气息,往其灌输而去。 “咦?” 突然,好奇围观的闵莲和安掌院等人惊疑不定。 恍惚之间,那草人竟似活了过来,拥有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但很快,他们又感觉,这应该是错觉。 草人是不会动的,也不会散出生灵的气息。 那应该是李柃赋予其人香所带来的印象,属于一种幻觉。 李柃做完这些之后,就站起来,将其放至桌上铜盆,以火折子点燃。 “怎么就给烧了?” 安掌院等人看得不大明白,感觉辛辛苦苦扎成的草人就这么烧掉,还怪可惜的。 但奇怪的是,那草人在盆中少了许久,居然还是一副烈焰升腾的模样,丝毫也不见变化。 看起来,这火焰焚烧的是其身上气机和人香,就像是烈酒洒在布上,短时间内不会焦黑的把戏。 李柃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起身下台,对他们道:“此台和供桌,铜盆香烛之流在此,露天置放即可,只避鸡犬和闲杂人等,不避天地鬼神。 如遇天公不作美,要下雨淋湿盆中之物,也由得它去,不必理会。” 安掌院不大理解,但这种事情,还是很容易办到,连忙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所选定的这处地方也是宗门主峰的后山谷地,要封闭起来还是不难的。 安掌院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走后不久,空无一人的山谷中,微风轻拂,扰动气焰。 草人身上开始呈现出一丝焦黑之意,难闻的烧焦味从中传了出来。 但是旁边并没有什么人感知到,也就没有在意。 同一时间,远方万余里外,一处海盗开辟的荒岛上,血鲨王正赤膊盘坐,身前摆满大小碗碟上百块,还有好些酒坛和巨大的海兽烤肉。 一些凡民模样的仆从正费力抬着丈许大小的大鱼往火堆上架去。 “大王,北霄岛那边还真是无耻,竟然说您和多位当家船主败了……” 一名看起来有些市侩的黑市商人端着酒碗,向血鲨王通告自己打探到的外界消息,一边说还一边谄媚讨好的声讨。 此战结果,已经从北霄岛那边传回来了,消息灵通者都可以先人一步知晓,不灵通的,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也会知道。 李柃击退血鲨王,积香宗也打退了血鲨盗的大举进攻,这件事情在此前惨败的衬托下,还是颇具振奋人心的意义的。 只是血鲨王这边的部属并不是太相信,血鲨王本身也不像受了什么伤的样子,根本不碍事。 他们还以为这是在造假呢。 血鲨王咧嘴一笑,倒是很坦然的承认道:“败了就失败了,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着实损兵折将了一番。 不过我也借此机会摸清楚了那李柃的实力,看来今后不宜与之正面交锋,还是多在他的弟子门人身上下功夫为妙。 迟早他就会明白,强硬抵抗毫无意义,老老实实缴纳供奉才最划算!” 血鲨王从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那些深仇大恨,携愤而战,都是用来忽悠部属去战斗的。 二当家,三当家死了有些可惜,折了他们,如同折了自己臂膀,但深究起来也就是那样了。 四当家,五当家等人散了就散了,只要不死,又还在江湖飘着,迟早也会再度聚拢到自己旗下。 至于那些当家船主,小喽啰之流,更是应有尽有,根本不必在意。 这一战尽管伤亡惨重,还没有达成目的,但在他心目之中,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死的是别人,又不是自己。 李柃却不可能不计较那些山门大阵,弟子门人的损失,短短小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足以给他造成数千万以计的破坏了。 如果以后再来几次内部开花,几亿几亿的损失,谁都受不了。 别说只是实力仿佛,胜负难料了,就算比自己更强,也得交这笔钱! 他可是大海上的王者,强者弱者的钱都通吃。 但就在这时,莫名烦躁的意念浮现出来,那股类似毛烧焦的气味又出现了。 满脸谄媚的黑市商人骂道:“喂,你们那边干什么吃的,都烧焦了!” “你也闻到了?” 血鲨王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一时僵在了原地。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还化虚为实了? 第399章 念传玄幽 血鲨王镇定下来,再次辨认,结果还是能够闻到呛烈的烧骨恶臭。 这是一种万千尸体混杂在草木之中燃烧,脂肪和水分都已经被榨干,只剩下最为顽固的骨髓在煎熬的气味,难免让人联想起火焰和死亡。 这股气味一开始只是萦绕于脑际,时不时的如同杂念浮现出来,扰人清净。 但渐渐的,竟然化虚为实,能够影响到物质的世界,甚至连旁人都能够闻得见。 血鲨王转过头,见几名仆役正在诚惶诚恐的把大鱼抬离火焰,他们还以为把鱼烤焦了,烧糊的味道是从里面传出。 血鲨王伸手一招,丈许大小的生鱼肉凭空而至,转眼就被捏成压缩的丸子,化为血光落入大口,仰头吞了下去。 “不是这东西的味道,你,过来闻闻看,是否从我身上所散。” 他舔了舔嘴角,指了指黑市商人,又把大脚丫子架起,指向对方。 黑市商人愕然,苦着脸走了过去,口是心非道:“大王英雄气概,高洁芬芳……呕哇,大王,糊了,你糊了!” 他瞪大着眼睛,惊恐现,那股焦糊味竟然是从血鲨王身上所散。 “哈哈哈哈,好一个李柃,好手段!” 血鲨王大笑起来,忽的站起,转眼工夫就从旁边的栏杆翻过,向下跳去。 丈许下有一个小水池连通着海底洞窟,血鲨王转眼功夫就在里面畅游数圈,这才飞了起来,道:“你再闻闻看。” 黑市商人走过去,再次凑近他身边细嗅一阵:“大王,确实变淡了,但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血鲨王纳闷不已:“这究竟是什么神通手段?” …… “这究竟是什么神通法术?” 同样的疑问还生出在李柃身边诸人心中。 闵莲等人算是积香宗的元老了,李柃作法也没有避忌他们,正好可以随时观望。 只见李柃接连几日功夫都准时前往法坛上香焚草,每临祈并,念念有词一阵之后就完事收工。 然后也不把昨日烧完的草灰拨开,就那么接着点燃第二个草人,第三个草人,第四个草人…… 接连六天之后,烧掉六个亲手所扎的草人。 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天罡地煞神通当中的钉头七箭咒术变种,乃是压胜之法在香道的运用。 此类法术来源于仙道大兴之前的巫觋时代,古之巫师分为多个流派,活跃在不同地域和时期。 当中与香道略有关联的,是念传玄幽的祈并之术,还有传香之法。 接连六日烧草积灰,铜盆之中已经存在一些黑乎乎的焦糊之物,和寻常草木不同的是,当中竟然混杂着如同污血的结块,阵阵难闻的焦臭从中传出。 它们的香魄呈现出黑色气雾状形态,如同信灵香感念神灵权柄,随香火愿力转移至异度时空当中的神国法域,这种恶臭之物也正在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源源不断传播到远方的某处。 血鲨王和身边诸人闻到的气味就是从中而来,相当于时时刻刻都有一个烧灰盆子近在眼前,不被熏到才怪。 这涉及到了时空领域的变化,自然不是寻常结丹所能掌握,但是李柃拥有积香法域,无师自通就将一系列的典仪成功改造,运用在了自己的香道上。 作法第七日,也就是血鲨王袭击九畹岛的第十日,李柃扎完第七个草人,也将放置在盆中。 在这接连的仪式之中,他将全副精神和注意都集中在虚空,也在冥冥之中完成了梦境追溯和感应通灵的仪式,然后借香作法,念传玄幽。 一条无形的线索伴随着因果牵连,把血鲨王和这草人连接起来。 至此,烧骨咒法已经酝酿至爆的边缘。 慕青丝忍不住问:“夫君,这咒法究竟有什么用处,难道就是以烧骨恶臭恶心敌人,或者长久折磨,干扰其精神和六感?” 李柃道:“这怎么说,烧骨臭这玩意,危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倘若这一咒法仪式止步于前几日,的确会如同你所说,只能用来恶心敌人。 但我曾历腐尸劫与烧骨劫,体验天地大道与自身的交汇,突奇想,是否可以倒因为果,把闻到这种臭味之后经历天劫的因果关系倒转过来,演绎成为以此催化天劫,引导其降下的契机? 我在针对绝尘香进行的种种研究之中,也的确现过香通因果,上体天心的妙用,无垢香可以使得人如沐春风,绝尘香当有避劫消灾之能,那么同样也应该会有某种臭味可以使得人心浮动,天心厌弃。” 天地大道是有灵的,一个人倘若业力累积,因果缠身,就会引雷来劈,引火来烧,诸般刀兵冲突,天灾**加诸于身。 烧骨咒法,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恶心血鲨王,而是为了恶心天道! 如若此法能成,也意味着李柃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绝尘香的炼制之法——无非就是把这个动机和过程逆反回来,以消除自身业障因果,涤浄杂气为主。 当中原理虽然简单,但李柃却为将其实现,付出了足足百余年的努力。 这是从当初接受妱夫人恩惠就定下的课题,妱夫人等了足足百余年,也持续赞助各种秘法,典籍,珍稀灵材百余年,都还未曾享受到其成果。 得益于下汙渊的奇遇,还有自己修为境界的突破,这颗道果愈成熟,只待摘取了。 不过,说来说去,李柃心中其实也还没有底,得通过这次尝试创法寻道,定下章程,才算是将其真正掌握。 所以他在回答完慕青丝的问题之后就退至一旁,静观其变。 远方万余里,荒岛洞窟中,浓烈的恶臭不断弥漫,已然把整个内部空间都熏得乌烟瘴气。 血鲨王一脸苦恼的坐在高台上,周遭十余丈人畜退避,全都惊惶而又疑惑。 太臭了,实在太臭了! “怎会如此,竟然还越来越浓烈了!” 他贵为妖王之尊,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那李柃究竟搞什么鬼,难不成还得专程回去再找他一趟? 可就算找到他,短时间内怕是也无解决之法。” 他已经确认,李柃并不是那种能够轻易对付的寻常结丹,就算存在着护持宗门和麾下部属的软肋,也得经过周密谋划才能有效针对。 就这么直愣愣的打上门去,只会再次损兵折将。 “大王,大王!” 突然,黑市商人献宝似的冲进了洞窟。 他强忍着满室的焦糊味行至台下,满脸堆笑:“这是我刚刚弄来的香身丸,是正宗的积香宗出产,或许会有些用处,您快试试看吧。” 血鲨王伸手一招,将其手中瓷瓶夺过,打开就仰头往口中倒去。 果然,清凉入喉,唇齿留香。 但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不是这香身丸不正宗,而是对眼下情况丝毫没有助益。 他周身上下依旧还是在散如同烧焦尸体的恶臭,这股气味似乎是从骨髓深处而来,潜藏得极深,而香身丸本身洁净躯体的功能作用于肌理,至多影响至血肉肠胃的层面。 两者井水不犯河水,你香你的,我臭我的,并没有什么交集。 “真没用,都是些废物,快给我再去找!” 血鲨王烦躁的提起身前石桌上一个铜壶,里面泡着些上好的香茶,寒潭冰蛟。 平常修士用来待客都要小杯啜饮,慢慢品味的珍贵灵茶被他如同牛嚼牡丹般咕咚咕咚往嘴巴里倒,一口气就喝下一大壶。依旧未能消解。 渐渐的,血鲨王又再一次变得烦闷起来,翻身从后边的栏杆跳了下去,身躯重重砸进水中。 听到那里传来扑通的入水声,黑市商人如释重负,连忙悄然离开,再给血鲨王张罗解除恶臭的药品或者奇珍异宝去了。 血鲨王把整个身躯沉入冰凉的海水里,心中焦躁丝毫不减。 渐渐的,这股焦躁变作一股不安,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盯上的恐怖之感袭来。 他的眼瞳微微扩张,以外人听不到的心声惊叹道:“怎会如此……” 他竟感受到了大劫来时的压抑威势! 血鲨王是积年的老结丹,曾历两场天劫,自然也明白,这是业力累积到一定条件之时,引动天地大道凝注,灾劫成型的表现。 诸劫之中,雷劫至高,通常千年一降,唯见性明心,清静无为方可躲过,躲不过便要硬抗,考验的主要是修为境界和硬实力。 下及风火二灾,其中风灾唤做赑风,自囟门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火灾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 这两种天劫威力远比雷火弱小,但爆起来也是迅烈凶猛,杀伤力丝毫不逊。 因为前者是从外界天空劈落,由外而内进行攻伐,后者却是自内向外散,防不胜防。 它们各自特性和表现迥异,但是对修炼之人的威胁几乎相同,都是足以致命的恐怖之物。 寻常修士引以为豪的宝器,防护,在其面前,几乎如同纸糊。 突然,血鲨王身上血芒闪过,身躯化为数丈长的鲨鱼本体,飞快穿过海底通道,往外游去。 他一边疾驰一边膨胀,片刻功夫,就变回了六百余丈大小,身上百目星纹的狰狞巨兽。 在其尾巴处,一朵只得人类拇指大小,如同烛火的幽暗火焰凭空浮现,然后于水中安静蔓延。 这正是三大天劫之一的火灾,阴火劫! 此火似乎存在于异度时空,丝毫也不受海水或者血鲨王身上气血法力的影响,始终保持着慢腾腾的节奏。 但实际上,展度极快,很快就呈现燎原之势,覆盖了血鲨王全身。 五内俱焚中,他全身上下无一寸不滚烫,无一处不剧痛,忍不住在水里冲撞翻滚起来。 天摇地动间,大片大片泡沫涌上海面,使得海水如同煮沸般呈现激涌。 紧随其后,是阵阵水元搅浑,周遭鱼虾惊散溃逃,纷纷远离了这个血鲨王渡劫的现场。 许多荒岛上的仆役和海盗喽啰都感受到了水中传来的异动,登高眺望,但除波涛滚滚,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大王究竟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但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突然,水面浪花飞溅,巨大血鲨鱼跃而起,上百道血光如同利箭射来,转眼就在岸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坑洞。 这些血光之中蕴藏的是凝炼无比的水元,每一道都如同高压水枪,又兼具着邪异瞳术的精神镇压之力。 所有在岸上围观的凡人仆役和海盗喽啰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杀死了。 血鲨王张开血盆大口,如同吃糖豆般把这些人的尸体吸了过去,吞入腹中。 数十具尸体当中蕴含的生命元气飞快化解,迅转变成为滋养的力量温润全身。 但血鲨王做完这一切,也似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砸落水面之后,肚皮朝上,一动不动的静静躺着。 直至过了许久,他才动了动,缓缓倒转过来,潜入水底。 …… 积香宗,山门内,李柃似有感应,面露欣喜之色。 “成功了!” “果然真的引动了天劫!” 这代表着他一举攻破相关成果,把香道边界和自身神通法术所能企及的上限都各自推进了一大步。 与此同时,也着实重创了血鲨王,造成了远比十余日前更大的伤害。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他甚至还凭冥冥之中的气机牵引感受到了血鲨王真身所在的位置,远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还要清晰具体。 “天劫过后,便是人劫,若我主动出击,便正应此劫!” 李柃现在已经多出许多选择,但无论如何,都是趁他病,要他命为最佳。 眼下血鲨王空前虚弱,哪怕北霄岛上那帮普通结丹都有可能要得了他的命,正是追杀过去,一举将其解决的大好时机! “青丝,你代我传讯尚长老和北霄岛诸人,即刻派遣高手主动出击,务必要毕其功于一役,真正斩杀此獠!” 说罢,他也神魂出窍,沿着此前感应追了过去。 第400章 李柃斩鲨   大洋深处,深邃海沟中,一头身形巨大的血鲨以极快度朝西潜游。   它的姿势有些怪异,似乎受了什么伤。   这正是经历阴火劫的血鲨王,作为结丹境界之中的知名强者,普通高手已经难以伤他分毫,即便此前潜入九畹岛,与李柃大战一番,也是以平分秋色而告终,李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容逃离。   但这一次,来自天劫的力量却将其重创,真正伤筋动骨了。   血鲨王察觉不妙,果断抛弃那个临时落脚之处,往大洋深处逃去。   “李柃已经重伤了血鲨王,只待我们出兵合围,将其堵截,就可以斩杀?”   北霄岛上,众长老听到这个消息,尽皆感觉惊诧莫名。   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无疑还是突兀了些。   “此间详情一言难尽,但还请各位长老相信我等,只管出人出力就行了,这次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呀。”   众长老回应道:“慕夫人,并非我们不愿意相信,而是总会特使没有赶来,北霄岛这边也需要人坐镇呀。”   “如今还有大批海盗在北霄岛附近游荡,我们若是出去了,这边怎么办?”   “还有,血鲨王素来狡诈,身上也有大把秘宝和保命手段,不是那么容易斩杀的,还是小心点为妙。”   慕青丝在传讯灵符听到众人的回应,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些北霄岛的高层承平日久,都沉湎在金钱大道的买卖交易当中,变得像是凡俗商贾更多一些,而不是修士了。   眼下明明有个绝好的时机,仍然畏畏尾,犹豫不决,更有人一心只想着总会特使或者供奉长老出手就行,自己是万万不参与什么厮杀战斗的。   而且他们口中说着相信李柃,实际上也还不是太相信。   血鲨王可是纵横大海已久的老牌强者,真的有那么容易杀的话,早千百年前就已经死了,何以能够一直活到现在。   要是李柃自信过剩,错判了形势该怎么办,那不就坑了大家了吗?   李柃一向以来的盟友们倒是表现出了更高的信任,拟定派遣计划。   只可惜,尚长老重任在身,要坐镇北霄岛,灵宝宗和飞舟会各方也没有什么结丹高手,所能动的只是与商会有关的供奉,打打下手。   那些筑基,炼气之流,在这种场合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挥的作用着实有限。   “算了,不必他们帮忙,我自己一人解决吧。”   李柃得知,不由得也叹息一声。   慕青丝道:“夫君,这样真的能行吗?”   李柃道:“反正那些北霄岛的长老也不是什么高手,说不定去了之后反而成为累赘,那就干脆留守北霄岛,防范海盗来袭算了。   其实设身处地想想,我们这边有底气,可以不畏海盗进攻,他们却没有,这万一要是被偷家,就算平了海盗也是输了,反之则是海盗肆虐都能保证自己的利益,甚至因竞争对手倒霉而享好处!”   他并无太多责怪那些人的心思,只是失望在所难免。   一次又一次的靠不住,让他都有些放弃那些人,自己和他们终究不是一路的,九畹岛和北霄岛之间也未必见得有那么亲密的关系。   于是李柃不再抱什么动帮手的打算,选择孤身追了上去。   他所凭借的是梦境回天的感应,接连七日登坛作法,和血鲨王之间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几乎是如同本能般直觉选择,始终走在正确的路线上。   这般的追踪行之有效,仅仅只过了两日,他就在大洋深处的一片海域中找到血鲨王。   李柃没有堂而皇之的现身出击,而是以神魂状态接近,悄然潜行在其身旁。   突然,他祭出水月镜,瞬间将其收摄在内,攻击如潮而至。   血鲨王反应很快,强行撑住,又以挪移之法突破界壁,破了这手段。   但在他从水月镜中逃出的一瞬,摄魂镜所照映的赤芒将其定住,真正的致命攻击袭来,千丈法相所凝聚的长枪扎透其身躯。   血鲨王的确虚弱了许多,实力也大幅下降。   这带来的是如同血崩般的溃败,仅仅只是一击,就再遭重创。   巨鲨身上百只眼瞳光芒齐射,爆出了令人惊悸的猛烈反击。   巨人法相将其一一挡下,又再反手一刀劈在对方身上,长长的伤口贯穿血鲨全身,几乎将其拦腰斩断。   虽然巨鲨身上很快就有气血翻涌,如同再生一般恢复起来,但却可以明显察觉到,的确是比上次交战缓慢许多。   李柃大受振奋,接连猛攻,令得巨鲨身上伤痕累累,如同腐烂的味道混合着烧骨焦臭四散弥漫,连海水都被染成了灰黑的颜色。   旁边一些小型鱼虾游过,当场就翻身暴毙,甚至在水中化为灰烬,如同被烈火焚烧过一般。   这是香魄的性质已经干涉了现实,本质是精神与物质之间的作用。   血鲨王察觉不妙,奋力挣扎着,以本体形态展现最后的疯狂,甚至从巨人法相身上撕咬下几块血肉,但李柃本来就不是实体赶来此间,这些血肉全部都是二次蜕变所得的法则之力所变化,很快如同不死之身一般飞快恢复。   最终,他寻得机会,又再给了血鲨王头上扎了一枪。   它比起此前的诸多攻击并不算什么,但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血鲨王整个身躯都彻底僵住,生命力也如同开闸泄洪,飞快顺着伤口向四面八方流逝。   鲜血把大海染红,弥散出来的气味,竟然也是焦臭的。   这是曾经被阴火炙烤的痕迹,生命活性早已大幅降低,眼见着,血鲨王便奄奄一息,陷入濒危了。   “真是想不到呀,我老沙纵横一生,竟然会死在你这个小辈手里。”   巨鲨停止了反抗,突然带着些许感慨传音,向李柃说了一声。   李柃义正词严道:“血鲨王,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占便宜了。”   “也对,我等自从下海为盗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就算那些洗白上岸的所谓豪强,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财宝与资粮担负着太多的因果,一旦扛不住了,就要遭来报应。   除此之外,就是没有想到你一个新晋后辈竟然也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   我也不是没有其他保命手段,但用出来并不对症,只能坐以待毙。   不过,你就这么杀了我,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血鲨王并没有如同那些喽啰般求饶,反而很有气势的询问李柃。   李柃道:“什么意思?”   血鲨王道:“你杀我老沙容易,覆灭血鲨盗难,除尽海盗更难!   北海若没有了我,只会更加混乱,到时候可不要后悔才好!”   他说完这句话,当场死去,所有生命的特征都从巨大妖身之上消失。   但是李柃丝毫也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带着几分凝重看向那尸体。   在其感应之中,一股新的力量正在以惊人的度蔓延成长,取代原本的血鲨王成为了新的生命。   “这是……”   巨人之身突然出剑,砍向血鲨王的尸体,但却只见一条巨大的触手从其腹中撑出,如同巨蟒般卷住了长剑。   李柃神色剧变,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   这是石距老祖的血肉!   在它干扰下,李柃未能及时处理血鲨王的尸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血肉枯萎,一缕精魄携带着最后的灵蕴遁入虚无,消失不见。   这是修炼到了结丹巅峰,尝试晋升元婴的强者,神魂之中已经具备某些高深境界的特性,纵然身死,其道不消。   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意志扩散出去,传遍四面八方。   “这不是鬼魂,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李柃面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也猜测过,血鲨王这种强者并没有那么好杀,或许会如同成雄那般被自己抓住真丹,拘束起来,但却不料,他把石距老祖的血肉藏在自己腹内,死去之后失去抑制,疯狂吞噬他的血肉生长起来,让自己连仔细查看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一只足有数百丈长的巨大章鱼出现,于水中张牙舞爪,卷向巨人法相。   李柃毫不犹豫的调转枪尖,接连戳刺。   大战小半个时辰之后,巨大章鱼伤痕累累,身上精血元气溃散,再无战斗之力。   李柃寻准机会,将其脑袋劈成两半,又用水月镜收摄起来,这才算是彻底解决。   这个时候,血鲨王的尸体都已经沉底,静静躺在海沟深处,一动不动。   李柃追了上去,伫立在水中若有所思。   邪修为了长生,往往不择手段,意外身故之后,更将毫不犹豫的化为鬼修,苟延残喘,甚至如那万年之前的蛟龙烛兀,即便魂飞魄散,也有意志残留。   李柃确认自己已经成功斩鲨,但却不知,血鲨王究竟还准备了什么后手,谋求长存或者重活的机会。   这一幕,隐隐然和某位高人斩龙的事迹异曲同工,难道他也要如同那恶蛟烛兀,死后还危害北海万千年?   “算了,不管那么多,先回去再说。”   三日后,北霄岛上,李柃归来。   “是李宗主!”   负责看守大阵的修士很快就现了他,正以为他要进入的时候,却见其凭空招出一面宝镜,把血鲨王的残躯放了下来。   轰然巨响中,数百丈长的尸体砸在沙滩上,惊起如雷声势。   “那是什么?”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顿时就惊呆了。   那尸体虽然被石距老祖的化身啃噬得千疮百孔,但由于处理及时,还是保留了完整的模样,因此很快就有人认出其身份。   “好像是血鲨王!”   “你说什么!”   “血鲨王,真的是血鲨王!”   众人震惊了,纷纷掏出传讯法器,禀报自己的上峰,北霄岛上的众位长老也很快听闻,赶出来查看。   “李柃,你真的击杀了血鲨王?”   “这,这真的是他的尸体!”   “居然做到了……血鲨王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们还以为李柃要去斩鲨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是动真格的。   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远远过绝大多数结丹,他们终其一生都难望其项背。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浮在空中的李柃,忽然意识到,北海地面上,有位新的强者诞生了。   而且这位强者,还是在他们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后起之秀,从今往后,他在北海地面上商会分舵的话语权再不同于以往,必然也将深远影响着北霄岛和积香宗相处的模式。   尚长老长叹一声,既有感慨,也有欣慰。   其他长老则是震惊之余,多出几分意味难明的复杂情绪。   说实话,如何与血鲨王相处,他们早已经熟悉,但如何跟这位能够斩杀血鲨王的新晋强者相处,还没谱呢。   一名商会长老站了出来,道:“李宗主,能否方便告知事情的经过?”   众人回过神,纷纷道:“血鲨王身死,必然深远影响到北海地面上的格局,我们得把这件事情禀报总会,让那边知道才行。”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李柃当即把能够吐露出去的东西都简单说了一下。   就在这时,李柃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恶臭,如同腐尸的那股味道正在从天地之间散出来。   几名商会执事匆匆赶来沙滩,道:“各位长老,不好了,有新的急讯!”   “什么事?”   “鲨群……鲨群混乱了!   各地都有巨鲨袭击船只,甚至还掀起妖风与大浪,屠灭沿海渔村!”   很快又有另外一人跑来,禀报道:“镒岛分会遭袭,有不明人士抢了我们屯放在那里的物资跑了!”   与此同时,远方东昌岛,一座修建得富丽堂皇的宝楼内,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抚挲着右手上翠绿碧润的大扳指,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老沙竟然死了?死得好,死得妙啊!   如此一来,那些秘密就没有人知道了,草莽散修们也可以动起来,好好利用一波,不必再受血鲨盗支配。   来人啊,给我去信北霄岛,就说我万宝楼为支援分舵战后重建,愿意捐助十亿符钱,以换取重返长老会的席位。” 第401章 血鲨王的遗宝   “应该就是这里了,血鲨王多年以来藏身匿迹,同时也是用于囤积财富的所在数目不少,但称得上重要的就那么几处,这个狼牙礁附近的荒岛是规模最大的!”   月余之后,积香宗神香门,闻香教,天香派三大门派,李柃门下的筑基真传弟子舒长生,离膺,罗道携带小师弟池英庭,以及数名供奉长老,上百精英弟子分散出击,前往大海深处一座座无名荒岛。   其中舒长生带领的这支队伍来到了狼牙礁附近的荒岛,血鲨盗内部将其称作王宫,意为血鲨王平常盘踞之所。   舒长生踏立在空中远眺着,这里从外面看去并无什么稀奇,但据所闻,内部暗藏玄机,有入海的水道连通着下方数千丈深的水中宫殿。   “舒道友,我们快些开始吧。”   “是啊,我都快要等不及了。”   紧随其后,是另外一大批北霄岛的各方势力代表。   这些人干什么都不行,寻宝第一名,不待李柃多说什么,就觍着脸主动“帮忙”,而且派出的全部都是真正的精英,不知比当时要求出战积极多少。   李柃见状,着实有些腻味,但考虑到血鲨王狡兔三窟,自己一家的确难吃独食,还是答应了。   他秘密嘱咐自己弟子,血鲨王的老巢里面极大可能藏有什么凶恶怪物或者神秘高手,需得找人趟路,到时候就多用这些帮手,不用白不用。   舒长生转头看了看,但见诸人俱皆摩拳擦掌,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不由暗笑,道:“诸位道友稍安勿躁,这件事情得花不短时日才能完成,我们先在这里建起一个营地,稳打稳扎。”   “如此也好。”众人应道。   不久之后,舒长生所率领的队伍落在荒岛上,里面还有一些普通海盗驻守,缺心眼的怒骂喝问:“什么人!”   “血鲨王已经授,你们这些海盗,还不投降?”前来此间的众人心理优势膨胀,根本不把这些情报落后的喽啰放在眼里。   “什么,竟然敢诅咒大王死,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一个也别想走!”   “嗬,这里还有个楞的,道友们,跟邪魔外道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大家伙并肩子上,干掉他!”   片刻之后,现场剧烈交战起来,留守的老弱病残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扫灭,唯余一名筑基修为的妖修抵抗较为顽固。   “让我来!”   舒长生加入战团,一道如烟似雾的黑色身影呈现,如同无面的鬼怪。   这是他主修的特殊香神,以腥秽恶臭凝聚而成的尸瘟道人,扑击之下,血肉消蚀,当场就让对方身上如同泼了硫酸般嗤嗤作响,再过片刻,连森然白骨都露了出来。   那妖修大骇,丢下小岛就想逃跑,马上又有商会筑基追了上去。   “着!”   一把尺许长的无柄飞剑激射,没入其后心。   “不自量力!”众人笑骂,充满了轻松的气氛。   “如今白道势力正盛,这点儿邪魔外道,简直螳臂当车。”   “没有办法,他奉命驻守在此,连血鲨王已死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   有人招呼道:“好了,诸位不必在意这消息闭塞的蠢货,开始按计划行事吧。”   他们有备而来,携带了各种爆破工具,符箓秘宝,上去就先在外部扎营,准备话一段时日好好探查此间。   有这种搬山卸岭的准备,起出血鲨盗藏在此间的宝藏,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这时候,李柃自己则在浮云台上休养,尝试感应血鲨王开辟的小洞天。   作为结丹巅峰高手,血鲨王所拥有的秘宝,重器,当然是藏在自身小洞天,不像那些需要流转和运用的财富,放在外面交由部属掌管。   这些是血鲨王遗产当中的精华所在,李柃决定亲自追索,哪怕消耗数十上百年的时间也在所不惜。   “结丹高手殒落之后,小洞天一般都是沉入虚空,再无踪迹,需得有我这般梦境回天或者同等级别的占卜推演秘法,气机感知能力才能重新联系。   再不然,就是等到其因偶然机会从虚空跌出,重新现世。   坊间多见前辈高人洞府和洞天秘境的传闻,其实就多是从这些而来,如若我不处置这些的话,说不定万千年后,某个北海地面上的无名小辈就会撞大运进入其中,获得宝藏。   但我自己也想要这些东西,就没有必要便宜那些后世修士了。”   具体要花费多长时间,多少代价才能找到,李柃也不得而知,这得看血鲨王对自身小洞天的布置。   不过,当李柃接连多天感应联系之后,却又现,似乎很快就有了线索。   这血鲨王的洞天法门稀松平常,在世之时,靠着自身气机掩藏,外人还无法越过他而从中偷窃,死后缺乏了这些掩藏,很快就被感应到。   李柃大喜过望,连忙加紧了追索的进度,要在别的大能高手现之前将其起出。   不过这其实也是杞人忧天,感应小洞天这种事情,原本就少有修士能够做到,除了自身修为境界要达到结丹以上,还得与死者拥有着莫大因果。   因李柃亲自斩杀了血鲨王,满足这些条件,才会有所收获,换成别人,那就是海底捞针,完全靠碰运气   又再过去一日,虚空之中似有气机泄出,一个脆弱的小洞天浮现出来。   它如同虚影投射到了李柃脑海之中,冥冥之中,似有讯念流转。   这种讯念乃是非人言语,但亦可以理解和翻译,大意是:   “百鲨相噬祭典秘境……   规则一,参加生灵数目必须达到百员以上,且都是拥有自主意识,保持清醒的有情众生。   规则二,以大日月轮转时间为限,最长十二时辰分出胜负。   规则三,所有死者精血元气将被生者吸收,助益蜕变晋升,然若无法突破境界,则将被秘境杀死。   规则四,不限打斗与交战方式,最终仍然保持生机者为胜……”   李柃讶然:“这是……秘境!”   秘境是小洞天一类的统称,但不是所有小洞天都能成为秘境,因为还有大把像是自己这般新晋结丹,刚刚能够做到藏匿法宝的存在。   倘若这般的话,那就只能把它当做随身的储物空间来使用。   原本以为血鲨王的小洞天也只是个储物空间,却不想,竟然都已经演化成为秘境,拥有着自己的运行法则。   在秘境之上,是小世界,小宇宙,拥有自己的法则和天道。   这些种种,都是修士自身道果和法则能力的体现,因此又被称作内景洞天。   修仙界中曾有一段时间对此物异常痴迷,甚至诞生出大千世界和大宇宙也是某位古仙内景洞天的说法,那位古仙称作太虚,又或曰造化。   如今天地四方,据说就是他的血肉所化,归墟深处则是他的肚脐眼,冥界是肠肚……   并非所有秘境都是因人为开辟而生成,还有大把来自创世之初,虚空混沌的时空泡沫,许多天材地宝从中产出。   多的是前辈高人参研造化大道,尝试开辟自己的内景洞天和小世界,甚至在里面豢养凡民,进行种种实证。   古代大能开辟千百世界,演绎地风水火,内外天地寰通,法则交融,自有种种莫大威能。   而今大世界稳固,法则权柄潜隐,再难把握,此道修炼的难度也直线上升,甚至达到根源的级别,非大能高手无法染指。   “应该不是他自己领悟的,而是融合了某种妖族圣物或者部落图腾之类的东西所创造,若他掌握着多项法则,并且能够轻易运用的话,只怕早已晋升元婴了!”   李柃很快作出了较为合理的猜测。   但无论如何,现这般秘境,都是意外的收获。   这可比什么法宝,灵材或者修炼功法贵重多了。   他将神识扫过此间,果然看穿其本质,竟然是个巨大无比的鲨鱼骨骼。   此獠生前似乎是一尊妖皇,本体拥有着足足上千丈长的规模,光是尸骨躺在那里,都散着骇人的气息。   那所谓的百鲨相噬祭典秘境,存在于它的腹腔内部一个看起来较为平整,约莫百余丈见方的空间中。   李柃神识退出此间,把自己的现告知慕青丝。   慕青丝得悉,也是大为讶异,猜测道:“相传鲨鱼一族凶残暴虐,还在胚胎时期就会自相残杀,最终生下来的只有少数……   莫非那秘境其实并不是血鲨王自己领悟出来的法则之力,而是那尊妖皇尸骨所具蕴?他把那具尸骨塞进自己小洞天,造成相互嵌套的格局。”   “还真有可能!”李柃思考一阵,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是合理的。   慕青丝道:“但那尊妖皇究竟是谁?”   李柃道:“我也不知,这件事情恐怕还得询问尚长老或者妱夫人那样熟悉北海之事的前辈,正好最近研究绝尘香有所进展,我就干脆前往螺蛳道场一趟,问问妱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数日后,李柃带上礼物,赶往螺蛳道场探望。   妱夫人得知李柃前来,非常高兴:“李柃啊,自黄云逝去,你都好些日子没来了。”   李柃道:“接连生了不少事情,实在无暇来此造访,还请夫人见谅。”   妱夫人道:“前些时日我听闻血鲨盗肆虐,各方都在闹腾,可真是没少为你担心呢,没曾想此后竟然又听说你斩杀了血鲨王!   那厮虽然没有怎么滋扰我贝族,但却也着实是个凶横可怕的妖王,真真不可思议啊,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李柃淡淡一笑,也没有如何吹捧自己,只是道:“恰逢其会而已。”   妱夫人道:“如此一来,你也算是够得上数鲨实力的强者了,有好事者说你大概拥有二至三鲨的实力……”   李柃闻言,不禁莞尔,但却不得不承认,那些好事者的猜测还是比较准的。   不过他今日不是来和妱夫人谈这些,于是道:“今日叨扰,是为跟夫人你分享一个大好消息,绝尘香的研究有所突破了!”   随即向其交代一番。   这些年来,他从妱夫人处得到不少香道的助益,还是要有所回报的。   等到这件事情谈得差不多,李柃忽的话锋一转,探问起鲨族之事,以及血鲨王的出身来历。   果不其然,妱夫人知道那些先辈之事。   “血鲨王是血鲨一族的王子,因其母为蹈海妖皇,纵横四海,称霸一时……   后来那妖皇被人族强者斩杀,殒落海中,还曾引起一番大战,血鲨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崛起的。”   李柃道:“你可知道血鲨王的晋升过程?有人说他是天生妖王,打娘胎里面生下来就是结丹了。”   妱夫人闻言,忍不住笑了笑,道:“哪有这种事情,血鲨王的确天赋异禀,但也只是天生筑基而已,而且我等妖修不比人类,与其说是修炼上进,倒不如说靠自然生长,进境非常缓慢的。   还有,你也不要觉得鲨族王子是什么尊贵身份,鲨族强者一繁衍就是一大群,个个都是王子公主,子孙后代,还不见得都能通灵化形呢。”   李柃闻言,若有所思:“这样吗?”   妱夫人道:“至于结丹的过程……好像是在某场鏖战之中杀了百余名同族?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此后那尊妖皇的遗骸就不见了,有人作出骇人听闻的猜测,说血鲨王其实是吃了自己母皇的血肉才结丹,血鲨王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而且鲨族自己对这种事情并不在乎,也就不了了之。”   李柃听完妱夫人讲述的这些东西,才现妻子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撇除其他种种东西不论,这具得自洞天之内的妖皇遗骸才是最大的收获。   这也不是自己头一回获得上品宝物了,龙魂果之流,只不过是一丝法则的具现,都拥有赋予人力量的权柄,如此完整的遗骸,也不知究竟价值几何。   但仔细一想,这种东西似乎和自己不搭,也和门下弟子,所有的正道仙门大宗不搭。   如若有办法能够改造其流通规则,免除死伤就好了。 第402章 空穴来风   这种靠着同类相噬来促成优胜的道场,让人不由想起蛊盆之类的东西。   妖修和人族都同样崇奉强者为尊,区别在于,前者直白而又刻板,后者懂得兼顾社会展,优势互补,并不单纯以战力论长短。   李柃旁敲侧击打探一番,结果得知:“元婴境界道法显圣,主要表现在神魂出窍和法相变化,但在此之上,还有法身,乃是通往化神境界的关窍。   法身者,顾名思义,就是法则之身,乃是道法根源在人世间的寄托,按照通俗易懂的解释,也可以认为是化神境界才拥有的道体。   普通修士即可不食五谷,餐风饮露,在凡人眼中岂有异于神仙?然而我等自知,仍然还是血肉之躯,脱离不了四大五行。   化神大能的道体就不在此列,修成法身之后,不分虚实,不分生死,与自身所修法则同在,譬如井中之月。   不过自古以来,也有天赋异禀者从一生下来就拥有这些东西,譬如某些先天道体,可以说是天然的法身雏形。”   李柃微怔:“先天道体就是法身的雏形吗?”   妱夫人道:“不错,只是它们仍是血肉之躯,仍有物质构成的弱点,但先天道体仍然是顶级的修炼天赋,等闲灵根资质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李柃思忖:“看来那妖皇也是某种先天道体,把鲨族的传承体现在子宫这一局部法身的器官内,儿女们在里面厮杀战斗,以强者之姿诞生下来。   血鲨王出生时,其实就已经进行过残酷的厮杀和战斗了,真正打从娘胎里面就修炼,而后再得遗骸,结成真丹,难怪能成为纵横北海两千余年的强者!”   妱夫人不知李柃想法,继而又道:“大能修士所崇奉者不再是力量,而是自我,毕竟力量易得,自我的诞生和存续却不易,枯井池塘也好,江河湖泊也罢,终究不是真正日月之所在,法身高人也有入灭之时。”   李柃闻言微愕,与自己所见的妖皇遗骸对照一下,却又释然。   “确是此理。”   妖皇已死,力量仍在,但这种力量之于妖皇本尊,已经没有了意义。   从妱夫人处归来,李柃避开妖皇残骸,小心翼翼的继续探寻,结果在小洞天内的一个隐秘角落现血池,此前曾经见过的那把巨大铁锚就泡在其中。   这东西并未展现出什么神通妙用,应该是件粗糙加工的宝器粗胚。   但对李柃而言,它也堪称颇具价值,人类不像妖族那样缺乏器道炼宝的能力,很多东西都是可以废物利用的。   而且这物的出现,意味着他找到了血鲨王藏匿宝物的所在,果不其然,6续又再现几个如同兜囊的空泡,丹药,符箓,法器宝衣,阵旗灵材……诸般事物都在里面。   李柃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些自家宗门出产的茶叶,还都是些寒潭冰蛟的盒装货。   “没曾想这位血鲨王也是个茶友啊。”   李柃感慨了一句,又从中现好几亿的现符钱。   血鲨王作为老牌强者,财富还是积累了不少的,这些年6续消耗,仍然留了一些在手上。   ……   此时,远方的荒岛上。   在李柃往返于螺蛳道场的期间,舒长生等人也深入血鲨王老巢,将其翻了个底朝天。   当中自有不少收获,都被迅打包装起,6续送了出去。   舒长生没有亲自下海探查,而是在上面监督汇算这些收获,就在这时,一箱晶莹如琥珀的奇异之物被搬进大帐,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执事弟子奉命而行,顿时间,四周雾气氤氲,变得如同仙境一般。   奇异的芳香从中飘散出来,竟是某种拥有着灵蕴的奇香。   舒长生用手捏了捏,现其质地坚硬,像是蜡块的模样,细嗅之下,似薄荷,似椒兰,带着几分奇楠的秉性。   但他又可以肯定,这并不是奇楠,而是一种6地上所产的灵蕴香材,名为珠玑子。   它们大者如牛眼,小者如黄豆,各自品相和所含灵蕴都不相同,看起来应该是被那些海盗劫掠所得,但却并不知晓其真正价值,胡乱堆积在一起。   他把手中灵材放回去,不禁感慨道:“真是暴殄天物呀,海中如此难得的灵材就这么胡乱装在一起。”   “舒道友,这是什么?”商会中人习惯使然,好奇探问。   舒长生道:“这是一种被我师尊定为香材的灵材,大6深山里面才有出产的珠玑子,价值约在千枚符钱一斤,但也有生长年月够长,达到论颗卖的,好比这颗牛眼大小的,已经达到下品品级,常用来中和香品性味,减少燥气,缺点是可能使得香料之中水汽增加,久放容易受潮。”   商会中人恍然:“那这必然需要用到特殊的处理方法了。”   舒长生笑了笑,没有接话。   商会中人也很识趣的没有多问,转而批评起这些强盗来:“真的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舒长生道:“血鲨盗当中并无太多通识灵物的人才,就算有,也往往是为当家以上的头目效劳,结果许多抢来的财货都是胡乱塞在一起,并未得到妥善处置。”   商会中人道:“可不是吗,这些人迟早也得把赃物卖给黑市,让黑市商人趁机捡到不少便宜。”   舒长生道:“那也没有办法,海盗凭借武力抢掠,黑市商人也凭本钱和头脑劫掠他们,最终双方都各自妥协,形成一个平衡的状态。”   “这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商会众人啧啧道,“说起来,这些黑货最终的去向也是那些遍布各地的黑市吧,就是不知血鲨王死了,他们会不会急得跳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舒长生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啊,海盗们暴殄天物,珍贵灵材胡乱处置,最终只能便宜贱卖,那些黑市商人可不会。   这些东西,终究还是要流入他们之手的。   他们肯定不会愿意看到,血鲨王死了,北海的海盗就这么轻易消停下来。”   就在这时,外边的守卫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有船!舒门主,关长老,外边有好些战船!”   舒长生等修士闻言,走了出去,果然见到大群战船在海雾的掩护下疾驰而来。   他们是似乎用了什么秘法潜隐行迹,直至靠近岛屿方才冒头。   外边也停留着一些己方的船只,但总共只有三艘是战船,其他都是用于航运的普通法器。   “七**十……总共十艘,全部都是鲸级的战船,这可是大手笔呀!”   “有人认得那是谁的船吗?”   “看不出来,他们也没有挂旗帜,好生阴险!”   “算了,准备迎战吧,无论是谁,敢打我们的主意,都得付出代价。”   一场海战就此打响。   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舒长生等人轻易取得了胜利。   然而当对方的领被押解上来,双方真正见面的时候,却又彼此都不由得一怔。   “竟然有这么多的筑基修士?”   “竟然只有一个筑基修士?”   这事说来的确可笑,区区一名筑基就敢带着一大帮炼气境界的部属来此攻伐,飞蛾扑火都不足以形容其愚蠢。   “老子被坑了,天杀的老贼,平常谋财还不够,这次竟然害命!”   那被俘的修士懊恼不已,只恨自己太轻信友人,连情况都还没有搞清楚就被人当了刀子。   “足下究竟何人,为何会来此地?”舒长生严肃问道,同时也悄然吩咐下去,加强在此间的戒备。   那人懊悔不已,道:“诸位道友容我细禀,我乃海中兴丰商会供奉,这次是听闻此间有座海盗藏身之地,特来打探的。   我们还以为你们是海盗呢,却没想到是商会中人,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呀。”   “你说误会就误会了?那被打坏的船只还有死伤的人怎么算?是不是我们比你弱小,就要被劫掠屠戮?”舒长生冷笑不已,他虽然没有李柃那样闻香识人的本事,但也有自己的江湖经验。   这些人分明就是见财起意,来此夺宝的,只是没有想到情报出了差错,一脚踢在铁板上。   “该怎么处置此人?”商会中人下意识看向舒长生。   舒长生:“先关起来,向兴丰商会核实过后再说其他!”   听到这话,那人神色大变,忽的奋力挣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摆脱束缚,朝外奔去。   只是没有等到他飞腾而起,旁边数道光影就闪过。   有人以金钱法宝钱如山砸中其脑袋,啊的一声坠落下去,又见一抹剑光扎透后心,当场格毙。   舒长生见了,颇为无语,这人生命力也太弱了吧,筑基当中的高手,心脏被破坏也只是重伤而已。   不过相比这个,他更饶有深意的看了刚才出手的人几眼,心中莫名想到师尊时常挂在嘴边的感慨。   北霄岛的特产……是内鬼!   ……   等到李柃返回宗门之后,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这个消息,闵莲特意亲自向其禀报。   “我派人去调查了一番,现兴丰商会可能真有问题,但如今死无对证,根本就不承认。”   李柃道:“依你之见,究竟是怎么回事?”   闵莲道:“最大可能还是真的是个误会,但那个商会并非无缘无故出现,他们是与黑市勾连,知道那里有宝藏,前去接手的。   据我所知,血鲨盗除各头目的岸上人家之外,还有一大帮地煞门人与之勾连,专司在岸上帮其望风,联络,销赃,草莽江湖之中,也有大把人与海盗有联络,甚至隔三差五就下海赶上一票,如此一来,平常正常买卖,行商往来,遇着了机会就摇身一变,成为海盗,端的是黑白难分。   海盗绝非仅仅只是乘船下海,剪径劫道那么简单,若无精准情报,后勤保障,根本干不起来。”   李柃道:“明白了,这件事情就先到此为止吧,不过明面上不查,并不意味着放过这个兴丰商会,迟早收拾他们。”   这种只有几个筑基坐镇,大小不过一个小门派规模的商会,已经不在他眼里了。   他这时候更关注的,是整个北海的形势。   闵莲犹豫了一下,又道:“说起来,血鲨王死后,各方动乱不消,海盗们的活动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愈猖狂,好像还有什么血鲨王的秘宝消息流传,当中藏有什么结丹之秘,甚至涉及到晋升元婴的机缘……”   李柃道:“那些人是脑残么,血鲨王自己都没能成就元婴,凭什么留下晋升元婴的机缘,而且他那么强的一个结丹,还不是照样被我杀了?”   闵莲道:“宗主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晋升结丹谁不想呢,而且晋升之后还可以另寻机缘,自己变强的,你是真正的天才和强者,但并不意味着普罗大众是啊,能有个血鲨王三五成,甚至一两成实力,都足够逍遥自在了。”   李柃微愣,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自己终究也和老祖一样,成为觉得“筑基不难”,“结丹不难”的人了。   “是我想岔了,你继续说。”   闵莲点了点头,道:“而且除了血鲨王本身之外,更有他手中曾经持有的妖皇遗骸,当中蕴含着成就强者的道果!”   李柃身躯微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闵莲道:“宗主应该也想到了,这些传闻是冲着你来的!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血鲨王死在你手里,他手中某些秘宝也要通过你才能找到。”   李柃点了点头。   操作这些传闻的幕后黑手是不会轻易跳出来和自己正面放对的,毕竟血鲨王都死了,他们未必有胜过血鲨王的力量。   但这世间,并不是除了打打杀杀就没有其他办法,还有各种明争暗斗,巧取豪夺。   李柃轻叹一声,道:“血鲨王其实并没有说错,我杀他老沙容易,覆灭血鲨盗难,除尽海盗更难。   北海没有了他,只会更加混乱。   不过他大概不会想到,有没有他不重要,没有他才重要!”   就在这时,李柃怀中灵符突然传出讯念,接通一听,是北霄岛的通知。   “李宗主,总会特使许长老到了,还请前往岛上会见。” 第403章 新的形势   这段时日,李柃都在忙着处置斩杀血鲨王之后的相关事宜,并不怎么关心北霄岛上的动向,北霄岛上也因时局变化,把召请援手,定鼎大局之事一拖再拖。   本以为血鲨王已死,不必再派特使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派来。   不过李柃一听就大概理解了总会高层的意图,北海这边的确需要安稳祥和的局面,总会特使来此也不是为了对付血鲨王,而是为了处理战后诸多事宜。   远的不说,就说分舵这边,长老会都快无法正常运作了,四名结丹长老,数十名筑基骤然死去,意味着权柄和位置空缺,必然引起新一轮的争端。   不靠总会,就凭分舵的这帮人处置?不把狗脑子打出来才怪。   李柃别无他想,第二日就赶往北霄岛,见到了总会派来此间的特使。   那是一位长相俊逸的中年男子,气质内敛,看不出丝毫修为的模样,就连身上气味都极为淡雅,但见众人对其都极为尊重,必然不是弱者。   堂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北霄岛上的老熟人,云笠长老,尚长老等人,但除此之外,也多出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其中值得注意的有两人,其一是个大腹便便的白胖中年,坐在那里,自有豪商大贾的气势显现,满身铜臭熏染整个房间。   另外一个则是位鹤童颜的老者,身材虽然瘦削,但是气势凌厉,整个人就如同锋利的宝剑供在架上。   有北霄岛上的老执事热情道:“李宗主,你终于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总会来的特使,许垣许长老,这位是万宝楼的会马万宝马长老,这位则是前段时间跟你提说过的萧志和萧长老。”   总会来的特使,李柃其实并不是太在乎,毕竟他来者是客,在这里盘桓一段时间就该回去了。   马万宝和萧志和却是北海地面上的人物,今后打交道的可能性大得多,因此多出几分关注。   李柃飞快回想了一下,现以前就听说过他们大名,只是未曾真正重视。   “马万宝,这似乎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据传其是万宝楼内一名筑基执事的独子出身,儿童时期喜蟹可把玩,又畏其钳,因断而蓄之,当时就有长老惊为天人,言称此子明睿如斯,以治天下可也!   果不其然,一番悉心栽培之后,马万宝在短短几百年间筑基结丹,执政万宝会,一改被北霄岛排斥出商业中枢的颓败势头,堪称中兴之主!”   万宝楼,这是一个曾经在整个天下都叱咤风云的大型商会势力,可以和金钱会相抗衡的存在。   奇珍楼,珍宝阁什么的,只不过是后起之秀,而且还是地方性质的势力,李柃的香市更是底蕴浅薄,远远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这就应该是所谓的瘦死骆驼比马大了,万宝楼即便走在下坡路上,仍然还是比大部分新兴势力还要强大的,他们在北霄岛上也拥有自己的长老席位,只是话语权素来不重,缺乏存在感而已。   李柃的积香宗和香市都曾与万宝楼打过不少交道,这些与马万宝有关的消息就是从中打探得知的,只是始终无缘得见其高层。   与李柃相识的几位筑基长境界管事长老都对马万宝推崇有加,视作重现昔日辉煌的重要人物,而且就算是如今的万宝楼,财势都比李柃的香市大得多,别的其他长老且先不提,单只这位马万宝马会就拥有一妻一妾,分别是田氏和王氏,尽皆拥有结丹修为。   一家三结丹,这可比李柃门下七英双杰什么的牛气多了。   而且李柃一看就知,这位马万宝也是实力数鲨的人物,具体修为实力如何尚还不得而知,但至少也远胜于血鲨盗的二当家,三当家之流。   至于那位萧志和萧长老,也是堪比血鲨王的强者,但因其常年闭关,无心势力,只需要稍加关注即可。   “真是没有想到,在这小小一室之内,就出现了总会特使,马长老,萧长老三位堪比血鲨王的强者,看来北霄岛若要动真格的,也不是毫无办法。”   李柃内心深处突然涌出莫名怪异的感觉,愈的对这种博弈游戏厌恶起来。   你们这些人,早干什么去了?   “李宗主,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马某对阁下可谓是神往已久了,只是地处偏远,未能来此得见,深以为憾。”马万宝起身,客客气气和李柃作揖见礼,说了一番客套话。   其实真实原因是李柃崛起太快,他又常年镇守西边东昌岛,处理和西海接壤的相关事务,顾不上这个后辈小子。   一转眼,人家后辈小子都足够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萧志和则平淡了许多,起身拱手为礼,没有多言。   修士当中大把人不善交际,李柃也不以为意,笑了笑,热情说道:“二位前辈大名才是真的如雷贯耳,还有许长老,北海同仁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近些时日海盗肆虐横行,我等都寝食难安啊。”   许言似笑非笑,道:“李宗主实力群,连血鲨王都斩杀得了,三当家碧眼妖王也死在你们召请过来的援兵手上,又怎么会担心些许蟊贼。   我此番过来,是奉命处置黄路长老身后诸事,还有成雄,阴素君留下手尾的,完结之后就要回去复命。”   众人闻言,大为惊异:“您不在这里长久坐镇?”   许言摇了摇头,指向萧志和身边一个空位,对李柃道:“李宗主,你先坐下吧,我们在此商讨一下关涉北海分舵未来的几桩大事。   李柃点了点头,依言坐下。   许言道:“如今血鲨王已死,黄路长老与成雄等人之事也算是暂告一段落,我等要尽快找回这二位尸,带回去安葬,同时也是对总会高层有所交代,烦请各位动麾下势力协助寻找,若无所获,至少也搜检一下遗物。”   有人道:“这个没有问题,我等自当尽力。”   李柃沉吟着没有搭话,随后也默然点了点头。   “其次,是血鲨盗残部的追剿事宜,如今血鲨盗大当家血鲨王已死,剩下的当家船主也死的死,散的散,眼见着是不成气候了,但为防止某些宵小之辈借他们名义作恶,还是要赶尽杀绝,还北海修仙界一个安稳太平。”   尚长老道:“这个也没有问题,斩鲨联盟虽然遭受重创,但总算还有一些力量在,只要各家都大力支持,必能重焕新生。”   马万宝道:“我个人代表万宝楼再捐五亿!”   众人闻言,不由得感慨:“马长老,豪气!”   尚长老私下里对李柃传音道:“此人为了重返北霄岛,获得长老会席位,已经捐了十亿,如今又再捐五亿,看来能在斩鲨联盟占据不小话语权了!   李柃,你要注意点儿,他们万宝楼虽然走了下坡路,但这些年凭着流洲,聚窟州,凤麟洲那些地方的生意再度起复,又积攒了不小财势,而且和我等金钱会分散投资所不同的是,海中势力集中于北海一带!”   金钱大道的规矩,向来都是看钱说话的,他们愿意认捐,必然要出钱出力,在此过程掌握部分分配之权,让底下许多人得到好处。   如若有意收买人心,积聚实力,必定能够趁机夺回部分影响力。   而今北霄岛上百废俱兴,长老级的高手都死了不少,说不定就要给重新洗牌了。   当然,北霄岛的话语权也绝对不是区区十五亿能够买到的,他们所忌惮的是马万宝本人,还有这种金钱开道的作风和气势。   尚长老这也是把他当成北霄岛一伙的了,想要拉着一起对抗外来势力,免得影响力原来的长老会权力。   许言继续说道:“地煞门计穷力竭,已经沦落到动散修的地步了,还在大海上传扬什么宝藏谣言,意图借那些草莽江湖力量闹事。   若能重建斩鲨联盟,以昔日对付血鲨王的力量去对付那些下海散修,必定能够手到擒来,但亦要防范他们以各种手段滋扰破坏,要做好长期巡弋征战的准备……   好了,这些大家想必都比我这个外人更加清楚,就不再赘言了,接下来说说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还有第三点?”   “最重要的……”   北霄岛上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却听得许言以略作停顿引起众人注意之后,石破天惊道:“总会高层已经和玄洲当局取得谅解,决定联手合作,共抗魔道!   从此之后,我四海商会将要不遗余力为大乾皇朝展海军,兴建港口,并提供各种机弩,火炮,神火霹雳等征战利器,作为回报,我们将正式获得深入内6经营商事,乃至兴办坊市的资格!   在此我特申明以下禁令,再不许有只船片木卖给大乾朝的敌对势力,也不得为逃亡海上的妖道,余孽之流提供庇护,更不得随意再为6上坊市提供各种灵材宝物!   此事从即日起进入筹备阶段,接下来的一二十年乃至甲子以上都将为登6玄洲而准备,力求百年之内站稳脚跟,并与大乾皇室达成紧密合作。   我知各位俱皆豪强,崇奉自由,这一番总会之令可能听不进去,也不愿遵守,但不要紧,今后一切责任自负就是,总会并不会对你们所为作出什么限制,但若恶了大乾朝那边,排斥某家某会进入,同样爱莫能助……”   许言接下来说些什么,李柃已经无心再听了,他诧异于四海商会的选择,也诧异于玄洲的形势变化,一时愕然无比。   “四海商会……合作?”   传统修仙不是最鄙夷金钱大道的吗,如今竟然都已经达成合作了?   此前曾经透露过,和那些魔道,余孽有所合作的云笠则是面色煞白,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合作……”   这不是把他们的路子都堵死了吗?   许长老那一番话就是专门用来敲打他们的,谁不知道,奇珍楼卖了许多刀兵甲胄给叛军,凡物换灵材,这是何等的暴利?   等到聚议结束之后,众人散场,各自离去,尚长老突然叫住李柃:“玉仙好一阵没见,怪想你的,跟我回去看看她吧。”   “您可别这么说,我是有妇之夫!”李柃见旁边众人看过来,不由得苦笑,但还是老老实实跟了过去。   尚长老传音道:“李柃,看出来了吧,总会鼠尾两端,两面下注,想要利用我们北霄岛来打入白道的官方市场,而地煞门则是与那些对立面的人物合作。”   李柃道:“看出来了。”   尚长老道:“那么,你打算何去何从呢?”   李柃道:“贵会将欲如何?”   尚长老道:“我们主业在于钱庄生意,放贷收息也要安稳营生,当然是支持白道的官方,这毋庸置疑。”   李柃暗自一哂,顺着她的口风道:“我们香市也是正经营生。”   “既然如此,事先筹备一下吧,此间事了,差不多也可以着手上岸了,我们可得悠着点儿,不要让总会在后面摘了桃子。”   李柃无奈苦笑:“那是您的总会,可不是我的总会。”   话虽如此,他心中反而愈警惕起来。   自己在北霄岛上可是外人一个,香市也是新兴的势力,底蕴没有那些商会成员雄厚。   究竟应该何去何从呢,万一押错宝的话,今后……还有今后吗?   好在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时半刻就会定局,他还有大把的机会见风转舵,随机应变。   不过李柃还没来得及联络宗门,把这件事情告知妻子和闵莲等心腹,就见万宝楼的筑基总管登门造访,呈上一份请帖:“敝楼会有请,还请李宗主赏脸。”   李柃心中有数,手一挥,立刻应承下来:“前面带路。”   不久之后,他就在岛南的一处万宝楼产业与马万宝密会。   这位马长老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没有搞什么宴席或者试探之类的把戏,屏退手下之后,开门见山就道:“北霄岛尽庸人,唯我与李宗主真英雄,何不联手共谋,以掌北海?”   李柃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愿闻其详。” 第404章 改元半隐 马万宝听到李柃的回答,微微一笑,道:“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一看就知李宗主和我一样腻烦了北霄岛上的人和事,与其让那些庸人尸位素餐,倒不如自己主动抓权,倘若将来北霄岛再遇大事,也不用推来推去,始终没得个主意。” 李柃道:“具体要如何做?” 马万宝道:“当然是你我结盟,共同进退,抛下其他人执掌长老会的大权。 我看在这北霄岛上,还是有一些精明能干之辈愿意积极任事的,如今李宗主斩鲨有成,名望大涨,只要站出来登高一呼,立刻应者云集,而你我决定之事,别人也不敢轻易反对,到时候长老会便是我等号施令的工具。” 李柃道:“若我自己就能做到的话,何必要与阁下合作?” 马万宝哈哈大笑:“当然是因我万宝楼拥有足够的财富,我马万宝也有足够的实力!恕我直言,阁下一人做这些,力有未逮,换成我马万宝和万宝楼还差不多。 但如今你也拥有了足以斩鲨的实力,完全可能跟我对着干,而我毫无办法,所以要叫上你一起。” 李柃道:“阁下这话说得,好像李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样。” 马万宝却是认真道:“不错,正是败事有余! 李宗主也不要觉得败事有余是贬义,你可知道,当年血鲨王猖獗一时,就是因为其败事有余? 不知多少强者高手,实力胜于他者,照样得乖乖交纳保护费给他,实不相瞒,我万宝楼同样得按时上贡,才能得享太平,这败事的能力和创造价值的能力都是一样的,都可以赖以为生。” 李柃闻言沉默,好一阵才道:“阁下的话,我实在无法苟同,当年血鲨王也没有那么大势力,就是被北海豪强自己养肥,才真正为害的,到头来,苦的还是那些满足不了血鲨王胃口之人。” 马万宝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反正他胃口再大,也吃不下我们嘛。” 李柃闻言,暗自叹息。 马万宝似乎也察觉到了李柃的不满,话锋一转,道:“先不说那些,今后任何事情,我们几个关起门来商量就定下大局,具体的再由长老会查缺补漏如何。 具体的人选我都已经想好了,共有你,我,金钱会尚长老三人即可!” 李柃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他怎么感觉这个马万宝最初的计划只是他和金钱会的尚长老两人即可,但为凑个奇数,才拉上最近崭露头角的自己。 马万宝继续道:“我们三人但有一个不同意,都将搁置缓议,然而若是三人都同意,就必须要动各自势力去促成,以令长老会服从。 原本我们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的,但托血鲨王的福,大半个长老会的高层都被干掉,倒是便宜了我们。 试想想,如今长老会中影响力较强的也就只有奇珍楼长老云笠,飞舟会长老齐珩,珍宝阁长老休冶心,余者器道行会,丹道行会,阵道行会等几方结丹长老,外加一些中等势力的平庸结丹之流不足为虑。 这段时间,各方还遭海盗侵袭,人员和财产损失惨重,当然是强者为尊,谁最有财有势有实力就谁说了算。” 李柃想了想,道:“这听起来不错,但和长老会本身又有何区别?今我崛起,可执掌北霄岛,将来新的强者诞生,是不是也要把他拉进圈子里面来,再行收买? 一两百年,三五百年,一千年,既得利益者越来越多,仍然还是如今这般的老路。 我甚至怀疑,当年的长老会就是这般诞生的,瓜分此间权力之人多了之后,照样得相互推诿,尸位素餐,如若不让新人染指,又要限制新的强者诞生,难道我等要成为嫉贤妒能,打压新人之辈?” 马万宝道:“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议嘛,千百年后的事情千百年之后再说。” “这件事情,容我考虑考虑吧。” 李柃没有立刻答应,他也没有拒绝。 马万宝无法,只得道:“也好,阁下就好好考虑吧。” 回到月沙岛上的府邸,李柃把这件事情告知妻子,商量了一下,结果现更多漏洞。 “修仙界中,能败事甚至掀桌子的人太多了,除非有人能够以更高境界力压群雄,确保别人没有那么容易破坏规则。 但那样一来,那个人本身就是天然的领,完全可以一言九鼎。” “是啊,修为境界越往上,实力差距越大,一人比拟整个北霄岛,这种事情完全是有可能生的。” 李柃道:“我如今的尴尬就在还没有那么强的实力,二三鲨不够,起码也得七八鲨,甚至十鲨以上才够。 不过除了执掌北霄岛大权,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彻底撇开这个摊子,大行展自己的香市。 我自己在这边就是最强者,也是开宗立派的祖师,不像在北霄岛一样处处受人掣肘。 我决定,主动脱钩,全力展自己的吉祥坊与香市!” 慕青丝闻言,惊讶道:“夫君,你以前不是说过,北霄岛的市场我们不去占领,对手就会去占领,这不是白白把北霄岛拱手让给给马万宝之流?” 李柃道:“不错,对手的确会去占领,但那个马万宝也提醒了我,如今的我,是败事有余的! 我观其满身铜臭,的确是个财大势大的家伙,但也舍弃布下那些基业和瓶瓶罐罐,就且先把北霄岛丢给他,让他去经营好了。 迟早有一日,等我实力远胜于他,覆掌之间即可消灭! 而且我们脱钩北霄岛,也并不意味着放弃那边的一切权益,反而要借机多弄一些补偿。 无论市场,资粮,人才也好,能占便宜就占,能挖墙角就挖,我已不将其视作自己基业,要另起炉灶,就没有必要再像过去那样顾惜爱护了。” 李柃这么说之后,果真以对权位名利不感兴趣为由主动退让,作出一副偏安九畹,经营香市的架势。 马万宝并不知晓李柃思虑,只是暗中观察了一番之后,确认李柃真的对主宰北霄岛没有什么野心,不由得大喜过望。 “终究还是太年轻,不知财势权力的好处!” 在他看来,放弃北霄岛,实在太愚蠢了,这里再怎么样也是北海的商业中心,也是分舵的权力中心啊! “马长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密室之中,一名心腹部属问道。 马万宝道:“按原定的计划整顿北霄岛,掌握长老会吧,从此之后,顺昌逆亡,就是这么简单。” 心腹道:“那,金钱会和香市这几方呢?还有萧长老……” 马万宝态度立变:“但凡关涉香市,金钱会,萧长老诸事,务必上禀,我们暂时还没有必要与他们起冲突,不要无端树敌。” 心腹道:“井水不犯河水吗?如此也好。” 今后或许会有矛盾,但眼下,根本没有必要去招惹他们。 实力在那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得到必要的尊重,甚至还得主动分润一些好处,以便笼络和交好。 就这样过去小半年,马万宝着力于联络各方,整顿人事,果然使得北霄岛内气象一新,过去人浮于事,尸位素餐的现象大为改观。 他这么做当然也不是为了公家利益,而是扩大万宝楼的影响力。 不知不觉间,北霄岛上的长老会便多出几个万宝楼的席位了,这些都是填补过去阵亡长老的空白,慢慢蚕食权力的真空。 其他各方也有所察觉,争相安排自己的人手,但始终还是赶不上。 这期间,李柃果然另起炉灶,致力于把自己的吉祥坊和展销会展成为香料交易的中心。 北霄岛周边,方圆万里之地,几乎每一个海国,每一座坊市,都拥有了自己的集中交易场所。 这在外人看来和过去差不多,但只有香市自己的人才明白,他们逐渐摆脱了金钱会和北霄岛的影响,掌控了相关材料上下游交易的渠道。 这是逐步踏向独立自主之路。 不过这些都得益于马万宝协助的转移,在万里之外,仍然不得不托付于奇珍楼或者万宝楼的渠道才能铺货,要么就是和当地的豪强世家合作,把零售端交托给他们。 这并不是李柃所愿,他更想要做到的,还是产销一体,上下通吃。 那将会是一个非常宏远的目标,得慢慢来实现。 “其实我们应该对标的是器道和丹道,这两大道途拥有自己的行会,各方门派都有不少名师高手,依托于不同的势力。 如此一来,也就能够真正传遍天下,让所有修士都能用上他们所炼制的法宝和丹药。 但我等和这两大道途不同的是,香道仍然方兴未艾,展的阶段也未达到传遍天下的程度。 闻香教,神香门,传香道,天香派,焚香门,百味门……俱皆都是积香宗人,万万不可各自为政。” “师尊请放心,我等明白。” 数月之后,三一年的宗门庆典,舒长生等人各自归来,上交从海盗窝点起出的宝物。 现今积香宗已经不是封建大家长统治的模式,但由于藏宝讯息是李柃提供,血鲨王也是李柃斩杀,因此这些收获还是得上交之后统筹分配。 李柃亲自验看一番,现不少6上灵材。 “果然是聚窟州那边的路数,只可惜,我们断了线索,很难找到那边的香料来源。” “也不尽然。”舒长生道,“师尊,我正要禀报你,在这几个月间,我们6续审问镇守老巢的那些海盗,商人,现一条隐秘的黑市渠道,或有与聚窟州方的妖修交易办法。” “哦?那些妖修不会受到巴山君控制,仇视我等吗?”李柃好奇问道。 舒长生道:“巴山君不擅商业,也无力禁制十万大山的灵材宝物流出,那条渠道应该是由黑市所控制。” 李柃道:“那你就想办法去找,若能建立起与聚窟州那边的联系,重新打通渠道,当记你一大功! 不过,不要与黑市商人牵扯太深,那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舒长生道:“弟子明白!” 谈完这些,李柃忽的轻叹一声,从大堂上的座位走了下来,环顾四周。 “师尊何故叹息?”众弟子不解。 李柃看着这满满一堂,人才济济的场面,心中欣慰自豪无以言表,但依旧还是难掩心中惆怅,由衷说道:“这次血鲨之乱为我所平息,世人皆赞,然而我亦见到,大海果真并未因此而平静,盗匪依旧横行,草莽依旧混乱。 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庇护门下一时,并不能改变什么。” 离膺安慰道:“师尊,这并不是你的错,不必把责任强加于自己肩上。” 李柃摇了摇头,道:“不,你们还记得我以前和你们讨论过的香道真谛吗?” 离膺道:“记得,但师尊当年是说修为境界尚浅,亦未实证,无法给我等确切的答案。” 李柃点了点头,道:“筑基境界,妄言真谛,的确有欠妥当,而今我却可以用实际经历印证感悟,告诉你们香道的真谛是什么。” 众人闻言,神色肃然,尽皆道:“还请师尊赐教。” 李柃道:“本宗立足香道之兴,修德传法,实质上是用精神意志去改变人和这个世界。 沉湎于凡俗之香,永远都只作用于物质层面,清静一室,熏洗一地,驱逐蛇虫鼠蚁,秽臭杂乱之流,是为下品。 精神信念香满人间,能抵挡阴邪鬼祟,魑魅魍魉,乃至永世流传,方是上品! 我之所以不愿再牵涉北霄岛之事,就是为免沾上他们的铜臭味,被那些人,那些环境所同化! 我暂时无力改变他们,只能敬而远之,以免其害。 不过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北海之地,金钱盛行,也绝非我香道之福地,终究还是要舍却这尘世繁华,专心修业,以求无上大道…… 我决定,从即日起,本宗改元积香,不再以玄辛纪年。 除此之外,我本人也将进入半隐状态,闭关潜修,不问俗务,你等真传各管一摊,不必再事事上禀奏报!” 全本 第405章 积香三十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是玄辛历三千一百六十年,积香历三十年。   海中,一座漂浮于天空的岛屿上,李柃召唤自己的仆童。   “清风,明月,你们在哪儿?”   等了好一阵,没有回应,不由得轻叹一声,无奈说道:“真是叫人不省心的熊孩子,不知又跑哪里野去了。”   他口中的清风明月都是宗内弟子家庭出身的孩童,接连三代进入内门,方才换来一个在此学艺的资格。   成年人都知道这有多么辉煌荣耀,但是小孩子心性不定,整天就嬉戏贪玩。   这才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人影。   李柃也懒得用神识探查,干脆自己清理起桌面。   房内竖立着几个大柜子,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些灵蕴香材,李柃也没有使用神通法术,而是如同普通人那样走到面前,凭着嗅觉逐一翻找,称量。   小半个时辰后,数种香品被他轻车熟路的调配出来,分别倒进不同的陶罐中,盖上盖子封好。   直到这时,外面才有脚步声传来。   “啊,老祖!”   随着男童声音响起,一个梳着总角,清灵隽秀的孩子探头探脑叫了声,后面跟着个差不多年纪大女童,同样唇红齿白,眸中灵蕴动人。   两人俱皆做错了事的心虚模样,小心翼翼走进来,低头并排站好。   李柃道:“又出去淘气了?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没有?”   “做……没有做……”   “老祖,我们错了。”   李柃笑叹:“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一直都是虚心认错,死不悔改啊。”   教训之余,他也不由得心神一阵恍惚。   除却积香宗的老人之外,新生代的弟子们都已经习惯了没有玄辛峰影响的纪年历法,积香宗也逐渐不再专门教导宗主李柃的家历史,搞得一些人还以为他是北海本土出身,一向以来都是当地的豪强世家人物。   这些微妙变化,都是老祖逝去之后的必然转变,如今的积香宗内,老祖一词,都已经是自己的专属了。   结丹境界其实是不称老祖的,元婴境界才称,但积香宗一系,自己的徒子徒孙这么叫并无差错。   他大概也有些体会到过往黄云真人的心境了,的确是时移世易,物是人非啊。   “秦怡,你过来一下。”   不久之后,一名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来到房门前,盈盈下拜道:“宗主。”   李柃道:“领他们下去,加倍功课。”   女子道:“是。”   说罢轻轻向两个熊孩子招了招手,两个熊孩子只好乖乖跟着走了出去。   慕青丝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问道:“我怎么见着怡儿把清风明月领下去了?”   李柃道:“也没有什么,淘气而已。”   旋即却又道:“我这百余年来致力于宗门教育,也称得上是这方面的行家了,如今更是在实验自幼亲传,手把手的教导适龄孩童。   但既要顺从天性,又要因材施教,确实有着诸多的矛盾。   这样栽培出来的人才,还不见得一定比宗门学院内接受常规教育长大的优秀。”   慕青丝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的时候,能否成才也是要看造化的。”   李柃道:“是啊,造化……看来这宗门精英的确不能强求,还是得坚定以前的路线,靠着普及教育筛选出来。”   慕青丝闻言,点了点头。   她以前就曾从李柃处接受过概率论的概念,心性根骨俱佳的天才,的确可以靠着概率堆积出来。   小宗靠赌博,撞大运式崛起,大宗就得扎扎实实传功授法,栽培人才,扩大平庸之辈的基数了。   李柃是深晓凡人之道的人,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修士从凡民之中来,没有凡民,哪来的修士?   想要代代都有筑基以上的真传弟子,甚至诞生出结丹修士,这个基数绝对不能小。   但是迄今为止,本宗都未曾出现过那些传统大宗的顶级天才,即便是在香道颇有天赋的池英庭,若非有我资粮机遇上的刻意倾斜,同样也只是中人之姿。”   慕青丝道:“这是夫君你的要求太高了,你说的中人,是按照天下强者的标准来计算,便是天云宗的天云七子,放在整个修仙界也只不过上等而已,积香宗底蕴尚浅,何德何能出得了那样的天才?”   李柃道:“也是,单只中等的话,将来都可能有机会越血鲨王,成为真正的强者。而且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小时候贪玩是天性,懂事了也未必见得不会刻苦努力。”   慕青丝道:“所以你总是放任他们贪玩,但是事后加倍刻苦补回来,让他们知晓代价为何物?”   李柃笑道:“不错,知我者,青丝也。”   两人谈了一会,又再看起桌面上的那些新调香品。   “夫君这些时日致力于研制新香,着实丰富了香道大典的内容,最近这段时日又有什么新明?”   李柃道:“还真有几品,分别是龙华香,百蕴香,九回香,恒春香。”   当中最贵者应属恒春香,《香乘》载曰,方丈山有恒春之树,叶如莲花,芬芳若桂,花随四时之色,昭王之末,仙人贡焉,列国咸贺。   王曰,寡人得恒春矣,何忧太清不一。   恒春一名沉生,如今之沉香也。   这可以说是古早时期沉香的异名,但据李柃今生考据,将其和普通沉香区别开来,用之于一种更具神妙功用的香品命名,乃是足以延年益寿,容颜常驻的香品。   凡人常焚之,能增寿甲子余,百岁仍耳聪目明,犹青春常驻,故名恒春香。   龙华香是汉武帝时海国所献,典籍之中尚无具体记载,借其名以应龙华之气,能召香神,用于增益龙火香香神的修炼和强化。   百蕴香则是赵飞燕曾用之香品,李柃借其名以注自己所研之香,拥有改变自身道体性味,百变多端的特效,常用能模拟灵根性质,增益神通之能。   这也是一种重要的明,因修仙界中,灵根资质是许多法门的根基,但并非人人都能天生道体,根骨奇佳,用其可以在信灵香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提升修炼效率。   至于九回香,同样是假名托借所用,原为赵合德用之于沐浴香品,今为金创伤药,补益气血精元所用,乃是机理迥异于茶芜香系列,但却又的确拥有着治疗妙用的新香品。   末了,李柃总结道:“成就结丹之后,我的修为造诣已经足以支撑起许多研究探索,自身所催化的香魄更具神通妙用,但一切根基,仍然还是在这些灵蕴材料所调和而成的香品,故而始终不忘在其中努力。   当然,神通法术方面,我也没有落下,除却此前咒杀血鲨王所用的烧骨咒法之外,还有大小神通十余门,辅助功法十余种,杀招三式得以成型,只是这些年间闭关潜修,始终未曾用于实战而已。   除此之外,就是把过去《众妙化香诀》,《香神观想法》整理精修,香形术,烟遁法,返魂归窍,闻香入梦种种也渐至精通。   更有香火愿力之研究,渐趋封神有成,只是我始终感觉这一法门和我香道真谛格格不入,始终不愿多费功夫,我正考虑着,离膺他们对此颇感兴趣,是否要将其传下。”   慕青丝道:“这个你就自己好好考虑吧。”   道途基业上面的事情,她不甚了解,也没有去多管,这些年来,都是自行清修上进,以求结丹。   “宗主,夫人,有北霄岛的密函。”   好一阵后,秦怡走了进来,奉上刚刚收到的密函。   “哦?北霄岛知我闭关潜修,好一阵都没有打搅了,这次是有什么重要事情?”李柃略感疑惑,接过看了起来。   慕青丝见李柃立刻没有了声音,面上神色还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得好奇问道:“又什么事?”   李柃把密函递给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道:“又是那个马万宝搞事情。”   “哦?”慕青丝看了一下,结果也露出惊讶之色,“那个马万宝竟然想要建言金钱会加印符钱,借以弥补亏空,挽回此前血鲨盗肆虐所造成的损失?”   李柃道:“不错,三十年前的祸乱所造成的伤口,如今终究流脓臭了,各坊市都在举债复兴,表面繁荣,实际上欠下不少债务,但这些他们断然不会自己承担,果不其然,都想推到草莽散修头上去。   马万宝借此机会联合各方商贾豪强,想要逼迫金钱会延缓账期,甚至加印符钱以应对。   到时候,这些损失就能通过巧妙的方式乾坤挪移,改由散修们承担。”   这马万宝还担心李柃不识得此间玄妙,举例作了一番普及。   假使一名散修手里面拥有价值十万的灵材宝物,此前因信任金钱会,大批换成其所行的符钱,十万符钱即相当于十万灵石,无论兑换的数目,还是流通的便利性都有所保障。   但经血鲨盗祸乱,商品奇缺,他们手里头的十万符钱,可能无端端就只剩下相当于过去七八万,甚至六七万的购买力。   以贵重商品筑基丹为例,不知不觉间,都涨到接近百万的价格了,这涨幅远远过了散修们挣钱的能力,攒个十几二十万的,能顶什么用?   这三十年来,有些炼气修士省吃俭用死攒了大半辈子符钱,准备博个筑基前程,结果突然就现,自己居然买不起了!心中绝望郁闷可想而知。   但这种现象对商会也是无益的,因为他们回收符钱有限,恶性循环愈严重。   他们更愿意看到的,还是散修们辛苦一生,挣上数以百万计的财富,刚好足够继续消费这些东西。   这就要放一些符钱流通出去,促进北海之地的商业循环了。   慕青丝道:“可是这并没有道理呀,符钱不是要反映天材地宝和诸般宝物的总价值么,怎么能说加印就加印?”   李柃道:“的确是要反映天材地宝的价值,但本质上还是为了促进流通,保障更多交易的进行。   豪强不愿意承担损失,名宿高手也不愿意承担损失,那就只能普通散修来承担了,血鲨盗劫掠的主要对象都是坊市和商家,普通散修都是些穷哈哈,榨不出什么油水,海盗都懒得去劫,但商会可是极为乐衷打劫散修的,也只有他们才能从机制上广收钱税,把自己的损失转接到普通修士头上。”   慕青丝听得一知半解,金钱大道的运作方式,她这个古典修仙门派出身的弟子还不是太明白。   不过在李柃身边耳濡目染之下,还是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对:“但这也只能解决一时之难,那些加印的符钱可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金钱会也不可能自负损失,把它们回收消化掉。”   李柃道:“那就只能选择通胀了,假以时日,释放至其他海域,或者进入玄洲大6的市场去,终究能够消化的。”   慕青丝道:“可那至少也需要数十上百年的时间,这段时间,淹都把普通散修淹死了。”   李柃道:“是啊,筑基修士们至少也能活个几百年,忍忍一时不便,甚至借机高抛低吸,两头赚钱,炼气修士只能活个几十上百年,就只能忍受一辈子都活在大水里面的生活了。   此计在高阶修士那里阻力极小的,北霄岛上绝大多数豪强都已经同意,萧长老之流的强者,还有各方名宿,高手,都能获得额外补贴,以及提升供奉额度的待遇,有什么不同意的?”   简而言之,就是豪强大户贷款,放补贴,那些供奉,客卿之流涨薪资。   慕青丝道:“那我们呢?我看看……嗯?积香宗将获得为期百年无息贷款十亿,以及香市灵材优先采购之权,奇珍楼名下的香品经营也将彻底转移给我们!他居然说服奇珍楼了?   李柃没有回话,只是沉吟着思索了许久,轻轻一叹,道:“还真是难以拒绝的收买啊……看来这件事情已经势不可挡,北霄岛那边,我就不去了,告诉宗门那边,尽可能多囤积一些灵石,灵材,筑基丹之流,还有各种制香原料吧。” 第406章 咱们有钱啦 北霄岛,奇珍楼总会,铺面前。 天刚蒙蒙亮,掌柜就指使着伙计把一张刚刚誊抄好的尺长红纸贴在门外的公告栏上。 不少人蹲守在外,风尘仆仆的模样,都是些在此等候已久的草莽散修,见状不由得过去围观。 “哟,这些商家都转性了?竟然提了收购价!” “这可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众人惊疑不定,几乎怀疑自己看错,因为这家店铺贴出来的布告上,分明写着将要提高收购各种灵材宝物的价格。 有人拦下想要回去的伙计,询问上面的事情是否真的,伙计连连摆手,忙道:“各位仙师,我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你们就别为难我了。” 掌柜的出来解围:“诸位道友,有什么疑惑吗?” 这掌柜也是修士,散修们不敢造次,问道:“这布告究竟是怎么回事?” 掌柜哈哈一笑,道:“原来各位是担心搞错了呀,放心好了,不会搞错的,就是提价了。 从即日起,常见的不入流品灵材收购价普遍提高一成,珍贵品种提高二成以上,个别特殊品种提高三至五成! 红纸黑字全部都在这里,各位道友尽管放心吧。 好了,我们差不多就要开始营业了,如若各位想要买卖灵材,还请依次进入。” 片刻之后,几名散修从奇珍楼的店铺里面出来,面上满是难以抑制的喜色。 “居然都是真的,就这么平白无故多赚了一千多?” “我最近收获不多,但也把过往的存货都给抛售了,算起来比以往多赚了三四千!” “听说是因为近些年来海盗闹腾得太厉害,航路都阻塞,这些商家都快顶不住了?” “我就说嘛,有品级的天材地宝根本无法大规模种植,还是得靠我们这些寻幽客辛辛苦苦从各种险境秘境探寻得来,这不提价怎么能行呢?” “说的也是哦。” “先别管那么多,反正这下子,咱们有钱啦!走,大家潇洒去!” 与此同时,也有另外一帮人纳闷不已。 “缺货,缺货,怎么这也缺货那也缺货!” “客官,对不住了,您要的益气丹和辟谷丹最近的确是紧俏,我也不怕告诉您一个内幕消息,岐黄谷被海盗侵袭,偌大个药园一把火全部都烧了。” “什么?” 前来购物的散修消息没有商会中人灵通,闻言不禁吃了一大惊。 “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奇珍楼缺货,万宝楼缺货,珍宝阁也缺货……难不成偌大个北霄岛,有钱都买不到灵丹了不成?” “哎,差不多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实在抱歉了。” “那可该怎么办才好,我这才刚刚突破至中期修为,正待巩固呢!” “道友莫要着急,做买卖这回事,难道有钱都不赚了不成?迟早会补货的。” 散修们听了毫无办法,也只能点点头,道:“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了,到时候一定要记得通知。” “还请放心,一定通知到位。” …… 类似的一幕不断上演,如果有有心人在北霄岛上多逛几处,多作思虑,就会现当中各坊市商家都仿佛成为了只进不出的貔貅,不停吞噬着市面上所能见到的一切商品。 与之对应的,是流通的现符钱飞快转移到了散修们手上。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丝毫灵材宝物卖出,那些个丹药,符箓之流的日常消耗品,能够很快用完的,都间或有6续供应。 但渐渐的,就连这些商品都卖完,散修们手里面更加紧缺,不得不追求换取。 相较于那些作为原材料的天材地宝,修士们更常使用的,无疑还是人工的造物。 比方说,有人从深山之中采集到一枚玄参,亦或百年黄精之流,直接服食,效果低下,莫不如卖了换钱,或者自行以法诀炼丹,转化成为益气丹等物来使用。 但在这过程之中,就不得不和人产生交集,买卖交易,也离不开金钱的流通。 这里就有北霄岛插手的余地。 原本北霄岛只是靠着雇佣而来的炼丹师之流,或者签署了驵侩契约的名师高手介入这些事情,但如今,竟然渐至加印符钱,利用自己印制出来的信用之物掠夺散修的财富。 散修们是很难察觉到当中奥妙的,因为他们所持有的符钱太少了,灵材宝物也少。 对其而言,这些种种变化都是温水煮青蛙式的改变。 提高了收购价,还能有什么不满意?这是商家厚道。 买不到商货?没有自己想要的丹药,符箓,又能怪谁? 得怪海盗…… 于是乎,一群修士愕然现,手里头积存的符钱眼见着一天天多了起来,该用的地方没有用到,该办的事情也没有办成。 这些钱,莫名其妙就有些烫手起来。 不过,左右也算金钱会的符钱坚挺,千百万年以来没有生过暴雷的事件。 再怎么样,也会恢复正常的。 那些个药园,航路,也不可能总是一直被毁,或者被海盗阻塞。 终究会好起来的。 散修们决定忍了,就当是攒钱了。 而在这时,有门路的世家,豪强,名宿高手之流,却是在暗地里面展开了饕餮的盛宴。 “奇珍楼加购灵石一千五百万!” “灵宝宗进购星铁矿,玄铁矿,寒铁矿各一千万钧!” “万宝楼进购灵木十船,赤火石百万均……” 北霄岛北码头,大宗交易市场,进出港的报验核对正在紧张而又快进行着。 马万宝亲自领着几名北霄岛上的长老行走在堆积如山的宝箱旁,视察这边运作情况,有管事长老找来账簿供其查验,他看了一会儿,露出由衷的笑意。 “很不错嘛,各家都在尽快把手中符钱换掉,转换成为灵材宝货……” “是啊,那个消息,如今已经逐渐传开,大家自然不肯把符钱留在手里。” “彼时钱贱,能够弄到手里的财货才是真的,假以时日,整个北霄岛开始,北海之地的市场就要迎来大规模的放水,起码贬值一倍以上…… 如今物价其实就已经开始有所上涨了,但终归还是控制在三十年前的三五成左右,远远没有到增加一倍的地步呢。” 马万宝半开玩笑道:“大家说,要是这时候突然来个大掉头,进一步缩进钱币会怎么样?” 众人惊疑不定看向他,万宝楼诸人更是面露惊恐之色:“马长老,这玩笑可玩玩开不得!” 马万宝要真敢这么干,就是得罪所有囤货居奇的势力,整个万宝楼都要跟着他一起倒霉的。 马万宝哈哈笑了起来:“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看把你们吓的。对了,积香宗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怎么李宗主一直都还没有过来?” 有位管事长老道:“正要禀报马长老,李宗主那边说不来了。” 马万宝微愣:“不来了?那这件事情……他究竟是赞成,还是不赞成?”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管事长老道:“那边的答复是,他不反对。” “不反对……”马万宝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答复,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李宗主也是妙人啊。” 不过对这种事情,他原本就没有什么意外。 他要带领着北霄岛上的各家一起赚钱,一起掠夺散修们的财富,用于找补回过去的损失。 即便有人不是那么积极赞成,也断然没有理由反对的。 因为反对不仅仅只是反对,还得亏钱。 眼下各方最容易欺负和对付的,就是草莽散修那一方了,他们都是一盘散沙,群龙无,也不可能联起手来和北霄岛对抗。 成体系的运作之下,他们甚至连对手都找不到! 假使海盗来袭,开着宝船战舰来掠夺他们,他们大可以拿起刀剑法宝进行反抗。 可是运用这种方法,他们找谁去? 连对手道找不到! 找万宝楼?找奇珍楼?还是找珍宝阁?金钱会? 任何一家都不是掠夺他们的对手,任何一家也干不成这样的事情。 他们连对抗的目标都找不到。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金钱会那边决议通过之后,先期一批符钱就会率先投入北海……总会那边的意思,是先批个一百亿。” 视察了一阵之后,马万宝意气风,告诉了身边诸人一个好消息。 这包含了具体数目的准确消息,在有人信眼中就是足以大赚特赚的重要情报,不少人当即目光炯然,默默把这个数目记了下来。 也有人抱怨道:“怎么才一百亿……” 这一百亿并不是说直接落到他们手里的,而是要根据金钱之道的因果运作,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逐步投入到市场的。 假使原本整个北海修仙界有一百亿流通,这一百亿投进去,就是多出了一倍,假使原本有一千亿,那就才一成而已。 但整个北海修仙界,是不可能只有一百亿,就算是炼气境界的修士,每个人手里头来个那么几十万现符钱,也远远过这个数目了,更何况,还有大把的世家豪强,多年积累的财富。 就是一些凡民国度,普通的王公贵族手里面,也可能拥有几十上百万。 更有可能,一名筑基修士手里就有过几千万,上亿的资金。 这些都是极难预料的。 不过马万宝倒是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个数目肯定是不够掠夺散修财富的,金钱会既然答应了开闸放水,那就肯定还会有后续。 “大家莫急,这才只是第一批嘛,很快就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的,据我估计,最少也能使得灵材宝物价格涨到三十年前的二倍以上,以筑基丹为例,那就妥妥的过百万符钱了! 从今以后,大家都要习惯筑基丹百万符钱的水平。” “那灵石和灵晶呢?一向以来,符钱和灵石都是一比一兑换的。”有人问道。 马万宝理所当然道:“那也得随行就市,及时调整嘛,预计会达到二比一,甚至三比一吧,反正各家最先囤积的都是灵石这种东西吧,大家都不缺,就暂且不急了。” “唉,马长老,长此以往,北海不宁啊!” 马万宝笑笑,道:“诸位放心,我马某人承诺,这只是权宜之计,只不过是为了弥补此前的损失,还有近些年来海盗猖獗所造成的破坏而已。 百年……给我百年时间,必定能够将物价平抑下去,到时候,不敢说完全恢复到此前一比一的兑换比率,但至少也得是一点五,甚至更低吧! 到时候办不到,各位尽管拿我是问!” 众人心中暗道:“反正你也只是说说而已,难不成到时候还真能奈何得了你不成?” 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目前的北霄岛,几乎都已经是马万宝和万宝楼的一言堂了,自上次海盗大闹,黄路长老等人战死之后,一大帮长老高层的位置空缺下来,万宝楼及时补位,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如今的北霄岛,声势和财富远远逊色于过往,因为新晋强者李柃和他的香市,连同他所能影响的飞舟会,灵宝宗等势力,都隐约退出了北霄岛的体系,似乎在谋求独立于此,另立其他商业中心。 各方的坊市,豪强世家,也因海盗猖獗,黑市兴起而各谋前程。 北霄岛的号召力,的确是弱化了许多。 马万宝这一番通过加印符钱掠夺散修,也有借此机会重整旗鼓,收买人心的意思。 如若他真的能够带着大家一起财,也是有希望把各方都重新拢回北霄岛旗下的。 只是这样一来,北霄岛上的长老会又将再次生什么变故,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正当在马万宝等人谈论的时候,积香宗,吉祥坊内,新晋的内门弟子王修平,韩进几人也在码头忙碌着。 闵莲亲自带队,衣不解带,一口气核验了进港货船和出入账目数十批,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总算赶在消息传开之前囤积了足够宗门使用多年的灵材和宝货。 虽然不可能熬足百年,但算上高抛低吸所赚到的,还有此前和灵宝宗,灵丹门所签署的契约……安稳度过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想到接下来将要生的事情,她不由得有点儿于我心有戚戚焉。 第407章 商会猛于盗   北海某地,无名荒岛,一座被附近海民称之仙迹谷的不入流灵谷中,巨响如雷,震撼非常。   伴随着血焰冲天,光影交织,一个衣宽袖大的身影飞了出来,畅快大笑激荡不已。   “哈哈哈哈,闭关潜修三十载,我的血蛊秘法终于练成了!”   这是位华已生的中年散修,虽然长久闭关,不见天日,但却依旧保持着衣裳平整,洁净如新,如同有灵的法力化作一股毫芒上下巡游,气机流转之中自带如风气势。   他凌空虚度,飘然而立,气势若仙,远方的海面上刚好有几艘小渔船结伴出海,远远看到,船上之人尽皆讶异惊呼:“瞧,仙师!”   中年散修早已注意到那些渔船,但却丝毫没有理会,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小半天功夫之后,他来到了附近一个岛国的村庄后山,看着熟悉的青山绿水,不由得油然感慨。   “这里还是没有变化呀。”   他朝四周看了看,放出神识感应起来,不一会儿,就现自己多年之前设置的禁制。   中年散修有一种巫蛊秘术,如若感应到自己死亡,里面所藏的蛊虫就会爬出来破坏禁制,如此一来,凡人都能查见此间的异常。   但自己并没有死亡,那些法阵禁制仍然完好无损,也就继续履行着职责,尘封多年的积蓄。   他本来是想着这次修炼危险秘法,不成功则成仁,如若自己死了,这些东西干脆就便宜后世奇遇者了。   但既然还没有死,那就说明,合该自己享用。   挖开地洞,一个用灵木盒子装着的宝囊露了出来,中年散修打开一看,足足百万符钱仍然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面。   除此之外,是一些碎散的灵材和杂物,还有一只正在休眠,外形如同飞蛾的蛊虫。   “闭关多年,坐吃山空,这百万符钱就是所有的积蓄了,不过我堂堂筑基,想要挣些钱财也不难。   嗯,如今神功初成,正需要购买一些益气养元之物,巩固修为兼增益神通,这百万符钱就是启动资金,全部都花光吧。”   他有足够的自信,只要自己一身本领在,百万符钱花出去,很快就能变成二百万,三百万,甚至更多。   再说了,百万符钱放在以前都能买两枚筑基丹,着实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   不乱花的话,还是可以为自己添置足够修炼资粮的。   又再花了一日,这名散修来到北霄岛上,顾不上休息,就风尘仆仆的往奇珍楼设立在此的总店赶去。   “给我来十枚百年朱果!”   中年散修犹自记得,自己多年之前就已经调查过市面上的灵材价格,这种百年朱果是最合用的,一枚只需十万符钱,可以为蛊虫提供十年以上修为。   多枚累积之下,效力也不至于衰减太多,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喂养出一只近百年修为的蛊王来。   但让中年散修感到意外的是,店里的伙计只是看了看,就对他说道:“这位客官,百年朱果没货呢。”   “什么,没货?”中年散修略感意外,但也没有太多的慌张,毕竟这种东西又不是只有自己才要用,别人也有需求的。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有货?我在这里预定可否?”   “如果客官急的话,倒是可以预定,不过这价格就不是二三十万一枚,而是四五十万了。”   “什么?等,等等,你说这百年朱果多少钱一枚?”   “四五十万呀,是这样的,眼下航路阻塞,各地的出产往来非常不便,短时间内想要急用的话就只能加钱了,不过如果客官愿意等的话,年后应该还是能有的,价格在三十万上下。”   “怎么会这么贵,我记得三十年前明明才十万一枚的!”中年散修几乎一口老血吐出来。   伙计面色古怪,道:“三十年前,您都说了,三十年前,三十年前俺都还在娘胎里面没有出来呢。”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我手里头也没有其他可用之物,若是长久不得豢养,蛊王要气血衰败而死的!”   以前把灵石和宝物换成符钱,是因那些东西价值也有波动,内蕴的灵气还会散逸衰减,但没想到符钱也贬值这么多,不是说这玩意儿比黄金还要更加坚挺的吗?   世俗的黄白之物,修仙界是不认的,毕竟开采起来太容易,很容易就泛滥了。   但没有想到,符钱也不靠谱。   “算了,先给我来两枚,这个月之内就要!”   自己等得,蛊王可等不得,中年散修一咬牙,只好认了。   ……   又一地,八名散修费尽心思开启洞府,破解禁制,终于成功通过一个前辈高人考验,获得其遗产。   修仙界中,多少还有些藏之名山传之其人的古风,有些散修无儿无女无亲无友,临终之前,都喜欢把自己的东西留给后世有缘人。   但以他们秉性,又不会干脆白送。   于是乎,各种斗智斗勇的考验比比皆是。   这一伙散修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了,知道这帮前辈高人们最喜欢坑的就是自己这样的人,而所谓有缘人,多半还是那些初出茅庐的新晋修士。   他们想办法找了两个这样的菜鸟,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带着一起开了这个洞府,总算成功。   “快,快打开看看!”   “这是位千年之前故去的筑基前辈,也不知能留下多少财宝。”   众人摩拳擦掌,就要开启密室之中的宝箱。   “等一下!”   突然间,带领他们来此的头目大喊一声。   “又怎么了?”寻幽客们幽怨说道,这一惊一乍的,要吓死人呐。   “开宝箱这种事情,还是得粉嫩新人来,小6,你上。”他拉过了两名新人当中仅存的那个,满脸鼓励道,“若是好运开出了宝贝,除说好的分润之外,额外重奖你一笔。”   年轻人满脸喜色:“真的?”   寻幽客老大道:“珍珠都没有这么真。”   其他人闻言,面面相觑,出奇一致的都闷不吭声。   年轻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也没有多想,抬手就往那个看起来古朴沉厚的大宝箱摸去。   其他人不动声色的屏住呼吸瞧着,寻幽客老大也默默退后了小半步。   不一会儿,宝箱打开,万幸并无异常生。   众人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急着凑上去围观,而是问道:“都有什么?”   年轻人捧起里面之物:“啊,好像是些玉简,秘籍,还有灵石,宝玉,符钱等物!”   “这些灵石都不是饱满状态,掉价了呀,灵材宝物品相看起来不怎么好,功法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值不值得修炼……”   算来算去,最为直接明白,可以判断价值的,始终还是现符钱。   众人数了几遍,愕然无语的现,堂堂筑基修士,毕生积蓄,竟然也只得七八十万之多。   “怎么会这么少?这可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前辈啊,难不成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把钱都花光了?”   “不,好像不是,这玉简里面有他的笔录……”   “笔录?快看看……”   好一阵后,寻幽客领以手捂额,长叹一声道:“原来万年之前,七八十万符钱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他们都是炼气境修士,短暂的人生经验,着实没有真切感受符钱贬值的机会。   但在这么一次偶然的遭遇中,还是窥见了几分万年以降的趋势。   “我看看,以前的物价是多少,一枚筑基丹竟然只需要十万符钱?怎么可能?”   “这岂不是说,这里的七八十万,相当于我们当下的七八百万?如若换作三十年前,更可达到一千五百多万!”   “好像也不能这么算,以前可没有什么灵丹门,丹仙宗那样的宗门,筑基丹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了这么点儿,好像也不是那么划算啊!”   众人说着说着,不由得面面相觑,顿时觉得眼前这些灵材宝物不那么顺眼了。   他们这一趟总共十余人出行,路上死了一小半,此后还要补充符箓,丹药,疗养治伤……   算来算去,还真不如找个势力任职当差,成为供奉来得划算。   一众人等只能寄望于那些功法秘籍能用,或者上拍卖会卖上些许价钱了。   结果翻开仔细看了看,却又不由得一阵长吁短叹。   “这,这竟然是广为流传的奇门遁甲之术!”   “驾云,兴雨,起雾……”   “这些北霄岛全部都有卖,十符钱一本啊!”   随着时代的展,许多过往难以弄到的功法,秘籍若不失传,都会流传开来。   而真正宝贵的,又不可能为一名普通的筑基前辈所持有。   那位筑基前辈大概也不会想到,后世修仙界的展,竟然远自己的想象。   ……   炼气,筑基,散修,豪强。   甚至就连一些拥有一技之长,堪为名宿高手的修士,都开始受到影响。   阵道名师林箕对此感受极深,因为他是阵道名师,比平常修士更常用到灵石等物铺筑阵基,建造阵台,又不像宗门世家,可以自建仓房,或者使用乾坤法宝,大批量储存。   “百枚灵石两百符钱?有没有搞错,这才年余功夫,都涨上去了?”   “林大师,实在抱歉了,眼下的行价就是这样,这还是因你是敝行的常客,时常购置灵石等物才给这个价,换成别人,至少去到两百四五十!”   “唉,算了算了,先给我来个十万灵石。”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林箕默默选择了来个痛快。   但从灵石行出来,他就驾起遁器,往自己朋友金大师隐居的方向飞去。   阵道大师都是消耗灵石的大户,平常修炼,推演,都要使用,有些人消息灵通,应该会提前得到通知,囤积灵石宝矿之流。   果然,那位金大师尚有存货,得知林箕来意,大方匀出二十余万给他,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林箕也知道金大师不易,带着几分歉意道:“我最近推演大阵,消耗是多了些,等手头不紧了,定当偿还。”   金大师很豪气的摆摆手,朋友有通财之义,区区二十万灵石,算得了什么。”   不过说到推演大阵,他也同样犯起了愁:“你这样恐怕还是不太够用呀,大阵的造价本就不菲,即便使用简易阵势进行模拟推演,花费至少也在百万以计,此前没有囤积到足够多的灵石,接下来恐怕就难了。”   林箕道:“金道友可知最近都有什么事情生,为何灵石价格突然涨了那么多?”   金大师奇道:“你不知道么?是了,你在闭关潜修,来不及准备吧!”   他把最近打探所知的风声简略说了下,林箕闻言,顿时也是无语。   好一阵,他才喟然长叹,无奈说道:“商会猛于盗啊!”   他堂堂阵师,不与人争,即便是血鲨盗闹腾得最厉害,最猖獗的时候,都没能抢掠到他头上来。   结果一个不留神,闭关潜修错过了准备,就无端端的财富缩水好几成!   他作为阵道名师,手里头拥有好上千万存款,这一下没有什么人来抢,却比遭了抢还更惨痛!   “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赶紧弄些灵石来用才是真!积香宗是北海地面上的一方势力,应该会有灵石。”   林箕想了想,决定厚着脸皮上门,打打秋风。   金大师闻言,心中一动:“其实我也正有此意,莫不如,我们同去?”   交游广泛的好处在此就显现出来了,他们不是普通散修,若是舍下面皮前去讨施的话,多少还是能得一些赞助的。   两人于是同去积香宗。   积香宗那边也知林箕和金大师等人是李柃朋友,此间山门大阵甚至还是其所主持改进,于是赶紧通传。   李柃得知,道:“既是朋友开口,岂有怠慢之理?这些灵石先拿去用,若不够,到时候再来这里问我要就是。”   二话不说,就批了百万灵石给林箕,金大师也得了五十万的接济。   两人深受感动,多番感谢之后,方才离去。   但这些人能够轻易相互借贷,甚至从李柃这样的豪强大户手中得到接济,普通修士却不可能做到。   渐渐的,一些混乱的苗头显现。 第408 铜臭劫 积香三十五年,北霄岛外,海面上。 一名散修正从群岛飞驰而出,驾驭着自己的遁器往东而去。 这是位筑基前期的修士,仗着自己有百年修为,自行跨越大海。 突然,下方的水域中,一道剑光射出。 似乎有人守株待兔已久,干脆利落的一剑贯穿其身躯,无形力量卷住腰间宝囊,飞快往深海逃去。 他所使的是五行遁法当中的水遁,借着茫茫大海藏匿自身,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许久之后,另外一道遁光飞来,现漂在大海上的重伤者,连忙下去将其救起。 很快,伤者被送回岛上,有岐黄高手看过,不由得感叹:“又是一个遭打劫的,这位道友算是福大命大了,竟然没有死!” “我看这还不如死了呢,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修为也废了大半。”旁边一人摇了摇头。 “话也不能这么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高手说道。 这个时候,医馆之中的警铃突然大响。 房间里面的众人听到,不由得微怔,旋即分出几个到前面去。 结果却见,好些人抬着一些凡民和炼气修士进来。 他们身上所受的都是些雷火霹雳和箭矢之伤,宝船上才会广泛应用这些武器。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受伤,难道有宝船被打劫了?” “黄道友,还真被你说对了,刚刚有个往来此间的船队被海盗给劫了,他们一拥而上,夺了两条船开走,这些伤者都是故意留下拖延追击的。” 医者闻言一叹,无奈忙碌起来。 北霄岛,分舵议事堂,马万宝等人为的长老们也收到了消息。 由于事涉宝船,价值动辄数十上百万起,还死伤了好些修士,连他们这些高层都被惊动。 “最近海盗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竟然都敢在附近海域袭击宝船。” “往来出入北霄岛的散修意见也很大,所谓杀人夺宝者,都是古早传奇故事里面的说法,而今正道昌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都有人敢在拍卖会后跟踪我等客人,简直无法无天!” “是啊,那些人都下海了……” 北霄岛附近的安全,是分舵长老要考虑的事情,在方圆数千里内劫道,等于就是直接打他们的脸。 过往的年月里,别处地方还不好说,但北霄岛一带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只要不是倒霉遇上了大股海盗,一般都不会出问题。 而大股海盗,也是血鲨盗之流,根本看不上普通散修那丁点儿蚊子肉。 可如今,大规模的海盗袭扰又再一次出现了,许多散修更是自的落草为寇。 “据线报,应该是海狼门所为,这是一群筑基邪修自组织起来的海盗势力,和过去统一在血鲨王麾下行事不同,他们讲究的是一拥而上,一轰而散的行动方式,人多势众,胃口极大。 听说那些邪修都是凑份弄船的,还有一些独狼则干脆连宝船都不用,专门以法宝或者水遁之法藏在海中偷袭过路之人和宝船。” “如此猖獗,可是血鲨盗残部?” “这个,道友你可就猜错了,据我等了解,当中只有很少是过去血鲨盗的残部,更多是近些年来崛起的新修士,有些则是过去亦正亦邪的人物,因为缺乏修炼资粮,干脆下海干起无本的买卖。” 说到这个,长老会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那些新晋修士为何缺乏修炼资粮,别人可能不还不明白,他们却一清二楚。 敢情说了半天,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不过,背锅是不可能背锅的,永远也不可能自动背锅的。 终归还是海盗可恶,奋力围剿就是。 可说到这件事情,各管一摊的长老们也有难处。 “斩鲨联盟一直都未解散,但公帑不是很足了……” “公帑……不是有专门的商会拨款吗?” “这些年间厮杀争斗,购置法宝丹药要钱,维修宝船,整顿队伍要钱,参战修士疗养抚恤要钱,跟线人往来要钱……终归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啊。” “是啊,倘若没有好处的话,那些商会供养的供奉客卿们凭什么卖力气打战,找个地方躲起来隐居,逍遥清乐不好吗,不可能白白出生入死的。” “还有战舰也是,大把大把的灵石铲入炼炉才能驱动,这种大型法器法宝用起来简直比烧钱还厉害!” 马万宝听着众人抱怨,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但却一直极具耐心听完。 末了才道:“诸位稍安勿躁,北海匪患,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就是。 而且眼下这些海盗四处袭扰,活动频繁了许多,但论大规模集结和攻城的能力,却是远逊于过往的血鲨盗,当中甚至没有能上台面的结丹高手,这种势力是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的。 而且我们根本没有必要费心费力四处出击,只要在北霄岛附近和往来大岛的固定航线多投高手,那就行了。” “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 光阴似箭,很快又过去一年。 北霄岛周边的航路逐渐恢复,灵材宝货供应也渐趋正常,但物价一路高涨之后,就始终再没降下去。 从六年前至今,短短几年之内,许多修士手中的财富无缘无故就缩水了一大半。 在这当中,各坊市供奉,寻幽客们的俸禄和贩卖灵材收入也有不小的涨幅,但却始终还是没能追上这物价,一来二去,多收了三五斗,仍然还是亏。 李柃站在浮云台前观风望气,但见海中水波茫茫,如同云雾的白色游丝四处弥漫,使得整个天地都如同浸润在浓厚的水体中。 过往时常能够从中闻到略带椰奶清香的水元气味,那是纯正的大海气息,而今竟然有所改变。 也不知是从那一天开始,这弥漫四周的水雾就染上了一层黄金的颜色,在阳光的照映下灿烂辉煌,宛如泼天的财势迷乱人眼。 但它的气味,却是混杂而腥臭的,仿佛有千百人摸来摸去,又经使用,收藏的金钱味,带着几分铜臭弥漫开来,整个天地都被其充盈。 李柃已经修炼到了法域自现,不闻秽臭的地步,但未张开法域之前,仍然还是能够清楚闻到这种弥漫天地的铜臭味。 对此,他非常清楚。 又有一场天灾**要降临了。 “夫君,怎么一大早就出来看海,我见你在这里都站小半个时辰了。” 慕青丝悦耳的声音响起在后面,李柃转头看去,但见妻子披着锦袍,步履生莲,正从廊桥盈盈走来。 她似有担忧之意,终于还是忍不住过来询问,因为李柃在这边呆太久了,看起来就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柃道:“百余年前,我在玄辛国曾经阻止过魔道阴谋,从洪水之中解救生民百万,而今修为实力,财势地位远胜当初,却竟拿这毫无办法! 这同样也是洪水——只不过,是人为制造的洪水,存在于金钱,财富之上的洪水…… 可见,商会之害,犹胜魔道!” 慕青丝闻言微讶:“原来夫君是在想这些,可金钱会加印符钱,不是几年前就决定的事情吗?” 李柃道:“我也没有想到事态展如此迅猛,金钱铜臭的劫难正在加成型,只可惜,这天下明睿清静者甚少,能提前预知此间危险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商会那帮人,只怕还沉湎于收割散修的痛快之中,不知大祸降至。” 慕青丝闻言讶然:“你的意思,是这北海要有大劫降临了?” 李柃道:“不错,天地有劫,应运而生,人在其中,往往是搅动纷乱和掌握流向的关键,人为造就的劫难,倘若拥有足够的明智和魄力,完全可以避免的。 但事实往往是,一旦形成灾劫的苗头,说明其中弊病深重,只会愈演愈烈,甚少有成功治理的时候。 大势来时,管你什么强者高手,名宿豪强,都只不过是大潮之中的一缕浪花,根本无能为力。” 慕青丝细细品咂着李柃所说的一番话,感觉他似乎在说那些北霄岛之人,似乎又是在自省。 突然,李柃面上神色一惊。 “竟然有此变化!天劫化煞,应运而生……原来如此!” “怎么了?”慕青丝莫名所以,连忙问道。 李柃眼睛紧紧盯住西方海面,道:“我方才感应到,一大股劫气集中于某方,忽的降了下去。 它并没有减少,而是假物托形,寄宿下界! 用通俗易懂的说法来解释就是,应劫之人诞生了!” “应劫之人?”慕青丝是仙门弟子出身,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北海低阶的金钱之劫,也有应劫之人?”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李柃道:“金钱本是由人造,贪婪也自由人生,怎么会没有应劫之人?这桩变化北霄岛那边应该也会有所察觉,就是不知,将要如何应对。” 正当李柃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西边孔方国,某个不出名的小渔村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出了响亮的啼哭。 并没有什么电闪雷鸣,异象丛生,因为金钱之力作用于人心,一切都是悄无声息。 但很快,那个婴儿所在的家庭中,曾为渔民的父亲就财致富。 他在城里的赌坊连中三元,一口气买下次次博大的筹码,赚足九十倍! 只是二百文钱,直接就变成了十八两,这对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凡民百姓而言,绝对称得上是一笔横财了。 结果回到家中,喜闻添丁进口,父亲一高兴,就给孩子起名十六两——因为有二两被他昨夜去醉春楼潇洒过夜花掉了。 但只有小名也不是个事,父亲难得奢侈一回,专门请了个城里的教书先生,起名叫做罗经纬。 这在村子里面一大帮狗剩二娃石头铁子当中,绝对称得上是锦绣辉煌,气象非凡的特殊名字了,就这样,这个本该平庸无奇的平民婴儿,冥冥之中就开始拥有了鹤立鸡群之意。 一转眼又是十四年过去,时间来到了积香五十年。 “这是什么东西?” 少年罗经纬捡起泥泞之中一个古朴无华的钱币,见其正面是字,背面是一个似蝉非蝉,似蛾非蛾的奇异虫子图案,明亮的眸子里面满是好奇。 如若此刻有北霄岛的修士,或者曾经见识过此物的李柃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正是金钱会前辈大能所打造,四海商会所持有的顶级秘宝,青蚨钱! 谁也不知它为何会在此间,但青蚨钱飞来飞去,踪迹成谜,连执掌它的商会总会本身都难测定,除非有必要之时以母钱相召,平常根本不管。 所以,也不会有人专门关注一枚子钱的下落。 “十六郎,你在什么呆呢,快走啊。” 前方,哥哥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就来。”罗经纬用脏兮兮的小手在衣裳上面胡乱抹了抹,就把青蚨钱揣进了口袋里,快步跟上哥哥。 不久之后,兄弟两人来到港口集市中,轻车熟路的找到商会设立在此的收购处,把背上背着的竹篓解了下来。 作为普通凡民,没有什么能力收罗灵材,猎杀妖魔,普通药材或者修士所需之物却还是能够收集的。 也是药园的管事看他们可怜,小小年纪就摊上个烂赌的亲爹,家里还有个常年卧床不起的娘,让他们时不时的顶替采药人往返两地,交纳货物,从中赚到些许脚力钱。 但商会的管事可没有那么好心,反而挑起刺来。 “你们这不行啊,一趟趟的,才背这么点,找头骡子都比你们顶用!” 哥哥年长,已经懂得生活的艰辛,卑贱赔笑道:“麻烦金管事了,我们力气小,背不了太多。” 金管事撇撇嘴,道:“你们知道就好,喏,这十八文拿好。” 哥哥笑容僵住:“怎……怎么是十八文。” “份量不足,老子扣你们两文,有问题吗?”金管事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怎么,嫌少?嫌少可以不要啊。” “不敢,不敢……还得麻烦金管事,帮我们把这些换成治痨病的草药……” 哥哥赔笑着,拿出一张方子。 “真多事!”金管事有些烦,找来一人,草草吩咐了声。 第409章 盗帅下海   “娘!娘!”   “你快醒来,你不要死……”   “呜呜呜呜……”   小渔村,木屋中,罗经纬四个兄弟姐妹悲伤大哭,在他们面前,卧床多时的娘亲已经撒手人寰。   “唉,这是断枯草,食之大寒啊,但是它和药方中的沥脊根看起来很像,会不会是搞错了?”   对罗经纬一家多有照料的药园管事是同村人,闻讯赶过来帮忙,结果认出了罗经纬兄弟带回来的药草。   “洪叔,这是港口金管事给我们的!”哥哥想起昨天的经历,告诉药园管事。   药园管事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那应该就是搞错了,那边不是药店,而是商会的货栈,东西太多太杂了。”   “是他害死了我们娘亲,我找他理论去。”   哥哥大怒,起身就想往外去。   罗经纬劝阻道:“不要冲动,我们就这么去,他肯定不承认,再说了,金管事有仙师亲戚,就算证据确凿,我们也奈何不了他的。”   “不错,你们奈何不了他的。”药园管事道。   “娘,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就在这时,几人的大哥终于从外面赶了回来,嚎嚎大哭。   “上个月不是还说能下地的吗?怎么一转眼工夫就这样了?”   二哥道:“大哥,是金管事那边给我们抓错了药。”   罗经纬闻言,不由得暗叹了一声,想要阻止已不能够。   果然,大哥听到,顿时暴怒如雷。   “是金家商行的金管事吗?我找他理论去!”   几个弟弟妹妹们来不及阻拦,就见大哥冲了出去。   “大郎他脾气暴躁,只怕要惹祸,我去把他追回来。”药园管事对几兄弟说道。   “我也一起去。”罗经纬站了起来,说道。   两人于是往外追去,但一老一少脚力都远远不及罗大郎,路上竟然丝毫不见踪影,直至小半个时辰后,赶到金家商行那边,才见好些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大哥!”   罗经纬一眼就看到了被家丁打翻在地的大哥,慌忙冲上前去。   “罗大郎,你是鱼油蒙了心肝,竟然敢跑到我们这里来闹事!”   “再不走,老子直接把你砍了!”   两名身穿劲装的家丁把腰间长刀抽出了小半,恶狠狠的威吓道。   金管事站在台阶上,一脸漠然道:“都散了吧,没有什么热闹可看的。”   “哎哟……”   罗大郎被扶起,痛苦的叫了声,这才现自己脚都崴了,只好在罗经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往回走去。   罗经纬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但却没有想到,一名衣裳华丽的年轻男子突然站出,腰间剑囊金芒闪现,直接把大哥刺个对穿。   “三叔,你也真是的,跟这种胡搅蛮缠的贱民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以后再敢来找麻烦,直接杀了就是。”   路人惊恐退后,看着悬浮在空中的尺长飞剑骇然不已。   “飞……飞剑!”   “这是仙师!”   “金家的大公子成为了修士,去给商会押船走镖……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想起来了,他每隔一段时日都有休沐。”   亲眼目睹自己大哥被眼前之人杀死,罗经纬不由得悲痛大喊:“大哥!”   那人瞥了他一眼,道:“怎么,又来一个?”   “大公子,这是罗家的老六,刚才那个人的弟弟……”   “既然是亲人,那就陪他上路吧。”   年轻男子手一摆,飞剑再刺。   罗经纬难以置信的捂着伤口,倒在了血泊中。   药园管事大骇道:“你……你怎么滥杀无辜?”   “哦?你是方家药园的人?”   这回年轻男子终于没有再杀了,因为他认出了药园管事身上的服饰,笑着对他道:“我怎么就滥杀无辜了?这人胡搅蛮缠,硬说是我三叔害死了他亲娘,不给他点儿教训,以后谁都学着来讹怎么办?”   药园管事道:“那他呢,你为何连他也杀?”   “我高兴,你管得着?”年轻男子哂然一笑,都懒得跟他解释。   药园管事语结,一时竟无言以对。   没有人注意到,罗经纬身上伤口中,一缕精血沿着衣裳流下,沾上了青蚨钱,因果交缠,气运牵引,冥冥之中,无边劫力扩散出去。   金家货栈内,搬运着一口大箱子的两人跌跤,倾倒好些灵材入水。   又有人不慎撞破瓷器,惹来几声惊呼。   阴差阳错的连环干扰之下,前边的金管事和年轻男子都被引了过去。   药园管事连忙上前查看罗经纬的情况,结果意外现,他还有气。   ……   “此子生具灵根,卓尔不凡,这么多年以来,竟然被埋没了!”   方家药园中,药园管事请来供奉帮忙救治罗经纬,结果一摸其脉象,测出根骨,顿时惊讶不已。   这竟然是个天生五行,灵根俱全之人,完全有望修炼上进。   “这孩子也是可怜,安供奉,你就救救他吧。”   “唉,老方,你这是盯上了我珍藏多年的血灵芝呀。”   话虽如此,安供奉还是大方的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灵药,给罗经纬用上。   罗经纬又活了过来,但是他的心已经死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家要遭如此的厄运,为何那个年轻修士竟然可以毫无忌惮的肆意杀人。   安供奉得知罗经纬疑惑,不由哂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看他们害死你娘,杀了你哥,要担什么责任,要付出代价吗?根本不用。   别说家有仙师了,就是世俗的王公贵族,打杀朝廷命官,强抢民女,屠戮行人者比比皆是,就好比你吃鱼,要先问过鱼虾的心情吗?”   罗经纬剧震:“鱼虾……原来我等凡民,只不过是鱼虾吗?”   安供奉哈哈大笑:“错,是连鱼虾都不如!普通凡民只不过是蝼蚁而已,你方叔方管事之流才是鱼虾,才有美味的用处。”   药园管事大窘,埋怨道:“安供奉,怎么跟孩子说这些?”   安供奉道:“经纬十四岁,已经不小了,早该读书明理,修炼上进的,可愿意拜我为师,与我修炼?”   罗经纬道:“弟子愿意。”   于是,罗经纬拜在了安供奉门下,平常给药园帮佣打杂,闲时修炼。   结果他一下就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资,短短年余功夫,炼气筑基,轻轻松松越前辈。   直至此时,药园管事和安供奉方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才,此子绝非池中之辈,将来必定一飞冲天!   罗经纬十六岁生日那一天,安供奉将其叫到自己所住的山间别院,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能再瞒你了,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商会的药园管事和供奉,而是血鲨盗残部,五当家老财安排在此间的眼线!”   罗经纬震惊道:“师尊,你和方叔是海盗?”   安供奉苦笑一声,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不止我们,还有这药园中的大半数人,其实都做过海盗!   我们上岸十多年,都快要忘光老本行了,可是这一日下海,终生为贼,江湖又哪里是我等散修逃得开的地方,终归不能像那些大宗供奉,名宿高手那样安享善终。   好了,言归正传,我今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是因海狼帮的人相召,想要劫杀金家负责的宝船。   我知你和他们有仇,但一旦下海,就会像我这般始终难得光明正大,只能躲在这种小地方窝囊隐居……就算如此,仍然想要报仇雪恨吗?”   罗经纬毫不犹豫道:“想!我做梦都想!”   安供奉闻言,略感惆怅:“果然,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你已经筑基,不再是过去那个一文不名的弱小凡民,又怎么能放过他们?   但是这个金家不足为虑,别处还有许多比金家更大,更强的豪强势力,也有大把金家大少那样的修炼者,凡民称为仙师的存在,筑基,结丹,高手比比皆是,你若入了江湖,就无法回头了。”   罗经纬这时无心品味这句话,依旧跃跃欲试:“师尊,你把海狼帮的接头方式告诉我,我去跟他们干了!”   安供奉道:“海狼帮的那群人可以助你报仇,但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千万小心。”   罗经纬得了接头方式,立刻跑去和海狼帮的人联络,果真很快就上了一条贼船,并以筑基散修身份成为其供奉。   他们觅准机会,劫杀了商会的货船,而后又设计埋伏追赶的商会供奉,狙杀多名炼气修士。   罗经纬很快得偿所愿,因为他的仇人,那名金家的大少就在其中。   “这位前辈,还请高抬贵手,我们金家愿出百万符钱赎人。”   当那名曾经杀死他大哥的年轻修士不卑不亢,淡定求饶之时,罗经纬突然心中生出怪异的感受。   “金家大公子,你忘记我了吗?我可不是什么前辈,而是差点被你一剑杀死的人啊。”   “你是?”金家大公子听到,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神情。   并非他记性不好,而是当年的那个小人物根本不值得留心去记。   但当他慢慢回忆起罗经纬是谁,自己和他有什么仇怨的时候,不由得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罗前辈,我错了,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一命吧!”   罗经纬见状,心中没有畅快,没有愤怒,只有莫名的惆怅。   “原来,仙师也是会害怕的呀……   那你当初为何还那么嚣张跋扈,不知天道好轮回,作恶是会有报应的吗?”   手起,剑落,人头斩下。   这一役,罗经纬初战告捷,还成功报仇雪恨。   但他并没有什么可开心的,因为自己大仇虽然得报,却不知普天之下还有多少受欺压,受盘剥的凡民和修士没有得到如此的慰藉,那些豪强,富商,名宿高手也没有遭到应有的报应。   推己及人,始终还是意难平。   他再思考此战的得失,以及敌我双方众人的表现,现对方缺乏斗志,也没有什么高手在真的拼命。   代工点卯,虚应差事,只是寻常偷懒都有那么多人乐此不疲,这种要亲自上阵拼杀的东西,随时刀枪无眼,伤及自身,又怎么可能真正卖力?   也就只有那些拥有股份或者守护自家势力的才会用心。   罗经纬不仅仅只是看到这些表面之物,还分析起其中缘由,得出一个惊人结论。   “商会外强中干,根本没有那么多强者高手愿意为其效力。   只要找对方法,那些豪强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罗经纬突然对海盗这个职业生出了无限的兴趣。   他暂离海狼帮的船,以自己筑基身份举旗招人,很快就拉起一股势力,然后根据所思所想实践起来。   果不其然,罗经纬亲自挑选几处目标,接连作案,尽皆又肥又弱,年余功夫就攒下第一桶金。   他并没有如同常人那样沉湎于这些身外之物,反而千金散尽,都花在了收买人心和结交朋友之上,短短几年过去,麾下势力滚雪球般壮大。   他不但拥有了自己的宝船和人马,还折服其他几个同为筑基修为的散修前辈,说服他们接受统一指挥,统一行动,最大限度的提升战斗的力量。   因其喜欢如同世俗军队的统帅那样排兵布阵,行事也常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者风格,有好事者称之为盗帅,名声更显。   不过这个盗帅最为令人称道的还不是这些,他提出了自己思考所得的一套海盗理论与操守戒律,要为广大下海为盗的人们立心铭志。   过往的海盗都是一盘散沙,兴起之至,剪径劫道,打仗作战也没有什么章法,充其量就是一拥而上一哄而散,都是些战术层面上的操作。   他却着眼于战略,号召志同道合的凡民和散修整编舰队,苦练阵法,复又专门派遣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各方岛国劫掠豪强,赈济苦难,竟然深得民心,还着实掘出不少身怀灵根,拥有修炼资质的人才。   罗经纬亲自把这些人统合起来,但却并不全部纳入自己麾下,而是大方馈赠钱财,武器,丹药,功法,培植出更多的海盗。   一颗如同太阳般耀眼的新星正在北海地面上冉冉而升,各方豪强名宿都开始知晓其大名。 第410章 清心降真香   北海,浮云台,李柃隐居处。   一缕香气如同荧光绽放,于冥冥之中亮了起来。   类似神国法域,但却又更具玄妙的力量在虚空之中散,带着李柃这些年参玄悟道所得的真意不断弥漫。   渐渐的,它略微冲淡了四周常人难察的铜臭味,使之恢复中正平和。   “好像成功了,空中的劫力消散了些许,但直至如今,我都还未知晓当中的原理究竟是什么,神通法术,终究还是难以测定,唯心变化更具可行性。   这似乎是我的修为和法力符合了冥冥之中的道蕴,因而如同井中之月,得以照映。”   李柃想起昔日请教妱夫人关于元婴境界之事时,曾经听说过的井中之月说,愈感觉玄妙异常。   井中之月非真月,但却又的的确确拥有着月亮的形状与光芒,同样的道理,神通法术非是大道,但却又的确拥有着大道本源的表现力。   或许,此世香道的凡伟力就来源于此。   “先不管那么多,既然这种香品已成,先将其配方和炼制之法定下,广为流传吧,希望能够对消弭北海之地的灾劫有所用处。”   不多时,李柃提笔,在纸上写道:   “紫润降真香四十两剉碎,栈香三十两,黄熟香三十两,丁香皮十两,紫檀香三十两剉碎,以建茶末一两,汤调两盘,拌香令湿,炒三时辰勿焦黑。   麝香木十五两,焰硝半觔,汤化开,淘去滓熬成霜。   白茅香三十两细剉,以流洲枣三十两,新汲水三斗,同煮过后炒令色变,去枣及黑者,用十五两。   拣甘草五两,甘松十两,藿香十两,龙脑一两香成旋入。   右为细末,炼蜜搜和令匀,作饼爇之……”   这是名为清心降真香的灵香,假名托物,拥有着逆风之香的神奇力量。   本质上,这应该是着力于众妙化香诀第四重至第五重之间,改变人心的奇香,李柃很久以前就能够以自身法力催化惜生香,无胜香,也能施展迷神香,铜臭迷神等化香法门,都是对人心意识拥有着直接影响的存在。   但有一点不可避免的是,这些香品俱皆都是凭着修为法力转化而来,往往需要李柃本人施展才能呈现,它是不能以普通材料或者天材地宝等物调和加以显现的。   也即是说,直至此时,都不存在什么惜生香,无胜香,能够像信灵香,生云香,返魂香等物那样拥有实体的存在,普通凡人一个将其点燃,也能视之生效。   尤其是当中的惜生香……   或许大海之中真的存在某种香品,名无能胜,若以涂鼓、锣、螺贝,其音出,震慑敌军。   但古往今来,还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香品闻了能够叫人惜生消杀的。   助情香那种闻了能够迷情乱心的倒是一大把……   可见人心意识,种种反应,也分层次,不同层次的意识和心理活动,拥有着不同的照映难度,这就好比天地万物,清水,镜面容易反射日月光辉,而泥潭,山石无法反射。   又有前世所知的知识,把人之意识和生理反应区分为本能,感性,理性种种,当中本能对应口耳鼻舌诸般,还有五感六识,照见的是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情绪掌控的活动。   它所存在的境界,处在众妙化香诀当中的鼻根香和意识香层次,是第一二层的内容,至多达到第三层通感香。   这也难怪,有香品闻了能够抚平情绪,或者心烦意乱,迷情乱心。   这是本能受到了影响,或许某种香品闻了能够使人饥饿使人饱食,都是正常的。   假使某种香品,让人心生恶意,杀念,也处在这层次。   但是惜生香就属于更高境界的内容了,因为珍惜生命,慎行杀戮这般念头,绝对不在有情众生的本能之内。   生物的本能之中,只有吃饱了就不再杀戮的内容,没有因感受生命贵重而珍稀的内容,那属于理性和智慧操控的高级反应。   而理性和智慧,已然触及明心见性。   同理,这种能够消除灾劫臭味,与天地大道交感的香品,也难得见灵材天然蕴含这种力量。   但李柃既然修炼到了探究其运转原理的这一地步,自然会去搜罗,寻找。   经过此前烧骨咒法的积累,还有绝尘香的研究,终于研制出运用现有材料和各种灵物调和,注入法力的办法。   这也使得,这种高层次高境界的逆风之香,终于有了寄托于尘世之物的存在,能以这种办法投射其力量。   这就好比一些天生光滑可鉴的宝石,打磨好了,也是能够映月的。   这个地方位置不好,找不到井?没有关系。   只要有相应的灵材宝物,能够掘其中力量为自己所用,就足够了。   李柃写完这张方子,顿了一下,又再在字里行间特意注明。   “降真,栈香两者需用积香宗所产之灵香,另,需以中品灵材清心花煎汁调和以引之……”   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这后面的附注,绝对称得上是秘方之中的秘方了,尤其是中品灵材清心花的运用,更是此香名字之由来。   李柃虽然是利用《香乘》一书之中的记载托名制成此香,但那些几乎全部都是凡品之物,真正起到效用的,还是后面附注所用的这些灵香,灵材。   至此,这一清心降真香的制备,才算是真正拥有了可以依托和重复验证的记载,有可能为后世那些不具备闻香天赋的弟子所掌握。   “此香完成,可以消弭金钱相关业障,避劫消灾……大概可以算是这一道途的升霄灵香或者无垢香之流吧。   离真正的绝尘香,又更进一步了。”   绝尘香是真正香通因果的应用,也是因果业力和劫道这一力量在尘世间的照映。   如若说升霄灵香对应残魂和鬼怪怨念;清心降真香对应金钱,财物;惜生香,无垢香对应爱恨憎恶,亲疏远近……那么绝尘香便是通杀所有因果业力的香品,能真正消弭天劫。   但是后者也不是无根之水,它也得由一种种香品的掌握和理解堆积而来。   李柃过去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如今,是越来越感觉,这像是拼图了。   众所周知,拼图是越拼越快的,后面残缺的不同领域,已经可以靠着之前的积累推导猜测了。   李柃召来在此服侍的弟子:“去取两个上档次的礼盒过来。”   不久之后,弟子过来,把李柃要的东西奉上。   这次研制新香,同批制作的数量有点儿多,不过制成香饼这种形式,原本就是为了大规模运用,倒是可以装个满满几盒,送给妱夫人和上拍卖会之余,自己这边也可使用。   李柃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在尘世之中打造堪比仙山福地的修炼环境,虽然处在人间,但却不沾因果。   这毫无疑问是所有高阶修士梦寐以求的,以他如今的层次,也实在看不上以前炼制的普通灵香了,起码也得是逆风之香这些影响无形之物的才够用,将来再在神精香和悟道香之类的领域提升一下,弄出些许有助于筑基修士修成元婴的,那就齐活了。   这些种种,都是他如今赖以为重的谋生立足手段,可以说,即便不靠积香宗,他以自身私人劳作赚钱,照样能够盆满钵满。   毕竟,这世间九成九以上财富和灵山福地都掌握在百分之一以下的高阶修士手中,这些香品对低阶修士没有什么用处,但对他们却是大有好处,都非常乐意买单。   在包装第二盒清心降真香的时候,李柃犹豫了一下,考虑着究竟是送到北霄岛那边还是留在自己香市。   如今众人已经不再将北霄岛视作唯一的商业中心了,别的领域还不好说,至少香道领域,还是积香宗的吉祥坊更加专业,这也是李柃麾下的香市势力赖以为重的东西。   这次研制的香品至少也评得上中品,因是日常消耗,时常用到的缘故,不可能和那些同等级的法宝之流一个价,但也能够比拟一些筑基境界的法宝了。   也即是说,这至少也是能够拍出百万符钱价格的东西。   再算上近些年来的通货膨胀,起码也得是两三百万,相当于小半件法宝。   这摆明了就是面向对结丹修士市场的,筑基层次或许买得起,但却实在用不起,也没有必要用。   “还是老样子,就在吉祥坊消化掉吧,我要把此间打造成为香市的中心,那就不能把让给北霄岛。   等到这东西名声打响之后,给北霄岛那边的渠道供货也要始终少于自有渠道。”   北霄岛?不过一个大渠道而已。   普通小门小派还真没有底气这么干,但李柃可以。   不久之后,李柃召来门内执事,嘱咐一声,又向正在后院参悟剑道的慕青丝说了一声,便携上准备好的礼物,往螺蛳道场去了。   妱夫人依旧在小洞天内的湖边小楼前见他,李柃进去的时候,正抚琴作乐,一袭拥有着繁复花纹的宫庭刺绣锦缎长袍如同繁华盛开,充满雍容华贵的意蕴。   李柃和领路的红鱼站着听完,一曲奏毕,不由得称赞道:“夫人的琴艺真是日渐高明了。”   妱夫人闻言,微微一笑,道:“我辈修士耳聪目明,又灵敏凡,凡民穷尽毕生之力也很难学好的东西,若有耐心去学,总是能够很快学会的,再加上生命漫长,精通个几百技艺不成问题,我这也是闲着无事,才把琴技学了一学,但上千年光阴未曾练习,都有些生疏了。”   李柃闻言,不由得深以为然,就连他自己,这百余年来也杂七杂八的学了不少东西,的确是不同于普通凡民。   不过这学的东西多了,也容易丢三落四,并不见得能够始终形成有效积累的,有些人就反其道而行之,专注于剑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妱夫人,我今日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前些时日信中所说的清心降真香炼成了!”   “哦?是吗?”妱夫人也知道这仍然还是探究绝尘香的副产品,这东西炼成,离绝尘香就越来越近了,不用永远都离制作出实物五十年了。   妱夫人召来自己道场内的螺女侍婢,又取香炉,准备试用,结果看到李柃从袖中掏出偌大一个精装的檀木盒子,不由失笑:“来我这里,搞这一套作甚?”   两人亦师亦友,相交多年,的确是不用那么多虚应往来,李柃也是一笑,自己将其拆开,帮忙焚香。   不久之后,清静自然的淡雅香气寂然飘散。   妱夫人常年居住在螺蛳道场内,是个与世无争的出世修行者,本身也少沾有因果业力,但因制作涂肌香,拂手香,口气香三种宝物,还是与外界有所往来的。   可以说,她修行上面的最大阻碍,就是这金钱因果了,其他方面反而可以忽略不计。   妱夫人修为境界不低,虽然没有如同李柃那般的感应能力,也无法直观感受到铜臭味的消散,但对萦绕在自身周遭的金钱因果,多多少少还是有所察觉的。   这些原本就尚未成劫,化作铜臭显现出来,被这种香气一冲,就变得更淡了。   “真的有用!”妱夫人闭着眼睛感应了好一阵,就欣喜说道,“真的感觉轻松了些……”   李柃对此早有预料,道:“有用就好。”   旋即两人便坐而论道,讨论了一些与之相关的事情。   每逢此时,妱夫人身边的婢女红鱼都会拿着个小本本把当中要点记录下来,这些将会回赠李柃,作为积香宗后人赖以为重的重要资料。   妱夫人是积年的前辈,而且还是难得的在香道有所研究的修士,她所积累的阅历还是非常有用的。   不过到如今,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可教李柃的了,这百余年来的相处,香道方面已经完全被李柃越,因此反而是螺蛳道场的红鱼和一众螺女等人受益匪浅。   又过了许久,妱夫人问及外界的新鲜事,李柃犹豫了一下,告诉她道:“最近大海上有个新晋筑基的后辈修士崛起,人称盗帅。”   “哦?这可真是个难得的美称呢,以前总是一大群血鲨王,巨鲸王之类的海盗。”妱夫人笑道。   李柃道:“据传此子拥有一种特殊的本领,仿佛能够未卜先知,总是准确预判商会宝船所经的路线,以及各方人才和宝物的所在,短短几年就着实了好几笔大财,势力快扩张。”   妱夫人感叹道:“这大海上一代代的强者高手崛起,真是风云变幻啊。”   李柃深以为然:“照我看,此子的确有可能成气候,值得关注。” 第411章 大盗崛起 “这个评价可不低,你李宗主如今也是北海的大人物,连你都关注的后辈,那可真的非同一般呀。” 因为闲着没有别的事情,妱夫人干脆和李柃讨论起这个盗帅来。 李柃正好对此子有所了解,于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知。 他私下怀疑,那个盗帅就是自己曾见劫气降下,应运而生之人,对其的关注远比他人更甚,但这种猜测不好直接言明,也就旁敲侧击的从别处说了一番。 妱夫人道:“可你方才不是说,他一直都致力于凡民和下层修士吗?那些人就算全部加起来都还不够商会高手一只手捏的。” 李柃道:“你说得对,几十上百个炼气修士加起来都不是高阶修士的对手,但真正的天才想要修成筑基有多难?只要有个百来天就足够了,而在这当中,有大气运大智慧者成为强者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他们成为强者之后,实力又会有多强? 我从来都不觉强者高手一定不可战胜,包括我李柃在内,您看我年少成名,百余年间就把一方宗门做大,但就本质而论,也只不过是一名幸运的普通修士罢了,若说坊间有什么少年天才生而知之,百日筑基,实力过我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万事万物,都是会变化展的呀。” 妱夫人闻言,不由惊讶:“从来只闻强者显贵的道理,如今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凡民也重要。” 李柃道:“不错,很多人都忘记了强者大能也是从凡民之中修炼而来,总是沉迷于什么天生道种,灵根资质,却忘了大道之下,万物如一,本质岂有因出身来历而异的道理?不过是因缘际遇的不同,显现出不同的结果。” 妱夫人道:“但是当中差异又的确存在,强必胜弱的铁律何解?” 李柃道:“世间万物,唯道永恒,余者无不处在成住坏空的轮回之中。 强必胜弱是铁律,但强者恒强可不是,夫人你说他们几十上百加起来也不是商会高手对手,为何那些凡民之中就不能突然出现一位凡大能,几百上千个当今名宿,强者高手都不是其对手?” 妱夫人微怔:“这……” …… “罗帅,好消息,好消息啊,安老弟,王道友,凤庆他们三个都成功筑基了!” “这么快?他们当中只有王道友是修炼了十余年的炼气士,安老弟和凤庆两个才修炼三五个月啊!” “您自己不也是修炼了年余就筑基的么,许多人都说,您的祖上或许是位大能呢。” “哈哈哈哈,哪有这样的事情,倘若我的祖上是强者大能,怎么会沦落到世俗小国的渔村里面?好了,先不扯那么远,我们回葫芦岛看他们去。” “好咧,传盗帅令,回葫芦岛看弟兄们去!” 正当李柃在螺蛳道场做客的时候,数万里之外的海面上,一艘宝船游弋,甲板上有人跑了过来,向盗帅罗经纬禀报了大好的消息。 罗经纬二话不说,命人把船往回驶去,花了足足十余天的功夫,赶到自己临时充作老巢的葫芦岛。 里面已经成为了欢庆的场地,所有人都在大肆庆贺着新的筑基诞生。 罗经纬不贪财,不藏私,在以劫掠钱财资粮为主要目的的海盗群体之中堪称如同鹤立鸡群般存在,因此手底下的人都很敬重他。 葫芦岛这边除了他本部的人马之外,还有另外好几股海盗势力,都是曾经受过其帮助的朋友,也不知道是谁顺嘴提了一声,就准备找个地方劫掠一番,以作庆贺。 罗经纬道:“大家的提议甚好,如今安老弟王道友还有凤哥新晋筑基,正需要大家帮忙扶一把,好歹给条宝船,一批人马,以便自食其力。 我手底下有谁愿意跟他们的,都可以自去,另外再给每人一架神机弩,百枚霹雳弹。” 海盗头目当中当即有人道:“罗帅阔气,那弟兄我也给符钱百万,烻药百斤。” 也有人道:“在下精穷,只好给每人一件法器宝衣,聊表贺意。” “范老二,你这人可真不地道,在这里的大伙都是罗帅大方散财给扶起来的,以前几百上千万的投给你,你就出这一点鸟玩意儿!我给每人法器十件!” “瞎说什么,我……我都说了最近手头紧。” 罗经纬及时阻止了纷争:“范二哥的船最近刚被商会击伤,这件事情还未来得及通知大家,还是先修船要紧,扶持新晋船主之事是我一力主张,理应由我出大头,其他的各随心意就好。”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尤其是之前讽刺范老二的人,顿时涨红了脸。 这个时候,山洞一角,作为海狼帮使者的几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早闻盗帅罗经纬急公好义,慷慨大方,还真不是吹的呀。 听说他还想帮设法帮人弄筑基丹,难怪从者云集。 酒足饭饱之后,罗经纬暂且入内休息,实际上是找了个清静的房间把自己关起来,杜绝外界耳目。 于无人察觉处,他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青蚨钱,喃喃自语道:“宝物啊,宝物,又得麻烦你了。” 他掏出张随身携带的海图,平铺在自己眼前,然后如同儿戏般将此钱弹起,任其掉落在上面。 “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吗?” 罗经纬看着占卜的结果,暗自沉吟起来。 如果此刻有知情人看到这一幕,必定会大为震惊。 倒不是说青蚨钱能够用来占卜这件事情奇怪,它是商会大能金钱道人铸造的秘宝,拥有此等神异本就不足为奇,真正奇怪的是,使用过后,竟然没有如同传闻那样飞走消失,而是仍然安静留在原地。 罗经纬也不知道青蚨钱的传说,还以为这是正常之事,丝毫不见怪的将其收起,研究起占卜的结果。 他把全部注意都放在了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之上,并未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金钱因果又再浓厚了几分。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推动着他的财运,只要他想,总能弄到供应麾下修士修炼上进的资粮,甚至那些宝船战舰之类。 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当真唾手可得,而是要靠麾下的弟兄们奋死拼杀,从商会手中夺来。 如何打好这场争夺之战,才是他这个盗帅需要考虑的事情。 又过去数日,罗经纬率领麾下奇袭商会,成功于东昌岛附近岛屿劫走宝船一批,足足有十二艘之多。 这些宝船全部都是万宝会新购的,恰逢罗经纬的线人知晓其中情况,为其提供了不少便利,正常战斗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劫掠,那些供奉,客卿之流完全无法阻挡。 马万宝得知,大为震怒。 “大胆狂徒,竟然敢惹到我们万宝楼头上!” 当下要求各方协助搜捕,并把通缉这伙海盗的告示贴到了各方坊市。 但这么做的效果并不大,他这个结丹强者不亲自出手,底下人也对那么多筑基修士无可奈何。 如今的罗经纬展时日不长,但手里头积聚起来的势力也非常可观了,光是投靠的筑基头目都有十余个,最近又新添三名新晋筑基,还有十多条宝船。 必要的时候,更可召来道上的朋友相帮,各坊市,岛屿还有线人,黑市渠道。 和常人想象之中,海盗必然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截然相反的是,他们总是能够得到黑市与黑道江湖的庇护,有些豪强势力甚至刻意扶持,将其视作对抗北霄岛的棋子。 那些通缉告示算是白贴了,罗经纬和他的麾下照常出没自己熟悉的几个黑市所在地,甚至还有心情对上面的画像评头论足。 马万宝多少也对这种情况有所猜测,并不甘心,又动斩鲨联盟的高手出击。 但那些高手往来都是要花钱的,没有钱谁也不会替你卖命。 到头来,真正能够动用的力量,仍然还是自己掌控之下的万宝楼。 这个时候的马万宝才开始有些后悔贸然接手这边的摊子,难怪李柃连理都不理所谓共治北霄的提议,一心守着他的积香宗,敢情是明白这里烂到家了,不肯接盘啊。 这些年间,他带着大家开闸放水,到处赚钱,看起来一呼百应,实际上都是因为有好处可捞,追剿普通海盗也能黑吃黑,获得功劳与战利品。 但和强大的海盗势力开战,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哪怕最终能够胜利,也不大乐意去做。 一时间,以善于用人而著称的马万宝也被搞得很窝火。 不过,堂堂结丹毕竟非同一般,很快就召来自己一妻一妾当中的王氏,嘱其亲率斩鲨联盟的舰队,出去追杀。 他非得好好收拾这个冒头的海盗新人,让其知晓在这北海地界混迹江湖的规矩。 马万宝之妾叫做王二喜,得知丈夫之意,也没有推托,即刻率众前去。 …… “罗帅,不好了!商会的战船打过来了!” 月余之后,葫芦岛外,正在此间休整的罗经纬突然接到通知,自家的老巢竟然被商会摸过来了而不知。 罗经纬一个翻身从房中的石床跳了下来,边跑边问道:“是何人统领,为何此前没有丝毫消息?” “来人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自称什么东昌王氏,马万宝之妾。” 罗经纬心中咯噔一下,惊愕说道:“可是叫做王二喜的?” “对,对,就是叫这个名,罗帅你认识他?” 罗经纬凝重道:“上次劫掠船厂前,我曾找人买过万宝楼高层资料,恰好看到过这个名字。 他就是那个马万宝一妻一妾之中的妾侍,拥有结丹修为啊!” “什么,结丹修为!?”麾下震惊了。 这次完球了,结丹修士摸上门来了还不知,全都等死吧。 葫芦岛不是那些宗门世家,数百年持续不断建造大阵那种,十多年前这里还只是荒岛一座,实在没办法守。 “王二喜是谷城人,与其大哥王大喜皆是知名邪修桑冲门下,因修邪法而被正道追剿,曾经一度落到比我们海盗还遭人忌恨的地步,但后来因美貌被马万宝看上,纳为妾侍,竟然洗白上岸了!” “王大喜?桑冲?我似曾听说过这对师徒的名字,他们皆已伏诛,却没有想到王二喜摇身一变成为了正道名宿,如今竟然还率商会舰队来打我们!” 说话之间,外面已经乱作一团。 罗经纬的部队毕竟没有遭遇过如此的危机,在真正精锐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付出三艘宝船沉默,两艘重创的代价之后,还是成功稳住阵脚,结成阵势。 罗经纬早就提防着遭遇强敌的一日了,精心让部属们改造宝船,排演战阵,历练出了一种能够暂时保护自身的防御能力。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暴露秘密了,当众将青蚨钱祭出,祈愿道:“金钱落宝!” 嗖的一声,金光涌现,无形的力量笼罩商会船队,这些花费了重金打造的强大征战利器竟然全部失控,开始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尤其是王二喜乘坐的鳇级战舰,内蕴的大型法阵竟然将其自身都困在了原地,短时间内无法脱出。 王二喜少年模样,清秀俊逸,见状也不由得变得狰狞愤怒:“究竟怎么回事?” “王……王长老,我们的宝船失控了!” 王二喜无语,他只是靠金钱堆上去的平庸结丹,也没有神行挪移的能力,一时间竟然毫无办法。 “罗帅,我们趁机逃跑吧!” “不,我们杀上去,夺船!” 罗经纬眼睛紧紧盯住了那如同海中巨兽的庞大战舰,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控制了这艘船,联合麾下部属,他就有能力对抗普通结丹了! 是役,罗经纬以金钱秘宝青蚨钱夺取商会战舰控制之权,连落万宝会长老王二喜多件法宝,反败为胜。 这个消息很快也随着王二喜灰头土脸的逃回传遍四面八方,顿时之间,北海震惊。 其他人将这件事情引以为传奇之时,分舵高层惊讶的不是它本身,而是另外一事。 “青蚨钱怎么会在他手上?还能接连动用多次?” 第412章 金钱因果   浮云台,玉阙前,李柃盘腿而坐,袅袅轻烟带着淡不可闻的清新雅香寂然而散,四周似有明光普照,一片祥和而安谧。   突然,匆匆的脚步声惊扰了他的清修,有弟子的禀报声从庭院外传来。   “宗主,代宗主聂英智求见。”   李柃睁开眼睛,淡淡的应了一声:“传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中年模样的锦衣男子走了进来。   这正是积香宗九大真传之一的聂英智,这么些年磨砺锻炼,他没有辜负李柃期望,成功筑基,因着筑基的年龄较长,都已经成为了中年模样。   但也恰恰正是因为如此,器量历练出来,终于符合李柃心目之中的守业人选标准,因此在李柃半隐潜修的这些年安排其成家立业,代任宗主,已经担负起和池英庭等人截然不同的职责。   这次聂英智来此,是为禀报近期宗门大事,顺带告知北霄岛邀约之事。   提及北霄岛邀请李柃出关的缘由,他说道:“万宝楼的马长老似乎有意重整斩鲨联盟,大力气剿杀海盗。   各方反响热烈,只因现了金钱秘宝青蚨钱的异常,总会那边甚至都被惊动,要着实调查清楚此事的缘由……”   李柃闻言,轻笑一声,叹道:“这次罗经纬可真是摊上大事了呀。”   聂英智并不知晓李柃此言另有深意,顺口道:“是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区区一个新晋筑基竟然敢做到这种份上,商会必定会下大力气围剿追杀。”   李柃却道:“谁都能够对付罗经纬,但商会中人不行,此子生来就是商会的克星。”   “嗯?”聂英智微怔,“师尊此言何意?”   李柃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金钱大道成也金钱,败也金钱,人劫之难,不是那些商会中人能够轻松对付的,除非他们自己都放弃金钱立身之本了。”   “不管那么多,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聂英智道。   李柃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聂英智神色一凝。   他知道李柃的意思。   自己如今都是积香宗的代宗主了,虽说头顶上还有个师尊和太上长老,但本质上也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自己的决策,很大程度上决定着香道诸多大事和各方门人弟子的未来,倘若没有自己的主意,那是绝对不行的。   而今时局微妙,是否要参与到针对盗帅罗经纬的剿杀之中,的确称得上是头等大事。   于是回答道:“弟子以为,应当静观其变。”   这其实就是拒绝参与兵的意思,积香宗不蹚这潭浑水。   李柃闻言,呵呵一笑,未予置评。   ……   北霄岛,万宝楼会馆,房间内,马万宝满脸寒霜的看着信使送来的密函,冷哼一声。   “老爷,是那些北海豪强不肯助阵吗?您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王二喜坐在下,低眉顺眼的,如同媵婢。   “这件事情原本就复杂,他们有所顾虑也属正常,我恼的是那李柃,明明手底有钱有人,能动不少盟友助阵,壮我声势,却偏偏选择和我作对!   如若他肯和我一条心,便是撇开北霄岛上这些废柴长老,也能成事,却偏偏要这么做!”   他眼中除了利益再无其他,是以并不理解李柃和自己的不对付。   在他看来,明明两家合作是有利可图的事情,李柃竟然要拒绝。   “倘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这些年间香道势力积极扩张,极大上吞噬了原本属于其他低阶灵材的市场,各具功能和特色的香品用之于修炼,疗养,助益悟道,用在其他地方消费的就少了。   尤其是金钱会加印符钱之后,大量低阶境界的香品就趁机杀入市场,把原本要攒起来买筑基丹的大宗消费截留。   这已经切实影响到了本座的布局,我总感觉,这个李柃处处和我作对,但却没有什么证据……”   这是他的一大苦闷之处,但仔细分析,香道崛起,必然会吞噬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这却又是必然。   以往的奇珍楼,还不就是那么过来?   只是李柃一下崛起,成为了斩鲨的强者,他们忍了下来。   如今马万宝也不得不忍耐,因为两人相斗无益,他也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能够对付对方。   不过马万宝是什么人?他可是万宝楼的领,以知人善用而著称的能人。   略作沉吟,心生一计,当下对王二喜道:“我们找些海盗打海盗!”   王二喜讶然:“海盗……打海盗?”   “不错,并非所有海盗都是我等敌人,都敢与我等为敌的,以商会之势压迫之,将其招安,对付昔日同伙,这岂不就是洗白上岸的投名状?”   王二喜道:“老爷这个主意不错,可那些海盗狡猾凶猛,万一要是反过来咬我们一口,又当如何?”   马万宝哈哈大笑,道:“儿童喜蟹可把玩,而又畏其钳,因断而蓄之!我孩提的时候就识得这个道理了,后来还在你身上实践印证,又怎么会对付不了那些海盗?”   王二喜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红,宜喜宜嗔道:“老爷,你好坏呀!”   马万宝疏狂不羁,果断说道:“就先这么办好了,不过海盗始终就是海盗,真正靠得住的还是我们万宝楼自己的舰队,即刻派遣战船十艘,筑基供奉十二人,再袭葫芦岛。   这次还是你带队,不过你在明面,我在暗处,来个前后夹击!   要对付那罗经纬,就得不顾筑基结丹之差,以绝对优势雷霆出击。   这次我将亲自出手,领教领教他手中那枚青蚨钱的厉害!”   ……   马万宝说是这么说,实际看上了人家手中的金钱重宝,想要据为己有。   亦或者说,那个罗经纬能够毫无节制动用此物的秘密,才是真正值得挖掘的。   青蚨钱本身其实并不算什么珍贵之物,四海商会之中,但凡修炼到了结丹以上,拥有一定身份地位者,都有可能持有和运用。   但因其和金钱因果挂钩,几乎每用一次,都相当于数千万上亿的消耗,而且事毕之后,所持之钱还会莫名其妙丢失,回归总会母钱之处,谁都无法真正掌握这件宝贝。   所以许多人都知道,总会三大掌宝使当中,持有分金秤和聚宝盆者,那是真正的顶梁柱,而持有青蚨钱者看似厉害,实际上不过是个萝卜图章,代行持有的工具人。   他也没有办法真正驾驭青蚨钱,要受使用代价和飞去复归间隔的限制!   若说掌握母钱,能够以此宝妙用瞬间将九枚子钱召回,那在一场鏖战之中,也只不过是接连动用九次。   虽说九次金钱法则的动用机会堪称强力,就连罗经纬那样的人都能因此越级战胜王二喜,但和那些能够无限动用自身法则,使用自己掌握的神通力量的人外道强者相比,仍然还是远远不够看的。   合为一击,对抗化神大能,听起来更厉害,但那也只不过是化神大能多费功夫的事情。   所以,此物功用,其实还远远未能挥。   然而,一旦此物没有了代价负担和使用间隔,那就截然不同。   即便它仍然属于外物之力,不是自己修持和掌握的力量,也将强大无比。   这个秘密本身,在知情人眼中,拥有着莫大的价值。   其实马万宝抱怨其他人不肯动手,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他根本就没有把此事的实情告知,大半数耳目有限之人,甚至还被蒙在鼓里。   而像李柃,金钱会尚长老,奇珍楼云笠等各有渠道的结丹,也有自己的打算。   这才是北霄岛长老会人心不齐,根本无法真正合力的原因。   不过,当马万宝偷偷摸摸厉害分舵,赶到葫芦岛一带的时候,顿时就无语了。   他竟在现场看到了云笠,齐珩,休冶心等人。   饶是以马万宝的心性,都不由得当场惊呼了一声好家伙,失声道:“你们不是说不来的么?”   大家都是结丹修为,一时不慎,无法躲藏,只能尴尬的出来相见。   “马长老,你好呀。”   “你自己不也来了么?”   “万宝楼,奇珍楼,飞舟会,珍宝阁……我们几家都来了,这不就相当于北霄岛同舟共济,人尽一心么?”   “如此正好,我等合力对付此子便是,到时候有所收获,再行计议。”   谁都不傻,有如此的好机会,当然还是雷霆出击,集合众多结丹长老之力一口气将其解决最为妥当。   马万宝见状,不由郁郁的应了一声,暂且答应下来。   他并不知道,此刻在众人聚的海域不远处,李柃虚空而立,以神魂出窍的状态远远看着他们,默然无语。   “这好几位结丹长老都来了,就金钱会没个人来么?   据传此宝的铸造和他们的祖师金钱道人息息相关,是否知晓什么秘密,不敢正面相抗?   如此看来,我也得小心谨慎,万莫阴沟里面翻了船,反而成就那小子。”   应运而生,差不多就是特定时代,特定背景之下的气运之子了。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一个人要是走运了,那可真是天地鬼神万物莫不相助,种种因缘际会,机缘巧合,都是有益。   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因素,都有可能成为其逆转乾坤,反败为胜的机会。   就算这么多位结丹高手联合出击,也未必见得能够十拿九稳。   李柃知道一个和尚挑水吃的道理,对付这种人,力量够用其实就行,心怀鬼胎的各股势力联合绞杀,反而有可能彼此掣肘,胡扯后腿。   果然,此后的事态展堪称戏剧。   当多股力量联合杀入葫芦岛时,海面上莫名其妙就起了浓雾,笼罩方圆百余里,连结丹修士都难探查。   这是天地元气之中的水元过于充沛而凝结的海雾,以寻常感应之法,极为容易将其错认为海水,而且能够有效阻隔视线和神识。   几人麾下莫名其妙撞在了一起,未经仔细辨认就贸然开战,稀里糊涂内讧起来。   李柃始终处在旁观者清的视角,意识到商会中人正在自相残杀,不由得也是久违的头皮麻,暗自惊出一身冷汗。   “这就是所谓的气运么,还真是可怕……”   “完全无声无息,连我都不知那些人究竟是怎么犯蠢猛攻!”   或许是马万宝的部队当中含有招安的海盗,船只和习性都和罗经纬等人异常相似。   又或许,是糊涂,是故意,是平常积怨,甚至头顶上的长老暗中授意……   可能性实在太多了。   人心隔肚皮,连李柃这等拥有闻香识人天赋者,一时之间都不敢轻易确认真正的缘由。   不过舰队的混乱并不意味着商会战败,恰恰相反,真正的考验才刚到来。   云笠,齐珩,休冶心等人虽然是平庸结丹,但每一位都是普通筑基和炼气修士无法对抗的存在,马万宝更是足以匹敌昔日血鲨王的强者。   他们就算会被青蚨钱的力量影响,也不可能轻易失智犯错,白白葬送大好机会。   当罗经纬故技重施,隔空祈愿,金钱落宝的时候,云笠一个纵身挪移出去,轻轻松松就破解了王二喜完全无法应对的局面。   他是积年的老修士,可不是王二喜那种结丹。   他一下就突破数里迷雾,眼前豁然一空,看见长达百余丈的鳇级战舰。   这正是原本为万宝楼所有的宝船,如今已是罗经纬的座驾。   轰轰轰轰!   千百雷霆轰鸣,神火飞鸦喷着火舌连环激射,把整个天空都炸开。   属于战争堡垒的恐怖火力倾泻出来,等闲筑基之流几乎见面就要被轰杀。   但云笠也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法门,轻易挡开正面攻击,然后伸手一抛,就将一张黄纸符箓贴在了舰上。   “诸位,此刻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马万宝,齐珩,休冶心等人齐齐出现。   齐珩衣袖一拂,顺手击飞守护锚机的的海盗,令得机关运转,沉重铁锚往下方坠去,又有雄厚法力裹覆整艘战舰,澎湃力量将其生生扼住,再也无法动弹。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一时间,罗经纬和其麾下都快要绝望窒息。   但就在这时,战舰下方的海水中突然涌出极其可怕的气息,一只身长数百丈的庞大海兽头上顶着数丈长的铁锚探出头来,阴沉怒吼道:“是谁,竟然敢砸老子?” 第413章 李柃出手 这头海中巨兽一副巨大海狮的模样,身躯挺立,昂阔气,但是头上顶着铁锚的样子略显滑稽。 然而马万宝等人看到,却是丝毫也没有好笑的感觉,全部都如临大敌。 这好像是一尊实力恐怖的巅峰妖王,随时都有可能叫他们全军覆没。 “你们认识它吗?”马万宝问了一声。 “不认识。”云笠等人回应道。 大海深处多是修士也难以涉足的禁区,海中巨兽不常在人类世界活动的话,还真难以知晓其底细。 一时间,无人敢轻举妄动。 那巨兽得不到回应,也无耐心再问,直接主动攻击起来。 它深藏在水中的身躯居然拥有如同人类般的巨掌,手中握着个水元凝成的巨大铁锤,悍然朝宝船上的几人砸了过去。 轰然的巨响中,甲板上面禁制层层破碎,当场就被砸出一个大洞。 马万宝等人当其冲,不得不纵身飞退,却不料巨兽水锤一转,横着猛然轰去,又再出了震天撼地的一击。 “好机会,我们快逃。”有海盗兴奋传音。 他们实在太渺小了,对那海兽也丝毫没有威胁可言,反而不是主要的攻击目标。 罗经纬道:“带上弟兄们先走,我在这里看着。” “罗帅!” 一时间,海盗方的众人都愣住了。 平常修士只要筑基了,立刻生命跃迁,与众不同,这个时候若能逃得出去,当然是先顾自己再说。 而且筑基修士逃跑也远比炼气修士和凡民容易,因为后两者都不会飞。 如若要照顾他们,必然得有筑基以上的修士留下来压阵,而且还得是对方感兴趣的人物。 罗经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留下来,义气深重,着实令众海盗大为感动。 一些人争先恐后往备用船只的方向逃去,但也有人选择留下,誓言道:“我们与罗帅同进退!” 这样的人居然还不少,罗经纬不由得苦口婆心劝说起来:“你们留下来没有什么用,听我的,赶快走。” 王二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冷笑道:“不用推来推去了,有我在,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他是马万宝安排的后手,即便此刻马万宝等人被巨兽缠住,仍然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又是你?”罗经纬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祭出手中青蚨钱。 “果然是青蚨钱!”李柃在暗中观察到的这一幕,心中凛然。 王二喜如临大敌,身影一闪,立刻幻化数道虚影,结果青蚨钱的作用玄妙异常,根本没有轨迹可言,直接就化作金光将其击中。 王二喜出一声惊叫,头上顶着小小的钱币,竟然被压了下去,镇在甲板上。 他感觉到无形的力量将自己纠缠,竟然寸步难行。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金钱道人的神通,寸步难行!”马万宝正在与巨兽激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惊骇道。 “金钱道人的神通?”云笠讶然。 “不错,吾等祖师金钱道人早已将金钱神通修炼得出神入化,甚至沟通大道本源,化为法则。 此术之下,元婴难行,他能定住二喜,也能定住我等......不好!” 马万宝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的见到罗经纬伸手一摄,趁着王二喜难以动弹的功夫将青蚨钱抄起,远远朝他们甩了一记法术。 那巨兽水锤正袭来,转眼工夫,齐珩没有躲开,惨叫着四分五裂。 血光闪动,真丹飞出,飞也似的往回逃去,完全失去了再战的勇气。 他堂堂商会长老,分舵的高层,竟然在此伤了道体,千年修为几乎一朝丧尽,这简直是亏掉老本! 云笠悚然道:“走!” 下一刻,已然是纵身飞离原地。 马万宝大恨,他的实力远比几人更强,但正面交锋还要逊色巨兽一筹,也实在不敢硬抗,只能也跟着撤退。 马万宝退了,王二喜也只能退,他连忙趁机摆脱束缚,在被战舰内部的法阵镇压之前撕开一道灵符,挪移出去。 罗经纬大喜,连忙下令封闭法阵,尝试起锚。 他并不知道,李柃一直都在虚空之中关注着自己,当他使用青蚨钱的一刹那,身上金钱铜臭愈浓厚,深重的因果纠缠其中,已然劫气弥漫。 常人对这种东西的感知能力有限,但像他这种天生神魂特异,位格奇高,而且最近还在研究绝尘香这等奇异香品的人而言,无疑是熟悉之极。 他隐隐察觉到了其中的关窍:“这青蚨钱竟然在吸收金钱因果的力量!” 细思一层,简直恐怖。 难不成这青蚨钱拥有灵性智慧? 又或者,这只不过是法则之力本身固有的运行规律 在逃生欲望的驱使之下,罗经纬一行人飞快收起了铁锚,然后趁海兽疯狂追击马万宝等人,悄悄溜走。 ...... “太好了,又再一次死里逃生!” “罗帅真的是强运呀,连这都能够带我们逃出来,哈哈哈哈!” 巨大战舰重新动起来的时候,众人都由衷的出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罗经纬冷静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我们仍然处于敌人的包围圈,一个不慎就要覆灭。” 众人道:“说得也是,快叫上大伙一起撤吧,眼下葫芦岛这边是留不得了。” 好在他们早就有过放弃葫芦岛的计划,而且身为海盗,常年被围剿,都已经积攒出丰富无比的经验。 这一下说走就走,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一众人等路上遭遇了不少商会战船,但却有惊无险的将其避开,亦或借助罗经纬的金钱之力干扰其感知,悄悄逃出。 商会那边竟然还有人在内讧,也有被招安的海盗被打出了火气,又或者以为商会是在借机过河拆桥,只能全力以赴拼死战斗了。 带着自家弟兄,还有慕名而来投靠的众多海盗们脱离战场之后,罗经纬即刻下达了就地解散的指令,各人当即一哄而散。 接下来就是看谁倒霉,要被敌人追上了。 不过,就算真的生了这种事情,海盗们也绝不会在意,因为这意味着,其他人反而安全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逃脱了吧,不过也还不能太大意,结丹修士感应范围和挪移能力远胜筑基,更可能会有眼线趁机捣乱。” 各船头目心灵神会,即刻传令下去:“大家打起精神,多注意点儿。” 罗经纬默默收起了再次立下大功的青蚨钱,心里却突然生出莫名的不踏实之感。 按理说来,眼下劫后余生,正是放松庆幸的时刻,他的直觉却总是在提醒着,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遗漏。 但他朝四周看了看,根本毫无所察。 也只能暂且走入舱内,继续指挥督导大家突围。 当罗经纬走入房内,消失在众人视线的一刹那,那股莫名的惊惧之意陡的攀升至高峰,他突然看到,前方的不远处,一名陌生的修士负手而立,正站在这艘商会战舰的舰楼上,居高临下观望全局。 他一袭白衣,飘然若仙,身上充满着难以言述的奇异气质,仔细分辨,竟似有股空谷幽兰般的好闻气味四散弥漫,周围环境更可明显感觉到几分暖意,有着阳光普照的祥和静谧。 只是罗经纬丝毫没有受到这股晨曦投射般的温馨之意影响,反而有种如堕冰窟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名男子,也不知道他是谁。 唯有一点可以确认,此人至少也拥有结丹以上修为,堪称深不可测! 罗经纬虽是初出茅庐,但也算得上是见过大风大浪了,看似当场僵立原地不动,实际上立刻激活自己身上多件法器,传令麾下。 “紧急情况,你们随时准备好弃船逃跑,不要管我!” 然而很快,他又察觉不对,向外看了一眼,顿时愕然。 来时的走廊墙壁不知何时变作了混沌虚空般的漆黑界壁,四周似被逼仄的山洞内壁所裹覆,完全不见天日。 这情形,就仿佛整个舰楼都被装进了某个巨兽的腹中,与外界分割开来。 他没能感应到其他人的气息,一个又一个弟兄,同伙,全都没有了回应,自己出去的指令讯号也如同泥牛入海,丝毫不见了踪影。 这种奇异的现象他还从未遭遇过,但却隐约有所耳闻。 罗经纬不由得呢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惊悚的意味:“小洞天?什么时候......” “就在你进来的时候,我用水月镜隔绝了内外天地。” 这个身穿白衣,负手而立的男子,正是始终都在旁边观望的李柃。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深藏暗处,找到机会一波带走这个海帅罗经纬,但见识到马万宝等人为了剿杀他而进行诸多布置,结果弄巧成拙,反被抓住机会逃出生天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对付这种人,常规之法恐怕不行,而且因果未消,劫数不散,根本无法真正消弭北海之难,就算杀了他还有可能转移,甚至引更大的灾祸。 终究还是要现身一见,更加真切的见识和感受其身上的力量。 “阁下来此究竟意欲为何?”罗经纬充满警惕,下意识紧扣手中之物。 李柃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轻叹一声,道:“不要遇到事情就总是想着运用这枚青蚨钱,它虽然算得上是天赐机缘,但也不是筑基境界就能轻易掌控的,每一次动用都将加深你身上背负的金钱因果,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压垮的。” “青蚨钱?”罗经纬怔住了。 李柃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此物的传说吗?或许你应该好好了解一番四海商会和金钱会的历史,查询金钱道人的传说。” 罗经纬暗哼一声,道:“受教了,以后若有机会自当了解,但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柃道:“原本只是纯粹好奇,想要亲眼见识见识最近声名鹊起的盗帅罗经纬究竟是何许人物,但如今看来,你陷入了莫大的麻烦,你手中持有青蚨钱的事情已经传出,接下来商会将要对你展开不死不休的追杀,就算这次损兵折将,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商会的尿性,他再清楚不过,如若无利可图,又容易损兵折将,那么打死云笠等人都将不肯再来了。 但罗经纬手中持有青蚨钱,持有无限制轻易运用它的秘密,这却又截然不同了。 他们说什么也要探知这个秘密,甚至掌握在手的。 罗经纬道:“阁下不也同样图谋此物吗,竟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真好手段!” 李柃轻笑一声,道:“诚然,就连我都对此事好奇,只是猜测到其中贪婪情绪所起的作用,还有自身道途与金钱道途的分歧,终究还是有所克制。 而且你大概想错了一点,若我想要谋夺此物,此刻的你已然是案上鱼肉,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犯不着跟你说这么多。” “真的吗?我不信。”罗经纬轻笑。 李柃失笑:“你又不姓鲁,莫要说此话。” 说话之间,他忽的身影一闪,飞至罗经纬身前。 罗经纬大骇,下意识就把青蚨钱祭起,大喝道:“着!” 青蚨钱被注入金钱之力,光芒大盛中,幻化出如山如海的宝藏。 虚空之中似有整整一个洞天世界的天材地宝,蕴含着无限的宝气,要将李柃压垮。 但突然之间,罗经纬就瞪大了眼。 李柃伸手一接,径直勘破虚像,将其捉住。 转瞬之间,这枚曾经助其无往而不利的金钱重宝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嗡嗡...... 青蚨钱仿佛有灵,剧烈挣扎起来,但是李柃身上散出了清心降真香的清新自然之气,一切人类情感之中,所有关于金钱,宝物的执念放下,沉重如山的宝气也似变作了无物。 唯心力量所带来的沉重压力顿时豁然一空,他仍然轻轻松松将其钳制住。 罗经纬见状大骇,震惊无比道:“怎......怎么会?” “看见了吗,青蚨钱并非万能,而且,它也不是这么用的,你不该直接用它砸人。”李柃一脸风轻云淡,指点对方道,实际上心中亦是惊愕。 清心降真香......果真对此有用!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找到了金钱大道的克星,像升霄灵香压制鬼灵那样,对此道拥有着特别的压制力? 第414章 做个交易 罗经纬却是陷入了深深的震怖,他过往利用青蚨钱快崛起,无往不利,还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的挫折。 “竟然全无作用!” 他一时间僵在原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叫他这个筑基修士凭借自身实力对付李柃这般的结丹强者,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柃突然松开手,任凭青蚨钱飞了起来。 这枚金钱大道的至宝立刻光芒一闪,凭空返回到罗经纬的手中。 “就算异宝神奇,也得拥有足够实力才能驾驭,你现在连了解它都做不到,又凭什么挥其威能?” 罗经纬怔住,旋即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哪怕他再不愿意,也得承认,确实是如此。 可这等程度的挫折还不至于令他绝望,罗经纬依旧再次祭出青蚨钱,动祈愿,想要从这个地方逃脱出去。 他学精了,不再直接和李柃对抗,而是作用于自身。 但一股香气弥漫而来,精神恍惚之中,人就失去了离开此地的意念。 “什么?” 罗经纬大骇。 在迷神香的影响之下,他仿佛打了一个盹,该逃脱的没有逃脱。 罗经纬不信邪的再次尝试,试图守护自身,杜绝李柃力量的影响。 这一回,果真有了异常。 他竟感觉到了空中充斥着无形的香气,如同烟雾弥漫,笼罩整个洞天。 “究竟什么时候……” 他不由得心下凛然,若非青蚨钱产生了效用,他连察觉自己被迷神香影响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香气闻起来有点儿香甜,若非意识到其影响人心意志的恐怖,罗经纬并不会反感,愿意一直闻下去。 接下来,他接连动青蚨钱的力量,层层护盾加持于身。 这是法则级别的强大力量,短时间内,连结丹修士都无法击破,至此终于可以放心再度动挪移。 但很快,罗经纬就现自己想多了。 李柃身上轻烟缭绕,如同光芒,又似雾气,一把抓了过来。 在其刚刚来得及沟通金钱法则,产生效用之前,又再一次以手扣握,覆向青蚨钱。 罗经纬下意识祭出自身法力,想要与其争夺,却见李柃背后多条手臂浮现,刀枪剑戟戳刺。 罗经纬身上绽放强烈金芒,果真抵挡住了其攻击,但李柃的攻击并非止于单次,转眼功夫突破其防御,不得不偏头躲避了一下,免去头颅被斩落的下场,但就是这么一偏,青蚨钱又再失去。 “果然,青蚨钱所能动用的力量也仅限于此,它真正的根源是一种疑似交易的法则,需用代价换取各种各样的效果。” 抵挡结丹修士一击,这绝对不是青蚨钱的上限,但却是罗经纬本人的上限。 很明显,他还无法挥此物真正的功用。 不过李柃也注意到,罗经纬身上果然正在生出一股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他非常熟悉,正是带着千百杂质,仿佛被无数凡民百姓抚摸使用,在人世间流转过了许多次的金钱气味。 淡淡的铜臭从中传出,罗经纬身上笼罩的劫力愈浓重了。 “原来如此,真正驱动它的力量是金钱因果么?你乃应运而生的劫主,这一纪的北海主角,但却终究不是整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过度使用,迟早会把气运败光的。” 通过这场交手,李柃愈明了。 “我败了……完全没有办法!” 罗经纬终于陷入彻底的绝望,带着几分惊骇退后,但却又满怀不甘。 “阁下实力非凡,为何要戏弄于我?要杀要剐的话,悉听尊便!” 孰料李柃取了那枚青蚨钱后,又从自己袖中掏出另外一枚青蚨钱。 两枚一模一样的钱币摆在了眼前,静静悬空,如同完美的复制品。 罗经纬讶然道:“你,你手中怎么也有这种东西?” 李柃笑言道:“你一直都以为只有你才有青蚨钱么?同样的此物,我有一枚,商会手中可能还有七枚,甚至更多!” 青蚨钱的传说一直都是九枚子钱,但李柃推己及人,猜测有可能是金钱大道故意放出的风声,好让外道不要觊觎。 真实的数量,只有那些掌握着总会秘密的掌宝使们自己才知晓。 当然,也有可能真的只有九枚,但九枚合一,或许另有用处,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李柃略作沉吟,道:“你看看是否可以使用此宝,若能使用,利用其来对付我,但不要想着逃出去,你逃出去,我就把外面那些海盗全杀了。” 说着松开手,让罗经纬的青蚨钱回到了他手中,自己所持的青蚨钱也弹射过去。 罗经纬伸手接住两枚青蚨钱,惊疑不定:“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柃道:“我方才不是说过吗,这种东西商会手中还有更多。” 罗经纬道:“阁下也是商会的敌人?” 李柃含糊道:“那可不好说。” 话已至此,罗经纬不再多问,因为他突然现,对方的钱到了自己手中之后,竟然飞快就被祭炼。 而在李柃感应之中,自己以前留在上面的信灵香香火和精神意志飞快消失,竟然被金钱因果给侵蚀了。 果然,金钱会很有可能掌握类似手段,能在关键时刻对将其调动! 这就好比自己的幽梦香,留藏着什么隐秘后手别人很难探知。 道果自主很有必要,终究还是要防着几手才行! 罗经纬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得到两枚青蚨钱后,立刻感觉自己实力暴涨,仿佛有了一种金钱在手,无所不能的感觉。 “这钱币的威能似乎变大了!” 小钱办小事,大钱办大事,两枚青蚨钱所能撬动的金钱因果当真更为庞大,所能挥的力量也远远出了罗经纬过去所能接触到的极限。 他略作沉吟,心中默默祈愿,以金钱法则撬动天地元气,形成无形的劲风,朝李柃袭了过去。 此前直接借助此物欲图镇压李柃根本没用,逃又逃不出去,干脆想出了间接使用天地元气的办法。 正常筑基乾坤借法,能够调动十倍数十倍的力量已经堪称强大,然而以金钱法则调动,竟达数百上千倍。 罗经纬明明只拥有十余年不到修为,但是挥出来的力量比常人数百年还大,数百年法力施展数十倍倍率的神通法术,亦是同理而论。 这已经能够堪比结丹一击了,李柃都不得不抬手遮拦,免得为其所伤。 当其将这股劲风按下去,又见另外一股更强的力量涌现,无形因果纠缠,铜臭袭来。 整个小洞天内仿佛充斥着浓重的劫气,沉重如山的力量轰然压下。 罗经纬终于寻到了最佳的攻击机会,想要一举将力量镇压。 他得到此物之后的增幅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两枚钱币所能挥的效用已然远远出了李柃的预计,竟然有着约莫昔日血鲨王的水准。 但就在这时,一股特异的力量蔓延而出,李柃身遭香气弥漫,如同百花盛开。 积香法域,不闻秽臭! 金钱铜臭的力量彻底被排斥,所有施加于其身的压力豁然一空,搬运元气的力量也被冲刷得荡然无存。 李柃以天人之姿凌驾于金钱之上,不闻秽臭,不沾因果,彻底杜绝了其影响。 这种程度的金钱之力,顿时再也无法影响其分毫。 他在罗经纬惊讶的目光之中伸手一摄,将两枚青蚨钱都抓了过来,拿在自己手中。 明显可以感觉到,驱动此物的力量正在飞快消失,转眼功夫,萦绕其中的金钱因果就彻底被净化,进而消失不见。 失去了这种力量的青蚨钱一下变得古朴无华,仿佛沉寂多年的古老钱币,再也不见任何异常。 如若此刻将其外观改变,丢进钱堆里,只怕就连熟知此物形制的金钱会人都要找不出来。 “哼,果然如此。” 李柃无视了罗经纬再次变得苍白的面色,暗自沉吟起来。 单单只是两枚青蚨钱的力量,自己还能压制,但明显可以察觉到,的确是比一枚更强了许多。 如若出现在此间的青蚨钱换成三枚,四枚,五枚,甚至更多,将会如何? 动用此宝的不是罗经纬,而是其他金钱会长老,甚至元婴高手呢? 李柃已经隐隐猜测到,有些顶尖高手修炼金钱之道,也有“小钱办大事”的说法,或许威胁程度远此前预计。 虽然那样的人就算在总会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但仍然不得不防,只因其表现形式和作用距离都特异非常,简直比自己的神魂出窍还要更加防不胜防! 念及于此,他转头看向了呆若木鸡的罗经纬,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许久之后,海盗众人惊讶现,之前打不开的舰楼之门忽的自己开了。 里面并无外人,只有罗经纬一个在。 “罗帅,刚才怎么回事,我们感应不到你了,想要打开此间之门还做不到!” “这好像是传说中的虚空界壁,难道有结丹高手来袭?” 一众人等面色亦是苍白之极,但难能可贵的是,即便知晓此间可能存在无法对付的敌人,还是前来相助。 罗经纬看了他们一眼,心下宽慰,忽的感觉,自己就算失去青蚨钱也不算什么了。 因为自己还有更多的财宝,谁都夺不走的财宝。 他本就心性豁达,不贪财物,转眼功夫把微微的失落抛到一边,对众人道:“没有的事,只是我在试验一些东西。” “是吗?” 众人释然,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罗经纬吩咐道:“王道友你留下,我有事交代,其他人先出去一下,看好外边,莫要让商会的人追上来都还不知。” 不久之后,众人出去,王姓修士看了看四周,忽的对罗经纬道:“罗帅,你刚才与人交手了?” 罗经纬点点头,道:“果然瞒不过你。” 旋即便把刚才生的事情说了一番,着重于描述李柃的相貌和气质。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说真的,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的高手,王道友,你在筑基之前就已经在各国漂泊数十年,见识远比我们广阔,是否听过或者见过这么一位人物?”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以我感观,他一个人就比此前来袭的诸人加起来威胁还大,要不是对我并无恶意的样子,我只怕活不过这一遭。” 王姓修士凝重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个以香入道之人。” “谁?”罗经纬问道。 王姓修士道:“闻香教教主,离膺!” 罗经纬皱眉道:“此人我也听说过,似乎在草莽江湖交游广阔,名声不小,但他也是筑基修为呀。 非我自视过高,而是有青蚨钱在手,他还未必见得是我对手。” 王姓修士道:“我的意思是,他背后有个师尊,是北海之地声威隆重的名宿,斩杀血鲨王的前辈李柃!” 罗经纬闻言,神色凛然道:“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王姓修士道:“北海地面上,谁没听说过呢?但是这位极其低调,数十年来一直闭关潜修,外人根本未得一见,要不是神通法术特征明显,单只靠你描述,我还真想不起来。 不过,你说他出现的时候满室生香,一举一动之间都似有异香浮动,还拥有比此前那些人更强的威胁,那就大抵是他没错了。” 罗经纬深以为然道:“有些东西可以随便伪装,但实力这东西,的确很难装出来,北海拥有这般实力的人,不可能太多……对了,王道友,你听说过青蚨钱吗?。” 王姓修士摇摇头:“不知。” 罗经纬露出奇怪的神色,纳闷道:“那就奇怪了,他从我手中夺走此物之后,竟然还许我以大批资粮和援助力量……” 原来,李柃并没有白拿他的青蚨钱,而是让他以此物买下足足一个舰队建设和维护所需的资粮。 从此之后,罗经纬和他手底下的力量就被他包养了,但是李柃并不要股份,也不要指挥之权,几乎相当于白送。 准确来说,是罗经纬用区区一枚铜钱,买下了整支舰队,用于增强自己的实力! 王姓修士闻言,不由也是一震。 一枚铜钱,买下一支舰队? 那青蚨钱究竟是什么,那个人想要做什么? 第415章 北海的无冕之王们 马万宝一行人好不容易摆脱海中巨兽纠缠,却不见了海盗们的身影,连忙派遣大军四处追击。 此时李柃已然出手,当然不会让他们轻易找到罗经纬。 他略施手段,让搜寻队伍与正确路线错开,结果自是一无所获。 消息传回之后,马万宝犹不甘心,找来一件神秘的罗盘,想要据此探寻青蚨钱的下落。 据传这种罗盘是商会秘密打造,必要时刻回收青蚨钱所用,能够感应当中所占的因果。 但此盘指针动起来后,一直滴溜溜的打转,愣是变成了个小风扇。 马万宝见状傻眼,暂时也没有了办法。 王二喜看了看他,担忧道:“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马万宝含恨道:“收兵!我们回去!” 这次大败,影响深远,当其冲的是北霄岛的人心再次变得纷乱。 许多人原本就不是很服马万宝在长老会上的专横独断,故意纵容之下,大街小巷里面都在传扬其失败,一时间,北霄岛威信扫地,几乎沦为笑柄。 草莽江湖则是为盗帅罗经纬的逆天壮举所震惊。 接连两次在结丹修士围剿之中逃脱,头一回只得王二喜一人,败敌抢船,犹且还可以用一时幸运来解释,第二回是被商会众高手围剿,甚至一度被人杀上宝船,直面多名结丹。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这都还能逃脱出去,甚至让分舵的一位高层长老重伤濒死,多位长老闭关休养,就绝对无法用简单的幸运来解释了。 这绝对是气运,不同于一时幸运的东西! 许多人都开始相信,罗经纬真的是天降劫主,气数正旺,万万不可以力敌。 修仙界中,时来天地皆同力的说法古已有之,气数命运也绝非无稽之谈,只要是知情人,都绝不会赶在他运道正旺的时候与之正面交锋,这是一种巨大的消耗行为。 罗经纬名望瞬间暴涨,几乎如日中天。 他原本在此战折损了好些人手,但是剩下的都是忠诚骨干,振臂一呼,又轻易招来大批喽啰,甚至连一些积年老修,成名高手都想投在他的麾下,整体实力连上多个台阶。 海狼帮,血鲨盗残部等各股海盗势力也默认了他的崛起,北海上迎来了又一位新的海盗王。 不过此刻的北海,形势大不同于过往,血鲨王死后,海盗势力四分五裂,反而造就了遍地开花的景象。 原来的四当家聂寒锋,五当家老财各自为一股势力,都在近些年间找到机缘晋升,顺利结丹,也是属于盘踞一方的海盗王者。 另有多股海妖异族,妖王高手冒头,分别是章鱼妖八爪大王,银鲨妖巨齿大王,异妖蜃气楼,以及一只极其侥幸,以螃蟹种族成就妖王,统领亿万蟹兵的铁钳大王。 除这四大真妖王之外,另有大大小小百余股的妖将,散修横行,也各自称王称霸,诨号某某天王,某某大王,不一而足。 这些海盗呼啸招引,聚散无常,原本就是在马万宝治下越打越多的存在,当中大半以上都是各方心知肚明的黑手套。 原本北霄岛还对他们拥有着不小的控制力,所以说招安就招安,随时都能加以掌控。 但经此一事,海盗看到了北霄岛的虚弱,竟然趁机阻塞航道,广掠财物,正常的商业秩序荡然无存。 甚至就连一些世家豪强,正经营生的商会加盟势力,都动起了下海为寇,上岸为良的心思。 整个北海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度乱了起来。 李柃回到自家福地,站在门庭前看着外面云海,现当中的铜臭味已经浓厚得如同水雾凝现。 受召而来的聂英智不知全局,不禁也大为纳闷,问道:“怎会恶劣得如此之快?” 李柃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其实都是过往盘剥的反噬。” “盘剥?”聂英智有些不太明白,为何师尊会用到这样一个词。 “商会可不是世俗王朝,商会统治之下的北海也根本没有所谓的横征暴敛,这里是自由的市场。” 李柃笑了笑,道:“说什么都是假的,结果才是真的,修士若无天材地宝,若被断了修炼上进,长生逍遥的前程,就是被盘剥,被压制了,这毋庸置疑。” 聂英智迟疑道:“可在这当中,也有人是自己懒惰,平庸,际遇不行……也不能全都怪到商会头上吧?” 李柃轻叹一声,道:“英智啊,人生而不同,的确不可能事事平等,完全一致,但至少,向上之心是人皆有之,渴求逆天改命也是天经地义的。 你若站在马万宝之流的立场,把失败归咎于其人自身,固然也有一定道理,但这就能够消弭矛盾,杜绝冲突了么? 不,这只不过是说服自己,迷惑自己,是毫无意义的。 就算是一团烂泥,你要把它踩在脚底,它也要报复,要弄脏你的脚,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若以各方势力的格局而论,我们这一新近崛起的香道,又何尝不是别人眼中懒惰,平庸,际遇不行的后进者,活该被那些豪强死死压制,不得崛起?有谁肯承认自己才是真的不行,肯乖乖退位让贤? 其实我最听不得你方才之言,哪怕是弱肉强食,杀尽弱者的强盗理论,都比你说的更有意义,至少是真正动手去解决了。” 聂英智闻言,一时无语,不过仔细想想,师尊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若把失败归咎于散修本身,那有太多的人注定要永居人下了。 这种借口麻痹一些头脑不清楚的弱者之余,又何尝不是麻痹了自己? 连自己都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时,头脑就不清晰,看不到真正的危险所在了。 追究这一切的根源,以寻常道德,善恶观念去判断是没有意义的,金钱因果金钱消,金钱本身就是罪恶,本身就承担着因果,得看谁从当中受益最多。 毫无疑问,目前是马万宝和他主导之下的北霄岛分舵获利最大,盘剥最恨。 北海的天材地宝出产,加工,销售,几乎都被其垄断,利润也大多流入他们口袋,各方其实都已非常不满。 然后是那些旧豪强,旧势力,靠着祖祖辈辈的积累,占据了太多的资源和宝材出产之地。 聂英智想到这里,似乎依稀有些明白了。 “若把势力拟人,本宗其实也是后起之秀,同样在受他们盘剥。 那些旧豪强不可能白白把过往的灵材市场和资源出产拱手相让,还有香市的建设,推及至万里之外后,数十年间的进度居然还不如师尊您过去三五年,这就是达到极限了。 同样的,本宗也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威胁,同一时间内,北海之中所流通的金钱和宝材都是固定的,如若不打出北海市场,迟早陷入内卷。” 李柃道:“是啊,就拿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来说,马万宝他们原本是想要通过筑基丹等物回笼资金,收割散修的。 但这些年来,我秉持普惠大众,有益天下之念大力推行香道诸宝,尤其信灵香,神精香,飞气香,熏肌香等物,都是属于短平快的快消费,和传统上积攒大半辈子才能买上一粒的筑基丹大相径庭。 如此一来,必然得罪那些准备借机收割的巨头,因为我们已经破坏他们的计划,截走了大半以上原本要落到他们口袋的财富。 马万宝曾经就此多番致函于我,都被我以闭关之名无视,想必早已恨我入骨。” 聂英智闻言便笑:“但师尊是能够斩鲨血鲨王的强者,便是他马万宝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对付,如若贸然行之,必定会遭受比这还要更大的损失。” 李柃道:“不错,金钱大道的致命弱点便是重利,杀头的事情可以干,亏本的事情万万不能。 香道本是小道,不足以影响全局,但若与我为敌,能否战而胜之且先不提,付出的代价必定远胜得利,就算是总会的那些元婴高人们也宁可等我自然老死,几千年以后再将香道收编,更何况,商会内部本身也并非铁板一块,商会本身同样有我的盟友。 金钱会,飞舟会,器道行业,丹药行业……甚至北霄岛,万宝楼本身,哪里没有我们的朋友?也就只有马万宝那一小撮人有所不满。 英智,斗争从来不是一上来就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错综复杂。 我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深晓此理,只可惜,正如此前说的那样,这无关正邪,善恶……终究还是得靠实力见真章。 我们香道是后来者,是搅局者,我李柃既不肯放弃香道立身之本,与金钱同流合污,又不肯乖乖的被他们收割,当然可恶之极。” 他说到这里,轻笑一声,又道。 “地方上的那些坊市,各方的堂口和北霄岛其实也存在各种各样的矛盾,并不是说大家同样隶属商会就真的铁板一块。 不满的种子早已埋下,但过去摄于马万宝淫威,以及北霄岛的结丹长老们势力,始终无能为力,如今终于看到绝佳的机会。 就像北霄岛曾对总会所做的那样,各方坊市和豪强们也纷纷闹起来匪患,甚至假冒海盗势力彼此攻伐,使得局面愈混乱。 那些凶残暴虐,只懂得利用暴力去攫取利益之辈,其实和马万宝都是一丘之貉,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 但那些本非大奸大恶之辈的散修,还有那些同样以有用之道立身,创造价值的丹师,器师,阵师,商贾,不妨都争取联合起来。” “这就是师尊要扶持罗经纬的原因?”聂英智深思许久,恍然大悟道,“未来的北海局势必定错综复杂,海盗那一方阵营当中,也需要有我们的一枚棋子!” 李柃点了点头,却是告诫聂英智道:“当中的交接,不必你插手,我会交给在草莽江湖中交游广阔的离膺去办,只要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行了。” 聂英智身为代宗主,是瞒不过去的,否则离膺问他要船要粮,他还一头雾水。 但李柃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太多,毕竟这同样是与海盗有所合作,只是主动权在谁手里的问题。 当中奥妙,正如香臭一体,有着难言的玄机。 他要利用北海这一大锅臭烘烘的金钱味,调出一团涤荡凡尘的清心降真香,扫清宗门展的障碍之余,也是为自己实证问道打下坚实的基础。 …… 积香六十年,盗帅罗经纬封王,号令群雄,纵横一时。 也同样是在这一年,北霄岛威望大减,乱象丛生。 物价飞涨,符钱贬值,货运中断,供销失衡…… 诸般连锁的反应导致北海形势愈恶劣。 对此感受最深的无疑还是那些出身草莽的散修们,过去就算要经历各种盘剥,压榨,他们靠着自己寻幽探秘,出生入死,也还能够谋求到一定的修炼资粮,供应自己上进和突破,起码筑基有望。 而在最近,市面上百物腾贵,已然是无法再靠辛勤守矩保障修炼。 这等情况之下,莫要说筑基但和法器,宝物,就是平常伤药,益气养元之丹,都快用不起了。 各灵峰福地,世家豪强所豢养的客卿供奉们也受到了影响。 因为生意大受影响,各方势力不可避免受到冲击,也不可能再以跟上物价涨幅的度供应他们所需。 一位位新晋筑基者很快现,随便一件低级法宝都买到了四五百万以上,各种资粮,宝物,也普遍贵上数倍,新晋升的修士普遍都精穷,外物无用论再次甚嚣尘上。 这个时候,就连马万宝等人都骑虎难下了。 他们倒是有意把物价降下来,可是,这也得供销平衡,出产足够呀。 高涨的物价促成了盗匪的诞生,而盗匪的诞生破坏了生产和运输,这又反过来使得物价飞涨。 恶性循环中,各地不得不和吉祥坊一样,寻求招徕主顾上门,以把货运风险分担,然后大力展各种快消费产物,替代过去的筑基丹等高价之物。 也就是在这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岸劫掠,拉开了真正的战争序幕。 第416章 设计总会 “大胆妖孽,看我尸瘟神煞!” 神香门,沙滩上,一群面目狰狞的水中妖鬼肆虐,众弟子苦苦支撑,危在旦夕。 门主舒长生终于赶了过来,飞腾之间,身后宛若怪影的尸瘟道人连连挥掌,如同黑烟的毒瘴弥漫四方。 这是他根据李柃所传之道自创的尸瘟神煞,一个个妖鬼触碰到,立刻如同冰雪遇到阳光消融。 有一些则是出了凄厉的惨叫,如同碰到烙铁那样飞快缩了回去。 他如同虎入羊群,没有一合之敌,原本都已经占据小半阵地的妖鬼顿时被杀得丢盔弃甲。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众弟子欢呼起来,霹雳雷火,神火飞鸦等法器齐轰,一口气把入侵者打退。 “门主,这次幸得有你及时赶回,否则就真的危险了。” “是啊,这蜃气楼的部属也不知道什么疯,竟然来攻我们!” 待得战斗平息之后,众人围了上来,面带欣喜,激动说道。 舒长生面上没有什么高兴之色,反而露出几分凝重:“他们不是疯,而是专门来试探的。” “什么?”旁人大吃一惊,“区区新晋妖王,竟然也敢惹到我们头上!” “连血鲨王都死在了老祖手中,这蜃气楼是鱼油蒙了心肝,不要命了不成?” “糊涂!”察觉到众人妄自尊大的心态,舒长生不由得面色一黑,严厉训斥道,“老祖是老祖,我们是我们,那些海上妖王们惹不起你们老祖,难道还惹不起你们? 到时候攻城略地,抢一把就跑,难道还指望老祖替你们鞍前马后去追杀? 宗门是给老祖办事,收集修炼资粮和证道所需的,不是给你们擦屁股用的,多想想自己能为宗门做什么!” 众人闻言,猛然惊醒。 “也是……疏忽大意实在太要不得了。” 话虽如此,背后有结丹强者撑腰,还是不可能不管。 舒长生即刻亲自手书一封,密函奏事,把此间遭遇向李柃禀报。 聂英智再次被召上浮云台议事,得知之后,不由说道:“师尊,那蜃气楼本是妖魔出身,深居大洋,此事极不寻常。” 李柃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聂英智听到李柃这么说,心下不由释然,旋即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眼下航道阻塞,各商户向我们提供的原材料供应都不太足够了,地方上的坊市也难得香品供应。 长此以往,百业凋敝,形势只会愈恶劣呀。” 李柃道:“已经告罄了么?” 聂英智道:“这个倒是还没有,我们手中持着以前碧眼妖王和血狮子的战舰,派出去的船队便是遇到海盗王也能击退。” 眼下海中盗贼横行,也就只有大船和高手才能确保安全无忧。 但如此一来,航运的成本提高也是在所难免。 这些成本迟早要摊派到修士们的身上,老实做买卖是很吃亏的。 李柃笑了笑,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无妨,我们撑多久不要紧,只要比别人撑得更久就行,我估计再过个三五年,形势应该会有所不同。” 聂英智微愣,旋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等到聂英智离开之后,李柃闭目假寐,仿佛陷入了睡梦。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施法搜寻蜃气楼的踪迹,而是进入到了另外一个隐秘的所在。 难以区分梦幻和现实的幽暗海面上,一个魂灵运行,悄然来到被法阵重重守护起来的小榄岛,那里正有一艘宝船持续运用着隐身之法接近。 不久之后,十余道身影没入夜色,飞快消失在船上之人的视野中。 “又来这一套,至今都还没有死心。” 李柃冷哼一声,远远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丝毫动作。 他在里面布置多年,早已不惧一些寻常的刺探。 “什么味道,好香呀!” “怎么可能,我们来此之前就已经封闭了自己的呼吸!” 那些人明显有备而来,但却不料,逆风之香神奇无比,根本不受呼吸的限制。 他们身上元气仍然还与天地交汇,因此也闻到了幽梦香的气味。 朦朦胧胧中,梦境入侵,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将各自意识困在梦界中。 与此同时,海面上也掀起了惊涛骇浪,海水凝成一只巨大手掌,狠狠往船身上拍了过去。 轰隆! 丈许大小的破洞出现,船上一片人仰马翻。 紧接着,狂风大作,汹涌的海浪推动着这艘宝船往外而去。 船上之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但却无法控制。 等送走了这艘宝船,李柃回到岛上,那些潜入之人仍然各自伫立,宛若梦游的情状。 他也不着急对付这些人,而是在旁巡弋一周,记住了所有人的气息,方才慢慢身化虚无,如同烟尘般消散无踪。 …… “好像有些不对,这条路未免也太长了,而且太过安静,根本没有传闻之中那些黑魔僵出现!” “不错,小榄岛爆了黑魔僵的危机,各种尸怪魔物将其占据……绝对不可能如此安静的。” “可是,这处地方不是被商会交给积香宗的李宗主治理了吗?那积香宗要从此间采收灵材,想必早已对此进行清理吧?” “不,这里的黑魔僵虽然一直都在减少,但起码也还有三五万之多,根本不可能如此之快清理完毕。” “看,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提醒了走在前方的领,这行人当中修为最高的那名筑基后期修士猛然抬头,顿时就是心中一惊。 他看到了一条飞腾在天上的巨龙,长达百余丈的身躯充满着压迫心灵的力量,正徐徐飞来。 好一阵后,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俱皆无语。 原来是虚惊一场,那只不过是烟雾凝成的龙形之物而已。 但领想了想,却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还是不对,这好像是积香宗的龙火香!快走……” 正当这时,天上的巨龙突然高昂头颅,巨大的火球喷射下来。 转瞬之间,这群人当中的炼气境修士就死伤大半。 其他几人反应快,迅后撤躲避,却不料巨龙反应更快,一下分化七影,朝他们起了狂轰滥炸的攻击。 这些修士慌不择路到处乱闯,一路险象频生,耗尽了好几种隐匿气机和飞遁挪移的手段,方才躲避过去。 过了许久,一个土堆中,人头冒出,筑基境界的领小心翼翼探出头,低声询问道:“你们没事吧?” “戚道友,我们没事。”另外几人爬出,心有余悸道,“方才那肯定是结丹境界的香神,实力当真恐怖!” “不错,没有想到,除了积香宗山门之外,他们还在此间豢养有如此的香神……” “如此一来,成长老之死或许可以解释了,他当年新晋结丹,就能杀死成长老,或许是靠了此间阵势的相助!” “现在猜测这些亦无益处,仇长老也不在乎成长老究竟是怎么死的,关键是,他手中是否持有青蚨钱,这个定要探查清楚。 总会的命令,也是要我们确认这一情报,然后再谈其他。”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6续走出藏身的掩体,观察四周。 这个时候,他们才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穿越了外谷,来到一个环境清幽的所在。 这里的四周长满密密麻麻的己土太岁,一根根菌菇如同黑色的灵芝,在夜中散淡淡的荧光。 此前未曾见到的那些黑魔僵巡弋于道路上,几乎将进入内谷的途径完全阻塞。 “好像有所反应!” 有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小罗盘,托在掌中,测量起来,却见指针指向里面。 “难道说,成长老的遗骨还在里面?” “那李柃可还真是大胆,竟然堂而皇之的将其留在此间!” 几人面面相觑。 又是一番费尽心思,各显神通,众人绕过前面拦路的黑魔僵,终于成功进入了内谷。 果不其然,在里面一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槐树下,他们找到了已然化作森然白骨的遗体,根据法器指示,正是成雄长老的遗骸。 虽然不是青蚨钱本身,但至少,这也算是一个强而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成雄就是在此殒落,而且青蚨钱很有可能落到了李柃的手中。 众人大喜之下,连忙将其挖了出来,装在一个盒子里面,转身就走。 所有人都没有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沾染任何泥土与污垢,一路环境也逐渐模糊,如同梦境与现实在交替。 而在登船之后,接应之人也只是简单询问了一番可有得手,根本不管在里面的遭遇,起锚就走。 他们自觉已经惊动了里面守护的香神,并不敢多待,甚至没有注意到,船上原本熟悉的同伴,一个个的换成了模糊的面孔。 只是,原本的人味还在,人香刺激之下,六感蒙蔽,下意识就以为一切如常。 海上赶路的日子单调而又无聊,众人却很谨慎,言谈之中没有显露出丝毫与东主或者上峰相关的讯息。 直至数日之后,返回北霄岛,来到一处楼房中,方才显露端倪。 这里是金钱会的一个丘姓长老所在地,他只有筑基后期修为,但却兢兢业业执事数百年,即便是身为结丹境界的尚长老都对其多有倚重。 此刻的丘长老,完全换了一副与过往截然不同的威严神色,端坐上,抿着香茶问道:“此行可有收获?” “禀特使,我们找到了成长老的尸骨!” “果真是在小榄岛么?很好……你们做得很好!” 画面逐渐朦胧,一阵宛若云雾缭绕的场景变幻之中,坐在那里喝茶的丘长老逐渐变成了李柃的面孔。 众人察觉不对,意识清醒过来,惊呼道:“你……你怎会在此?” 定睛看去,四周哪里是什么赶了几天路好不容易才回到的北霄岛,分明还在小榄岛上。 四周怪石嶙峋,充斥着荒郊野岭的杂乱气息,但是那股微显鲜甜的幽香仍在,现在也并没有任何龙火香与狂轰滥炸的痕迹,上岛来的同伴甚至一个不少,全部都在原地面面相觑。 “见……见鬼了……我做了一个梦!” “我也做了一个梦。” “等等,你们该不会也梦到自己被追杀,然后找到成长老的尸骸……” 不好!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几人就大感不妙,疯狂往外逃去。 可是,这一次,四周的山林之中,响起了一片簌簌的声音,漫山遍野的人影浮现,一个个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黑魔僵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 几乎与此同时,北霄岛上,总会密使所在的驻地中。 丘长老刚刚结束一日的辛劳,惬意的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桌前摆放着一壶刚刚泡好的香茗,水雾如同烟气袅袅升起。 “没有想到,毫不起眼的丘长老,竟然会是总会派遣在此的密使!”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在房中。 丘长老愕然,猛的睁开了眼睛。 但见房中异香呈现,一个人的身影渐渐在眼前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面貌年轻的俊朗男子,负手而立间,自有一股掌握万千人生死荣辱的威严气度,不凡的特质自然而然呈现出现。 他只是神色平静站在那里,却给丘长老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因为他正是曾经斩杀过血鲨王,一朝结丹就踏入强者门槛的李柃。 丘长老派人调查李柃,自然也清楚,这样一位人物究竟意味着什么。 连他这等在北海经营已久,且在总会之中都有靠山的人都要小心谨慎,根本不敢透露出半点风声,就是怕被李柃察觉和针对。 而今不但被察觉,甚至都找上门来了。 丘长老心中暗恼,有种想要当场摔桌的冲动。 那帮属下都在搞什么! “李宗主,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丘长老心下震惊,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反而堆笑着起身相迎。 李柃不吃他这一套,伸手一按,就将其摄在原地。 在丘长老悚然而惊的表情中,李柃缓缓坐到了他的位置,略带沉吟,提笔写了起来。 “青蚨钱下落已明,在伯力国以南三千里之无风峡……” 第417章 剧变 “居然自己在报讯……” 丘长老并不是个笨人,他一看见李柃这般做法,立刻明白了对方打算。 他不寒而栗,颤声说道:“李宗主,难道你想要谋算总会之人? 以青蚨钱为饵的话,总会必定会派人前来回收,杜绝罗经纬得到它的可能。 到时候,你究竟打算如何?” 李柃没有理会,直至写完整封信,方才转过头,看了看他。 “丘长老,请照此信誊抄用印吧。” 丘长老感觉自己能够动了,但在一名结丹修士面前,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只能苦着脸乖乖照做。 但他犹自不死心,劝说道:“您这又是何苦呢?总会那边派来查探的必定是顶尖高手,算计他们未必见得对你有利。” 李柃道:“这就不劳丘长老费心了,我如此施为,自有主张,倒是丘长老今后有何打算呢?” 丘长老道:“我不明白李宗主的意思。” 李柃道:“你给总会传达了错误的消息,总会不会轻易饶你的,你又不像我这般有家有业,总会不敢妄动,像你这般外放的使者,必定都有各自效忠的缘由,要么是理想信念,要么是软肋,利益,足下究竟是哪一种呢?” 丘长老有种要掩面的冲动,这话说得,扎心啊。 不待丘长老回答,李柃又自顾自说道:“据我所知,你自幼便是商会中人,一路做到中层,才被派来此间,总会供你以资粮,许你以结丹前程,只是自己无缘,未能把握机会。 这般算来,总会那边对你是有恩义的,数百年来养成的习惯也足以保证你的忠诚,但这其实并无大用。” 丘长老骇然道:“你,你怎会知道?” 李柃道:“你就不必管我是如何知道了,还是好好想个借口,应该如何推卸责任吧,我辈修士,总要为自己考虑的。” 丘长老心乱如麻,一时没有言语,良久才带着几分不甘道:“你就不怕翻船吗?” 李柃道:“翻船?” 他哈哈大笑起来:“派来此间的使者手中必定有追寻青蚨钱所用的工具,此等秘宝,完全可以让我更进一步,获得巨大的好处,冒些风险也值了。 若是失败,大不了与总会交恶,再惨一些就是宗门基业都被收编,但却不会因此而消失,我的道途也将继续流传下去。 丘长老,你把这些看得太严重了,不过这也不怪你,因为你没有结丹,也没有成为强者,不知商会对我等的宽宏与纵容。” 丘长老闻言,顿时露出了活见鬼般的神情。 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李柃,的确不是商会可以轻易对付,愿意对付的存在。 莫说结丹境界在人族已是真人,在妖修妖魔则是王者,都称得上是一方诸侯,割据天下的人物,就是只看香道和香市本身所能为金钱大道带来的利益,都足够另眼相待了。 很明显,这个李柃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也知道如何跨在危险的边缘疯狂刺探。 说句不好听的,如若他这般的人物与商会闹翻,自己要受的责罚,所背的黑锅都可能更重一些。 “这世道……简直没法说理去呀!” 丘长老是真的服了,对上这种人,他是丝毫办法都没有。 或许真的应该如同他所言,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了,反正刑不上结丹,他要怎么算计总会,总会又怎么对付他,都与自己关系不大。 不要到时候神仙打架,小民遭殃就行。 这边稳住了丘长老,李柃便安心等待总会使者降临。 对方的行动效率不低,很快就联系上了。 这一次,丘长老选择了站在李柃这边,继续帮忙圆谎,使者不明就里,很快就被引到伯力国去。 他们所用的手段,无非便是因果纠缠,气运流转。 那边的确曾有青蚨钱出现过,在李柃放开天机掩饰之后,已然可以追查。 只是无人得知,此间细节几经遭人篡改,逐渐引导至李柃安排的模样。 年底,李柃紧盯着的地方突兀出现了三名修士的身影。 他们作散修装扮,但却丝毫没有散修的散漫率性,一来就直奔伯力国而去,直接赶赴李柃密函之中所曾提及的无风峡。 众人之中,一名结丹后期,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白老者手持一件看起来颇为不凡的罗盘法宝,略带几分疑惑道:“感应突然有变,难道我们要找的东西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对!这边的反应足有两个!” 就在这时,白老者忽的感应到一股异样袭来,面色顿时大变:“谁?” 却见空中法力刷过,以极快的度卷起他手中罗盘,强夺下来。 老者全副注意都在突然涌现的气机上,一时不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盘被遁光包裹,飞快往外而去。 其他一起来的修士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原以为北海就是个地处偏远的旮旯角落,此行探寻,必定一帆风顺,但却没有想到,刚来就吃了个下马威。 他们甚至连出手袭击者的身份都没有搞明白。 反应过来,纷纷追击,但最终却还是以徒劳无获而告终。 海面上,寒风呼啸,心情萧萧。 一班人马风中凌乱,尽皆都有种见鬼的感觉。 这,这怎么办? 没法交差啊! …… “还不错,出手顺利,一下就夺得了此物。 和此前料想的差不多,总会那边的确拥有更好的搜寻手段,或能助我确认一些事情。”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李柃满意看着自己此行的收获,很快便将其带到一座无人的荒岛上,按照此前设想香供法宝,加以祭炼。 此时的信灵香洗炼之法已经非常完善了,地处伯力国,更是存在着已经初步成型的海中神祇信仰,香火愿力为之所用。 虚空之中,两个身影受召而来,拜倒在李柃面前:“见过上仙,吾等在此奉诏,不知有何法旨?” 他们正是李柃过往安排在此的国君和国师,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实现以往的愿望,得享延寿了。 李柃看了看他们,笑言道:“你们两个,看起来过得不错嘛。” “都是托上仙的福。”两人已经经历过修仙界的毒打,变得非常识相。 李柃道:“这次招你们前来,是有一事托付,帮我在此间看着这件宝贝,我在附近另有要事。” 两人道:“还请上仙放心,我等一定用心供祭。” 李柃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灵香给他们,复又凭空消失,在附近找了个僻静之所闭关潜修。 月余之后,国师前来禀报,说是祭炼初见成果,罗盘上面显现出了几个光点。 李柃过去看了看,顿时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还真的有过九枚以上的数量呀。” 这原本只是他的一个猜测,没有想到,竟然在如此的状况之下证实了。 他重点看了看,确认北海之内已经没有了其他分散的青蚨钱,看来短时间内,自己所能获得的青蚨钱就是这两枚了。 不过李柃也不是太在意这一点,因为两枚就够用了。 他召来国君和国师,对他们道:“接下来,我将兑现昔日承诺,帮助你们铸就道基,修成神体! 此法若成,你们也算得上是真正的一方神祇,能够运用神通法力,变化多端了。 但从此之后,只怕也会沾染上金钱大道的因果,与金钱大道纠缠不清。” 两人皆道:“能筑基便好,一切但凭上仙安排。” 李柃见状,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尽快开始吧。” 他弹指一点,将两枚青蚨钱分别打入各自躯体,并焚燃铜臭迷神香,拒邪香,信灵香,结愿香各香品混合而成的供香,结合熏香入味之法,为其洗练神魂,掌控金钱。 随着两人身上气息逐渐改变,冥冥之中的金钱劫力都被牵引,庞大无比的气运与负面力量同时降临,竟在头顶形成了宛若漩涡的劫云。 眼看着,雷霆天劫就要显现。 但就在这时,李柃燃起事先准备好的香饼,大量清心降真香芬芳气息散,冲散了弥漫在周遭的劫气。 一时间,劫云都受到了影响。 李柃催众妙化香诀,更进一步加大了清心降真香的弥散,劫气不断与之反应,竟然如同被净化一般持续消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漩涡散去,天清气朗,原本将要成型的劫数化解于无形。 国君和国师都已经不是修仙界的菜鸟,数十年间修持,多多少少会有所长进,尤其国师,更是生前就在炼气境界停留了多年,对高阶境界的诸事有所了解。 看到这连天劫都为之消散的一幕,他当场就怔在了那里,连典仪完毕,自己顺利筑基都不知。 “好了,以后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这还是李柃次真正利用清心降真香化解金钱劫力,从更深层次了解和掌握金钱大道的法则运用。 看似是国君与国师两人得到了好处,顺利凭此筑基,但实际上,他们得到的是金蛋,李柃得到的,却是下蛋的母鸡。 他心里头忽的涌起千头万绪,也顾不上与之多说什么,匆匆就离开了原地,找地方理解吸收这些感悟去了。 国师察觉到他离去之后,怔忪良久,方才说道:“这一定是不出世的大能,我等造化,当真堪称奇遇!” “何以见得?”国君不解问道,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李柃名号与来历。 国师微微摇头,懂的自然都懂,不懂的,也根本无法解释。 这国师在与国君故作高深,却不知晓,李柃把青蚨钱安排在他们身上作为魂体筑基核心用意有三。 其一是尝试借助香火愿力册封神灵,引出真正的金钱权柄,加以参悟和利用。 二是借助此间道果遮掩气机,完全隐匿两枚青蚨钱的存在,防备被其干扰到自己的计划。 第三则是为下一步改变整个北海作好铺垫。 尤其第三点,关系着北海修仙界的价值取向与意识形态,也关系着各方势力展格局的变化,更将为其宗门和道途打破现有桎梏,得以真正崛起奠定基础。 香道本是小道,一直都甘心于附庸人下,成为金钱体系之下的普通商品,是不可能有大前程的。 过往自身实力弱小,还没有反客为主的野心,而今意识到商会的贪鄙和腐朽落后之后,却是难免生出彼可取而代之想法。 终究还是不能眼见着,整个北海局势糜烂下去。 …… 李柃这边在准备着,各方海盗势力和商会势力也没有闲着,你打我,我打你,热热闹闹战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谁劫谁的道,谁抢谁的钱,其实都已经不甚重要,因为大家都在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难题,那就是如何生存与展。 修士在这方面的耐受力是远胜凡民的,因为修士能餐风饮露,不食五谷,好比那些出世修行者,随便找个山野之地窝上一辈子都行,根本不需要什么钱财,资粮,天材地宝。 但普通修士仍然离不开各种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的。 但凡缺了灵石,资粮,筑基丹之流,修炼上进的机会就会以肉眼可见的度大降,甚至就连自身修为法力都将有可能倒退。 征战厮杀频繁,又提高了对法宝,疗伤丹药等物的迫切需求。 以往的和平年代,做个太平修士未尝不可,但眼下,没有一两件强力的法宝护体,没有一两枚保命的丹药揣着,闭关修炼都不安稳。 这一切,在一件惊动北海的大事件生之后,更是迅酵到了沸点。 终有一个名为沥山岛的坊市,岛上三大世家,连同商会分堂宣告覆灭。 海狼帮的海盗们堂而皇之征服周边七国,建立船坞,据点,进入到了争霸北海的阶段。 这已经不再是寻常海盗和商会之间的矛盾,而是新的豪强势力与旧豪强势力的矛盾。 大家也不是在靠着几条宝船,几班人马相互攻伐,而是以灵峰福地为根据地,各自经营,展,进行战争。 北霄岛频频传讯李柃,邀约聚议,也积极组织商会加盟势力之间的联防共保。 闭关了足足有一个甲子之久的李柃,终于宣告正式出关。 不过他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去北霄岛参加那劳什子的长老会,而是广邀弟子,党羽,盟友共赴九畹,磋商重组分舵,平定北海之大事。 第418章 奈苍生何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竖子安敢欺我!” 北霄岛,议事堂中,当马万宝得知李柃竟然在自家九畹岛上广邀群雄,想要重组分舵,平定北海的时候,气得面庞都扭曲了。 法力勃之间,罡气狂啸如风,诸物凌乱,洒落满地。 堂中众人瑟瑟抖,不敢多言。 这种时候,还是装聋作哑,扮演泥塑木雕为妙,没有人傻到跳出来触他的霉头。 “这些骑墙两望的家伙,竟然都留下些副手,麾下之流在我这里,自己却跑到九畹岛去!” 马万宝面色阴沉的环顾四周,赫然现,除自家万宝楼之外,金钱会,奇珍楼,珍宝阁,飞舟会等重要势力的代表一个不缺,但都是些副手,管事之流,真正的话事人都没有来。 尚长老,云笠等人也没有出现。 不用问,他们准是参加李柃所筹办的英雄会去了。 李柃直接联系那些关键人物,消息传出之前,竟然丝毫风声都没有传出。 更让马万宝难以接受的是,一些原本隶属于万宝楼的管事长老也明目张胆缺席。 换作以前,给他们换上副鲨鱼胆都不可能这么做,他这个领可不是吃素的。 “说到底,还是上次的失败太伤了!” 马万宝心中有一万个后悔,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轻举妄动的。 现在搞得,虽然没有和那个倒霉鬼齐珩一样差点横死,但也着实损失惨重。 “那帮没有脑子的东西,竟然当真以为我不行了…… 哼,聚在一起商议也没有用,我们走着瞧!” 马万宝骂骂咧咧的时候,九畹岛上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李柃闭关潜修六十年,几乎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如今才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当他现身在人前的时候,所有人俱皆起身,面露激动之色。 “李宗主,您可总算是出关了!” “您不知道,这些年间北海那叫一个乱呀,盗匪越剿越多,灵材越涨越贵!” “我等几个灵矿和作坊都快断炊了,弟子们都在盼着俸,客卿供奉也指望着资粮来修炼晋升……那是当真为难啊。” “眼下百物腾贵,以前那样一年个一两万符钱的能顶什么用?换成灵材实物又着实开销不起,这日子,简直都要没法过了,您快帮忙想想办法吧!” “现在北海修仙界就指望着李宗主您这般的人物站出来主持大局,还大家一个清平安乐了。” “是啊,李宗主不出,奈苍生何!” 大堂中,这帮北海地界中的豪强名宿们仿佛化身菜市场里的升斗小民,喋喋不休的述说着自己的苦楚,动情之处,禁不住绘声绘色,亦或满脸忧愁,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李柃面含微笑,耐心听着众人诉苦,直至穿过大堂,来到上的主位坐下,众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下脚步,各自归位。 李柃道:“大家稍安勿躁,今日召集大家来此,就是为了切实解决北海之地盗匪横行,营生凋敝诸事的,我相信,只要我等北海修仙界的同仁道友们齐心戮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我们。” 有人道:“李宗主所言极是,不过,应当如何做呢?” 李柃道:“先不谈如何做,我们要在此前结成联盟,然后公推一位盟主出来,方便号施令,统一行动,不知诸位以为如何呀?” 众人皆道:“李宗主所言甚是,依我等看,这盟主主位就非李宗主莫属了。” “过往斩鲨,全赖尊驾,若是有李宗主统领群雄的话,我等定当听命行事,不敢有违。” “说得对,这对抗海盗之事,还得有李宗主这般年富力壮的强者来牵头才行。” “我等都服李宗主,您可千万不要推辞。”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大家心中多少有数,意见很统一。 李柃也不玩什么三辞三让的把戏,面露微笑道:“既然大家盛情难却,李某也就只好当仁不让了。 还请诸位放心,只要我李某一日还在这北海,守护此间安宁,维护和平稳定,就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也请在座诸位道友共勉,同心协力守护北海!” “说得好!” “李宗主义薄云天,正道有福了。” “是啊是啊。” 众人兴高采烈,尽皆说道。 就这样,李柃明明没有提出任何办法,解决任何问题,但却得到了几乎所有来宾的一致拥护,公推为北海分舵征讨海盗的总盟主。 金钱会尚长老,总会掌宝使裴清光等强力人物也分别以亲自赶赴,或者派遣使者与会表示了鼎力支持。 只因各方苦海盗已久,迫切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一问题。 这就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 北海真的不能再乱下去了,乱越久,损失越大。 在这一点问题上,分舵和总会也是有共识的。 “英智,看到了吗,这就是古人养望之故智,正所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有的时候,并不见得需要你当真解决什么问题,只要让别人觉得你能解决那些问题就可以了。 这些年间北海一直乌烟瘴气,各方期盼尽快恢复,出现领牵头,是在所难免,但这领也分层次,群龙无之时,修士何尝又不是和那些求神拜佛的凡人一样,见到什么救命稻草都想抓住?” “可问题终究还是要着手解决的,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得挥作用。” “这个反而不难,难的是聚拢人心,他们迫切希望解决问题,这便是所谓的人心可用,你若想要成为合格的宗主,必须学会在正确的时候出现在正确的位置,还有就是充分利用众人之智,众人之力……” 聂英智坐在下,看着台上师尊一边侃侃而谈,诉说自己对付海盗,平定北海的方略,一边向自己谆谆教诲,密语传授统领群雄的经验,心中敬佩之余,也不由大为感慨。 他现在才算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拜神不如拜己。 自己的师尊养望多年,关键时刻站出来出来主持大局,将会拥有调动群雄的实力! 而当这些力量用之于实现愿望,那便是宛若神迹般的犁庭扫穴,解决问题。 他隐隐约约把握到了此间的奥妙。 李柃朗声道:“诸位,对付海盗其实不难,我拟将众结丹,筑基分成不同组别,分别针对大海上兴起的所谓海盗王进行剿杀,力求将责任落实到具体之人,对于胆敢上岸,据地展者,更将起重点打击。 与此同时,所有黑市与暗中勾结海盗者,亦杀无赦……” 根据这些年间征战的经验,海盗贼人们最为难缠的地方无非便是在于立足草莽,行踪难定,修士们各自都有自家基业要守,不可能长期追踪剿杀。 但这一点,恰恰是李柃重点关照之所在,他有梦境回天**和神魂出窍之术,完全可以凭着一己之力同时锁定多方海盗。 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就能以凡强者的力量对那些海盗起跨越数个大境界的无情打击。 这是李柃独有的优势,恐怕就连总会的那些商会元婴们都做不到。 这也算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了,单凭些许心计,或能掌控局面一时,但很快就会重蹈马万宝的覆辙,坐不稳这个盟主位置。 又道:“在此之后,迅恢复航路,平抑物价,重新建立起安宁稳定的商业秩序,无疑是重中之重。 散修们没有上进之途,各家的供奉客卿也缺乏经济来源,同样会走上打家劫舍的老路,我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的是,就连在座的各方势力,也会时不时的趁乱打劫一番,补贴家用。 这是比实际征战还要更难的部分。 如若想要真正解决北海修仙界的问题,一起走出纷乱的泥潭,各家也得配合着才行。 众人隐隐听出了李柃的暗示,一时间,也在各自思量,今后应该何去何从。 商定大事之后,这群商会的分舵高层们展现出了前所未见的雷厉风行,各自准备起来。 李柃则是暂时闭关,在道场之中设坛作法,闻香入梦。 半梦半醒间,此前就已经密切关注的那些海盗头目位置逐一显现,仿佛冥冥之中存在着俯瞰人间的眼睛,看见了他们的存在。 醒来之后,李柃略作沉吟,就在海图之上标记出多名头目的所在。 “原四当家剑痴聂寒锋,原五当家老财……都不能再留了,新崛起的四大妖王和百族霸王也要剿杀,海狼帮和罗经纬麾下倒是可以暂且留下,以作制衡……” 他心中默默思量,不经意间,便定下了那些人和势力各自的命运。 等到再次出关,群雄领已经在等着。 李柃这一回没有再客套,直接下令道:“诸位道友,我已根据线报和占卜之法确认了这些人行踪,按照此前既定的计划,各自剿杀吧。 再次确认一下,我亲自去对付异妖蜃气楼,萧长老对付铁钳大王,何道友,黄道友合力对付八爪大王,沈道友对付巨齿大王……” 这是根据各自实力对比精心安排的,力图拥有一定程度的碾压之势。 无论人数,实力,都能确保以强凌弱。 “先不求什么毕其功于一役,集中优势力量解决对手。 如若失败,致使出现漏网之鱼也不打紧,即刻返回,再度起第二轮剿杀,到时候我等腾出手来,会有更多的力量可用。” 众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各自应诺一番,便领了李柃标注的海图前去追杀了。 李柃自己也亲身前往,来到三万余里之外一个名为游火域的海域。 …… 此时,黑暗中,一个如同岛屿的庞大身影在海面上漂浮着,万千灯火点缀在岛上如同人间闹市的阁楼中,宛若城廓之中的夜市场景。 但是当有人接近此间之后,才会现,那些隐隐闪烁的光芒哪里是什么灯火,分明就是一团团灯笼大小的鬼火,远看像极了夜中宵市的地方,还有亭台楼阁,也只不过是些山石和枯枝。 一只巨大的蛤蜊甲壳缓慢在水面上漂浮着,这座岛屿只不过是其背上所驼的荒岛。 这蛤蜊便是蜃气楼,据传是蜃类死亡之后残魂成精,修成妖王之后所形成的妖鬼,其背上所负的荒城曾经是一座小渔村,因意识照映而显现楼台,城廓,树木等幻景,尤其与一些大型城市之中的夜间景象相似。 它漫无目的的漂浮着,仿佛幽灵船般游走在这片曾经多有人类国度生存,后来因天灾**而消失的水域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面上忽然升起千百鬼火,如同灯笼般飘了过来。 据传,游火之名就是因着这些鬼火般的存在而得来,这些都是万千年间死难水手和路上鬼灵所化的形体。 无数年来,大海上都有类似的妖魔精怪作祟,依照着生前残存的执念保持活动。 别处地方的海盗,可能是为生计与利益而打劫,而这一股,却是为怨念。 李柃选择亲自出手,并非毫无缘由,他可不是因为蜃气楼曾经侵犯过神香门,而是真正为了北海除此祸患的。 当这只庞大的蜃类还毫无所察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而降,巨掌瞬间摧平岛屿,大量泥土沙石翻飞,土丘夷平。 凄厉的鬼哭传了出来,如同人死之前用尽全身力气的哀嚎。 与此同时,阴风大作,如同飓风的龙卷裹挟着十万以计的亡魂鬼火凝成一体,在空中形成了长达百余丈的巨龙。 “是谁,竟敢惊扰本座……” 它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不对,抬头看去,但见一只高达千丈的巨人瞪大着三对宛若日月的双眼,背后八臂齐展,刀枪剑戟铺天盖地招呼过来。 轰隆隆隆…… 只一瞬间,这条亡魂形成的巨龙就遭到了空前的惨重打击,一团团鬼火熄灭,精怪魂飞魄散。 核心之处,宛若黑烟的蜃龙之魂也宛若流血般冒出了殷红的气雾,头颅处,一金一银两团尤其巨大的鬼火也明显的黯淡了下去。 噗嗤! 枪出如龙,巨大的武器带着千余年修为的巨力猛然将其主魂彻底贯穿。 第419章 犁庭扫穴   同为结丹,李柃新晋便拥有着足足四百余年的修为,而今甲子岁月过去,虽然主要都在巩固和稳定自身真丹道果,但经历道侣双修,灵泉宝珠,服食天材地宝等等加持,还是平添了六十年左右修为。   至此,他便拥有四百六十年上下修为,能够挥出比拟一千八百余年的威能了。   这蜃气楼乃是妖鬼成精,实力比起成雄或者血鲨王逊色了数筹,甚至就连血狮子的小半实力都没有达到,就是正常新晋结丹,千余年修为出头的样子。   相比之下,可以说是弱得可怜了。   李柃新晋结丹斗的是成雄那样的强者,成名一战,更是与血鲨王交手,说实话,还真没有尝试过这种碾压同阶的战斗,连自己都难免吃了一惊。   “这家伙,未免也太弱了吧!”   但吃惊归吃惊,他还是毫不留情的把这蜃气楼殴了一番,虐得体无完肤。   不多时,这尊甲子之内崛起的妖鬼之王便惨遭重创,残魂所化的火焰都仿佛无光了。   它用尽最后的力量,化为一股血光直冲李柃,如同利箭射入巨大的法相眉心。   这是在动自身制造幻象,将人精神拖入异度空间的天赋神通,尝试作最后一搏,如若成功,或许会有几分逆转乾坤的机会。   顿时之间,李柃的神魂一闪,仿佛被拖入一个精神灵体形成的空间中。   但李柃冷笑一声,就呈现出自己三头八臂相,少年天人当空浮现。   这蜃气楼若不作困兽之斗,一心逃跑,可能还有渺茫机会存活。   毕竟,要杀结丹远比筑基困难,就连李柃都未必敢打包票一定能够干掉对手。   然而它选择的是在精神世界硬杠,这就叫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啊……”   李柃根本没有动手,只是以元婴位格驱动精神力量横扫虚空,更加惨烈的凄厉鬼叫便响彻了意识之海的每一个角落。   阳神如火,光凭自身观想雷火天劫和赑风之劫的炽烈之意,就生生灭杀了这尊鬼王的残魂。   片刻之后,李柃意识退出脑海,只见空中有枚漆黑的珍珠坠落。   他伸手一摄,刚好将其接在手里。   ……   李柃这边进展顺利之时,其他各处地方也相继爆了战斗。   诸位海盗头目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快崛起,也是有运道的,但从来都没有一人夸张到罗经纬那般的地步,所以也完全不足以抵消绝对实力的差距,纷纷败亡授。   当中有小半妖王和原血鲨盗五当家老财拼尽全力逃匿,侥幸苟延残喘,但马上又再被李柃采集气机,梦到位置,然后带着一般精兵悍将杀了过去。   因果,气运,乃至于天机气运层面的完全压制,令得他们逃无可逃,只能选择困兽之斗。   但就算如此,也打不过李柃率领之下的群雄,只能相继被灭。   最终,除了老财足够狡诈和机警,及时借巴山君那边的渠道逃出北海,去往聚窟州避难之外,其他名单上的大小海盗之王都纷纷毙命。   以这些漂亮的歼灭战为开端,李柃又迅带着众盟友攻略海盗势力,劫船毁寨。   一时间,胆敢上岸的海盗势力都被群起而攻之,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再然后,是重点关照器道行会,丹道行会,飞舟会这些盟友,以及自家香市所重视的原材料出产之地。   这些或是仙山福地,或是海中岛国,都能提供大量的资源和财富。   李柃为此耗尽几乎所有此前的积蓄,甚至就连前段时日征战的战利品都压上,着力于恢复生产,供应产销。   当器道,丹道恢复正常运作,交通运输也得以畅通主时,这场修仙界中的金钱劫难其实就已经过去大半。   众海盗群龙无,并不是选择再战,而是纷纷洗白上岸,做起了正当买卖。   对此,李柃就应之以宽,不再像此前那样咄咄逼人,雷霆出击了。   他拉一派,打一派,充分利用自己在草莽之中安排的罗经纬党同伐异,开始打击起了黑市的势力。   但相比于此,他考虑更多的,还是北海这边的资粮丰富程度远远不足以和过往相提并论,硬是靠着香道顶上,以及征战死人才能保障供需的平衡。   此间有无数因果业力,仍然还在源源不断的制造着新的盗匪。   如若不能确实解决这一问题,就算把黑市全部扫光也没有用,反而会加剧豪强和草莽散修之间的矛盾,重新酿造灾劫。   这是一件残酷无比的事情,修仙界中没有粮食之患,但也同样养不起那么多修士。   灵根不全者,不得修仙!   直至此时,李柃方才深切领悟到了这句话的份量。   “前辈高人或许也曾遇到过同样的问题,给出的解决办法是法不轻传,但我以为,一味堵截众生上进之途绝非长久之计,还是要多多弘我香道,广传灵香,以资上进,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又一次的聚会之中,李柃提出了大力展旁门辅助道途的提议,尤其自家香道,更是重中之重。   此时他的威望已经大涨,因此哪怕知道这边净是私货,众人还是默然应许。   尚长老好奇问道:“不知广传灵香是谓何意?”   李柃道:“我宗将大力推行信灵香,飞气香,熏肌香为的三宝香,确实建立起闻香入道的途径,引领修士修炼上进。   为表传道诚意,当中灵香配方和调制之法都将尽数公布,《香典简本》的内容也将得到更进一步的扩充!”   众人闻言暗惊,香道,终于要出圈了么?   李柃解释道:“修仙界中各家大多奉行敝帚自珍的做法,保护自家秘密之余,也是试图控制修士数量,但我以为,堵不如疏,因为只要世间还存在着传功弘法的途径,那么随着岁月推移,必然会趋向于扩散。”   众人闻言,不由得默默赞同。   这世间,可不是只有你才能弘法传道,你守秘,你敝帚自珍,别人不守秘,不敝帚自珍,奈之若何?   所以,修仙界中修炼途径繁多,散修其实并不缺乏功法的,真正缺乏的是秘法,还有灵材与资源。   李柃的建议是,与其让需求集中于影响自家的地方,还不如分流引导,这是堵不如疏的道理。   接下来就是顺利者们瓜分成果的时刻了。   近些年来,因海盗猖獗而受难势力已经不少,死伤修士们的钱财地盘都空了出来,毫无疑问要归李柃统领之下的盟友势力所有。   其实北海匪患与各方豪强占据了太多资源不无关系,草莽散修要崛起,不可能不跟他们碰一碰。   灵峰福地就是铁杆庄稼,有些人欲求清静修炼而不得,有些人则产业多到数不清,如果单只这样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灵峰福地还能不断出产,不用太努力也能保个炼气筑基,甚至促成结丹的前程。   按照豪强们的说法,他们祖上是大能强者,基业也是正正当当所攒下,理应享有这一切。   后来者是几乎没有什么可能得到这些东西的,如果说普通的天材地宝是鸡蛋,那么这些灵峰福地就是会下蛋的老母鸡,没有人会傻到杀鸡取卵。   充其量,也是如同金钱会这般,主动放出一些必要的资粮扶持指定的后起之秀崛起。   如今积香宗所拥有的宗产九畹岛,还有在外的飞地小榄岛都是这般得来,但是弟子们分封出去的神香门,闻香教,焚香谷等势力,占据的都是没有灵脉宝珠出产的次等福地,其所拥有的灵材和宝矿逊色许多,远远不足以满足一个传统宗门的展所需。   修仙界中的地盘可不是随随便便占据一座荒岛,开垦一些田地就行的,尤其是北海修仙界地处大海,需要靠近航道,还有各方岛国的地方,才有作为宗门势力展的条件。   那些灵材宝矿,各类资源,乃至于工匠,人口,都要赖重于福地或者附庸的属国才能获得,所以宗门势力的选址绝不像普通散修闭关清修那样,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猫起来,躲上几十年就行。   在这些东西都被前人占据的条件下,唯有这般的动乱,才能促成重新分配。   李柃视之为比打击海盗还要更重要的任务,亲自设计并主持了这一场盛宴。   在他盘算中,自家得到灵峰福地和灵岛十四处,可以作为麾下门派和宗门别院的展场所,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但所有人都只看着李柃往自家捞好处,丝毫没有现,器道和丹道等以加工制作和炼制技艺为生的势力同样成为了这场盛宴的赢家。   在李柃的默许之下,这些重要盟友迅占据诸多海国,大力恢复生产,短短三五年间就初步重现了昔日盛景。   所不同的,是许多过往签署的驵侩契约,中间商渠道都被废止,奇珍楼,珍宝阁,万宝楼等纯粹的传统商贾成为了最大的输家。   当中奇珍楼和珍宝阁跟着胜利一方,还算是捞着了些许羹汤,万宝楼却在短短几年之内快衰落,损失资金和财富无数。   ……   北霄岛,楼阁中,马万宝面色阴沉的阅览着自家眼线从吉祥坊那边来的密函,眼中怒意愈炽盛。   “简直岂有此理!这李柃处处与我为难,分明就是在针对我!”   他恼火的把手中密函揉成一团,摔向地面,出啪的一声巨响。   王二喜端着羹汤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大为吃惊。   “老爷,先莫要怒,不如想想办法。”   马万宝控制住了自己,只是面色仍然阴晴不定:“涂原,韩峰那几个老家伙也不知被那李柃灌了什么**汤,居然一个个都背叛了本座!   还有奇珍楼,珍宝阁,也甘心于看着那个小子耀武扬威,不断从他们手中夺去原本占有的份额……”   王二喜欲言又止,心中却道,换成他他也愿意那么做。   李柃又不是没有给足好处,终归是同盟胜者,别人吃肉,自己也没有落下喝汤。   未来或许另有计较,但眼下百业凋敝,经济不兴,能够正常经营就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   也就是老爷这边因为抢夺胜利果实不利,补贴不了战争期间的损失,才会显得如此狼狈。   马万宝愤愤不平道:“那些旁门左道的修士当真是要翻天了,器道行会与丹道行会也选择了背叛,一个个宗门,名师都想撕毁契约,反客为主,那帮个叛徒也在添油加醋,竟然连九一分成都敢答应!”   他说的是渠道方的成规,许多中间商,驵侩之流都是从五五分成起签,待得对方做大或者成名之后改为六四或者七三,但很少会有过七成的分成。   “旁门兴起,商会已有极大的让步,古早的时候,曾经有过彼三我七的分成,甚至以商会之名进行豢养,只用支付那些器师和丹师些许劳工报酬,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还要在报酬之外给分成奖励,然后这些分成比例越来越大,乃至翻天,从五五分成起步!   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为何李柃他们能够那么快剿杀海盗,就是靠着沆瀣一气,干这些比海盗还要更狠的买卖,侵蚀我等立足之基!”   王二喜道:“可是老爷,总会那边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默许了这般的格局?”   马万宝道:“说到底,还是让那小子打赢了,他能得胜,自然拥有足够的话语之权。”   王二喜道:“那该怎么办?”   马万宝面色阴郁无比,也在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   是啊,面对李柃的步步紧逼,应该如何是好?   渐渐的,他眼中闪现一抹凶光,终于生出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解决李柃,逆转如今形势的念头。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实力不如李柃,就算是在剿杀海盗的竞争之中被比了下去,也只不过是一时运气不佳。   几乎也就是在这同时,浮云台上,面壁盘坐的李柃睁开眼睛,目光深邃。   “这几年我搅乱劫难,四处布局,终于要遭天道反噬了,自身之劫提前降至!” 第420章 五九天劫   “天道反噬?夫君的意思是,要遭劫了吗?”   慕青丝正在内间修炼,被李柃叫醒,告知此事,不由得大为担忧。   李柃道:“我对自己这些年间所做的事情非常清楚,也从来没有觉得征讨海贼,平定草莽就是功德。   恰恰相反,我之作为阻断了许多人的道途前程,瓜分灵峰福地,更将沾染无数因果,有此一劫是理所当然。”   慕青丝道:“说到底,还是为了香道打拼啊。”   李柃道:“我为香祖,背负着这个途径的因果,不得不入世争夺一番,但这次过后,无论能否顺利渡劫,都该激流勇退,抽身远离了,否则大道难成。”   慕青丝道:“这番劫难将会以何种形式降临?”   李柃道:“天机混沌,暂时还不得而知。”   慕青丝道:“若是能够提前有所感应就好了,不过古往今来,最常见的天劫仍是雷劫,不要像上次那样就好。”   李柃想到了自己筑基之时的遭遇,不由沉默,良久才道:“此间是钧天所属,老祖安排我在此创业,想来也有缘由,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凶险了。   而且,这一次我早有准备,未必不可趁机逆流而上,反而从中获得好处。”   他对妻子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就带着她离开浮云台,前往自己精心挑选的渡劫之地。   仍然还是在小榄岛中,那里拥有完备防御,但却又远离宗门基业和弟子门人,无论来的天灾还是**,终归都要在这般的地方,才能放开手脚施为。   就在李柃夫妇离开的时候,北霄岛中,马万宝也有所动作。   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其夫人田氏,一名中年面貌的女修。   她将一个铜盆装满清水,置放于身前供桌上,喃喃有声,施展法咒。   此为玄门通幽映影秘法,专门追踪气机,索敌寻踪。   本来这一法门也不是必然应验,像李柃这等高位格之人,根本无从卜算,但在其施法过后,盆中微澜荡起,似有神秘力量降临。   马万宝凑了过去,竟从清水的倒影之中看见了小榄岛的景象,由此也就得知,李柃已经离开家中,隐秘前往这处所在。   “他跑去那边作甚?”   马万宝略感疑惑,不由猜测起对方的意图。   “我感应到了劫气,可能是去应对灾劫!”田氏略作沉吟,作出了合理的猜测,“我观他此番插手北海事务过深,很有可能已经达到极限,快要渡劫了。”   马万宝闻言又惊又喜:“说得也是,他为自己道途崛起杀了不少修士,也夺了不少灵岛福地,再加上此前斩杀血鲨王的反噬,应是差不多了。”   之后他便通过万宝楼的情报网络搜罗消息,果然从吉祥坊处线人得知,李柃临走之前,把在外历练的池英庭召了回去,几名筑基真传和供奉长老也各自坐镇自家门派。   明面上的说法是防止海盗残部作祟,他从坊间了解到了一些内幕消息,有些胆大包天的盗匪将要联合起来,作困兽之斗。   然而马万宝却觉得这样的阵仗未免太过。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海盗残部胆敢攻岛,海盗下海是为了挣钱,不是为了找死的。   而且李柃自己甩手不管,和把防务交给弟子的表现也和如临大敌的做法自相矛盾。   这要是真的重视那些海盗残部,自己亲自坐镇,雷霆重击,不就解决了,何必交给实力和威望都逊色自己许多的弟子?   这要是不重视,又整个宗门都进入戒备,如临大敌。   他在临走之前给聂英智授权铺路,有人猜测可能是想要给其镀金,捞点儿战胜海盗的履历,但是马万宝知晓更深一层的缘由,也就恍然大悟。   李柃真的有可能是要遭到反噬,提前渡劫了。   劫数对于修士而言既是危险,也是机遇,能否通过劫数的考验,往往才是一名强者高手能否成为大能的关键。   平常修士上千年才能积攒下的因果业力,这人竟然在短短百余年间就达到,当真骇快人听闻。   马万宝并不知道李柃天赋异禀,位格奇高,本身就是在逆天而行,晋升筑基之时就曾经历过严苛无比的考验,这都已经是在第二次经历天劫了。   但光是表面所见,就已经足够惊人,马万宝这样的人都不得不写一个斗大的服字。   喜的却是自己这一番或许真有机会解决对方。   三灾八难,天人大劫,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普通修士光是应对那些都要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更何况还有自己暗中窥伺。   如若能够提前得知他的渡劫位置,然后在恰当的时机起突袭,必定事半功倍。   “可是那李柃好像拥有神圣而明的本领,三番五次找到那些海盗王的行踪,将其狙杀,这样的人物恐怕很难偷袭。”   房间中,马万宝的妾室王二喜忍不住提醒道。   马万宝和田氏闻言相视一笑,解释道:“这些手段的确厉害,但在渡劫之时无从依靠,甚至还不如蛮力来得有用。”   “不错,灾劫本身就是天地大道要杀他,又怎么会再有相助之理?”   “这便是所谓的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了,如若他是靠着眼线得知那些海盗王的行踪,都还有几分可能察觉到敌人异动,但若依靠卜卦推演或者其他沟通天道的手段,那必然不会有用。   我们此刻对其产生敌意,也可以算作是人劫的一部分,顺天应时,事半功倍。   为何此前夫人使用秘法,一直都毫无反应,如今却突然有了反应?这就是天赐良机呀。   就算如此,我们料敌从宽,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田氏问道:“夫君的意思是……”   马万宝阴恻恻的笑了起来,道:“近年数役,海盗侵占了诸多世家豪强灵峰福地,而在战后,李柃并未归还,反而率众将这些瓜分。   我恰好与此间受损的萧家,庸家,漠家,黄家几大家族有所联络,他们还知道浒山坊,青川坊,河胥市,开巢坊,东明岛……诸多势力之中,不满李柃和其所率同盟者大有人在,黑市之中,敢打敢拼之辈,不在少数,少说也能凑出一二十筑基死士,为我所用!   这些力量在平常或许没有什么用处,但在他渡劫重伤之际,那就是催命符!”   一些修士渡劫失败,不待人杀就自己死了,侥幸留得一口气在,也将根基大损,实力严重下降。   所以并不存在什么筑基修士无用的问题,平常之时,当然是去多少送多少,一个也别想跑,但关键时刻,或许靠着一二筑基,甚至炼气修士都能轻松得胜。   有这些人作为棋子来使用,他可以更加从容布局。   ……   小榄岛上,树木参天,生命蓬勃。   聚灵法阵把四面八方的气脉灵元都吸引过来,化为福泽,滋润大地,无论动物植物,还是太岁菌菇,黑魔僵之流,都有各自展机会。   若非考虑到此间曾经爆过的危机,以及奇异物种人面树的存在,倒也称得上是一个山清水秀的灵蕴之地了。   李柃来此之后,即刻利用大阵权柄接引自身,在没有惊动那些魔怪的情况下直接进入内谷处。   栽种在此间的人面树被惊动,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它并无真正灵智,感受到威胁,即刻依照本能伸出千百藤条,如同触手伸了过来。   李柃冷哼一声,三头八臂的虚影在身上浮现,无边巨力直接将其碾得爆炸。   啵啵几声,树上花冠被直接摘下,伤口血流如注。   可怜的人面树再次化为韭菜被采摘。   然后,整棵大树都被连根拔起,杂草般丢在旁边,燃烧起来。   “这玩意是曾经吸收过巨鲸血肉的改良种,且有甲子修为,还是先解决掉,免得渡劫时候干扰我。”   慕青丝赞同道:“如此也好,摘下来的花冠还可炼制三宝浮香丹,作为劫后虚弱的补品。”   李柃道:“我先在此间布置一番,你少来此间,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熟悉环境,掌握大阵,关键时刻,若有外敌侵扰,就靠你来帮我护法了。”   慕青丝知道护法的重要性,忙把阵图展开,仔细参阅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两块和慕青丝便在此间结庐而居,一面炼丹一面游山玩水,过起了隐士高人的山野生活。   若非李柃明显感受着,天地之间催杀机,宛若血腥和铜臭交叠的气味不断便浓,几乎都要以为能够这般长久安稳过活下去。   随着时日既过,他的三宝浮香丹还未炼成,就有一股莫名的危机之感袭来。   内谷中,茅屋下,盘腿而坐的李柃忽的睁开眼睛,露出些许凝重之色:“来了!”   他抬头看去,但见此间的天色不知何时黑了下来,乌云密布之中,宛若海中常见的暴风雨来袭。   但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到,这些乌云之中藏着其他的东西。   时空仿佛在这里生了扭曲,天道的力量径自从虚空显露出来,一团宛若眼瞳的奇异之物炽亮,仿佛穿透重重虚空凝望着他。   李柃涉入北海地界的争端,沾染无数金钱因果,也就和这方地界的修士们有了极大的利益冲突,这是何等的因果和业力?   虽然他也很机智的带着大家一起财,甚至借助丹道器道等天然同盟一起谋夺地位,但却终究还是积重难返。   平常人要花费数百至上千年才能累积起的因果业力,短短几年间,就攒满了,达到渡劫的条件了。   这就是成为盟主,显贵人前的代价。   虽然过往曾经渡过天劫,这百余年间,也曾对前辈高人渡劫之事有所耳闻,但面对这种修仙界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劫难降临,李柃仍然报以了最大的警惕。   他感觉自己汗毛倒竖,心情紧绷,整个精神状态一下就被牵引,连忙纵身飞起,来到早已选定的谷地附近一座高崖站定,运功加持起来。   因为需要利用此间的大阵来保护自己,他不能让雷劫破坏此岛的阵眼,所以渡劫的位置要精心挑选好。   “夫君!”   慕青丝的身影在十余里外出现,她此前到其他地方采摘生长在这边的灵材,看到乌云密布,连忙赶了回来,面上满怀担忧之色。   但意识到生了什么事之后,她又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   “不必担心,这次的天劫似乎比过往重数还要少,只是五九天劫的样子!”   李柃一边抬头张望,一边传音。   但见小榄岛上空早已昼夜颠倒,夜幕星河笼罩天穹,一团宛若星云的漩涡带着阵阵雷光缓慢转动,数重光圈凝聚于其中。   那笼罩天地,使得昼夜颠倒的乌云唤作劫云,只有处在天劫附近的人才能看到,而中心部位的漩涡叫做劫眼,既是因其外形酷似眼睛而得名,也是因为其蕴藏着此次天劫所具蕴的威能和力量,类似于阵道的阵眼。   久而久之,就有前辈高人总结出通过劫气和劫眼大小判断天劫等级的经验。   这些经验用处其实不大,因为天劫力量不定,乃是会随着渡劫者自身修为和实力不断变化的存在,管你什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只要修行不当,都有可能惹得天怒人怨,身化灰灰,故而也有前人留下神通不及业力的箴言。   不过,它仍然可以用来判断天劫的重数,好比说一重,三重,五重,七重,分别唤作一九,三九,五九,七九。   至高重数,是九九天劫,总共八十一道劫雷劈落,便是化神大能都有可能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李柃非常不幸,又非常侥幸的在炼气境界就曾遭遇过天劫,如今一看就知,自己所将面对的是五九天劫,五重光圈酝酿着五九四十五道天雷的力量,将要以连环雷霆的方式劈落下来。   更因此刻是结丹修为,劫雷威能也水涨船高,远非昔日遭遇所能比拟。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把全部法力都运转周身,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就在这时,紧张眺望的慕青丝忽的神色微动。   她心神与此间大阵相连,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侵入了岛屿。 第421章 天劫中的袭击   “何人擅闯此地?”   慕青丝看了看正在准备渡劫的夫君,退回内谷之中一处密室。   这里是整座岛屿的阵眼所在,借助四通八达的地脉感应到了侵入此间的气机。   大堂中,气雾翻涌,集中在莲花石雕之中的灵元汩汩直冒,在空中幻化出整个岛屿的模样,法阵所感应到的气机正以墨点的形式显现出来。   “从西边来吗?”   慕青丝略惊,正要有所应对,忽然现更多入侵者的踪迹出现。   他们的数量足足有十二个,很快便触动了事先安排在小榄岛中的防御禁制,然后以惊人的度突破进来。   ……   轰隆!   宛若轰雷的力量劈在前方道路上,火光炸开,瞬间就把拦路的十余具黑魔僵炸得粉身碎骨。   众人的注意却不在这些敌人身上,而是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空,那里正好有一道惊雷落下。   “太好了,我们还赶得及。”   一名白苍苍的老者眼中露出欣喜之意,回过头来,对众人说道:“雷劫凶险,我等趁机出手,必能斩杀他于此地,但若被卷了进去,此身也必死无疑,这等风险是无可避免的。”   众人道:“放心好了,萧老,若是怕死的话,我等就不会来到这里。”   “不错,我等家业和子孙后人都等着这次的舍命一搏,能以我等老朽之身和残余岁月换来转机的话,绝对是值了。”   这些人都是活了七八百年的老修士,若无突破机缘,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为了延寿续命不择手段,哪怕多活一刻,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要么就是彻底放下,只为子孙后人和基业传承而努力。   能够来到这里,欲求舍命一博的,毫无疑问都是后者。   “那好,我这便动用秘法送你们进去,不过那李柃布置在此的手段神秘莫测,千万小心。”   说话之间,那名老者的眼耳口鼻便流出了鲜血,一股空前强大的法力在其身上涌现。   灵符出现,熊熊燃烧中,虚空扭曲,黑影飞快拉长。   “走!”   其他人的身影被虚影包裹进去,转眼间,瞬移数十里。   这是中品法宝的挪移手段,由筑基修士施展出来,代价并不小,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关心那个萧老的状况,因为一下越过重重关隘,进入到内谷,迎面而来的是如同铜墙铁壁的界壁。   眼看着众人就要撞在上面,摔得粉身碎骨,有人站了出来,全力拍出一掌。   借着这一掌的浩瀚威能,虚空震荡,终于得以卸去力量,暂且缓释。   众人各自停住,从包裹自己的虚影之中跳了出来,只剩下出掌那人不及脱出,转眼就被卷了进去,彻底陷进护山大阵所拥有的虚空鸿沟中。   “是你们?”慕青丝通过法阵看到了这一幕,讶然说道。   众人也听到了慕青丝的声音,但却没有理会,径直往数里之外,李柃渡劫的方向冲去。   “别想过去!”箭光袭来,冰雪凝结而成的矢锋蕴含着可怕威能在空中炸开。   与此同时,天空中也有一棵巨大的龙木树昂然而立,陡而烟结七龙,长达数十丈的身躯飞翔起来。   十人去势被阻,很快分头行动,与这些香烟凝成的龙形大战。   慕青丝惊怒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庸老,漠老,黄老,还有商会的各位前辈,何以来此阻我夫君渡劫?”   众人冷笑:“慕夫人,你该知道,我们祖宗基业虽然失守,但是主权仍在,李宗主能作出趁人之危之举,带着那般器修,丹修将其瓜分,我等又为何不可趁人之危?”   “天助我等,终究还是叫他遭了劫,否则就算我等筹划再周密细致,也断然不可能如此轻松杀上此间,哈哈哈哈!”   “我等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的就是诛除此獠,还北海地界一个朗朗乾坤!”   李柃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青丝,不必和这帮老朽无能之辈多废话,他们想要找死的话,我成全他们就是!”   众人讶然转头看去,只见劫云之下,轰雷掣电,如同长矛的电光闪击下来。   然而李柃运足法力,凝聚罡元裹覆于周身,竟然硬生生的撑住,将其抵挡下来。   这些人曾经都是北霄岛商会组织的头目,共事多年,早已熟悉,甚至还曾一度与李柃的香市有所合作。   但正所谓,世事无常,在李柃入局这场北海匪乱,借着战争之机把一些灵峰福地和商业利益划到自己与盟友名下之后,还是无可避免的走向了对立。   只因李柃所居的立场,秉持的理念都要结交器修,丹修,联合工匠,旁门,排斥他们这些传统商贾和失势豪强。   不过就算如此,筑基和结丹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他们也没有什么把握正面应对。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俱皆惊愕,神色为之动容。   “此人修为当真高深!”   “不愧是曾经斩杀血鲨王的强者,换作我等应劫,断无如此从容不迫之理!”   轰隆!   天空中,又一道雷霆劈落,李柃罡元震动,护盾涣散。   就在这时,李柃忽的也动了。   他本体端坐原地,丝毫没有离开劫眼锁定的中心,元婴法相却身化千丈巨人瞬间出窍连斩,刀枪剑戟分别取向不同敌人。   当头好几名筑基老者连反应都来不及,身躯便如同水球炸开,血肉如同烟尘弥漫,当空飞洒。   电光火石之间,没有遭受攻击的数人连忙急退,反应过来,俱皆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暗叫糟糕。   原来他们来此之前明明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不能趁机杀死李柃,也要扰乱他渡劫,使之失败重伤,不治而亡。   但是来此之后,面对李柃的凶悍反扑,才知平日太平清静,养尊处优惯了,一时想要逆转过来绝非易事。   生死之间的本能,依旧还是先退却,保全自己再说。   那些结伴而来的同伙,算是都白死了。   “我去也!”   一名老者突然大喊,硬着头皮冲向天空,赫然是劫眼所在的方向。   李柃冷漠看着他,没有丝毫动作,仿佛放弃了阻止一般。   可那人忽的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焦臭味,恍惚之中,自身皮肉,筋骨,五脏六腑仿佛同时燃烧起来。   这似极了天劫之中的阴火之劫,瞬间烧穿四肢百骸,把白骨都化作焦炭。   强烈的烧骨恶臭熏得人神秘迷倒,眩晕之中,依稀听见几声惊呼:“黄道友……”   可是这时候,这名黄姓老者已然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他感觉自己身躯正在下坠,不断的下坠。   也不知道过了刹那,还是万千年之久,终于扑通一声,摔落在地,栽了个粉身碎骨。   这黄姓老者并不知道,在外人的视角之中,他是无缘无故身上冒烟,强烈的烧骨恶臭从中出,皮肤和血肉飞快焦黑,进而整个人都如同焦炭,向下追去。   这一摔,当场就是八瓣,死得不能再死。   这正是李柃曾经用于斩杀血鲨王的烧骨咒法,几经改良,可缓可急,拥有了更多随心掌控的变化。   在李柃全力催动之下,天地元气化为烧骨恶臭,连筑基修士的神魂与法力都能侵染,闻之而毙命。   这已然越一般的神通变化,堪称香道杀招了。   以凌厉手段干掉这一人之后,李柃法力运转,就想要再下杀手。   这些人胆敢在他渡劫之时前来干扰,摆明了就是死敌,这种时候是万万不可再有任何心慈手软的,此前一口气弄死四人,如今再杀一个,还剩下五个之多。   但就在这时,忽的一股寒意陡然升起,头顶似乎连毛都竖立起来。   “可恶,第二轮天劫这么快就来了!”   原来是此前已有数道天雷击落,总共九道之后,进入到了第二阶段。   天上酝酿的雷霆明显比此前更强许多,如若说此前他还能从容不迫加以应对的话,此刻却也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不敢有所大意了。   和这些筑基修士相比,还是劫雷的威胁更大,他连忙返魂归窍,法相立刻消失无踪。   “竟然放弃了?”   剩下的五名筑基老者原本都做好了被瞬间杀死的准备,一时间脑子空白,思维混乱,但见这一幕,忽然又福至心灵,明白过来。   “哈哈哈哈,果真是天助我等!”   数道剑光,元宝,连同着玄煞轰向李柃。   李柃动也不动,闷声不吭硬接下来。   在此一瞬,天雷也刚好击落,竟然洞穿护罡,身影染成炽白,绽放出无穷光芒。   慕青丝的玄阴剑煞袭来,如同黑芒没入其中一名敌人心口。   她本非杀伐果断之辈,但知这些人对自己夫君有着莫大的威胁,终于还是狠辣起来。   “别管她,杀李柃!”   那人心口被洞穿,惨遭重创,可依然还是拼着命往李柃身边冲了过去,试图用自己的生命使得这场天劫产生异变,以给李柃造成更大的麻烦。   慕青丝在远处连射数箭,将其冻毙于半途,烟龙也带着赤炎缠住剩下四人,好不容易才稳住局面。   那四人一时半会无法再继续往前,只好先祭出各自法宝与神通,一边游走一边寻找机会。   近百息后,第二阶段的九道天雷终于过去,李柃还是毫无损。   可是,他神色凝重,抬头望天,丝毫没有轻松之意,反而变得愈严肃起来。   被烟龙和慕青丝所阻的四人却是露出惊喜之意。   “果然不愧是天劫,又变强了!”   光是从劫云之中散溢出来的气息就已经足以令人心颤胆寒了,明显可以感受到,这第三阶段的三九天劫,威能堪足为此前四倍!   果然如同古籍记载,每增加一轮的重数,都是翻番的增长,如若作恶多端,亦或干扰了天命的运行,重劫之下,必无完体。   传说之中的九九天劫,更是拥有着法则层面的天劫之力,连法身道体与元神之躯都无法幸免!   “这般的威能,几乎每一击都要堪比血鲨王的全力出手了,这才只是第三轮的三重天劫啊!”   李柃心中暗叹一声,却也知道,此前的一些准备不能再省了,否则必有性命之忧。   当下,数件花费重金购置的法宝祭了出来。   这些法宝当中,有葫芦,有元宝,有龟甲,有贝壳,尽皆都是充满灵蕴,品阶达到九至十甲不等的顶尖法宝。   以李柃这个层次的财富和势力,专门准备它们都花费了接近十亿,乃是多年之间煞费苦心收罗而来,平常珍而重之,宝贝得紧,专门用在挡灾保命的场合。   他以香火熏洗之法将其充分祭炼,几乎每一件都精心供养过,但此刻,每遇一道轰雷,就毫不犹豫祭出,挡在自己身前。   这些品级与位阶丝毫不弱的法宝几乎转瞬就碎,在恐怖的雷光之中化为残骸甚至灰烬。   甚至就连最后,李柃祭出了一枚自己花费重金收罗而来的黑色木梭,据传乃是中品层次的千年重宝,依旧还是应声而碎,没有比此前那些下品法宝好上多少。   它们根本无法完全抵挡这种恐怖天雷的威能,一件件的,沦为消耗品用尽。   至此,李柃所能驾驭的法宝当中,几乎再无防御之用了,甚至就算耗费这些,仍然不可避免的让数道雷光劈在自己身上,血肉如遭火灼。   “他受伤了!绝对受伤了!”   几名筑基老者兴奋莫名,丝毫不顾自身也伤痕累累。   “下一击,绝对要他性命!”   天劫不等人,片刻功夫,第四重天劫成型,更加恐怖的威势显露出来,果然已经拥有着致命的威胁。   然而就在这时,李柃周身云雾缭绕,一股难以言述的奇异幽香袅袅而升,在头顶结成宛若云朵的华盖。   定睛看去,原来是他不知何时在周围布撒了大量的香饼与土炉,结成阵势,天地元气也在此香的催运之下化为妙香。   这些香魄凝注的云雾似有奇异之用,凝结了李柃自身人香体味,金钱铜臭与因果业力,雷光如同磁铁吸引,落在上面,当场激得云雾震荡,华盖之下的李柃自身却岿然不动,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第422章 绝尘香终现 “现在也不知进行得如何了。” “呵,劫气之下,万色皆迷,推演卜算无用,岛上也有大阵封闭,消息难以传递……不过我们原本就不需要知晓里面情况,按部就班行事便是。” 此刻,小榄岛外的海域中,一艘四十余丈长的宝船停在水面上,上面并没有任何商会势力或者海盗的标志,唯见马万宝率着自己妾室王二喜,几名旧豪强的筑基族老,以及万宝楼中本身豢养的客卿供奉之流在甲板上分席而坐,如同郊游般饮酒赏舞。 只不过,他们此刻谈论的却是和岛内状况息息相关之事,淡定自若的表象之下,掩藏的是涌动的暗流。 马万宝手中搓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金元宝,面上露出微笑,如同智珠在握,鼓励着众人。 “以眼下情形看来,他所经历的是诸劫之中的雷劫。 这类天劫通常千年一降,专劈异类化形和存活太久的老物,唯见性明心,清静无为方可躲过。 有前辈高人总结出远离尘世的躲避之法,试图以保持然来避免人间纠纷,称作出家,而我等身处人间,在这滚滚红尘之中爬摸滚打则是入世。 但无论出家还是入世,时间到时,终究还是在劫难逃,只是我等平素都要注意不沾因果,不惹业力,这李柃为了自己道途前程和宗门基业,竟然选择主动入局,如今的处境便是他自己胡乱折腾所招致,当真是报应不爽。” 有人沉声道:“既如此,他断不可能毫无损。” “也许,单只靠着萧老和庸老他们都已经足够解决。” 说话之间,众人渐渐停了下来。 在场除那些仆役和舞女之外,几乎都是筑基以上的修士,知时识地的神通告诉他们,计划之中的登岛时间到了。 “该轮到我们了,诸位,走吧!” 片刻之间,数道遁光飞起,甲板上空了一大片。 …… “又来一帮,你们都疯了不成?” 小榄岛上,慕青丝身前剑丸浮游,惊怒呵斥道。 新出现的几名豪强筑基冷笑道:“慕夫人,并非我等疯了,而是尊夫李宗主疯了。 他好端端的,非要动我们灵峰福地,这不是逼迫我们舍命相搏吗?” 慕青丝冷哼一声,道:“此事能成,器修,丹修,符师甚至阵师之流都功不可没,我们已经形成牢不可破的联盟,单凭你们几个来此刺杀,就想否掉此前战争结果?” 一名老者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此战若能成功,我们自有办法逆转乾坤。” 几人说话之间,看向拦在面前的慕青丝眼神愈不善。 不过相比慕青丝,他们更加在意的还是周遭的情况。 此前进来的庸老他们显然已经失败,出现在内谷之中的,赫然是几株巨大的人面树,一个个长出花苞,显露出堪比筑基修士的气息。 共有三人半截身躯仍在,诡异的镶嵌于其上,下半截却似与木质融合在了一起。 那是生长在此间的怪物正在尝试将其吞噬,进行着最后的抹杀。 再看向李柃渡劫的方向,大量香饼散着袅袅的余烟,香气寂然,向外扩散。 在这股气味的熏染之下,众人心神安宁,尽皆都有种如同沐浴在温暖晨曦之下的舒心之感,可是这种感觉并没有让他们安心,反而生出了几分惊疑不定。 “他好像受伤不重。” 李柃从始至终都闭眼盘坐在那里,似乎在集中精神对抗着什么。 众人知晓,天劫之中蕴含着可怕的威能,哪怕一丝雷霆进入道体,都有可能对血肉和元神造成严重的损伤,换成谁来都难以放松。 可是李柃身上气机仍然饱满,并不像是山穷水尽的样子。 “不管那么多了,最后一重天劫马上要来,全力出手吧!” 众人相互传音,给彼此打着气。 跨越一个大境界,向结丹强者出手还是有不小压力的,但如今已经别无选择。 他们这些旧豪强,是绝对不愿让香道,器道和丹道这些掌握生产技艺的旁门势力获得福地,借机翻身的。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清寒,翯老,你们试着把他道侣擒下,或能扰其心智。” “我们试试看救人和攻击他……” 当下分开,立刻行动起来。 慕青丝看穿了他们意图,即刻纵身飞遁,落向山崖,借助大阵加持与之缠斗起来。 她不时祭出玄阴剑丸袭扰对方,间或以香形术虚实变化,躲避攻击,尽可能拖住敌人。 但还是有几人被漏了过去,解救下被困在人面树中尚未彻底炼化的同伴,也有人朝李柃飞了过去。 上空,劫云形成的黑色漩涡缓缓转动,旁人肉眼和神识都无法察见的所在,天穹如同裂开一个窗口,露出了难以言述的深邃。 那是真正的混沌,蕴含着此世大道根源,一切物质与资讯的所在。 冥冥之中,大量陌生的知识涌了下来,令人深深痴迷。 李柃的心神仿佛为之牵引,陷入梦境回天一般的浑蒙状态。 他正贪婪吸收着其中与个人道途相关的部分,尝试完善自身道果。 天劫既是危险,也是机遇,借此场合,他能直面天地,参悟大道。 过往尚未筑基,还没有太多的感触,而今知晓越多,越能从中受益。 李柃忽然意识到,除却天赋异禀之外,大多数人晋升元婴所需的法则之力恐怕都是从中得来。 里面蕴藏着结丹之后晋升突破的机缘! 就在李柃痴迷之际,一抹雷光在其中绽放,陡而化作巨大的电矛,直刺下来。 五九天劫的最终阶段,开始了! …… “该轮到我们了,眼下劫气正旺,应是展至最终阶段了,无论他们取得什么战果,正好查缺补漏,一锤定音!” 宝船上,包括王二喜在内的几人站了起来,飞离甲板。 现场只剩下马万宝没有动,他是众人当中实力最强者,也是牵线的领头人,仍然还在估算着,估算连续干扰之下,能够对李柃造成的影响。 说实话,他并不是太愿意和李柃正面交锋,毕竟是曾经斩杀血鲨王的强者,作困兽之斗的话,能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威胁。 但眼下趁着对方渡劫出手,恐怕就是唯一机会了,因为李柃并非孤家寡人,他所聚拢的势力也不弱。 只是修士渡劫这一情况特殊,李柃所能无限信任的只有道侣和子弟,才让那些盟友出局。 等他渡劫出来,一声令下,立马就有数十上百高手为其所用,甚至结丹长老,总会高层也将持续施压。 到时候,总会为了安稳秩序,必然要求大家顾全大局,保持现状,想要再动手就难了。 终于,他也站了起来,向前跨出一步。 空中如有涟漪闪过,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 …… “又来一批,以前得罪过的人全部都冒出来了吗?” 慕青丝吃力抵挡着两名筑基老者的攻击,忽然见到,王二喜的身影凭空出现,径直朝李柃扑了过去。 她心中一沉,立刻祭出暗藏许久的法宝水月镜。 虚空扭曲,王二喜还没有意识到生什么事就被笼罩进去。 借此机会,她迅身化轻烟,如同一抹香气飘荡至下方阵眼处,把自己藏起来。 慕青丝手里虽然拥有老祖所赐的仙箓,可以防身保命,但却仍然不敢轻易动用。 因为这东西召唤的是天云宗的神将,至今都还没有搞清楚究竟是何人布局,会不会引来以前那样的连环劫难。 故此,只能借助大阵隐藏自己,继续和结丹修士周旋。 王二喜很快就从虚空之中脱出,也不管出手偷袭自己的人,手中银环砸向李柃。 砰的一声,头破血流。 刚刚被天雷轰击的李柃身躯麻痹,根本无法防备。 慕青丝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几乎把银牙咬碎,清美的面庞上满含煞气,眼眸也如有火焰喷出。 “死妖人,你死定了!” 轰隆! 还未等李柃获得喘息之机,第四道天雷轰落。 这已经是五九天劫的最终阶段,王二喜只是靠近渡劫之地,被雷光照映,都感觉自己神魂战栗,全身僵硬,仿佛整个人都被定身在原地。 他所祭出的银环法宝,更是来不及收回就当场跌落,里面所凝注的法力当场被驱散。 然而王二喜见状不惊反喜,因为如此恐怖的威能轰击在李柃的身上,必然加重其伤势,甚至将其直接轰杀。 “死了吗?” 他兴奋望去,却见李柃闷哼一声,带着伤势生生承下了下来。 “嘁,真能撑!” 他却不知,李柃所承受的轰击虽然声势浩大,但却仍被清心降真香削损不少,这东西毕竟拥有着宛若功德金云的避劫消灾之效,无形之中,减少了部分威能。 天劫从来都是用躲避躲过去的,再不然,就是避劫消灾,将其削弱! 李柃虽然为王二喜所伤,但却运用了正确的渡劫方法,因此只是看着头破血流,实际上问题不大。 真正的威胁,始终还是天劫本身。 盘算着五九天劫的最后一轮,几乎是一道更比一道强。 现在还只是第四道,他也开始感觉神魂战栗,骨肉酥麻,摆明了清心降真香效果快要用尽,再也无法有效防范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此香能够消除的只有金钱因果本身,但是他的劫业来源于诸多繁杂因素,单只凭借削损这一方面已然无济于事。 若无新香削弱其他层面的前因,自己迟早要承受不住的。 果然,接下来又是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天雷轰落,王二喜远远抛出数件法宝攻击李柃,几乎尚未近身,就被无形的雷罡震得粉碎。 在李柃身边,有个无差别攻击的力场轰杀一切,甚至令得他的攻击都无效了。 李柃身上也开始皮开肉绽,几乎再难支撑。 “夫君……” 慕青丝见状,心如刀割,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连敌人都无法再靠近了,她也同样只能等着,就盼李柃自己能挺过这一关。 轰隆! 第八道天雷落下,李柃身躯猛颤一下,口耳眼鼻俱皆流血,当场重创。 “他快撑不住了,最后一击,也将会是最强的一击!” 王二喜喜道。 “夫君……” 慕青丝目光盈盈,紧紧捂住了心口。 天空中,雷霆隐然变色,炽白之中,染上了如同鲜血的殷红。 似乎回光返照,劫云都跟着被染红,天空之中照映出火烧云般的璀璨辉煌。 当中的威势陡然提升了数倍之巨,竟是彻底过了此前四十四道天雷所处的层次,达到连元婴修士都难以承受的地步! 几乎所有人一看就明白,绝对不可与之力敌,硬抗的话,身死道消都只是等闲,怕是得当场灰灰。 这就是天劫的恐怖之处,它的威能几乎是没有上限的! “终究还是要靠它了!” 在这至关重要的一刻,李柃也知道不能再有所保留了,当下默运法诀,法域张开,万千异香纷呈,如同仙境般的积香法域张了开来。 王二喜等人剧震:“这是什么?” 伴随着这股力量的扩散,天地四方,宇宙上下,无远弗届。 所有目光触及,神识感知,意念锁定李柃之人,同一时间心传香念,尽皆感受到了宛若空谷幽兰的异香。 王二喜,各势力族老面露惊疑,似乎心智都为其所夺。 同一时间,远方的螺蛳道场中,妱夫人似有所感,转头向小榄岛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她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味正在飞快消寂,取而代之的,是万味皆消,真水无香般的自然纯净。 诸果之因不复存在,诸因之果亦随之消散。 在这一瞬间,李柃凭借着多年积累和渡劫之时的直面大道,将自身香道造诣彻底推进至第五重的极致。 空明圆融,无尘无垢…… 绝尘香,终于得闻! 马万宝身影凭空而现,刚好赶至现场。 只见方圆百里法域张罗,异香渐渐消隐,趋于寂然,但却又不是真正的无色无味,而是一种更为深邃,更加妙不可言的无垢境界。 若要强名之,似乎只有一个字能够形容,那就是……空! 头顶劫云转势停滞,似乎失去目标一般,逐渐开始消散。 第423章 无因无相 “竟然消失了!” “方才明明还有最后一道天雷酝酿,威能堪足抹杀任何结丹修士,为何突然消失了?” “这不可能,没有道理呀。” “明明还有最后一击,怎么能不算数了?” 马万宝和他带来的诸人俱皆震惊,面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李柃却是早有预料,确认了自己新炼成的这一绝尘香的妙用。 它可以抹除自身因果业力,蒙蔽天道感知! 此间既无渡劫者,天道有何缘由继续对着空气乱劈? “常人感知,靠的是眼耳口鼻,声色味触,天道感知,靠的却是因果呀! 郝道人当年就已现,绝尘香能够消除自身因果,蒙蔽天机。 不过也幸得我自己坚持经历了四十四道天雷,依靠各种办法渡过前面诸劫,才能在最后关头使出此香,消除最大威胁。 现如今,绝尘香已经不纯了,这是一种使用出来就要变质,根本无法长久保存之物!” 李柃感知灵敏,很快便现自己身上那种空空如也的状态不复存在。 自己身上那种空谷幽兰般的淡雅香气浮现出来,通过积香法域和心传香念的方式扩散,如同阳光普照四方。 瞬间的强烈对比,令得李柃自己都被熏了一下,有种被强烈恶臭呛到的感觉。 但转眼功夫,又是香气。 “原来真水无香是真的,相比绝尘香,我身上本色之香仍有杂质,简直就像恶臭,倘若天道有灵,必厌弃之,就起不到避劫消灾的效果了。” 李柃心念闪过,自己的嗅觉能力好像又提升了,身上人香也明显变淡了几分。 “你到底用了什么法门,竟然能躲过最后一击。”马万宝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最后一道劫雷消失的事实,震惊无比道。 他隐隐猜测那是一种全新香品,长久的习惯令得他飞快判断此物价值,得出惊人结论。 这种东西,拥有着上品灵材的价值,绝对可以使得任何前辈高人都趋之若鹜! 就在这时,数道飞剑破空的声音惊醒了他。 原来是其他人没有想那么多,迫不及待出手了。 他们见李柃虽然躲过灰灰下场,但却仍然伤势惨重,实力十不存一,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理念,齐齐起攻击。 空中光芒一闪,此间的护山大阵动,凝成厚重的罡墙将其隔开。 嗖! 震颤之中,王二喜玉钗如剑,刺在李柃肩头上。 李柃闷哼一声,飞快向后退去。 下方的山谷中,虚影闪过,慕青丝及时动大阵,将其接引至自己所处的阵眼密室。 “被他逃进去了!”几人看到,有些气急败坏,不由得质问马万宝,“马长老,你方才为何不出手?” 马万宝无言以对,因为自己竟然走神了。 原因是看出了那物的价值,为其所拥有的巨大潜力所震惊。 倘若万宝楼能够得到此物的经营之权,甚至从其手中得到炼制秘方,那该多好呀。 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不可能。 马万宝迅恢复了杀伐果决,对众人道:“无妨,他逃不了。” 一句话,就令得众人重拾信心。 是呀,躲起来又有什么用? 普通伤势还可以靠着各种天材地宝和特殊法门快恢复,短时间内不损战力,雷劫之伤,不花一段时间闭关潜修,能讨得了好? 眼下是李柃此生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刻之一,还有机会! 众人很快就重振旗鼓,齐齐朝地面轰去。 马万宝伸手一抛,掌中那枚拳头大小的金元宝忽的飞起,迎风见涨之间,变作十余丈大小。 “钱如山,着!” 轰隆! 这一击,真个流星降世,天崩地裂。 内谷之中的平地当场被砸出个巨大深坑,埋藏在深处的灵渠密室纷纷坍塌,甚至就连李柃和慕青丝的藏身之地也受到挤压,当场崩落了小半。 李柃闷哼一声,把玉钗拔出,道:“他们在强攻,这大阵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那该怎么办?”慕青丝在一个香炉法器中点燃茶芜香,不禁问道。 李柃道:“我现在伤重难战,普通筑基都有可能对我造成威胁,不宜正面交锋,还是运用此前准备好的材料炼制空明无垢之香,把自己隐藏起来为妙!” 慕青丝讶然道:“空明无垢之香?” 李柃道:“这是一种类别,并非具体之物,严格算来,积香法域所散的本色香,消除金钱因果所用的清心降真香,还有方才所用的绝尘香都在其范畴之内。 但是此物岂止可以用来蒙蔽天机?对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数十年潜心钻研,早就推导出一种远比香形术更加奥妙的希夷妙法,或能以香为引,施展出来。” 慕青丝和李柃朝夕相处,对此也略有所知:“希夷妙法?视之不见曰希,听之不闻曰夷,那种能够使人不觉自身,隐匿形迹的神通?” “不错,相应香品,我称之为无相香,分作三品,下品者如下品灵材,只是比普通隐身术略强,能抹除自身影像与声音,消除气味诸物;中品以上,能欺瞒结丹,效力通神;而上品,属于因果法则之物,闻之能使人忘却!” “忘却?”慕青丝讶然。 不过她也知道李柃拥有惜生消杀,无能胜,意和香诸物,都拥有改变人心意志的效果,再来一种能够叫人遗忘自身存在的香品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种无相香的炼制难度高达化香第五重,乃是圆满大成方能做到。 它似乎需要以绝尘香为引,结合心传香念的法门照映人心,才能在因果层面抹除自身存在,欺骗生灵。 人的知觉可比天道弱多了,乃是依靠六感,记忆,乃至于想象才能做到。 假若房间里面存在着一头看不见,摸不着,不会对物质世界造成任何影响的大象,那么,这头大象究竟是存在,还是不存在? 李柃已经弄清楚它们之间的差异和各自特质,当下从随身小洞天里取出过往下汙渊所得的石晶,真水,开始调配起来。 “同类香品,灵材皆为五行灵蕴之中所提取,和以神意以转化,纯度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以上是为绝尘香,百分之九十九即为无相香,百分之九十以上则为意和香。 同为无相香,上中下各品纯度差异也只在毫厘之间,但就是这一点毫厘之间的微小波动,造就十倍百倍的难度之差,也造就截然不同的秉性和效用……” 李柃至今已经领悟,炼制空明无垢之香,除一些必要的药引之外,其他材料其实非常容易寻得,拥有着极高的可替代性。 但有一点,对炼制环境和炼制之人的操作水准要求非常之高,炼制过程但凡涉入丝毫杂物都将失败。 即便自己拥有闻香天赋,能够在微观层面搬动香魄,组合成为新的香品,也得时时刻刻以自身的法域隔绝内外,在常人看不见的异界虚空才能调配。 慕青丝修为未达结丹,无法感知其中奥妙,只能看到李柃周身法域张开,似有光影在其中扭曲变化,凝成一团宛若荧光的微芒,但却不见丝毫具体。 就连目光,也有可能对这种层次的香品品质造成破坏,幸得李柃的法域能够隔绝这种影响,其纯度要求也远远低于此前的绝尘香,因此些许污染无妨。 就这样,李柃凭着天赋的异禀和出色的经验,技艺将其完成。 此香呈现出如同月色的银白微芒,散溢于空气,肉眼难见,本身又无色无味,叫人难以捉摸。 一时间,慕青丝都不甚确认此物是否真的存在,若非清楚李柃不是会在这种时刻乱开玩笑之人,她都要以为李柃随便抓着一把空气来糊弄自己,明明没有炼成香品还强说这里有香品了。 “这是修为境界达到一定程度的有道真人才能见到的奇异之物,你见不到,是因未成真修……” 李柃见慕青丝目光讶然,简单解释了一番,却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成品。 只见此间光华闪烁,香魄似乎在生着改变。 “果然如此,就连目光和神念感应都算作污染,普通制香师充其量只能完成下品之物,结丹之后,或能利用自身小洞天营造环境,制作中品,但是上品之物,非得拥有元婴修为和闻香天赋不可做到。 除此之外,这种香品的保存也极其麻烦,一旦脱离我的积香法域,就会开始变质,与外界交互越多就蜕变得越快。” 李柃目光落到了自己从汙渊之中获得的纯水和石晶之中。 或许,以后可以再下汙渊一趟,弄个石瓶之类的事物装上纯水来保存它们。 从理论上来说,绝尘香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贮藏。 李柃暂无多余石晶可制瓶罐,索性取了个普通玉瓶将小半无形香品装入。 这种方法顶用个三五月应该不成问题,再加上李柃自身拥有积香法域,掌控香魄等等能力,必要之时还能再行提炼,实际上并不是太担心这种问题。 “好了,上品无相香已成,我们来看看效果吧!” 李柃很快收拾东西,站了起来,以神念把装瓶之外的大半光芒分成两份,如同流水倾倒。 霎时间,两人身上人香尽消,身影也似变作了半透明状。 慕青丝讶然看着身前的夫君身影越来越淡,渐渐变得不可见,不可察,甚至连神念也无法探知。 更令她惊讶乃至恐惧的是,自己脑海之中,关于他的印象都开始模糊起来。 她明明能够察觉到,自己生命之中有这么一个重要的道侣在,但却一时想不起他姓甚名谁,是何面目了。 修士虽然耳聪目明,记忆力强大,但也不可能永久记得某事,这种感觉,还是百余年间忽的想起当年山门学艺,有些同窗逐渐被遗忘才会偶然升起。 但,李柃可是朝夕相处的道侣啊! “夫君!”慕青丝急忙叫了一声,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抓住了。 李柃的声音传来:“勿慌,这些现象只是暂时的,而且还可靠着自身意志对抗。” 这也是他不用惜生香,意和香等物对付马万宝等人的原因,念头被干扰,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痛下杀手只是瞬间的事情。 慕青丝明白过来,连忙紧紧抱住李柃。 …… 轰隆! 轰隆! 轰! 此刻,大阵外,马万宝,王二喜和八名筑基修士仍然还在大力轰击,强行闯阵。 即便是以守护山门的大阵强度,也经不起这般接二连三的攻击,终于,在一阵似有若无的金芒闪烁之后,守护大地的禁制应声而破。 仿佛连锁反应般,层层气浪向外涌去,地板裂开,泥土翻涌,就连藏着灵泉宝珠的地脉所在都暴露了出来。 众人看向下面,露出愕然之意:“什么都没有?” “等等,我们要干什么来着,我们好像要追杀一个什么人……” 极大的不协调之感传来,他们都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几乎与此同时,远方的积香宗山门,正在书写信函,召集盟友的聂英智笔锋一滞,看向此前自己写下的东西:“吾师……吾师是谁?我好像没有师尊呀。 不,不对!” 同一时间,螺蛳道场,鲛人国,玄辛峰,梦幻岛,聚窟州巴山,元洲万灵山,诸多与李柃相关之地,相关的人和事,都仿佛忘记了他的存在。 但这一切,影响并不是太大,因为短时间内并非所有人都刚好注意到这件事情,唯有一座深藏于虚空之中,云雾渺渺,如同天宫的所在,一本尺许大小,宛若黄金铸就的金书浮了起来,哗啦啦的翻动,一页页金纸如符箓,记载着晦涩难明的讯息。 “无上高上元始太上玄真上元太光开真洞明十方,玄映诸天金阙,受命总摄群方……三象真形,乘星九元,以某魔神形魄俱到天庭。 臣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於某国郡县乡里受度,臣姓名某年若干岁……奉受高上上元元始洞天金刚三五九天元箓……” 不久之后,书册停在了某页,上面赫然记载着两列相邻的金色字迹。 “臣李柃,慕青丝……若干岁……奉受……箓……” 当中李柃和慕青丝名讳生辰渐渐隐去,再也不复存在。 全本 第424章 利益交换 “究竟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很不对劲,我们退出此岛,稍后再作打算!” 马万宝等人好不容易才攻破大阵,但却失去目标,甚至连自己此行来此何事都不甚确定。 这未免也太诡异了,如若是在此间遭遇强敌,就算昔日血鲨王那样的强者,他们都能斗上一斗,但连自己要追杀的目标都忘记,那就毫无办法了。 面对这般的状况,他们也不敢久留,只能先行离开。 总不可能跟空气斗智斗勇吧? “太好了,他们撤了!”慕青丝悄然说道。 “我们也走吧,否则等此香效用退却,他们反应过来,还要再起波澜。”李柃对她说道。 两人现在身躯紧贴着,气息交融,才能听到彼此说话,马万宝等人明明是结丹真修和筑基修士,却仿佛对这近在眼前的身影和声音恍若未顾,当真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片刻之后,李柃和慕青丝堂而皇之走了出去,在众人眼皮底下往外飞遁,不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万宝等人回到船上,有万宝楼的执事笑吟吟的上前迎接,察言观色道:“恭迎诸位长老凯旋,此番除掉李柃,积香宗必定大乱,我们也将有机会控制香市,把此间的交易份额彻底掌控。” “你说什么?”听到李柃这个名字,马万宝如遭雷击。 他终于知道自己此行是要去对付谁了! 他要对付的,是积香宗宗主李柃! “本座竟然被耍了!”执事讶异之中,马万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的纵身而起,如同利箭贯穿乾坤,快往小榄岛的方向飞去。 “马长老怎么回去了?”其他人看到这一幕,疑惑不解,但很快也相继反应过来,面色同样难看之极。 “我们好像中招了,他刚才绝对就藏在里面!” “快回去,一定要把他搜出来!” “千万别让他给跑了!” 众人匆匆赶了回去,但却只见,内谷遍地狼藉,早已不见了李柃和慕青丝的身影。 他们即刻散开,以小榄岛为中心向外搜寻。 然而天地茫茫,水元淼淼,李柃和慕青丝刻意隐藏之下,等闲之人根本不可能现。 就连占卜推演,万里寻踪的秘法也失去了作用。 得知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像是心里压了一块巨石,感觉沉甸甸的。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散了。” “实在抱歉了诸位,我们家将要离开北海去往聚窟洲,他年若有机会再叙。” 李柃这样的强者,休养痊愈之后报复回来,将会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倾家灭族,只在朝夕,根本没有丝毫侥幸可言。 这个临时组建起来的联盟也不是没有应对失败的准备,纷纷准备作鸟兽散,各奔东西。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这么悲观。 有人朝马万宝拱了拱手,道:“马长老,以后就多多仰仗了。” 他们的选择是投靠万宝楼,指望着依靠马万宝这位同为结丹的强者庇护自己。 “放心好了,我马万宝好歹也是和血鲨王同等层次的强者,论神通法力,声望地位,幕后靠山都丝毫不虚,谅那李柃再气恼,也只能哑巴吃黄连,给我咽下这口气!” 马万宝笑得有些言不由衷,但还是大包大揽,笑纳了这些送上门来的附庸。 …… “终于回来了,战备状态不要解除,即刻对万宝楼和他们麾下所有势力宣战!” 李柃和慕青丝终于回到了宗内,第一时间通知代宗主聂英智,动自家势力。 聂英智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记忆,但是听闻李柃的命令,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宣战?” 李柃解释道:“他们趁我渡劫前来攻我,这样的行径,如何报复都不为过。” 聂英智闻言肃然:“师尊所言极是。” 趁着渡劫围攻一名结丹修士,这绝对是挑战底线的不道德行为,无论在正道还是邪道,都将展开无限报复。 过往商会遵循斗而不破的规矩,彼此之间就算有矛盾也不至于展开全面战争。 但有此缘由,别人也不好强压,否则就是跟着万宝楼一起欺压他李柃了。 果然,风声传出之后,北海各方轰动,金钱会,奇珍楼,珍宝阁等诸多势力都前来探问,器道行会,丹道行会,飞舟会等盟友则是纷纷谴责,对万宝楼施加极大的压力。 将心比心,谁都不愿意有同样的遭遇,而且同为北海修士,明面上的规矩还有仁义道德都是要讲的,如若李柃被马万宝趁机杀死,那倒也就罢了,连这种事情都办不好,反而被人抓住把柄,算什么呢? 万宝楼瞬间在道德和舆论上处于了绝对的下风。 不过谴责的同时,也开始有一些势力联络李柃,尝试化解这场战争。 总会那边尤其热心,第一时间就把任务安排到了尚长老头上。 本来李柃伤重,即便回到宗门修养,也是闭关不出。 但尚长老不是一般人物,亲自前来,还是得见上一面。 浮云台上,内堂中,尚长老向李柃展示了来自商会总舵的密函,三大掌宝使都选择了中立,但是略为偏向李柃,义正辞严谴责马万宝之流行径,部分太上长老漠不关心,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有仇长老和另外一位万宝楼的靠山偏向马万宝。 不过这一次,就算是他也只能暗地里跟李柃示好,尝试通过一些利益来收买,借以平息争端。 尚长老劝说道:“总会的意思是,尽量以和为贵。 他马万宝作为一方豪强,也不是总会说要治罪就能治罪,在这一点问题上,我们都认为仇长老诚意很足,并没有糊弄……” 李柃道:“尚长老,你觉得这种事情能够善罢甘休吗?” 尚长老非常谨慎,没有回答。 李柃轻叹一声,也体恤她的难处:“我知道金钱会和万宝楼也多有合作,而且作为曾经的大商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确不是我们积香宗能够那么容易撼动的。 这种事情,一味强硬,未必见得对大家有好处,想要维持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尚长老有些意外的看了李柃一眼:“你能这么想就好。” 李柃道:“但,我若想要趁此机会扩大战果,彻底掌控北海呢?” 尚长老道:“只怕很难。” 李柃深深看了她一眼,这种回答,等于废话。 他李柃难道不知这种事情很难吗? 某种程度而言,马万宝可比血鲨王难对付多了,万宝会和他所能动的力量也比血鲨盗强大多了。 且先不提马万宝本身就是足以比拟血鲨王的强者,一妻一妾还有万宝楼的多位结丹长老也胜过血鲨盗的当家头目,单只论万宝楼这个势力牵扯到的同盟,道友,借此营生的诸多行当,修士,都是因果交缠,业力深重。 李柃想要只诛恶,对付马万宝一个都做不到,因为对方不会放着麾下势力不用,乖乖束手待毙,肯定早已把整个万宝楼都绑上战车,要共同进退。 李柃这边也得把自己宗门和同盟势力牵扯进去,同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且他现在身负重伤,没有个三年五载甚至更长时间休养生息,根本无法恢复,等到那时,北海地界早已重归和平,人心思定,就更加不愿意看到再起烽烟了。 但李柃既然敢对其宣战,就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他早已料到阻力很大,若无特殊缘由,那些总会高层不会偏向自己。 李柃道:“我同意和仇长老通讯对话,另外两位掌宝使,最好也见上一见。” 尚长老讶然道:“你想要跟他们谈什么?” 李柃道:“这次渡劫凶险莫测,难道尚长老不好奇,我是如何在他们围攻之下顺利逃生吗?” “嗯?” 许久之后,等候在外的慕青丝和尚玉仙看着尚长老出来,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不由讶然。 尚玉仙上前道:“老祖,你……” 尚长老看了她一眼,仿佛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道:“我先回去了,还有要紧事情。” 尚玉仙闻言当即准备跟上。 尚长老却阻止了她,道:“玉仙你好久也没有来此了,就留下来跟你青丝妹妹叙叙旧吧。” 尚玉仙顿时面露狐疑之色。 她知道自己这个老祖什么都好,就是太势利眼,这准又是察觉到什么风向了! …… “总会拒绝了我?竟然不派特使降临,帮助调解?” 北霄岛,万宝楼中,万马宝看着刚刚收到的最新密函,面上露出惊疑之色。 田氏神色凝重,对他说道:“老爷,这次当真不妙,那李柃准是利用他渡劫之时所用的香品与之交易了!” 金钱大道之人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善用交易,李柃手头上拥有如此重要的筹码,能不利用才怪。 本来马万宝还心怀侥幸,这种东西珍贵无比,就算是他自己都不可能轻易复现。 但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能够利用。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郝道人那样偶然之中得享机缘,运用上这类天材地宝或者奇物的,但是能够确保稳定生产者,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这也可以算是天地大道的一种平衡手段了,好用的东西,往往极其珍稀。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和这种人生在同一时代,都是极其幸运。 当年金钱道人开创金钱大道,创造出利用金钱赎买修为,乃至突破晋升的秘法,就有许多人为之受益。 他们借此开创金钱盛世,这才打下了四海商会横跨十洲的偌大基业。 “难不成,香道也要重演这一段历史,借助能够帮人渡劫而崛起? 就算李柃只能做到极其少量的生产,单凭这门手艺,也足以横行一时了,他可以凭此结交上许多大能高手,甚至化神境界的巨擘!” 想到此处,马万宝面色都青了,姑且不论双方开战后果如何,单只这一点,他李柃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比过去有黄云真人或者子虚真人撑腰还要更加难缠。 “老爷,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呢,也许那些掌宝使们只是看重其潜力,想要让其成长到那样的地步。”田氏提醒道。 “此等物件,必然牵涉到法则之力,或者大道本源,非元婴化神不可触及,他们最多也就是投资一个未来,种下希望而已。” 马万宝道:“夫人所言极是,不过有此一物,香道绝对是立于不败之地了,总会一定会大力扶持的,那些灵峰福地,我们是绝不可能收回了!” 马万宝的判断非常准确,短短几天功夫,总会那边就有风声传出,四海商会的确是承认了李柃和其同盟占有那些灵峰福地的资格,甚至把一些原本应为金钱会所掌控的势力都转交给他们。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两名特使匆匆赶来,出现在积香宗的山门内。 这效率,比之当初北霄岛遭遇破城危机,向总会求援高了不知多少倍。 其中一名特使道:“李宗主,我们是奉命送你所需材料来此的,如若你当真能够炼就三位太上长老所需之物,一应要求,俱皆答应,同时将免去过往所有借贷本金及利息,北海地界,也将交由您和三大行会共同治理……” “姜长老,封长老,还请在宗内稍待几日,我且尽力而为就是。”李柃收下东西,对两人说道。 等到两人离开,李柃不顾伤势未愈,即刻拆封宝匣,尝试复现绝尘香和无相香。 这两物同源所生,都是至纯的空明之香,无法用寻常金铁玉石,草木诸物来保存,修士的法力,洞天,甚至就连自然形成的虚空同样不行。 单靠李柃自己,是无法搞定对外供应,换取最大利益的。 但若背靠商会,就可以借助对方资源,把利益最大化。 现如今,他空口白牙就成功要到一份包含相关法则的至纯材料,但若确认能够复现,必将不惜代价源源不断的供应,北海这边的一切要求,也都将不再是问题。 第425章 马万宝的末路 短短一天,绝尘香就被顺利复现。 香魄散溢之时,整个房间万味皆消,真水无香般的空明澄净呈现,甚至就连李柃自身人香都被其洗涤,愈的淡雅素洁起来。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随着香品的炼成,他自身也能从中受到相应的熏染,这是一大好处。 不过李柃顾不上享受这种感觉,立刻将其封印起来,装入对方准备好的宝瓶中。 这种瓶子也不是什么凡物,而是据传为古仙洞府之中现的仙灵宝材,装着纯净的玄元真水。 虽然比不上设想之中的石晶和汙渊之水,但也起码能够封存个三五年,带回去供人使用了。 李柃即刻招来两名特使,叮嘱一番,两人顾不上休息,匆匆就往回赶。 四海商会总舵,金源岛中,三大掌宝使,还有数名元婴境界的太上长老齐聚一堂,专程等着姜封二位特使回来。 他们如此作为,当然不是看重这两名结丹修士所致,而是为了绝尘香。 这种能够影响天劫,消灾保命的东西,再受看重也不为过。 或许寻常筑基修士,甚至年轻的天才结丹都不能真正体会到这一点,但总会的太上长老们个个都是元婴高人,活了数千年,几经历劫,简直再明白不过。 “这就是绝尘香?” 当掌宝使之一的太上长老钱坤接过特使封宁心手中玉瓶时,后者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封宁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却也忽然理解了。 这个世上,许多东西都只是外物,如同过眼烟云,但也有些东西关乎性命,求长生大道者亦不能免俗。 裴清光道:“你们先下去吧。” 姜晟和封宁心抱拳道:“是。” 旋即退了下去。 裴清光环顾四周,现场只剩下了八名元婴修士,都是四海商会和附属,联盟势力之中,修炼到了元婴以上,各自掌管着自身世家和道途基业的顶尖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五名元婴闭关潜修,或因他故尚未赶赴至此,但也托付了信得过的心腹,因此总共有十三人在此。 他把衣袖一挥,大门缓缓关上,旋即便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物,是杆长达两尺有余,外形如同凡俗世间普通杆秤的法宝。 满身花纹影如蛇,空闲日子墙上爬,千斤万斤肩上过,一五一十不虚夸。 这正是传闻之中,四海商会所持的镇会重宝,分金秤!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目之中,裴清光运足法力,架起法宝,然后将这小小玉瓶放了上去。 霎时间,秤杆一头高高翘起,直指天花板而去! “果真好东西!”裴清光对此早有预料,哈哈大笑起来,更强的力量灌输其中,一直等到秤砣压向杆尾的方向,方才慢慢停下。 “好家伙!”当场就有人倒吸凉气,他们都曾见过分金秤的使用,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百万斤重,百亿符钱的价值!” “这绝尘香是真的,至少也拥有百亿的价值。” “这的确是上品灵材所能达到的程度,之所以称出百亿符钱,是因已经达到上限,实际价值可能还要远远出!” “钱多到一定程度就只是个数字,根本毫无意义,我有百亿符钱,就愿意用百亿符钱去换,我有两百亿,三百亿,同样愿意用两三百亿去换!” “嘿,闫道友,这样可不行,我们不能平白坏了规矩。” “不错,我们在场的诸位哪一个没有千亿以上甚至更多身家,你也说了,钱财对我们已经毫无意义,但是太大的波动,可能摧毁本会信用,还是给它定个行价,约束一下吧。” 听到这话,眼红的众人终于清醒过来,各自沉吟。 裴清光道:“阳道友所言极是,那就按照过往规矩,定为百亿品级的上品奇物吧,谁若想得此物,自己和那李柃谈条件去,但切记,不可过这个界限,要不然把他胃口养刁了,也对我们无益。 此子的来历,可能还有人不是太清楚,回去找人问问就知,但我可提醒你们,那是个凡人时期就跟黄云真人讨价还价的精明小子,有些利益是必须得给的,但也有些得捂紧些,别轻易露了老底。” 话虽如此,所有人却都明白,合该那小子大特,不再为钱财和宝物所困了。 财富的本质,是金钱大道所能调动的一切资源和力量。 十亿也好,百亿也罢,都是因着能够兑现而具有价值,所以,他们必须匀出合理的份额分配给李柃。 这不仅仅是给他的报酬,也是为了他能更好的炼制此物,为大伙做贡献。 众人很快开始盘算,如何在保障稳定,以及不损自己根本的前提下,优先从他手中交易此物。 这是各显神通的地方,真正稀缺的资源,可是手快有手慢无。 裴清光仿佛知晓他们心中所想,干笑一声,道:“此物不宜长久保留,最多也就是存放个三五年罢了,眼下真正能把它派上用场的,只有金道友一人。” 他口中的金道友是三大掌宝使之一的金元帛,看起来白苍苍,已有八千道龄,很快就要迎来新的千年大劫。 按照商会的规矩,这件物品的确应该优先分配给他,让他度过眼前这一关。 金元帛喜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从裴清光手中接过此物,就打算收起。 仇长老仇纶说道:“且慢,虽然已经用分金秤和卜算法确认了此宝的价值,但我们都只闻其名,不见其实,还未真正亲眼看过此物呢。” 旁边一人附和道:“何不趁此机会开开眼界。” 金元帛有些不喜:“李柃那边的说法是这一打开,保质期至少削减三五个月,钱道友也以卜算确认了这一点。” 钱坤笑道:“金道友,你怕是今年之内就要渡劫了,实在不行还可以主动沾染金钱因果,怕什么嘛。” “是啊,就让我们开开眼界。” 更有人直白道:“聚宝盆复制此等物件本就不易,就不要打它主意了吧。” “聚宝盆一不可复制具有生命力之活物,二不可短时间内成功,这等三五年内就要变质之物,说不定复制出来也是一团浆糊。” 金元帛是聚宝盆的执掌者,惯常的做法是在渡劫之前利用此宝将其复制备用,但绝尘香这种东西,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炮制的。 金元帛闻言,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密封的瓶塞拔开,供大家一观。 顿时间,整个房间都似被一股清新自然所笼罩。 虽然金元帛很快就将塞住收起,但就是这惊鸿一瞥,仍然给众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家都真切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那种仿佛能够洗涤一切,绝尘无垢的明显效果,正是他们这些高阶修士梦寐以求的渡劫佳品。 这东西,绝对能够派上大用场! …… “这笔生意终究还是谈成了,果然,绝尘香一出,元婴修士也无法拒绝。” 积香宗,浮云台上,李柃看了总会那边的回信,露出淡淡的笑意。 “夫君,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慕青丝端着自己亲手调配的灵材汤药进来,正好听到李柃的自言自语,不由得问道。 “绝尘香是受妱夫人资助多年才得以炼成的新香,她对我有助道之功,回报于她是应当的。 眼下她的千年大劫也近了,先跟她商量一下何时炼制吧。 除此之外,就是再去鲛人国一趟,补充石晶和汙渊之水,尽快找到保存更久的方法…… 不过在做这些之前,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做,那就是收拾马万宝,以便扫清香道展障碍。” 这次的事情,李柃是绝不可能如此算数的,他放出绝尘香消息,一来是为彰显自身价值,为香道展谋求空间,二来也是为了能够尽情报复。 相信有这么一件东西,在自己的价值就已经远远过马万宝,收拾他绝不会招来反噬。 这相当于就是李柃抛出这么一块大馅饼,把总会的那些高层全部都收买了。 他说到这里,略带遗憾的看了看慕青丝:“本来我还想要借此机会寻求金钱大道的法门助你结丹,但那些太上长老说什么也不答应,都说代价太大,难以为之。 这八成都是为了让我卖力的借口,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起码也得等到绝尘香稳定供应上了,才能另提要求。 我拟到时候为你谋求一个结丹机会,你本身的结丹可能,加上金钱大道的助益,定能十拿九稳。” 慕青丝道:“我与夫君双修,结丹可能不小,就先不用了,反倒是真传弟子当中,英庭颇具天赋,能够继承你的道统,那些长老们栽培起来也更加乐意。” 她心里非常清楚,这种事情不是李柃能够做主,终归还是有望继承李柃道统的弟子才具培养价值。 他们愿意付出代价的理由是避免绝尘香成为绝响,有人能够继承才能放心。 有这么一个意念在,金钱大道就会心甘情愿的扶持香道,保障它延续与展。 而且她现在也还拥有几百年的宽裕时间,等到李柃多炼几份绝尘香,甚至探索出扩大生产的办法,同样能够提携自己。 李柃闻言,却是笑了笑,摇头说道:“那帮人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他们看重的终究还是我李柃,培养英庭的事情得留给下一届的结丹长老们去做。” 慕青丝闻言微愣,旋即若有所悟。 …… “仇长老,黄长老都拒绝了我!怎会如此?” 北霄岛,万宝楼中,马万宝略带失神,看着自己递交总会的请援被驳回,各种高层支持也被拖延,忽的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下沉了下去。 “他们被李柃收买了!” 田氏道:“老爷,这次可真的不妙,总会那边的支持断了,聚窟州,流洲各方的生意似乎也受影响,器道,丹道,乃至飞舟会都想要中断与我们的合作,那李柃的影响力,已经远比想象之中更大!” 这个不消她多说,马万宝也感觉到了,他现在的感受就是李柃并未一下冲动过来找自己算账,但是全方位开始卡脖,围追堵截,先从金钱大道的方面对付自己。 只要自己失了势,那就是普通散修一个,单凭一人之力,充其量也就是血鲨王上下的水准。 这虽然仍然还是强者高手,但商会之中也不是没有其他强者高手,简直太被动了。 “我就不信,他能以一己之力掀翻我等!” 马万宝冷哼一声,起身就要再往后堂,写信给自己的盟友与伙伴。 但就在这时,隔壁忽有一阵焦臭浮现,王二喜苦着脸跑了过来,慌乱道:“老爷,我……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马万宝神色凝重,道:“你中了李柃的法咒,这似乎是他对付血鲨王的手段!” 他也算是消息灵通了,当年李柃对付血鲨王时,黑市商人曾经亲眼见证血鲨王浑身上下冒出焦臭,把这桩奇事记录下来,加以探查。 刚开始时还没有人意识到生了什么事,但后面就渐渐回味过来,猜测那可能是李柃的什么香道手段。 这种办法未必见得能够直接咒杀人,但对身体机能和精神状态是极大的削弱。 “没救了,自己挺着吧。”马万宝冷漠说道,他隐约猜测到,是王二喜的玉钗留在李柃手上所导致,那是咒杀的凭依。 “老爷,二喜好歹也是咱们家的一员,怎么能见死不救。”田氏叹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取出银光闪闪的珍珠,“这是千年老蚌所产的珍珠,富含生命元气,或可抵挡,你就先试试看吧。” 王二喜道:“多谢姐姐!” 如获至宝,连忙服下。 马万宝心烦意乱,也懒得管,李柃的开始动手,让他意识到了危机所在。 想了一下,他狠下心,道:“我们回东昌岛!” 那里是他的大本营,好歹经营了更久的时间,能够抵挡更多来袭的手段。 然而,就在这时,忽的有人闯了进来。 “马万宝,你跑不了了!” 是总会的特使!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第426章 得道者多助 马万宝听得此言,目眦欲裂,因为他感受到了两股具有威胁的结丹气机突然浮现,摆明了是有人不怀好心,出手偷袭。 “想要借我大好头颅结交那李柃?简直岂有此理!” 马万宝简直肺都要气炸,他堂堂结丹真修,何曾受过这等任人拿捏的委屈? 警惕之中,一道红光钻入房间,如同游蛇,飞袭而来。 马万宝掌现金芒,伸手拍去,当场将其击飞。 外面那人轻咦一声,再度操控红光扫来。 这东西不冷不热,不阴不阳,行止之间风雷呼啸,连虚空都被其撕开,现出漆黑裂纹,转瞬之间,整个房间就似被暴风席卷,诸物陷入虚空。 马万宝和田氏齐齐出手,用力稳住自身,方才站稳脚跟。 下一刻,金芒浮现,马万宝袖中一件金元宝状的法宝砸了过去。 红光微顿,漆黑虚影都为之震荡。 借此机会,马万宝,田氏和王二喜撞破后墙离开房间,终于来到外面。 马万宝惊怒之中,带着几分疑惑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对我出手?” “万宝楼马长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时运不济,命犯重劫。” 出手那人推门而入,冷哼一声。 “当初你出手对付别人,焉知这也同样是自己取祸之道,招来今日劫难!” 这是一位身材削瘦的高瘦男子,穿着明显和北海不同风格的异域服饰,左耳还戴了个骨环。 马万宝听到他的话,顿时面色都黑了下来。 他明白了,这是帮着李柃杀他来的。 “话不要说得太满,我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却助他人来对付我,此间亦有因果。” 高瘦男子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你没有机会报仇了。” “是吗?”马万宝瞳中闪现危险的光芒,突然祭出一件金钱状的法宝,如同飞镖,激射而出。 光影之下,仿佛连时空都为之扭曲。 高瘦男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身影模糊起来,被那金钱穿过,化为水中倒影散开。 但片刻之后,又重新凝聚,身影渐渐清晰。 在马万宝惊愕之中,红光缠上,用力一绞,当场就把他的右臂都扭成了麻花。 马万宝强忍着断臂之痛,用另外一只手将其抓住,法力摄拿之下,红光定住。 田氏从头顶髻拔下一根钗子,用力扎去。 噗! 红光如同生灵,迸射出光雾状的血箭,终于彻底萎靡下去。 高瘦男子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却见王二喜撒手祭出飞剑,当头劈来,只得稍退避开。 马万宝毫不犹豫抓起自己一妻一妾,还有此前丢出去的元宝,转身就遁。 他根本没有表面上那般凶狠强硬,竟然见势不妙就直接逃跑,连金钱法宝都不要了。 “竟然跑了?”高瘦男子微愣的功夫就不见了对方踪影,面色更加阴沉了。 “毕竟是万宝楼的会,以我等实力,想要拿他也不容易。” 另外一人紧随其后走了进来,是个身穿锦衣的中年。 他手中抛着刚刚捡到的金钱镖,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现场,冷笑说道:“看来你们冷长老如意算盘落空了,我就说不该贸然出手吧?” 他似乎丝毫也不在乎马万宝逃走的事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高瘦男子就是他口中那位冷长老的心腹,闻言冷哼一声,嘴硬道:“反正也是试试而已,倘若真要办他,早就该布下天罗地网了。” 锦衣中年道:“莫要小看此人,好歹也是一方会,各种手段都能提防的,而且万宝楼背后的黄长老负有契约,不会如此草率就将其放弃。 我也懂冷长老的意思,想要看看有没有机会直接做掉他,省得各位太上长老们分成几派吵来吵去,但现在相信,没有那么简单了吧。” 他说到这里,想起总会之中山头林立的现状,不由得也微微摇头。 总会那边注定是商量不出什么结果的,难怪有人忍不住想要偷跑,抢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干掉马万宝。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积香宗的李柃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招来那么多位元婴高人相助,连我们都被派下来助他征战! 万宝楼历年以来上供不少,还有商业上的价值,闹到要被合力剿杀的地步,实属奇怪。 究竟会是什么缘由呢?” 锦衣中年深深怀疑起来。 …… 浮云台上,李柃头颅微仰,凝望着上空一枚形如琥珀,璀璨金黄的晶石,神意将其化开。 刹那间,里面所蕴含的香魄散出来,大量清幽淡雅的龙蛇状游丝融入身躯。 不久之后,空中又有诸多醇厚绵柔的馥郁芬芳浮现,宛如云雾的白色游丝缓缓浸润。 肉眼难及的道体深处,诸多血肉组织如同久旱逢甘霖,快重新生长,焦枯的心肝脾肺肾也在重新焕生机。 他在利用这些过往所藏的贵重灵香恢复伤势,治愈自身。 借此几乎不计成本的外物助力,李柃终于得以在短时间内恢复部分伤势,从渡劫之后的重伤险情脱出。 感受着体内法力的运转,李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好受许多。 “这些天过来,日日不惜灵材熏香疗养,虽然尚未恢复至巅峰时期的实力,但也不是随便什么结丹修士都能打倒我了,总算稍有自保之力。” 更令李柃宽慰的是,自己神魂和法相也恢复了部分伤势,能够出窍。 “北海各方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次征战万宝楼,不需我等动手,单只靠着同盟势力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对了,不知是何人袭击了马万宝,如今他已经跑回东昌岛。 那里是他经营已久的势力,包括自身和妻子家的田氏一族,还有诸位楼中结丹也在上面镇守,他一面组织人力物力备战,一面从总会展开斡旋,裴长老等人都表示,很难直接插手此间。” 慕青丝这些天衣不解带在旁服侍,见李柃如此,同样也松了一口气,趁机告知外界生的事情。 李柃闻言,点了点头:“总不可能凭着我能炼制绝尘香,就一下抛弃马万宝,甚至应我要求杀死他的。” 商会契约不是儿戏,那些长老们平常的支持,利益的纠葛,都注定了不可能朝三暮四,轻易更弦改辙。 不可能说一下要杀马万宝就杀马万宝。 但李柃也明白,总会的高层其实已经彻底偏向自己。 他们之所以不好直接插手,是因商会这艘大船掉头不易,要以保持平稳为第一要务。 原则上,还是同意自己诉求,报复马万宝的。 甚至已经有心急的太上长老忍不住动手了,妻子口中所谓不知何人者,就是某位太上长老所派遣。 那种人不在商会所属,不会轻易暴露,摆明了就是干脏活累活的高手。 李柃虽然不知他们具体身份,但却也知道,的确是有那么两个人出手了。 这也与马万宝贪婪国度,把北海的盘子搞砸了有关,他本以为可以控制局势,剿平海盗的,没有想到形势愈演愈烈,物价高涨不下,停滞的经济几乎抹平了过往利润。 到头来,赚到钱财的只有他们那一帮囤货居奇的商人,总会都没有从中获得太多好处,所以保他的意愿也不是太强烈。 李柃心里并没有什么得意张扬,反而有种莫名的兔死狐悲之感。 他也担心,某日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又没能晋升元婴,会不会被抛弃。 好在自己秉持有用之道,不是那种依靠传统商贾手段搬弄金钱之人,终究还是创造价值的生产者。 抛开这些念头,李柃起身,往主峰后山的内谷方向飞去。 在里面,一个和过去咒杀血鲨王时相同的法坛耸立,弟子舒长生,池英庭守候在下,各自盘腿而坐。 见到他来,两人连忙起身行礼:“师尊。” 李柃点点头,道:“看好了,烧骨咒法的再次施法一如此前! 有此一法,隔空咒敌,便利之极,非心术端正,意志坚定者不可学习,你们今后若要传给弟子门人,也需慎之又慎。” 两人闻言,忙集中精神,好好观望李柃亲身演示的规仪和法诀。 …… “怎样?你没有事吧?” 东昌岛,马家后院中,田氏关切相问。 王二喜盘腿坐在蒲团上,浑身上下焦臭弥漫,狼狈不堪:“我的法力似乎被污染了,运转起来多有阻滞,精神意念也不谐。” “果然是那血鲨王遭遇过的手段,昨日的蚌珠没有作用!”田氏神色凝重之极。 王二喜哭丧着脸道:“姐姐,我该怎么办?” 田氏一时语塞,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神魂本质是元婴高人才能触及的领域,换在平常,或许能托人相帮,但在这种时刻,各方元婴都隐约听到风声,根本不会轻易插手。 北海元婴高人还不至于谄媚到以对付马万宝来讨好李柃,但若贪图报酬帮助马万宝,不惜得罪李柃,这种事情也做不出来。 这不是怕了李柃,而是单纯的选边站队,有所取舍。 马万宝此刻却管不了那么多,他匆匆处理一番伤势就在前堂处理商会事务,忽的现,北霄岛那边,涂原,韩峰两人竟然背叛了! 不止他两人,他们麾下所属的万宝楼人马都脱离了掌控,甚至尝试重组此会。 “两个老家伙!若我得复翻身,定叫你们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忽的又有属下传报:“马长老,不好了,盗帅罗经纬袭击了我们在银仓的库存,所有灵石和宝材都被劫走了!” “什么!银仓!”马万宝心中剧震,险些失态惊呼。 别人并不清楚,那处地方是他私藏会中财富的一个所在,有些贵重资粮修士们都是随身携带,确保安全,有些则需调度周转,便于分,所以必须在外流通才行。 他放在银仓的,就是事关会中大小执事,供奉的周转资粮,近年的俸禄,赏赐,指望别人效力卖命的宝物都在那里放着呢。 银仓遭袭,虽然不至于一下就伤筋动骨,但也相当于有人在他命根子上狠狠踢上一脚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兹事体大,马万宝反而表现得很淡然,继续吩咐其他属下:“给我派人联络海中的散修高手,做掉涂原和韩峰!” 实际上,心思已经不在两人身上。 李柃那边手段频出,自己得稳住会内结丹,不要再生变故。 万宝楼也有数位结丹高手,势力并不弱于北霄岛,只要会内之人齐心,便是整个北海,都能斗上一斗。 可转念一想,那些结丹长老凭什么支持自己? 终归还是要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或者赚上灵材资粮,才有忠心可言。 那些筑基供奉,客卿,甚至炼气境界的筑基们,俸禄不能断! 只好动用自己的私囊了…… 时间一晃就是小半年过去,李柃和万马宝各自养伤,前方自有各自麾下厮杀征战,同盟亲友也打成一团。 整个北海的局势,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有人赫然现,北海这边,以香道,器道,丹道三大道途为的匠工技师,还有为他们供应灵材的寻幽者,草莽散修们竟然崛起了,传统上的商贾老财,岛主豪强们则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李柃等人秉持的立身之道能够供应上各个阶层修士所需的资粮,赢得的支持也越来越多。 无论善恶正邪,黑白敌友,终究还是慢慢倾斜向了他们那一边。 越来越多的人都意识到,让香道势力掌控北霄岛,乃至整个北海地界,可能会更好。 就连原本中立的萧志和等人,还有诸多北海散修,隐士高人都有意无意的倒向他们。 万宝楼的经济状况一落千丈,内部资粮断绝,**丛生。 所有人都预感到,这个马万宝,八成是要完蛋了。 而在这时,似乎是运势的低落引起了冥冥之中的劫难,李柃也终于通过坚持不懈的梦境回天和感召手段探得他的所在,成功找到魇镇凭依。 他于法坛焚燃幽梦香,带上自己精心准备的诸多秘宝和符箓一同入梦,决定就在今日,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掉对方! 全本 第427章 整整齐齐   夜中,李柃与慕青丝相对盘坐,身侧的紫檀长案上,造型特异的错金博山炉供起,幽然清香随着袅袅青烟充盈房间。   水波般的涟漪之中,虚空中仿佛起了迷雾,景象都模糊起来。   梦幻与现实开始交织。   李柃感觉自己悬空而立,精神仿佛出窍,来到了截然不同的天地。   这般的做法,他早就已轻车熟路,很快如愿感召马万宝的梦境,穿梭过去。   对方心境通明,立刻有所警觉:“何人竟敢闯我梦境!”   “我!”李柃见状,也没有藏着掖着,主动走了出来。   马万宝大皱眉头,梦境之中所见的李柃可未必见得就真的是李柃,也许会是别的什么妖魔鬼怪。   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的福至心灵,又感觉眼前之人的确就是李柃。   这是一种因果牵引之下,了结前账的直觉,两人曾经有过交手,冥冥之中都预感到了迟早会有一战,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场合应验而已。   “李柃……”   马万宝轻声呢喃,面色忽的变得阴沉无比。   “你竟然敢杀过来……”   “马万宝,你横征暴敛,贪婪无度,北海修士不值你已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慕青丝的身影浮现出来,她也跟随李柃一起来到了此间。   马万宝冷哼一声,语气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怨懑:“说得冠冕堂皇,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们碍了本座大事所导致!   本来我还曾怀真诚之心,邀请你们共掌北海,一同收割那些散修,结果你们宁可自立门户也要与我作对,倘若异地而处,你们同样也要趁我渡劫前来袭我。”   李柃道:“我只是不愿与你同流合污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所谓诚心又有何用呢?”   马万宝道:“我就不明白了,与我万宝楼合作明明对彼此都大为有利,怎么就成同流合污?   若非你们处处与我作对,北霄岛本可掌控局势,北海也不至于物价飞涨,海盗四起的!”   李柃微微摇头,懒得再解释:“我们立足根基不同,所求之道也不同,有些东西很难与你解释。”   马万宝道:“既然如此,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我当日既然敢趁你渡劫去杀你,就根本没有怕过!   你们当真以为我马万宝是软柿子,能够找来此间就吃定我了吗?哼,我兼修诸道,虽然是以金钱之法走的捷径结丹,但很不巧,梦道恰好也正擅长,这次算是天助我也,竟然叫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他说到这里,忽的手掐法诀,拂手一挥,把两道身影召了出来。   田夫人,王二喜!   这是他的一妻一妾,也是他的道侣,关键时刻能够护法助道,共同对敌之人,而且都拥有着结丹修为!   “哈哈哈哈!”马万宝得意大笑,“想不到吧?我有梦道招魂法,能够随时找来帮手!”   看到这一幕,李柃当真吃了一惊,颇有几分意想不到:“世人皆传你是强者,展露过的实力甚至过血鲨王,但却还真的没有显露过在梦道有所建树。”   马万宝道:“你李柃不也同样如此吗?你以香道入梦道,幽梦香一物多有奥秘,这大概也是你能将其运用至此的原因。   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来到这里自投罗网!”   “老爷,不必与他废话了,反正现在梦境已经足够坚固,他们来了就别想跑。”   王二喜听他们交谈,早已经不耐烦,只是明白马万宝的意图是将李柃和慕青丝留下,才一直在旁闷声不吭。   直至此时,忽然难,仗剑就朝李柃劈了过去。   李柃还没有躲,慕青丝就先不忿了:“休想伤我夫君!”   掌间玄阴剑丸疾射,以丝毫不逊结丹的强大威能与之正面交锋。   轰然巨响之中,精神意志之力相抗,竟然不落下风,甚至犹有胜之。   剑光停住,尺许长的玉剑飒然浮空。   王二喜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恨意:“半年了,大半年了,你们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的吗?   我虽然没有被你们直接咒杀,但也吃足了苦头,老爷都不敢宠幸我了!   到现在我都还浑身焦臭,走到哪里别人都退避三舍,这都是你们给害的!”   这控诉,声声啼血,句句惊心,李柃听了都不禁无语。   这烧骨咒法的确有些阴损,王二喜,实在太难了。   慕青丝却不以为然:“活该!你这邪道早就该跟你大哥和师父一起被斩妖除魔的,被包庇到现在,那是老天不开眼!”   说话之间,玄阴剑丸度暴涨,源自虚仓剑皇的法诀也施展出来,威能陡然提升数个层次。   空中现出了一个人眼大小的漆黑小球,激射之中,迅扩大至数十丈大小,梦境之中的天地万物都似被黑洞吸引进去,如同梦幻泡影破灭。   这是虚仓派的裂天式,拥有着剑破苍穹,撕裂虚空之能!   三人急退,不得不避开这一击。   立定之后,田氏伸手一拂,掌中浮现巴掌大小的光芒。   当中冰雕玉琢的晶莹莲花绽放,仿佛散着圣洁的柔和光芒,寒霜随之四散扩张,沿途诸物尽皆冻结,化为了雕像。   慕青丝见状,祭出炽云葫,如同云雾的炽烈火云倾倒而出,也绽放出辉煌璀璨的火光。   一白一赤两股光芒激烈碰撞,交界处,云雾腾腾,如同蒸汽弥散,激烈的旋风席卷四方,使得整个梦境都剧烈震动起来。   马万宝等人露出些许讶异之色,显然是没有料到慕青丝在梦境世界竟然这么强,能够和结丹境界的高手打得有来有回。   田夫人传音道:“她虽未结丹,但却对结丹修士的一切非常熟悉,梦境之中摆脱肉身限制,就能挥出这般实力!”   “竟然连我掌控的主场都难限制她……”马万宝这般想着,看向始终在旁淡定自若的李柃,“这就是你敢来我梦境的底气么?倘若只是这样,远远不够!”   他念动之间,梦境诸物愈清晰,一件件造物蕴藏着精神意念所造就而成的特质,尽皆流光溢彩。   这竟然是真实度七成以上的拟真之梦!整体的洞天,已经极为接近于现实世界!   李柃曾经修习衍梦诀,一看便知这家伙有钱,花费了不知多少资粮和心血大批购置成品,将其堆砌至此。   他的梦道造诣未必能够过梦幻岛主莫清平,但由此建立而成的梦境规模和拟真程度都丝毫不逊。   在这一刻,虚实交感,物质显化,地面泥沙草木飞扬之中,竟然砰砰作响,展现出了几分宛若真实的碰撞效果,其形其质,其声其响,几乎难以分辨真假。   他自身更是高飞而起,身后显化虚影,恢弘浩大的巨人通体仿佛黄金打造,充满了压迫性的力量。   这是借假修真的伪法相,黄金巨人相!   他在自身的梦境主场尽情挥,竟能能够过诸般资粮堆砌出堪比元婴的质感,在这一刻,已然展现出了堪比元婴的力量,千丈巨人伸手便向李柃抓去。   可就在这时,李柃也身影一晃,化身成为三头八臂的千丈巨人!   磅礴气血凝聚实体,罡元气劲转化罡锋,法力激涌之间,煌煌烈烈的浩大气息充盈整个梦境,拟真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间虽然是马万宝的主场,但在不知不觉之间,幽香弥漫,幽梦香,拒邪香,乃至于积香法域所铺筑的领域将其侵蚀,李柃自身的力量亦彻底站稳了脚跟,所以接连的碰撞交锋之后,反是黄金巨人都被震退。   李柃道:“借假修真的伪法相?假的终究就是假的,任你手段滔天,终究不是正果。”   马万宝皱眉道:“你的不也是伪法相?”   李柃意味深长,微微一笑:“是吗?”   轰隆!   他突然出了一拳。   转瞬之间,马万宝所化的巨人头颅炸开,直接被三头六臂的血肉变化身打爆!   “可恶!”   马万宝心中大骇,李柃的法相度力量俱皆远想象,他竟然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打爆了!   下一刻,整个天地都似震动起来,源自于神魂深处的战栗油然而生。   整个梦境环境大变,竟然不受控制的升起了煌煌大日,而在其间,李柃梦境的云台广场凭空而现,以一种强横直接,无可抵御的方式占据了大半以上的梦境世界。   马万宝骇然现,自己竟然有些难以控制这场梦了,此间的权柄正在缓缓消失。   “这不可能,你的意志怎么可能这么强?”   马万宝骇然无比。   “香韵流风……”   李柃深深吸气,然后,猛的一口将其吐出。   “积香三千界!”   一股难以言述的空谷幽兰之香倾泻于此,充盈整个梦境!   这本是温和有益的灵香,但在梦中之***神感召的自主世界之中,却是如同剧毒。   因为这是李柃的本色人香,蕴含着他所能掌控的法域与意志的力量。   当此风流转之后,整个世界也染上了他的味道。   “怎会如此,真实程度比我还高,本质更加接近元婴?”   马万宝大感不妙,身躯变回原型,就想要逃遁。   “接近元婴?”   李柃伸手一抓,如同大佛擒猴,直接将其抓在了手掌间,心中暗自冷笑。   “你的法相是自己梦中观想出来的西贝货,而我的法相,可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啊!”   不过这一切,就没有必要和对方解释,也来不及解释了。   此间有掌中乾坤之妙,无论马万宝如何遁行,都像是在原地踏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面八方指掌合拢,噗的一声直接抓爆。   “老爷!”   田夫人和王二喜大惊失色,猛的失去梦境凭依,惊醒过来。   两人现自己还在房中,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顾不上惊讶,急忙冲向马万宝所在的书房,却现马万宝闭目坐在椅子上,竟然还没有醒来!   田夫人惊讶道:“不好,老爷被魇镇了!”   王二喜急道:“我再入梦去帮忙。”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   田夫人叫住了他,猛然抬头。   天花板上,窗户上,墙壁上,丝丝血迹渗透而出。   一只只半透明的鬼灵新娘身影披着大红盖头悄然浮现,将整个房间团团围住。   田夫人和王二喜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竟然侵入到现实来了!”   可就在这时,半梦半醒般的恍惚之感笼罩,两人大感困顿,竟然不由自主双目微阖,入梦而去。   在清醒之前的最后一瞬,两人都闻到了醉人的酒香在房中弥漫开来,与此同时,还带着几分鲜血般的腥甜。   ……   轰隆!   轰隆隆!   马万宝已经不知自己是多少次被抓起,打爆,然后又在梦境之力的加持之下重凝精神,显化梦灵。   他想要逃,但是四周弥漫着拒邪香和幽梦香所共同构筑的铜墙铁壁,又有李柃这个货真价实的元婴神魂掌控局面,根本无从逃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爆,然后不断崩溃,削弱,弱化下去。   到最后,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朦胧起来,所见所闻都如水中倒影不再清楚。   声色味触尽皆消失,连思维都仿佛陷入停滞。   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宁静。   另外一边,慕青丝和林柔娘通力合作,分别于梦境和现实截杀田夫人,王二喜,尽皆大获全胜。   但她们毕竟不是结丹,合力之下,也只能把王二喜留下杀死。   田夫人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还是逃了出去。   她一醒来就知府中不可再留,不顾一切离开东昌岛,往西飞离。   岛外的天空中,她满面含煞,充满憎恨之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咬牙切齿道:“李柃,慕青丝,我与你们誓不两立!”   “李宗主说过,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   红光不知从何而来,突然将其身躯缠住,用力一绞。   嗤啦!   田夫人惊愕之中,连对手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被撕成了碎片。   另外一只手隔空伸来,用力紧握。   嘭!   闷响之中,刚刚想要逃遁的真丹当场被抓住,碾成了肉泥。 第428章 李柃退位   田夫人身死道消之后,两个人影一闪,从空中现出身来,赫然正是那高瘦修士和锦衣中年。   高瘦修士道:“算她运气不好,这都能碰上我们,原本我们只是来帮忙杀那马万宝的。”   锦衣中年则是看了一眼东昌岛,道:“奇怪,岛上好像起火了。”   高瘦修士并不以为怪:“李宗主那种人,一旦动手就是势若雷霆,除我们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帮手。”   锦衣中年道:“走,进去看看。”   他们隐匿气机混上岛屿之后,现马万宝竟然没有出来,而是盘坐在房间之中一动不动,好像陷入长眠。   两人轻而易举将其杀死,全程都没有丝毫反抗。   “这不会是个替身假人吧?”   当中过程实在太顺利,两人甚至都怀疑自己杀了个假的。   “先到别处看看。”   高瘦修士想了想,招呼道。   两人于是在附近逛了逛,找到王二喜。   他正盘坐于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内,四周地面,天花板和墙壁上到处都是血迹和血斑,场面异常恐怖。   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腐尸臭伴随着烧骨焦臭传出,如同火葬的现场。   两人尽皆大皱眉头:“这人多少天没有洗澡了?”   他们忍着不适在旁转了一周,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痕迹,只知王二喜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和此前的马万宝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东昌岛上其他万宝楼长老赶来查看情况,现两人。   “你们是何人?”   两人对视一眼,却没有和他们争斗,而是选择逃遁。   长老们见到这状况,就想要追击,结果现马万宝已死,不由得大骇。   “会……怎么死了?”   一时间,人群大乱。   ……   马万宝身死的消息很快经由坊间传遍各方,万宝楼士气大降,原本就已经被三道同盟打得节节败退的他们彻底没有了抵抗之力,干脆选择投降。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过去万宝楼都是靠着马万宝这位新晋强者在支撑,其他长老,元老之流虽然也有数位结丹,但却都只是些老迈平庸之辈,实在担当不起大任。   没有马万宝这样的强人,他们是万万不可能自己挑起大梁,带着万宝楼和李柃硬碰的。   而在这时,总会的特使也恰到好处的降临,准备调停。   这就给了他们一个完美的台阶下,哪怕为此失去些许权柄和利益也在所不惜。   自此,万宝楼失去了商业上的野心与能力,三道同盟的匠人们则是获得了自主,几乎每一名普通的制香师,炼器师,炼丹师都拥有了和过去名师高手相似的待遇,而名师高手们,个个都拥有了开坊立派,称雄一方的机会。   就算是性喜安静,不擅长和人交往的,驵侩契约分成比例和关联权利也大幅提升,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受到渠道和复杂规则的限制了。   九畹岛上,吉祥坊中,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李柃下令在此间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典,不仅仅是庆祝己方阵营的胜利,也是在欢迎阵师,灵药园,矿山,飞舟会等势力的加入,重组北海分舵。   “从今往后,北海就是匠人做主的地界了,灵药园,矿山等材料出产地和负责交通运输的飞舟会地位次之,奇珍楼,珍宝阁,万宝楼等纯粹的商贾势力被压制到底。   但我们似乎也没有吃亏,兼并万宝楼的势力之后,还是得到了以往未曾企及的份额,而且我们在北海之外还有别的生意,那里并不受到影响。”   庆典上,奇珍楼的长老云笠等人略带复杂的私下交谈。   李柃并不是那种不留余地的人,打一派拉一派的手段他熟悉得很。   在他的努力之下,奇珍楼,珍宝阁等性质与万宝楼相近的势力都选择了妥协,这将使得北海格局定型,未来至少千年之内,都很难再改变。   对此,曾经与香市有所竞争的奇珍楼长老云笠有着深刻的体会。   如若说此前他还带着什么见风转舵的心思,但在马万宝死了之后,却是迅熄火。   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和李柃对抗的资格,能够保持现状都已经是侥幸。   更何况,他们也成为了新格局的既得利益者,有义务维持共同的利益。   台上,李柃高居座,朗声言道:“诸位道友,如今北海百废待新,重建坊市和恢复生产刻不容缓,是时候该还北海修仙界一个太平了。   我积香宗将延续一贯以来政策,广传谱方,教授技法,但有所得,皆可自悟。   此前数年,我们已经将《香典简本》之中所述所有炼香法门及相关技艺传出,颇有成效,如今更将为香道同仁制定同一制香,鉴香之规范,以造福天下修士……”   在李柃所述之中,北海修仙界广泛运用灵香的前景展现。   但是云笠等人看到更多,却是香道普及之后,向整个天下展的格局。   和积香宗不同,他们这些势力可是横跨多个海域,在别处地方,甚至6地上都有生意的。   他们将起到流通的作用,促成此间特产与外部灵材资源的往来。   或许,这也是李柃要留下他们的缘由。   在这时候,李柃忽的又提及另外一件事情。   “近些年我深感自身业艺有限,未能得悟灵香大道,修成正果,又有凡俗诸事纷扰,因果不断,实非我辈修士之正途。   幸得真传弟子离膺,舒长生诸人照看基业,弘我道统,已然足以自立门户。   故此我决定,效仿前辈高人退隐潜修,不问凡尘。   从即日起,积香宗宗主之位传于聂英智,门下诸派各归自治,还望诸位道友多多照应。”   “传位?诸派自治?”   听到李柃的话,堂中出现了些许骚动。   不过这件事情李柃早就打过招呼,之前的数十年间也都在半隐,做足了铺垫。   众人震惊之后,还是慢慢接受下来。   李柃看向聂英智:“英智,你出来。”   聂英智强忍住心中的复杂情绪,站出来道:“弟子在。”   李柃道:“今我正式传你宗主之位,望你能秉持公心,奉献同仁,同时也将我之道扬光大。”   聂英智忙道:“弟子谨遵法旨。”   李柃又把舒长生等弟子召出,一一训示,末了才道:“英智虽然是你们后进师弟,但我传位于他,自有缘由,你们也拿出为人兄长的器量来,各自开拓进取。”   舒长生等人尽皆领命。   李柃又看向池英庭:“英庭,你之天资肖我,但业艺未足,未能圆满,总会那边给过我一个机会,可以去往金源岛那边受训,或有长进之机。”   他把这件事情说得非常含糊,实际上却是对池英庭没有基业传承的补偿。   池英庭也的确不需要什么基业,门派,他真正需要的,是结丹机会!   李柃自己才刚刚结丹,自然没有确保弟子结丹的手段,据他所知,就连老祖执掌玄辛峰三千年,都没有培养出什么结丹境界的真传弟子,还是姻亲和故旧之中才以偶然机会诞生过这种人才。   很大程度上,各家豪强势力都是靠着广撒网多捕鱼的办法培养结丹的,但凡有成,也是多个势力共享一个结丹,以此为凭执掌同盟基业。   这若换在天云宗那样的势力,就是元婴境界的太上长老之流。   所以,元婴高人往往都不再执掌一宗一派,商会各家所出的元婴,也必须要跳出地方豪强的格局,升任总会的长老。   这一次李柃宣布传位,既与自身真实需求有关,也是总会在催促他这么做。   为此,总会答应栽培池英庭,力求香道在北海的基业有所保障之余,还要负责为他们栽培至少一位结丹高手。   这份契约,不仅仅只在池英庭身上生效,倘若池英庭不行,终其一生都未能结丹,总会还会承担起培养第二个,第三个候补人选的义务。   但相应的,李柃也要成为总会的供奉,优先将自身出产的绝尘香等珍稀物资供应。   这种约定条件非常宽松,到了李柃这般的地步,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强迫和奴役他了,就算是有些元婴高人想要不讲规矩,也会有其他元婴出来制衡和阻止。   因此,都是靠着利益来绑定。   就这样,庆典的后半程转变成为新宗主的登基大典。   各方虽然对此颇感意外,但代宗主聂英智也不是什么陌生面孔,这些年间李柃半隐,都是由他在前台打理诸事,都已经颇为认可。   而且李柃卸任宗主,也并不意味着真的就万事不管了。   他仍然还是积香宗和香道嫡传诸派的共同靠山,能够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众人只是恭喜庆贺,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反对。   ……   李柃传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北海。   坊间的反应和各方豪强截然不同,他们才不关心什么李柃不李柃的,反倒是马万宝覆灭之后,三道同盟重组北霄岛,提出了大力展工坊作场和旁门技艺的理念,大受欢迎。   聂英智谨奉师命,按照李柃指定的大方向,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执行,展现出了极佳的能力。   这证明,李柃并没有选错人,他的确是个适合办事的实干之才。   为了切实解决散修们缺乏修炼上进资粮,不得晋升的难处,香道提供大量简谱和制香技艺,让他们在寻幽探秘,附庸豪强之余,多出了制香的谋生手艺。   器道和丹道也不甘示弱,纷纷推出各自的技艺。   一时间,北海修士对未来的信心大振,高居不下的物价都有所松动。   北霄岛在这时候也适当的提出了诸多普惠四方的策略,促进物资流通。   各方的修士们都明显感觉,手里头的符钱值钱起来,虽然也没有立刻恢复到数十年前的水平,但这熬了许久的苦日子,总算是看到尽头了。   盗帅罗经纬麾下,本来就致力于生产展,自食其力,在这样的大势之下也顺利转型,获得了接受招安,成为商队的机会。   其以过往闯下的赫赫威名押镖行商,甚至把生意都做到了跨越洲6的地步,大力展西面流洲,聚窟州等地的航运生意。   就这样,时间慢慢来到积香七十年,北海已然恢复安宁。   ……   积香宗,浮云台已然飞走,不知所踪。   李柃利用法阵禁制与自身法力将其搬离,立在离九畹岛数千里外的一处空旷海域上空隐藏起来,展开了自己的退休生活。   他的种田事业已然结束,如今整个北海香道崛起,百业向荣,也不再需要他出来统领群雄。   但相应的,作为个体的参玄悟道,修炼晋升,却才刚刚开始。   他在摸索着自身结丹之后,香道更进一步展的前景和路途。   近日,李柃携着慕青丝同往螺蛳道场品茗论道,忽然意识到,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教习传授,或者像妱夫人那样加以帮助了。   甚至就连绝尘香那样的偶然现,都绝少再能提供。   自己理所当然的肩负着开拓此道,扬光大的重任,自己才是一力撑起道途,把肩膀交给后辈修士踩的那个巨人。   “老爷,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积香宗那边不知何事,聂宗主一直在找,这几天的讯息都快把传讯灵符给撑爆了!”   李柃回到家中的时候,犹自还在想着这件事情,空岛上面看家的鲛女雀儿却都快急坏了,风风火火的把传讯灵符交给他。   这雀儿是鲛人国那边送来学艺的,李柃是退隐了不错,但没有进山当野人,一些过往的关系和基业还是要维持的。   因此,也就收了下来,和螺蛳道场的贝女,宗门内的一些精英后辈共同栽培。   李柃见状便笑:“真正重要的事情都能传香通幽,以请神之法感召,人家聂宗主精得很,这急状是装给人家做客的看呢。”   雀儿闻言,明显呆了一下。   她是个妖族出身的好孩子,哪里知道人类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慕青丝看着她的呆滞状,好笑道:“夫君,你还是看一下吧,别真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柃笑叹摇头:“我一个退休老前辈,还看什么传讯符?”   话虽如此,他还是看了一下。   结果,立马就后悔了。   “居然是玄洲那边有人找?” 第429章 玄洲的远亲   “夫君,怎么了?”慕青丝见李柃神色不对,拿过传讯灵符看了一下,顿时也颇感意外。   “玄洲……大乾皇帝遣使来寻?”   玄洲是他们熟悉之地,然而若是加上大乾皇帝四个字,却又显得有些陌生了。   那个地方他们已经上百年没有回去过,也不认识什么大乾皇帝,恐怕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李柃道:“据我所知,大乾朝是老祖仙去之前九年,也即八十年前才出现,这个皇朝与天云宗布局息息相关,作为统帅玄洲地面的人皇应该是枚重要棋子。”   慕青丝道:“确实如此。”   李柃道:“这样的人派遣使者来寻我,究竟所为何事,实在耐人寻味啊。”   慕青丝道:“相比大乾皇帝本身,我更在意的是这里提到的使者身份,居然是国丈玄辛侯,此人乃我慕家除国降爵之后所传的第三代侯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柃道:“我也不知,但这种事情难欺结丹真修,对方也没有必要拿着一戳就破的谎言来自取其辱,应该是真的。   既如此,也算是隔着几辈的亲戚,还是见见吧。”   慕青丝有些犹豫:“可我们都已经退隐,走上避世修行之路……”   李柃笑道:“无妨,我最近并无异样感应,无论对方怀着什么目的来寻,应该都不至于是祸事。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都已经退隐,就不要让他跑到浮云台来打搅此间清静了,还是去宗门那边见他一面吧。   慕青丝闻言,点了点头。   玄辛国以降,大多数子民身上都有老祖的血脉,但只有慕家才是一脉嫡传的王侯贵裔,她还真的略带几分兴趣,想要看看这个在大乾朝当上了国丈的使者究竟会是怎样一个小辈。   她伸手一招,法力如同游光,穿透了苍穹,不久之后,一只身带五色,泛彩流光的大鸟从后院飞了出来。   当这只大鸟出现的瞬间,香韵流风四散扩张,方圆数十丈都仿佛被焚烧灵材散的异香所充盈。   这是李柃豢养多年的灵宠,闻香倒挂鸟,经过近两百年的生长,体长已经达到三丈多,拥有着堪比大妖的修为水准了。   两人身影飘浮而起,落在它身上,片刻之后,便如一股香风向外游去。   这闻香倒挂鸟振翅高飞间,度不快,但却流光溢彩,充满着辉煌华丽。   ……   “侯爷,这都好几天了,积香宗这边怎么还没有点动静?会不会是……聂宗主根本就没有帮我们通传?”   九畹岛,山门内,一名面相俊朗,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目养神。   他的衣着非常华贵,领口和衣袖上绣着代表爵位的金色云纹,正是玄洲之内传承故玄辛国贵族名衔的当代慕家家主,玄辛侯。   焦急说话的是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虽是残缺不全之人,却竟拥有着堪比炼气境界的修为,一身元气五行兼备,充满着修士的灵蕴。   “林公公,稍安勿躁,聂宗主是有信之人,绝不至于食言。”   玄辛侯旁边,一名幕僚模样的锦衣中年劝说道。   “唉……”林公公唉声叹气,一时也是无言。   他看了看玄辛侯,只得在他旁边椅子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此茶芬芳可口,甘甜温润,沁人心脾,但他心中焦躁却似半分都没有被压下,反而有种更加上火的感觉。   就在林公公耐心逐渐消失,再次显露出几分不耐之色的时候,外面的守卫忽的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聂宗主来了。”   林公公豁然起身,然后就听得外面有人通传:“宗主驾到。”   聂英智走了进来,看了看玄辛侯和林公公,笑言道:“让二位久等了,我家师尊已经知晓此间之事,今日就过来,还请与我一起前往山上广场迎接。”   玄辛侯点了点头,道:“李真人不仅是结丹真人,也是我玄辛一脉外戚前辈,理当如此。”   林公公有些不情愿,但转念一想,结丹真修位比国师,便是放在大乾朝内也是不得了的大人物,还是跟了出去。   不久之后,众人便在积香山的主峰等候着。   约莫过了一刻多,东方明光大盛,身带五彩,形如鹦鹉的巨大妖禽驮着两个人影飞了过来。   当这只巨鸟出现的时候,天空中仿佛有天花乱坠,溢彩流光之中,香韵流风四溢,芬芳馥郁的气息传遍方圆上百丈。   众人不由得仰头张望,呆呆看着这一幕,直至李柃和慕青丝携手降下,如同谪仙缓缓飘飞至地面,方才如梦方醒。   玄辛侯目光扫过李柃和慕青丝,一种血脉上的联系油然而生,拱手参拜道:“晚辈慕洉拜见太姑老爷,太姑奶奶……”   这叫法,着实把李柃和慕青丝都雷得不轻,但慕青丝稍微感应了一下,也是无奈传音李柃:“的确是我慕家后人。”   李柃微微点头,他也知道,结丹真修大多拥有关乎道体的传承秘法,能够把自身法力融入后辈子孙血脉之中,代代相传。   这原本是前人为了优化血脉,提升根骨天资所作的尝试,失败之后,意外现区分嫡庶,辨别血统等等好处,因而将其作为一种常用的守护家族的法门保留下来。   为何玄辛国的后代子孙即便在大乾朝也能得到礼遇,甚至封侯拜相,成为皇亲国戚?就是因为他们曾经获得过结丹真修亲自施法的赐福,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生贵族,仙师认可的上等人。   他们的血脉之中蕴含结丹真人的力量,虽然未必见得能够保证炼气筑基,但历代以来,多出异人,能够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却是明显可见的好处,别家同样拥有真人老祖的世家大族也非常乐意和这种血脉后裔混血通婚,久而久之,成为利益的共同体。   至今这个玄辛侯身上的老祖血脉已经非常稀薄了,而且还混合了其他结丹真人的血统,但毫无疑问,的确是慕家的继承者。   玄辛国早已作古,这一脉的王位再也无人继承,慕青丝所曾担任过的镇国长公主更是随着远迁北海而了断因果,但血脉上的关联却仍然还在。   她……的确是对方祖奶奶级别的老前辈。   只是见了对方一副中年面貌,又不由得苦笑:“你叫做慕洉?”   玄辛侯道:“晚辈正是,太姑奶奶,您……”   慕青丝忙道:“你先打住……”   玄辛侯疑惑道:“怎么了,太姑奶奶?”   慕青丝扶额,无奈摇头:“算了,没有什么。”   “好的,太姑奶奶,您远离玄洲已久,未知国内变化和当今情况,不知是否有空和太姑老爷一起听我禀报玄辛除国降爵,化为当今大乾玄辛侯之事?”   这倒霉孩子,仍然一口一个太姑奶奶,都把人叫老了,但事实的确如此,慕青丝看着年轻,实际上也有接近二百道龄,是人家祖上至少八代的先辈老祖,如今好不容易才寻到海外攀附上来,不这么叫,怎么显示出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   玄辛侯显然是心中有数的,一句禀报玄辛国之事,就把话题都安排好。   李柃和慕青丝碍于老祖情面,终究还是无法拒绝,只得吩咐聂英智准备主峰上的偏殿,让他细细禀来。   在此时,李柃和慕青丝也终于了解到了更加详细的玄洲一统史。   原来,自他们离开玄洲之后,6上各国之间的战争愈演愈烈,渐至诸侯纷争,群雄逐鹿之境地。   来自流洲,元洲,长洲,祖洲的魔道势力不断参与争夺,联合本土草莽和一些不甘失败的门派,世家形成了强大的反叛力量,仍然无法阻止三宗大计。   最终,来自玄洲中原,一个名为玄乾国的国家胜出,成功于老祖仙去之前九年定鼎大局,建立皇朝,史称大乾。   但是正如罗沐师叔祖曾经告诉过李柃的那样,暗地里还是有不少散修和魔门余孽在负隅顽抗,甚至还有人妄图寻找当年道尊斩龙之所,解除大粼江神尸身封印。   新立的大乾朝将整个玄洲划分为九州廿八省,除家的乾州,以及东部沿海的云州之外,剩下幽州,泰州,徐州,苫州,巨州,羡州,越州都仍烽火连绵,战乱不断。   经过甲子余的努力,接连三代大乾皇帝将幽州,泰州也彻底平定,但是剩下五州仍因外部干扰和历史,地势诸多原因未能征服,以致传至如今,整个皇朝仍然还在为彻底剿灭魔道而努力。   玄辛侯慕洉,也正是在这一背景之下前来此地,寻求李柃和慕青丝帮助的。   因为经过多年征战,他们现,玄洲之地战乱不断的根本原因,除了内部剩余的一些矛盾始终难以解决之外,还有外部势力始终不死心,要借大粼江神掀起洪水,为祸天下之原因。   既然反叛势力可以源源不断从外界获得帮助,各方棋子层出不穷,甚至就连一些修士都不惜真身亲自下场,只为搅乱风云,他们再秉持过去做法,一味强硬禁绝外放参与,已经毫无意义。   再加上,大乾朝已经立稳脚跟,定下了主客之别,天云宗也不再像过往那样担心破坏此间格局。   在大势不变的前提之下,具体的做法,就可以变得灵活许多。   “实不相瞒,小侯我这是厚着脸皮,为三皇子赵崆出海化缘来着。   素闻海外有仙山,真修高人无数,更有灵山福地,广袤福地,所滋物产与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必能助益于三皇子征伐越州,脱颖而出……”   李柃心中微动,询问道:“等等,你所说的这个三皇子赵崆是……”   玄辛侯矜持一笑,拱手言道:“还未向二位老祖告知,此人正是当代大乾皇帝第三子,我之外孙,也是我玄辛侯与原云州之地各部势力所扶持的人选。”   李柃顿时明白了,这是诸子夺嫡之故智,如今大乾皇帝虽然贵为人皇,但却毕竟为凡人之身,天不假年,一旦老去,大位就要落到后代子孙之上。   正所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三宗所定的道天地人之格局,游戏规则早已注定,各家各派都有机会染指这一宝座,只要不影响天下大势的走向,谁能从中得益,都是各凭本事!   当天云宗,飞仙宗,游仙岛三家的大能高手们在为天下大势算计的时候,玄辛侯这样的旧时代贵族又岂能不为自己的利益算计?他贵为国丈,乃是天然的三皇子党,自然要为自己子孙后代谋福利。   现如今,他不仅把自己全家老少都押宝到了三皇子身上,令自己名下的诸子为文臣武将,帮助三皇子镇抚越州,平定叛乱,还把主意打到了已经出海的李柃和慕青丝身上。   故而,才会有如今的这么一出。   大概了解了对方来此的前因后果和所求之事后,李柃不禁把目光转向了慕青丝:“你怎么看?”   慕青丝倒是谨慎,没有立刻就被这隔了好几代的娘家人寻上门冲昏头脑。   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过上七八代,又没有什么往来维系,感情都早已经断掉了。   她想起一事,问道:“四海商会这些年来不是一直都在和大乾合作,共抗魔道吗?”   李柃道:“确有此事,其实早在七十年前,双方之间的探索与合作就已经展开了,若非如此,这个玄辛侯也没有办法远航出海,找到这边来。”   慕青丝道:“左右香道也要弘法传道,莫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稍微支持?”   李柃笑道:“确实无妨。”   如若换在以前,李柃自身修为和底蕴不足,香道势力也有限,经不起那些个大风大浪,也实在无力掺和到玄洲一统的大局上面去。   但支持三皇子是投资6上生意的未来,于三宗和四海商会所组成的联盟势力都有所交代,真正会得罪的只有那帮与大乾为敌的势力。   对于此间风险,利益,他们心中有数,也就立刻决定,借着这次机会略作试探。 第430章 布局大乾   “你所言之事,我们得考虑考虑。”   虽然心中已经倾向于借此机会重返玄洲,但弘法传道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李柃也非常谨慎。   “李真人,这对贵宗而言可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还望抓紧呀。”玄辛侯都还没有说什么,旁边就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李柃笑言道:“只怕是你们镇抚越州的计划出了差错,急需强援,才找到我积香宗这边吧,小公公,你虽然也算个修行中人,但是心跳,呼吸,气机反应都还有欠遮掩,可瞒不过本座呀。”   顿时间,李柃便在对方身上闻到了酸涩苦辣皆有的气味,心绪变得复杂无比。   对方的脸一下憋得通红,似乎是因被李柃点破心事而慌乱。   慕洉同样面色不好,本来他是打算以攀亲为引,徐徐图之的,但却没有想到,完全瞒不住李柃。   见此,他也只好苦笑承认道:“太姑老爷,不瞒您说,我们那边的情况还真有些紧张,您若是能够快些考虑清楚自然最好。”   至于如何个紧张法,如今交浅言深,也实在不宜多说。   林公公有些不甘心,打肿脸充胖子道:“好叫真人得知,如今玄洲早已是大乾天下,咱们三皇子乃皇后所出之嫡子,未来若能继承大统,即是玄洲共主,得他支持,香道必能大兴,反之则不然。   我在玄洲之内也多见灵香,都是四海商会舶来之物,但至今未能成气候,想必真人和贵宗也都希望改变这样的局面。”   李柃淡淡一笑,不得不承认,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看来他们来此之前,的确是做过不少的功课,好歹对积香宗的情况有所了解。   不久之后,自觉漏了老底的玄辛侯和林公公告退暂离,等待李柃的考虑,李柃把聂英智留了下来,问道:“方才他们说的你也听到了,有何感想?”   聂英智道:“师尊,这些年四海商会和玄洲那边多有往来,总的来看,达成合作并无问题,但您也知道的,我们一直都对6上之事陌生得很,无论投资还是做其他诸事,都得小心谨慎才行呀。   而且那个林太监也是在诡辩,好像只有支持他家三皇子才能在玄辛做生意似的,实情根本不是那样。”   李柃道:“我香道秉持的是有用之道,无论民生日用,还是修炼上进,都能占着几分用处,的确不缺他什么三皇子不三皇子的支持。”   聂英智道:“不错,香之为用从古至今矣,总有我们应得的份额,如今我们依托于商会,以北海舶来品的奇物名声,照样能够风靡王公贵族和文人雅士。   唯一所虑,是玄洲那边的确没有用香品香的习俗,用量也还不大,介入三皇子和其他皇子之间斗争的话,收益的确可能不小,但一个不慎,也有可能大亏,甚至被迫彻底退出。   北海这边的局面,我还有自信掌控,但是投到玄洲那边去的,就半分底气都没有,不啻于一场豪赌呀。”   李柃道:“所以,你是想要保守一些?”   聂英智道:“确实如此。”   李柃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三皇子如今派人求助上门,你若不接,他日其成功位登大宝,该如何自处?”   聂英智微怔:“这……”   李柃道:“你的想法总的来说并无差错,也不枉我教你以守成稳重,但必要的时候,拿出些许魄力来拼搏一把,未尝不可。”   聂英智道:“师尊的意思是……”   李柃道:“我有多名弟子,分出一支往6上展未尝不可,他们作为宗门分支,倘若惹了祸事,你们主脉还有回旋余地,得了势却可把你们也提携一把。”   聂英智叹服:“这是世族分家之故智啊……”   李柃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我更在意的是,方才那人竟然拥有炼气境界的修为,亦或者说,拥有了炼气修为照样被阉掉,作为服侍王公贵族的太监。”   聂英智微怔:“这……确实如此。”   李柃道:“正所谓见微知著,玄洲地面上的许多事情,都可以从这些细节反映出来。   那个地方绝对不是我们所熟悉的修仙界,而是一个拥有着截然不同规则的所在。   对了,商会中不是曾经有人去过那边做生意吗?给我找个懂行的过来参谋一番。”   聂英智了然,道:“是。”   很快,聂英智找了一名商会的执事过来,这是一位看起来六七十岁的炼气修士,见到坐在上的李柃夫妇,恭恭敬敬行礼道:“见过李长老,见过慕夫人。”   李柃道:“听英智说你曾经去过玄洲那边,可否为我们讲解一番那边的风土人情?”   对方并不知晓李柃等人就是玄洲出身,忙道:“不敢当,李长老想要知道什么,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柃道:“好,我想问你,如今玄洲那边有几家几派,何方势力?”   对方道:“禀李长老,玄洲那边不兴这等说法,只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最大的世家,或者说门派当属大乾皇朝,此为原天云宗,飞仙宗,游仙岛三家所合力打造之联盟,成就地上皇朝之后,统领百亿国民,独霸一洲,这在四海十洲之内也是堪称奇迹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大乾皇朝……有些一言难尽。”   李柃饶有兴趣道:“哦,如何个一言难尽法?”   对方道:“说它不是三宗的傀儡吧,朝堂上下尽皆都充斥着三宗弟子和血脉后人,高层的指示也如同天意,拥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说它是三宗的傀儡吧,它却又拥有着自己的军队,高手,能够征修士,统领群伦,实力非同小可。   李长老可能有所不知,玄洲以名山大川,民意地脉为阵,统御着一种名为皇朝气运的力量,为大乾效劳的官员军民堪称人人如龙,或多或少都能从中受益。   这乍看起来只是一个凡民皇朝,但在玄洲之内,却又足以匹敌任何修士,外来的高手虽然屡屡作乱,但却一直都被镇压,草莽江湖也被压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现今那里流行的都是习得文武艺,贷与帝王家,大乾皇帝执掌着气运的分配,圣旨之下,即便是一名小小的芝麻官员,手无缚鸡之力,也能调动山川地脉还有万民之愿力镇压修士,所以我四海商会上岸之后,一直以来都是规规矩矩做买卖。”   李柃闻言,暗自点头,这一切都和他从别处了解到的差不多。   只不过,他才不相信四海商会就真的被彻底压制,一直以来规规矩矩做买卖。   他直接道:“少跟我来这一套,说吧,你们若要与官府角力,争取利益的时候是怎么操作?”   那人尴尬看了他一眼,老实道:“偶……偶有此时,都是通过豪强地主动民众,或者借助官面上结交的力量。   我们现,他们是成也气运败也气运,我等若是巧妙运用其规律,同样能够对其加以调动。”   李柃微微点头,这才对嘛,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商贾和金钱大道。   不过连他们都被逼到这一步,说明玄洲那边的游戏规则是真的强力,整个玄洲江山一统,格局已经牢不可破。   如若真的有什么修士仗着自己脱凡俗,肆意妄为,很容易就被彻底镇压下去。   难怪那些魔道高手们也要扶持地方势力,借助叛军,盗匪与豪强和朝廷争斗。   对方又道:“玄洲各方战乱不断,可能也和魔道想要争夺控制之权有关,据传此间蕴藏着地仙位格,乃至元婴修士晋升化神的秘密,不过此等传闻实在虚无缥缈,我等亦不甚了解其内情。”   “地仙位格吗?”李柃闻言,若有所思。   对方并不了解其间内情,他却略有所知。   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这个传言,其实是有根据的。   ……   当日,李柃又再以传讯之法和远在云上天的罗沐取得联络,简单告知此间之事。   他想要从对方那里了解一番大乾的现状,以便稳妥行事。   罗沐坦言道:“老祖仙去后,我等已经逐渐和玄辛那边断了往来……毕竟现在都是宗门弟子,而非一家一派之所属了。   不过那慕洉与三皇子我也知道,的确算是沾亲带故的后辈,他们找到你的话,我建议还是能帮则帮吧。   如今你也算是名镇一方的有道真修,能力极大了,宜多方布局,长远考量,没有必要把宝都押在商会上面。”   李柃听懂了罗沐的意思,当下道:“若有机会,我派人过去看看吧。对了,罗师叔祖,你以前说过你为仙箓官,能够操持度牒放,可否帮我们办一些出入大乾的凭证?”   罗沐道:“这个没有问题,多的我不敢保证,但三五个随商会出入的供奉修士还是能够解决的,不过既然是他们找上你,我建议还是走大乾朝廷的正途,说不定能够封个海外仙师,有道真人之类的名号,更加的方便。”   李柃道:“我并不想受封,省得沾染太多此间因果。”   罗沐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正当李柃和罗沐交谈的时候,玄辛侯与林太监等人也受邀参观宗门,继续着他们在这一海外仙山的探访之旅。   在这些日子里面,他们已经切实见识了李柃所推行的宗门学院和传功体系,领教了香市,香坊,制香师等等一系列的新生事物。   今日得李柃应许,终于也有机会接触更深一层的东西。   “熏香入味,香道炼气之法?”   “不错,我香道入门,自有其法,不同于其他道途五行灵根炼气,日夜精炼罡煞之流。   此法乃是以灵香熏体,切实改变自身血肉机体的秉性,从而得以提升,精神意志方面,则是借由信灵香,神精香系列香品的食香炼魂之能加以辅助……”   除此之外,众人又参观了香市,见识了此间贩卖的香精,香油,香膏,香粉,香料诸物。   果不其然,从凡民的民生日用,到修士的修炼上进,再到大能的参玄悟道,应有尽有。   玄辛侯沉吟良久,问了一下他关心已久的问题:“传说贵宗有一宝物三宝浮香丹出产,价值千万符钱,服之能延年益寿……”   对方是侯爷,真正的王公贵族,无论自用还是进献贵人,都算得上是一种需求。   因此他虽然是在探问有没有这种香品,实际上,是问自己有无机会买到。   带领他们参观的宗门执事自豪道:“此物一向以来都在吉祥坊和宗门指定的香市拍卖,从来没有单独流出给某人的例外。”   “没有例外吗?”玄辛侯问得意味深长。   “没有例外。”宗门回答得斩钉截铁。   “算了,请继续带我领略贵宗诸宝。”玄辛侯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也别无办法。   这种东西太贵了,而且海外大把筑基修士,甚至结丹修士都感兴趣,还真不是等闲容易获得。   不过,倘若以此为由,在6上设置香市,作为引进凭依的话,应当能消除不小阻力。   香道是有用的香品,有用的东西,总是能够不分宗门,道途,派系,得以畅行无阻的。   除了询问这些辅助修行之物外,玄辛侯等人很快又接连见识了遐草香,幽梦香,龙火香等物,都是各具功能与特色,能够在战争或者平常时刻挥用处的奇物,最终却是看中了无胜香,除瘴香两种位格不高,单价也不昂贵之物。   聂英智一直都派人密切关注着对方的动向,得知玄辛侯等人对无胜香感兴趣,不以为怪,但除瘴香在海中销路有限,属于一种非常冷门的产品,得悉玄辛侯一口气就订购上千斤,忽的也恍然通透。   大乾越州乃故百越之地,多山,多林,多邪魔外道,倘使绝顶高手出入其中,诸宝无用,单只依靠自身神通法力即可,但若军民齐进,征战开拓,某些除瘴祛毒之物,却似必不可少。   聂英智找人了解一番之后,果然现,那些地方穷山恶水,光凭地煞都能叫外来者水土不服,痢疾,寄生虫诸物也严重威胁着大军的安全,他们或许是在这方面遇着了极大的麻烦,才想到自己在海外还有这么一门亲戚,或许能够派上用场。   ……   通知一下,本书4.o2日14时将限时免费,持续时间应该是惯例的两天还是三天来着,请到起点主站支持下正版 第431章 传道   “侯爷,近日所见,大开眼界呀。”   结束了又一日的访问之后,玄辛侯和其幕僚诸人回到下榻的别院,不禁油然感慨。   “我们在积香宗的作坊看到了诸品灵香,那些能够对我们开放观览的,定然都是已经展成熟,能够大批量供应的普通之物,如若能够长期进购,甚至在国内生产制造,必定对我大乾大有裨益。   珍贵者如三宝浮香丹,悟道香之流,虽然未见其物,但北海地界历年都有买卖,想必也都是些珍奇宝物。   这些称得上是器道和丹道之外又一旁门道途,引进价值非常之高,而且此间的李真人似乎也有意这么做,凭此大功,侯爷和三皇子必定能够在越州站稳脚跟,他年就算真有个万一……照样能够割据一方,真正拥有屹立不倒的底气!”   玄辛侯微微点头,心中对幕僚之语其实也颇为认可。   夺嫡之争凶险难测,除了最终登上大宝之外,还有其他诸事不得不通盘考虑。   但无论如何,提升自己的声势和地位都是有益的,如若能够借着香道之助,把整个越州经营成铁桶一块,那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确保立于不败之地。   “这段时日以来,我们也见到了不少香道产物,再加上来此之前作过的了解,理当心中有数。   无论是那些信灵香,酴醾香,熏肌香,飞气香,还是聪明人才能使用的悟道香,珍稀昂贵的三宝浮香丹,都各具特色,也有引进和推广的价值啊。   依你等之见,这件事情究竟要如何谈?”   幕僚笃定道:“以在下之见,此事必定能成,不过李真人毕竟已经在此扎根,想要重返玄洲的话,也不会把全副身家都押上,最多便是派遣一二弟子代行……这也是那些修士们惯常使用的博弈之法。”   玄辛侯道:“这个倒在预料之中,而且其弟子也拥有着筑基修为,完全足以独当一面了。”   幕僚道:“这般做其实对我们更为有利,毕竟筑基修士的话,大抵相当于我朝的先天修为,能够影响和威慑,也有更大的可能心慕我朝,真正融入。   但是李真人应该不会看不透这一点,他若答应我们诸多要求,必然也要有相应回报。   最好还是考虑清楚,什么能给,什么无法做到。”   玄辛侯和幕僚以己度人,却不知李柃下定决心之后,行事远比他们干脆利落。   仅仅只是两日功夫,他就从外地召来弟子离膺,朱利生两人,安排一番。   当下,决定弘法传道,正式进入大乾。   ……   越州,古越城。   一名面相年轻,器宇不凡的青年坐在大案后阅览书信,面上神色时而凝重,始终愁苦,隐隐带着几分忧色。   百越之地多山多林,自古以来都是穷山恶水,但却偏生地脉散乱,多有灵蕴,那些个深山老林之中常出妖魔精怪和各种宝材,能供养草莽散修甚至盗匪之流。   时常有各路魔道和当地土著隐藏于其中,着实给朝廷治理带来不小的困扰。   “治越州,大不易啊,本王也算是接了个烂摊子……唉!”   这青年正是大乾皇朝当代的三皇子,慕洉口中的赵崆。   大乾朝立国多年,一直处在征战不休之中,像他这般的天潢贵胄也完全没染上太平年间的骄奢淫逸,恰恰相反,从房间摆设和身上衣着装扮来看,还颇为简朴。   他坐在这里阅览公文,锦袍之下,甚至还穿着明晃晃的甲胄,只是能工巧匠将其编制成为软甲,才能贴身而又透气。   “穷山恶水出刁民,古来无论仙凡,皆是如此,越州之地的修仙界虽然总体实力不高,但却反而功法流行,又多有使蛊,驭兽诸般秘术……   更重要的是,地区经济展的确跟不上,朝廷历年拨付的民力物力,绝大多数都要消耗在开山采矿和毁林造田之上,好不容易才把这座古越城展成为宜居的大本营,算是真正扎下根来,已经实属不易。”   似乎知道赵崆心烦的是什么,一名坐在堂中,同样处理公文的幕僚微微一笑,说道。   “眼下就等着侯爷那边能够有所建树了,此前翻阅典籍,现故云州那边曾经出现过一种名为香糖税的奇特税种,竟是仙师征民力,为香道之用,百越之地多山多林,又属热带气候,适宜各种沉香,龙脑,樟木之类的树种生长,又多见依兰香,香兰草,枷罗木等植物灵材,或可充分掘地利,凭空变出剿杀魔道和妖邪的税银来。   更何况,香道本身亦有可能资助我等,引进诸般营生和经营之道抚平村寨乡野,如此一来,实属一举多得。”   赵崆看向说话那名幕僚,由衷的露出敬佩之意:“周先生不愧是高才,如此一箭多雕的法子,也只有您才能想得出来。”   此人名为周济,乃是大乾朝内进士出身的一名王府属官。   如今的大乾朝,习得文武艺,贷与帝王家,所有有志于出仕的豪强世家子弟或者平民一时同仁,都要参加统考,文武双全的精英才能为官,享有皇朝气运。   这等于是把皇朝国运和万千精英的前程命运绑定起来,由不得他们不尽心尽力。   这种体制之下,未必见得能够培养出筑基结丹的顶尖人物,但炼气境界,凡脱俗者却是早已比比皆是。   像周济这般的人才,只是农家出身,祖上八代皆为平民,又毫无灵根天资可言,换在过去,十足十的底层草民。   但如今,年仅三十,就做到了王府属官之中较为重要的主簿一职,实属得幸。   这一次,也正是这个周济从陈年故纸堆中敏锐察觉到了三皇子身上血脉还有这么一门远房亲戚可以助力,巧妙结合越州形势,力倡玄辛侯亲自出海寻访,方才有了这么一出。   听到三皇子的称赞,周济笑了一声,自矜道:“在下也只是一时偶有所得,不过说起来,大皇子镇抚徐州,镇北将军镇抚苫州,诛魔将军镇抚巨州,四皇子镇抚羡州,各有各的难处,大抵也都是各凭助力,引进外部力量和各路豪强的帮助才能站稳脚跟。   如今我朝虽已平定幽,泰二州,国力蒸蒸日上,但魔道反扑亦不可小觑,眼看着外来势力越疯狂,也的确该是时候转变国策,适当征募草莽之辈和正道同盟了……”   听得此言,赵崆一脸严肃。   这显然是个极为宏大的话题,涉及到大乾成立前后,百余年间的政策方向。   这一次决意北海寻亲,引进香道,其实是领先于国策半步的试探之举,如若能够打开局面为最好,不能的话,说不得要吃挂落。   毕竟,外来势力落地之后,盯上大粼江神和地仙位格,搅风搅雨的多了去了,到时候不成助力反成其害,大乾也很无奈。   这种事情,总是风险和机遇并存的。   就在这时,一名面相俊朗,眉宇之间隐约和玄辛侯有几分相似的男子走了进来,欣然说道:“三皇子,事情成了。”   赵崆道:“舅舅,什么成了?”   此人是当今皇后之弟,玄辛侯世子,国舅爷,放着大好的圣京繁华之地不享受,非要跑来这边建功立业,也算是有心了,只可惜其人文不成武不就,正经科举正途走不通,还是只能走恩荫之路。   为此,他还被玄辛侯好一顿嫌弃,出海都没有带上。   不过这并不妨碍国舅爷关心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紧盯着呢。   “当然是出海寻仙的事情成了,我父已经联络上了那便宜太爷和太姑婆,据说不日就要带着其门下弟子回国来……”   “真的成了?”赵崆和周济大为惊喜,忍不住霍然站起,振奋不已。   “可有说具体情况?”赵崆连忙追问道。   国舅爷道:“据说是打算让门下真传之一的朱利生领衔传道,授我等予香道正法之一的《地香卷》和《人香卷》二书,以及《众妙化香诀》,《香神观想法》二部真传法诀,更有香道香典简本诸谱,大典丛书三百妙方,法和众妙之香……   据说那朱利生从中所携香材,香方,香法,香绪,香器,装了满满三船,随行弟子三百,皆是拥有正式名位的制香师,香道师范之才,位比我国后天高阶以上人物,更有供奉高手,护法客卿十余人,皆是先天三品之上修为者……”   李柃这一次的确是带着诚意而来,也是香道北传,扬光大的一大尝试。   可以说,除却自身奥义和压箱底绝活,秘法之外的诸多传承,都不吝给予了。   随行的人员,功法,物品种种,也是丰富齐全的,完全可以在大乾扎根立足,独成一脉,成就另外一个不逊于过去积香宗的香道门庭。   赵崆等人自然也明白,这对自身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助力,甚至大到了隐约怀着几分担心,要怕对方反客为主,反生其害的地步。   寻常世俗小国,随便三五炼气修士即可坐镇,斩妖除魔,保境安民不在话下,大一些的,一名筑基修士也可以充当高端战力,力压一国,保护数百年。   但如今,大乾朝自有国情在,皇朝气运镇压之下,七品县令都能和新晋筑基的野道人斗上一斗,凭借的就是此方地界的特殊体制和山川大地位格。   骤然册封那么多筑基修士,炼气修士,是危险的,说不定国境都要易主,山河都要变色。   但紧接着,国舅爷的一席话又打消了他的疑虑,转忧为喜:“对方开出的条件是助力传道即可,只求度牒,不求册封!”   赵崆甚至有些难以置信:“三百弟子且先不提……筑基境的供奉高手也不求册封?”   国舅爷道:“是的,他们只要传道和经营上面的便利。”   “这样啊……”   如此一来,操作难度无疑就低上许多了,这几乎相当于是自带干粮远来援助啊。   周济道:“无论如何,朱利生朱仙师还是要有所封赏的,以他身份地位,当请封一品法师,一应名衔供奉俱全,另择供奉两人,弟子数人各加封赏。”   受此提醒,赵崆反应过来:“理应如此。”   筑基修士在宗门为真传,在世俗为国师,就算大乾升格为皇朝,有结丹真修坐镇,也理应尊重的,更何况他麾下僚属之中,可没有结丹境界的人物,说不定人家朱利生一来,就成为了中流砥柱。   足足十余筑基,三百弟子啊,这是多么大的一股力量?   无论如何,也得笼络住了!   ……   香道北传之事说隐秘也隐秘,说不隐秘,也早已有风声传出。   北海那边广募人手,灵材装船,越州这边净街洒扫,腾空房舍诸事,都瞒不过有心人。   短短几日功夫,越州之地的草莽江湖就传遍了这件事情。   对于结丹老怪个个隐匿不出,多见于幕后遥控博弈天下,高端力量只得筑基层次在活跃的越州局面而来,这般的消息,绝对称得上是惊雷炸响。   一时间,各方都在打探,查询相关消息,幽魂宗,白骨宗,尸仙宗等和本土的巫蛊一族,山精妖兽之流,纷纷都投以了极大的关注。   而在此时,越州某地,一个隐秘的地窟深洞之中,一名老者震惊询问:“什么,此事当真?”   “阴长老,千真万确,香道北传,想要上6展了!”属下半跪于地,恭声禀报道。   洞中火光摇曳,显露出一个李柃曾经认识的身影,赫然是曾经为血砚宫宫主的阴长明。   “香道……北传……他们又回来了!”   阴长明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旋即却是面泛愁色。   “李柃此子已经成了气候,不好对付呀。”   另外一个地方,山林之中,百兽齐聚。   一个个山魈,猛虎,猿猴,野狼,熊罴,巨蟒,狐狸以奇异的和谐相处聚到了一起,各自眼中灵光闪现,间或有人立而起,口吐人言的惊人之举,竟然都是开了灵智的精怪之流。   他们在相互传递一个消息。   “聚窟州那边传来消息,巴山君和这个香道宗门有仇!   七大将决定趁着上岸机会,好好来场下马威,让他们知道,6上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第433章 潜入失败 城外,山林间。 李柃沉吟良久,终是收起思绪,重新归于现实。 “还是先问问看他们吧。” 他伸手一拂,把四个大妖放了出来。 “终于出来了,快逃!” 对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竟然立刻作鸟兽散,分头往四面八方逃去。 李柃微微一笑,也不见任何动作,就以众妙化香诀催动香魄,心传香念的神通使出。 扑通扑通…… 四个大妖如同下饺子似的坠落在地,尤其以妖身原形振翅高飞,逃得最快的青羽雷鹏,更是整个狠狠撞在对面山壁上,轰隆一声,砸出个深坑。 “削弱了好多,这大乾朝的气运大阵实在厉害呀。” 李柃微微皱眉,感觉自己虽然突破了此方天地的封锁,能够施展乾坤借法,但能够调动的力量还是远逊于外界。 连一半……不,恐怕三成的水准都达不到! 不过香道神通素来都以精妙见长,讲究的是玄妙莫测,对付这些大妖,那是绰绰有余。 李柃身影连闪,不紧不慢的挪移了数次,把四个大妖捡了回来,垒成一堆。 “前辈饶命,我等是矦6大王座下妖将,还请高抬贵手,恕我等不敬之罪!” 几个大妖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在铁板上了,慌忙传音道。 青羽雷鹏晃了晃脑袋,身躯变化,缩小为人身道体,是个带着鹰喙,勾鼻,背生双翅的鸟人,瓮声瓮气道:“兀那人修,你使的什么邪法儿,我怎么使不上劲了?” 其他大妖听到,惊骇道:“老雷你就少说两句吧!” 又对李柃谄笑道:“前辈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李柃缓缓降了下来,道:“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本座精心炼制的噬心蚀脑毒,无色无味,毒辣得很,你们用力晃晃脑袋感觉下,是不是头晕?” 几个大妖依言猛晃脑袋,果真头晕目眩,禁不住悲从中来,尤其是此前在城中表现得悍勇无双的大个猿妖,更是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真的好晕,难道俺们要死了么?” 青羽雷鹏挣扎着想要站起,结果一个踉跄倒地,还是只能趴着,但却硬气得很:“少废话,要杀要剐,尽管来就是,你野爹我眨下眼睛都不算好汉!” 其他大妖破口大骂:“你个杂毛鸟,自己活腻了不要连累我们!” 青羽雷鹏不屑道:“瞧你们怂样!” 李柃微笑点头:“本座素来最敬英雄好汉,你这鸟妖倒是有几分骨气。” 青羽雷鹏怒道:“我叉你大爷,鹏爷我是鹏妖!你个使毒的小白脸,等你野爹我能动了看我不抽死你个不孝的鸟崽子,早知当初就该把蛋煎了补身子的,还不快过来给我毒解了,等着哭丧啊……” 其他大妖瑟瑟抖:“这扁毛畜生起浑来口不择言,还望前辈见谅。” “前辈明鉴,这小子自称是金鹏大圣的子孙,可跟俺们猿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是天上飞的,俺们是长毛兽,连亲戚都算不上啊!” 李柃笑了笑,伸手一指,黑烟如同云雾没入青羽雷鹏的身躯。 顿时间,呛鼻的烧骨恶臭浮现,弥漫向四面八方。 青羽雷鹏哇哇大叫:“你给你野爹使了什么妖法,好臭!叉你鸟娘的,老子当初就没把你给卤了做茶叶蛋……” 李柃也有些绷不住了,笑容渐渐消失。 几个大妖已经骇得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三大五粗的汉子抱成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剩余些许安全之感。 “这是病,得治啊……” 终于,沉默了一阵的李柃召出水月镜,玄光一闪,将自己和青羽雷鹏罩了进去。 ……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爷爷,前面就是俺们白羽大王,矦6大王,青姬大王屯驻此间的荡魂山了,三位大王打从聚窟州那边过来之后,给俺们带来许多修炼功法,俺们就跟了三位大王混世界了。” “别呀,小鸟妖,我可是正经人修,生不出你这样的羽族妖,这要是让不知情的听到了,还以为我癖好独特呢。” “爷爷且宽心,咱们各论各的,您就是俺们的好爷爷,俺们就是你的好孙儿,等下回到了山上,见过三位大王,说不定还有好一番款待。爷爷您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说不定白羽,青姬二位大王看了都动心,托您的福,给俺认个妖王奶奶呢。” “呵呵呵呵,小鸟妖油嘴滑舌,甚是懂事,只可惜人妖有别,我来此间也只不过是好奇一游,可没那福气给你认什么妖王奶奶。” “那也不打紧,小鹏我素来最讲孝心,要不然把我那姐妹,还有大姨介绍给爷爷认识认识,骑俺小鹏不如骑她们……” “小鸟妖,你又调皮了,本座只不过是叫你带个路回荡魂山,顺便载我一程而已,怎么就那么多话呢?” “好叫爷爷得知,俺打小就是这性子,遇到什么好人好事总憋不住,您真的不考虑考虑?别看俺长成这样,我那姐妹,还有大姨,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绝不会污了爷爷您的法眼……” 崇山峻岭之间,一道巨大的身影在空中急掠过。 一身是伤的青羽雷鹏形容枯槁,羽毛折断,勉强运用着妖力支撑,花了足足十多个时辰,方才赶回此间。 李柃盘腿坐在他背上,面含微笑,眼眸之中却是逐渐露出几分凝重之意。 但见前方的天穹下,群峰耸立,烟气弥漫,宛若烽火连绵的黑色云雾笼罩了方圆数千里,起伏的山脉之间,藏着一道又一道的灵蕴气机。 眺目望去,依稀可见,那竟然是一个又一个兽面人身的存在,蹿跃于峰顶林间,攒攒簇簇,联营结寨。 这些兽面人身者,都是修炼有成,踏上化形之途的小妖,各自散着灰雾状的气运灵光,来源也遍及羽毛赢昆,百兽飞鸟。 匆匆而过,李柃也没有看清楚具体情况,但却依稀可见,熊罴,虎狼,猿猴,獐鹿,蟒蛇,野猪诸般妖修,品种繁多。 而在深入数百里后,又几座山头间,各有大妖级别的气息显露于外,堂而皇之的灵峰山头,统领一方。 再进千里,更见巍峨高山耸立入云,云层下方飘荡着宛若云海的白雾,阴风阵阵,如同鬼哭狼嚎。 此间的妖修数量和素质明显更高一层,各自灵光在法眼之中黑得亮,竟似昏暗之中也点燃了一盏盏的油灯,隐约呈现出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的景象。 不,不对,这不是黑得亮……而是……官运红芒! 李柃虽然对大乾之事了解不深,但却也依稀听闻,不同阶级,类别之人,在大乾朝的体制之下,各有不同权利。 这里明明是蛮荒之地,豺狼虎豹当道之所,却竟呈现出此前曾经见过的文武百官才能拥有的红色气运,就连坐下驮着自己的鹏妖,也在黑色其中显露红芒,拥有着类似大乾武官的杀伐之气。 李柃心中恍然惊觉,依稀明白了些什么。 但具体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还需更进一步验证,他也不急着问,只是沉默着任由青羽雷鹏把自己驼向大山深处,那万家灯火最为密集光亮的所在…… 唳! 突然之间,一声长啸从斜上方的高空传了下来,洁白如雪的身影急坠而下,然后俯冲而来。 那竟是一尊长达四十余丈,翼展约莫有近百丈的结丹境鹏妖。 李柃大致看了一眼,便知对方气息略逊成雄和血鲨王,但却已经非常接近。 尤其令人惊讶的是,对方身上红芒炽盛,隐约呈现出几分绛紫之色,气运之浓烈,与此前所见的越王赵崆都不遑多让。 这般的妖王,身上妖氛已然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宛若一方王侯的位格,这当中似乎蕴藏着什么只有大乾本土才清楚,外界不甚明了的奥秘…… “大姨,救命啊!” 看到这白色的结丹境妖王,李柃坐下青羽雷鹏激动得叫了起来,长啸之中蕴藏着激动的神意。 “白羽大王?你这小鸟妖不老实,竟然没有事先告诉我,她就是你的大姨。” 李柃轻叹一声,面对对方快如闪电的出手,也施展出了自己宛若鬼神的香形之术。 嗤的一声,青羽雷鹏和白羽大王相对掠过,高涌动的气流竟在利爪和鹏背之间形成了锋利如刀的罡元气刃,把李柃身影搅得粉碎。 “啊!我死了我死了……”青羽雷鹏惨叫着,背上血口绽裂,一大片蓬松的羽毛伴随着血水飞洒而出。 他一边哀嚎,一边急往下坠去。 白羽大王没有管他,而是目光锐利,投注在原地重聚的李柃身上。 “阁下是何方神圣?” 同时暗中传音青羽雷鹏:“你哪里召来的这道人,怎么净给山上惹麻烦!” 青羽雷鹏哭嚎道:“冤枉啊,大姨,我不是奉了你们命令去给那北海来人下马威吗,也不知这道人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就盯上我们了……大傻三兄弟他们死得好惨啊……呜……呜…… 本来我还指着报上您的大名,好歹给个脸面,饶过我一回的,好家伙,他知您是此间的妖王,反而揍得更加起劲了,还说什么不打不相识,打过了才好做一家人!” 白羽大王听得满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 青羽雷鹏道:“这小白脸看上了咱们鹏妖背宽好坐,想要把您收了去当坐骑,白天骑夜里也骑呢……那可不就是一家人么?” 白羽大王闻言大怒:“找死!” 转瞬之间,她的身影已经掠过李柃所在,利爪挥舞之间,气刃连连,蕴含着可怕的威能。 可让白羽大王疑惑的是,李柃的身影始终屹立原地,岿然不动。 他身上似乎拥有着某种希夷的质感,如同光影幻化,并不受力,能够斩金断铁的强大斩击落在上面,也只不过是在水面上激起几丝波澜。 就在这时,一股异香传来,宛若空谷幽兰的气息沁人心脾。 白羽大王顾不上细细品味,忽的急回转,再举利爪,朝原地停留的身影斩了过去。 这一次,依旧还是罡锋气刃所形成的斩击,但却似乎染上了几分漆黑的颜色,罡锋边缘,隐约有虚空撕裂的宇道气息浮现。 这是结丹境界才能掌控的虚空之能,再坚固的物质也难抵挡其威力。 可李柃的身影依旧跨了过去,还是那种难以捉摸的方式,突兀出现在前。 白羽大王眼中浮现几分疑惑之色,有意不收冲势,就这么直挺挺撞了上去。 轰隆! 宛若墙壁的恐怖阻力传来,白羽大王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座山! “这是实体?怎么可能?”白羽大王惊骇无比,她竟然判断错了对方的虚实,错把实体当做了幻影! 李柃隔空伸出手掌,强大的力量轰然拍在对方脑门上,直把白羽扇了个头昏眼花,巨大如山的妖躯都往下坠去。 轰隆! 不久之后,她就撞上了附近的一个山头,甚至把大半个身躯都陷进了泥土里。 “呵。”李柃轻笑一声,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对方把身子从土坑里面拔出来。 “何人竟敢在此放肆!” 突然,如雷的震吼传了过来。 荡魂山主峰上,光芒大盛,万家灯火般的点点红芒闪动起来,快连成一片。 顿时间,一股庞大得令李柃都要为之心颤的恐怖力量升腾,化作宛若蛟龙的形状,把整个山峰都围了一圈。 这当中,竟然隐约带着几分元婴法相的质感,其所拥有的气息也足以屹立于当世结丹境界的巅峰,远比李柃过去所曾见过,听过的任何强者都还要更加庞大! 从始至终都轻松写意的李柃终于目光微变,稍微显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但他并没有打算跟对方蛮干,而是催运神通,瞬间从原地消失。 千余里外,一座僻静的荒山之间,李柃身躯盘坐,如同泥塑木雕般微垂着头,安静入冥不动。 他身前放着一个精致的错金博山炉,返魂香那幽秘辽远的奇异香气袅袅而升,在空中营造出宛若法域的无形结界。 突然,李柃睁开眼睛,面上露出些微的讶异之色。 “那东西,绝不寻常!” 第434章 妖国雏形 山林中,幽光浮动,恍惚迷离。 道路两旁不时传来宿鸟的凄鸣,间或有山魈长啸,如同鬼哭狼嚎。 李柃缓步行走在此间,感觉四周充满了生命的气机,整个山林都喧闹之极。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生出自己并非处在深山老林,而是在繁华都市的错觉,但入眼所见,参天大树,嶙峋怪石,还有高低起伏的山岭,诸多蛮荒偏僻之景象,无不都在提醒着,这里的确就是山野无疑。 循着感受到的气机往南而行,不时可以看到,有禽类大妖飞快梭掠而过,一些妖魔精怪提着灯笼,举着火把翻山越岭,四下巡弋。 那是此前出手的妖王派遣部属搜寻敌踪,但注定了不会有什么结果。 “荡魂山主峰上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方才所见,光芒联结,似乎是此间生命气机和地脉融汇到了一体,演绎出道天地人之中,地,人两者的格局,绝非寻常阵道可比。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其所拥有的灵蕴总量也远于我,就算排除环境的因素,也仍然在我十倍以上。 而且好巧不巧,还呈现出蛟龙的形状……” 那种东西,李柃就算再自信十足,也不会去硬碰。 不过,冥冥之中又有个直觉告诉他,此间之事和自己存在着几分因果,理应有所关联。 带着几分忌惮和好奇,他抬头看向那夜幕中的群山,决定明着不行就来暗的,再行探查一番。 一路避开沿途搜寻的妖精,来到个偌大的山间谷地。 豁然之间,由木石搭建,拥有着诸多简陋楼房的营寨出现在前。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叫人难以置信,如此地势高陡,沿途所见尽是崇山峻岭的深山老林之内,竟然也会有着文明社会的痕迹。 但靠近之后,才见怪异非常。 此时经过数个时辰,天色早已大亮,营寨之中的居民已然起来,显现出宛若乡村城镇的热闹。 大街之上,攒攒簇簇,尽是此前看到过的那些妖魔精怪,一个个都似曾修炼过天妖化形之法,多见人立而行,甚至兽头人身的形象。 有妖沿街叫卖,支着摊档,架着锅炉卖起早点,也有当场宰杀牛羊,血淋淋的鲜肉脏器分开处理,用树叶包成不同的份量。 营门前,豺狼虎豹穿着简陋盔甲,扛着兵刃吹牛打屁,长角鹿妖,獐子,马妖之辈往来而行,张贴或者宣告着什么,山猪猿猴穿着衣衫,看着人模人样,满口蛮荒之地的土著方言,围在高大栅栏之下高谈阔论。 在此之间,甚至还有一些明显为弱势种族的兔妖,鸡妖,鼠妖之流扛着锄头,背着竹篓出寨,前往不远处的山间地头劳作,凶神恶煞的狗头妖持着鞭子在旁督导。 那里面种植着一些李柃叫不出名字的灌木类灵植,枝头红彤彤的果实似有灵蕴,散着奇异的香魄。 这哪里是什么蛮荒山野,分明已然呈现出文明雏形的妖精国度。 整个营寨的所在,微赤的灵光缓缓升腾,昨夜所见的那千山灯火,竟是由其幻化而来。 …… 百越之地,荒野中,越王赵崆和朱利生等人的车架在崇山峻岭之间艰难行进。 随行的海外诸人都没有见过这种地形地貌,尽皆投以好奇的目光左右张望,那些护送他们的将士却是满脸警惕,仿佛这山林里面随时都有可能窜出一大帮敌人。 群卫环伺中,越王的马车上,几人团团盘坐,焚香品茗。 “果真不馈是海外仙山所产的灵物,我大乾虽然地大物博,也有灵茶诸物,但却还真没有这等宝贝。” 赵崆久处南地,不常接触四海商会舶来的这些东西,颇为受用。 智囊周济道:“殿下,这等雅致之物倘若得以流传,王公贵族和各方名流必定趋之若鹜。其实圣京那边,好像早已出现这等香茶,只是商贾惜售,普通货色都能炒上天价,与本土本来就有的名茶相比,显得颇有不值。” 朱利生呵呵一笑:“这种事情,在下倒是有所听闻,此前舶来此间的的确都是一些普通货色,我积香宗所产之香茶分成数个品级,真正贵重,往来行商和普通商会可弄不到。” 赵崆和周济闻言深以为然,此前香道并未大规模北传上岸,缺乏真正的好货也是理所当然的。 朱利生见他们对此感兴趣,也就简单讲解一番,什么叫做云海腾龙,什么叫做一等品,二等品,三等品…… 玄辛侯一拍手:“敢情我等此前享用的都是最末等的清泉石流?北海那边只卖一斤三千,运上岸了就直接翻番?” 赵崆道:“还请朱门主尽快在本土斥资建坊,炼制真品,为香道正名!” 堂堂越王,真正感兴趣的当然不是什么茶道和享受,他看重的是这物能够产生灵材的价值,能够收税! 香道把这玩意儿卖火了,一斤好几千上万的,每份抽个一二成的税总行吧?这些迟早都要转变成为麾下武将和客卿供奉的俸禄资粮。 “这个没有问题,我传香道上岸建坊,第一批要推出的就包含这些各类香茶,借以结交王公贵族和各方名流。”朱利生道。 赵崆道:“有什么需要孤帮忙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古越城那边虽然地处偏远,是京中人士眼中的蛮夷之地,但气候条件还是适宜种茶和栽培各类灵物的,城中地方也足够大,多建几个茶厂和会馆不成问题。” 朱利生淡淡笑着,对赵崆的表现毫不意外。 只要交得上赋税,就算让他这个亲王屈尊降贵帮忙宣传都没有问题。 看这赵崆的模样,恐怕从此之后,就是北海香茶的忠实顾客了,王府和越州百官也得接受香道茶文化的熏陶…… 不过香道底牌绝不止于此,朱利生趁机又再介绍门内所持的诸般灵香,尤其是推广香道所需的信灵香诸物。 这些都是在信函往来的时候就有所提及的,双方还曾就此定下展大略,如今是进行一番确认。 “信灵香,这是在云州故地大名鼎鼎之物啊,关于它和贵宗门的渊源我也有所耳闻,肯定是贵宗门所产更为正宗,若得机会,我必助你等引见同道进行交流。” 朱利生道:“还有一事,侯爷应该有所提及,那就是我师兄离膺麾下之闻香教……我等寄望于草莽江湖,希望在坊间甚至凡民百姓家也培养出品香,用香的习惯,如同香韵流风普传四方。 还望越王殿下能够为我等作保,上禀朝廷,允许传教……” 听到这话,赵崆面上笑容渐渐消失,终于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朱门主,实不相瞒,这件事情不太好办。” 朱利生道:“不知都有些什么难处?” 赵崆道:“非我推托,而是贵宗闻香教欲要从坊间着力,普传香道,这不仅仅只是仙门势力之道统传承,还涉及到了文化与信仰诸物。 引进贵宗人才,建立工坊,香市,买卖一些灵材,这些都是与国计民生乃至与修炼资粮息息相关之事。这并没有问题。 但若涉及到闻香教的话,还牵涉了三教九流,草莽江湖,容易聚众滋事,到时候倘若被人利用,以香道名义行邪教之事,甚至借此机会呼啸聚引,聚众造反,岂不是祸事?” 周济听到,适时帮腔道:“是啊,到时候非但连累殿下,也有可能让贵门陷入群臣攻讦,国朝排斥的窘境。” 朱利生虽然早已有所预计,但亲耳听到赵崆明确说出这一番忧虑,也是不由得面露诧异之色。 他想起了,这其实也是师尊不让离膺师兄来打头阵,而是换成自己的原因。 总之一句话,做生意,买卖灵材可以,传扬道途,乃至宗教,不行。 朱利生想了想,道:“越王多虑了,我宗闻香教是正经教派,不会学那些邪教滋事生乱,盖因本宗秘法多见于闻香秘传,需当有适当机会品鉴,演示,接触香品实物方才能够流通,这些都是为了弘法传道的需要,绝非聚众造反。 如若不然,要把那些草莽修士们弄到本宗祖庭九畹岛去,完完整整接受二十年以上教育,再行传道授业,也不现实。” 赵崆道:“朱门主的意思,孤王明白,但闻香教的经义和一应规仪,怕是会给与我大乾为敌的势力寻到利用机会,这也不是你我所能控制。 现今大乾之内,各方修士皆由道籍司管辖,往来去向,所作所为皆要报备,密室之中,四墙之内,窝藏凶人,密谋乱事岂能完全杜绝? 本来朝廷就对这些严密把控,放开这个口子,查证起来还多有正当理由相护,不是麻烦又是什么? 孤重申一点,贵门上下来到大乾,若想落地生根,必须遵从我大乾法令,奉行道籍司所告之清规戒律,此间诸事和在北海多有不同,还望悉知。” 朱利生轻叹一声,神色郁郁。 赵崆对此也有些歉疚,明明是自己更需要香道,邀请人家过来,还要求这要求那,确实不是那么厚道。 但因此事牵涉大乾朝立国之基,也与玄洲现状息息相关,还是要坚守。 在这一点,他可不敢擅自作主,大开方便之门,这是连他这位亲王也兜不住的事情。 “朱门主,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乾的统治,我等希望国泰民安,百姓更多依靠凡人自身力量,而非修士,自然也免不了对仙门修士和各路散修有所限制。 尤其我朝之兴,与玄洲一统,道天地人的大局息息相关,君王临朝,掌控江山社稷,所代表的是人道气运所凝聚的意志,能天人感应,沟通天神,地祇。 非我危言耸听,闻香教之经义,典仪,都是天然与下层民众有所关联的,寄望于借助诸般燔柴烧香之盛会遴选修炼之才,从草莽选才任用,这固然可以节省下祖庭教育之功,培植出香道势力,但和我朝抚境安民之国策冲突,奈之若何。 说句不好听的的,假设某地闻香教盛行,百姓终日烧香,论道,只知有教而无朝廷,那么他们究竟算是我大乾子民,还是此教之信徒? 豪强大户借闻香名义往来结交,串联共谋,也天然与官府作对,其影响力与贵门将其作为雅兴正常扩张是有本质区别的。” 赵崆说到这里,似有深意道:“其实就算贵宗听我之言,不在此间以教统合,弘扬道途,我都还担心有人假借其名义那么做。 毕竟这等触犯朝廷忌讳之事,那帮乱臣贼子和妖邪道人,可是很感兴趣的……” 朱利生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暗叹一声,放弃了现在就劝服赵崆,大规模引进闻香教的念头。 甚至于,暗度陈仓的念头都打消。 人家越王不傻,一句耐人寻味的“假借贵宗名义”,就堵死了暗中传教这条路,到时候惹出事端来,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把这些丑话说在前头之后,赵崆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以秘闻相告,以作补偿。 “其实本朝对这类事情严防死堵,也是不无原因的,不知朱门主可曾听闻大粼江神?” 朱利生微讶:“略有耳闻。” 赵崆道:“江神信仰,源远流长,甚至还一度涉及到化神大能和天命地仙之间的争锋,历数我朝建立前后,与此相关的麻烦事最多。 至今各路豪强,前朝余孽起事,多还借助蛟龙命格以聚地气,号称什么草莽龙蛇,在世真龙。” 因为知道宗教的厉害,也曾深受其苦,所以才要严防死守。 他们才不管什么闻香教不闻香教的,玄洲大地上,什么河神教,拜魔教,皇天道,神龙教应有尽有,干脆一切不服管辖,不在道籍司注册之内的都统统打入邪道妖孽之列,这没有毛病。 朱利生闻言,也只能暗叹一声,师尊果然很懂大乾朝。 他早就料到闻香教的宗旨和立足根基不大受大乾朝待见,终究还是要靠着香道本业的经营,制造起家,取得信任,才好展。 是自己想多了,有些操之过急了。 第435章 寨内见闻 好在除了那些忌讳之外,越王赵崆对其他诸事都颇为宽容。 他知道自己有用得上香道的地方,正要仰仗其力量。 李柃派遣朱利生来此,也是要他在本土展出一些势力,自行展壮大,而不是依赖着香道祖庭远程输血,所以,要钱没有,要人要地要政策都很痛快。 朱利生当即与其商定接下来的展之策,第一件事情就是兴办作坊,招纳学徒。 赵崆大方给了给了古越城中一条商街给他,定为香市之所,兼营仙凡百货,各类香品,也便于他们收购香材香料。 朱利生从北海带来一些种子,都是海外才有的异香椒,蓖麻,冷香菇之类,可以充作经济作物,尝试推广,赵崆也将借助官府力量促成此事。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书友大本营】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再有诸如随军助战,提供军需物资等等,都按部就班,一一施行。 …… 荡魂山一带,妖国山寨旁,李柃如同幽魂,神魂出窍于山林之间。 此前他已经在附近逛了几圈,眺目远望数里之外的山上营寨,竟然从中感受到了宛若大阵加护的重重禁制,靠近之后,有如同实质的阻挡之力呈现,竟然无法侵入。 “传闻之中,王侯将相都有贵人之气,官府也有万民之望,如同信仰香火,庇护一方,能够百邪不侵,鬼神辟易…… 没有料到,竟然真的能够阻挡我的灵魄,神魂出窍也难进去。” 其实这种禁制并非铁桶一片密不透风,如若耐心寻找的话,总会有可乘之机的。 比方说附身于出入妖类,寄托于物体,钻洞觅缝…… 但李柃考虑到内部空间的复杂,还是决定改换办法,以真身混进去。 他观察了一阵,现营寨外面也有妖类活动,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奴工之流,偶有能够自由活动的才是平民小妖。 他现在就盯上了一只从对面山路过来,顶着硕大狗头的狗妖,强忍鼻窍传来的腥臊妖气,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迷神香无声弥散,斑斓诸色交混的七彩香魄将整个狗头都笼罩在内。 这股气息冲淡了狗妖身上腥臊妖气之余,令得对方眼瞳微缩,面色迷茫起来。 “什么事?”狗妖如同梦游,傻乎乎的问道。 “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李柃直接相问。 狗妖道:“俺们这里是矦6大王治下南越妖国,蛤蟆嘴儿山,黑风寨。” 李柃不由得笑笑:“怎么听起来跟山贼似的?你们是打从哪里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应该养育不了如此之多的化形精怪吧?” 狗妖道:“俺都忘记了。” “忘了?”李柃微讶,旋即却又想起,妖族化形之前大多浑浑噩噩的,就算活了几十年的老怪成精,也不过五六岁的孩童智慧,于是改换一种问法,“你是怎么化形的?” 狗妖道:“是俺们大王做的哩,大王传下来天妖化形**,据说是聚窟州那边妖圣老爷们修炼的神功,有些聪明伶俐的更有点化通灵的恩典,都能修成道体。” 李柃道:“哦?你也修炼过天妖化形**?” 狗妖道:“只得一章,但也受用无穷。” 李柃道:“你们大王是谁?” 狗妖道:“是矦6大王……” 李柃来回反复的询问了好些问题,总算大致弄清楚此间由来。 原来,大乾朝成立之前,玄洲大6还在群雄逐鹿的时期,聚窟州那边就有妖族过来,偷偷摸摸在此展。 为了培植出一些本土势力,他们下足血本,不但传下残缺的妖族圣法天妖化形**,还引进了化形果的灵根,种植在此间灵峰福地的地脉郁结之处。 再后来,他们又开凿山峰,改变地势,引出灵气漫溢四周,制造出蛤蟆嘴儿山,黑风寨这样的妖族村寨,教习以文字,传下法度,俨然成为山沟之中的妖族王国。 如此大费周章,动静自然也不小,但因百越之地多山多林,各处据点险要难攻,等到玄洲一统,大乾成立之后,又遇地方豪强和昔日权贵叛乱频,根本无暇顾及,竟然让其展出了气候。 直至如今,越王镇抚此间,才逐渐将其纳入征伐的目标。 不过此时山中妖国势力早已今非昔比,再加上山中原本就有的南疆蛮夷,与大乾作对的邪教,豪强,叛逆诸多同盟彼此串联,至今仍然根基稳固,难以对付,至今仍然奈何不得。 “大乾朝难道没有强者出手么?若有顶尖高手,一人敌一国不足为奇,什么百万大军,千万大军也是虚的……” 李柃本来是作如此思维,但转念忆起此前的遭遇,忽的又明白过来。 “大乾朝自有国情在,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气运之道关涉着地仙位格,天命人运,也与香火成神之道极其相似。 本质上,都是聚少成多,合众之力的体系。 在此间,强者大能也是有可能会被一国之运活活冲死的。 况且,妖国之中也有结丹境妖王坐镇…… 恐怕就是真正的元婴修士前来,没有拔除山中妖国之前,也奈何不得他们! 要破此间阵势,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通过凡人的手段征讨剿灭了。 不断削弱其国力,减少国民,再以自身王朝气运相冲。 但既然大乾朝还有敌人,对方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 必要的时候,彼此结盟,助阵,合纵连横,都能对局势展造成不小的影响。 越王赵崆之所以要拉上自己香道上6北传,很大程度上,也是因底气不足,要增长己方同盟势力,以作抗衡。 “我是聚窟州那边过来的大妖老爷,你现在带我去你们黑风寨找镇山都头。” 略作沉吟,李柃决定还是混进去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好的,您你聚窟州的大妖老爷……”狗妖重复念叨着,不一会儿,便带着李柃走出山道,往上攀登而去。 “站住,黑二狗娃儿,你后面那人是干什么的?” 靠近营寨大门的时候,李柃还在打量着栅栏。 但见一排参天巨木的树干被妖修蛮力斩断,运来此间。 凡的力量彻底突破了生产力的限制,硬生生在如此地势险要之处建立起大规模的成群建筑,果真雄壮非常。 可惜的是,妖族蛮夷之辈没有什么文化,匆匆造就的栅栏也远远不及人类都市的城墙美观,那些巨大木材,甚至连外皮都没有削干净,高低起伏,充满着古朴自然的气息。 却听得入口处,一名通体灰黑,长着个狼头的妖兵站了出来,气势汹汹,厉声呵斥道:“不知现在人族细作多,大王下过封山之令吗?” 黑二狗面露愤怒之色,反吼道:“那么大声做什么,这位可是聚窟州的大妖老爷!” “什么?大妖老爷?” 把门的几个狼兵都不信,李柃看起来白白净净,身上气息也温和平静,那里有什么大妖的样子。 再加上近前荡魂山那边传过命令,说是要严查出入人等,谨防细作,都纷纷围了过来,拔出刀剑。 “连兵刃都有么?果真具有了一些文明的形态。” 李柃暗自思索着,并不影响作为。 他把手一挥,迷香散出,片刻之间,就无视了对方,走了进去。 对方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个个如在梦游,浑然不知阻拦。 不久之后,李柃就跟着狗妖黑二狗回到了他在营寨之中的家里。 李柃有心见识妖类部族的社会形态,但来到地头之后,未免有些失望。 这里处在营寨一角,看起来倒是有一大片的联排房舍,但却都是丈许见方的狭小住所,几乎每间都是一个门洞加上四面墙壁,顶上胡乱盖些瓦片了事。 说实话,这看起来就和放大些的狗窝没有什么两样。 黑二狗是个单身狗,分配到的家也是这样的单间小屋,进去之后,直接就是一大块木板,地上放着几块不知从哪里淘弄来的大青石,摆在那里围成个窝坑,里面胡乱堆积了几张脏兮兮的棉被。 “这些都是你们下山抢来的吧?”李柃默默封闭了自己的鼻窍,憋着气走进去看了看,很快猜出其来历。 “没错,这是俺们都头虎大爷带我们抢到的,这三张棉被,俺爷爷传给了俺爹一张,俺爹自己又分到一张,俺自己也争气,立功得了一张……” 这莫名的傲娇气是怎么回事?说着说着,还得意上了。 李柃也懒得深究,随意在附近看了看,结果现黑二狗回来之后,哐的一声,就把背篓放下,然后又从腰间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兜囊,藏进了棉被下。 此物离体,缺了生命气机的遮掩,立刻就在神识感应中显现出铜钱的形状。 “这是什么?”李柃好奇问道。 黑二狗顿时紧张起来:“这是俺的钱!” 李柃道:“给我看看。” 黑二狗抗拒道:“俺不……” 李柃轻叹一声,再次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于是黑二狗就乖乖把整个兜囊都递了过来。 果然,里面所藏都是上好铜矿打造的铜钱,成色十足,看起来还颇有几分价值的模样。 李柃在狗窝里面呆不住,不一会儿就抛着钱袋,若有所思的离开,到别处闲逛去了。 沿途所见,妖修往来,各自歇息,劳作,嬉闹,呈现出一种熟悉的井然有序。 只是绝大多数化形小妖修炼的都是残缺版的功法,一个个顶着硕大的兽头,摆明了就是畜生的模样,却又叫人心中生出莫名的怪异之感。 谁能想得到,这满寨居民,营生,过活和山下城镇之中的人类几乎没有二致,但却又都是一些山精妖怪之流呢? 因李柃藏匿了自身人香的缘故,常人难见,即便偶有投以目光,也不由自主忽略过去。 他就像是一个隐身人,几乎不怎么引人注意。 借着黑二狗所言,他已经知晓了此间山寨之主称作都头,乃是一名虎类成精的大妖,治下有三四万口妖丁,都称其为虎大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名为虎三须的彪类大妖,任职总兵,乃是虎大爷座下第一战将。 他们可算是整个黑风寨中唯二拿得出手的大妖级战将,荡魂山中都入了名录,平素便带着一帮亲兵精锐在此间作威作福,只要能够交得上税,上头几乎不管。 不过据黑二狗说,他们虎大爷和彪三爷都算是和善可亲的都头了。 别家头目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总爱残杀无辜取乐,或者每日醉生梦死,变着法子各种取乐。 他们家头目只吃累死战死小妖,平素也多用人类粮食与尚未化形的牲畜,只因谨记,所有妖丁都是大王们的财产,替大王守牧一方,上税只是基本,起码能令麾下丁口增长,实力变强,才算有功,方圆几千里打听,都挑不出这么有心的大妖来。 “如若说铸钱还是上头严令推行的政策,有高明妖王主持设计,无需下面的妖类操心,这等心态,就是真正的统治根基了。 没有别的妖王和大妖示范,很难依靠自觉形成这般理念,如此大妖,能够被提拔上位绝非偶然,说不定还有相应的政绩考成……” 李柃这般想着,不久之后,来到了一个岩石建造的大屋前。 这里地处营寨后山靠山处的高坡上,如同一座小型堡垒,居高临下监视着整个山寨,门口有好些豺狼,花豹穿着甲胄把守,看起来竟是戒备森严的模样。 法眼观之,果然赤芒炽盛,气运加持,是这里官阶最大的寨主都头居住之所,也是妖国民心之所向! 正当李柃考虑怎么混进去看看的时候,忽的看见,几个狼兵抬着一顶精致的软轿过来。 神识透照,里面竟然坐着个身姿玲珑,如同二八少女的雌性小妖。 她长着个毛茸茸的兔子头,一身白毛油光雪亮,正微阖双目,假寐养神。 “兔奶奶回府啦!” 靠近大屋的时候,轿子面前气息剽悍的狼兵大声通报,两旁豺狼虎豹尽皆挺身肃立,半跪于地,见礼道:“拜见兔奶奶。” “唔……”李柃都忍不住挠了挠头,“这什么情况?” 第436章 兔奶奶和白小环 奶奶是对老者的敬称,但也多见用于大户人家称呼夫人或者得势的小妾,这兔奶奶看起来就年轻,身上穿着山下大户人家才穿得起的绫罗裙装,摆明了就是此间的女主人,不是寻常小妖可比。 “这虎大爷也是个会玩的,小白兔伺候着,可不比三大五粗的母老虎顺眼多嘛。” 李柃一直都感觉妖族是个神奇的种族,毕竟百兽百种,血脉来源,秉性,习俗不尽相同,演绎出通行的文化和修炼功法,简直比天下人类联合起来亲如一家还要艰难百倍。 虽然有前辈高人研究之后得出结论,人形道体万川集海,实为殊途同归,虎妖与兔妖修炼有成之后都是道体,自可相配,就算是人妖之恋也是基于此理,但这种还顶着个兔头的半化妖躯也能搅到一起,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 李柃身边也不是没有妖修往来,但说实话,见惯的鲛女,贝女之流,可比一般人族女子妖娆美丽多了,绝无顶着个鱼头,拖着章鱼腿,如同虾兵蟹将之流的未开化种。 不过不管什么情况,眼前之事倒是给了李柃机会。 他随意使了个障眼法,大摇大摆越过门口妖丁,就走进里面去。 因怕引起此间阵势反应,李柃也没有贸然再用神识探查,而是改换自己的闻香天赋,意外现,这处地方竟然没有前边街市和房舍的杂乱腥臊,反而有种清香的草木之气。 他循着此味来到后院,现一个小庭院中种满了姹紫嫣红的花卉,尽皆带有灵蕴,是品相不俗的凡之种。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特意栽种在此的,应该是有什么用处。” 李柃又进里面看了看,意外的没有找到那头虎妖,也不知道出去巡更还是探亲访友去了,索性返回庭院,留在苗圃间研究起来。 这是身为香道修士的自觉,凡遇香料灵种,定要探究一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挖掘出全新的制香材料和神通法术。 不知过了多久,李柃忽然感觉,有气息进来。 那是个兔头婢女,身上穿着粗布制作而成的人类衣裳,艰难挑着木桶进来,准备给苗圃浇水。 李柃起身看了看她,并没有如何在意,却不料外面又再传来声响,有女子娇笑着,和什么人一边打情骂俏,一边走了进来。 兔头婢女躲避不及,啊的惊呼一声,傻傻站在原地,立刻就被现。 “谁?谁在哪里?” 一个顶着狼头,身穿布衣,头戴小帽的家丁和之前的那个兔奶奶走了进来,面色俱皆有些难看。 “奶奶……”兔头婢女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屈身行礼,却说不出话来。 狼妖厉声道:“白小环,你怎么会在这里?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兔头婢女吓了一跳,头顶耳朵一颤一抖,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兔奶奶面色阴沉道:“她刚才就在这边,一定看到了。” 狼妖骇然道:“那怎么办?” 兔奶奶道:“你这个银枪样蜡烛头的没用东西,把她弄死不就成了吗?反正这贱丫头也没有什么亲人在寨子里了,到时候就说是偷拿东西逃跑了,老爷不会深究的。” 狼妖讪讪然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不是担心她是奶奶的同族,这么干了您会不高兴嘛。” 兔奶奶听到,顿时气打不过一处来,尖声大骂道:“谁和这卑贱东西是同族,姑奶奶我可是老爷最宠的小妾,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狼妖吓了一跳,两手虚按,连忙道:“我的姑奶奶,您就小点声吧,可别把外人都招来了。” 兔奶奶道:“那还等什么,快点动手啊,难道要我来不成?” 狼妖只好走了过去,一把抓住瑟瑟抖的兔头婢女,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可怜的小婢女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不久之后就身躯一软,瘫了下去。 “姑奶奶,弄好了,你看这……”狼妖用手探了探兔头婢女的鼻息,下意识询问道。 可转眼间,就是一愣。 因为兔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就靠了过来,抱住他胡乱摩挲。 她的双眼红红的,显然是处在兔类的特殊状态下,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爬跨上去。 狼妖一下没有站稳,都差点被她压倒下去。 “兔奶奶你……” 兔奶奶娇哼道:“冤家,人家等不及了,憋说那么多没用的,快来……” “辣眼睛啊!”蹲在旁边看了好久的李柃终于没法沉默了。 在对方惊觉之前,手掌一挥,迷神香便将对方熏晕。 这一狼一兔立时僵在原地,如同痴傻般呆若木鸡。 他伸手一招,又将那兔头婢女隔空摄了过来,在对方喉咙间摸索一阵,把软骨复位,复又导入生机,令其恢复过来。 等那兔头婢女悠悠转醒之后,看到的便是李柃半蹲于地,平静看着自己的景象。 兔头婢女疑惑道:“怎么会有个人?我这是死了投生在什么地方么?” 李柃道:“你没有死,被我救过来了。” “啊!你,你是谁?”兔头婢女如梦方醒,差点惊呼起来。 总算她还没有傻到家,意识到自己处境之后,连忙捂住了自己嘴巴,只是瞪大着眼睛四下张望,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李柃道:“我方才就在这里,把你倒霉的事情全都看见了,许是本座早年残害兔命太多,天意要我报偿,只好救你一回,也不用谢我,就当是自己命不该绝,今日还死不了吧。” 兔头婢女听得此言,两耳猛立,险些都哭出来。 李柃看穿了她胆小怕事的性子,干脆不管那么多,指着庭院中生长的几株灵植,问道:“你可认得那是什么东西?” 刚才他在这里研究了好一阵,都没有整出个所以然,猜测这些是从聚窟洲移植过来的外来物种。 果然,兔头婢女弱弱回答道:“那是虎大爷种的灵果哩,吃了可以化形的!” 李柃闻言一惊:“化形果?” 其实他也算是博学多才,更有书精这等宝贝能够神识交流,效率增长见识。 但因此前接触不多,一时还真没有想起来。 化形果是一种妖族之内奉若珍宝的奇迹之物,据传蕴含着刺激血脉,引导化形的通灵之能,像极了传说之中仙神大圣点化畜类的传说。 这种东西,《万国风物志》中也曾有记载,据说年份最为久远的化形果,甚至拥有着立地证道之能,能够让一只普通的畜类脱胎换骨,挖掘出来自远古时代的圣裔血脉。 这种东西要灵气积郁之地才有出产,所以有时候也被当作是辨认地脉,寻找灵峰福地的重要标志,但凡深山老林之中,有诞生灵智的妖兽守护,等着熬足年份,吃下此果,往往还能顺便捞个上好的修炼道场。 拥有这等奇遇的妖类往往福缘深厚,很容易凭此顺利崛起,成为一方妖王,因而又有个别称叫做妖王果。 不过李柃仔细观察,又感觉有些不对。 真正的化形果大小如番茄,拥有着鲜艳的色泽,看起来就和百年以上的朱果相似,而且往往一株才能结出一果,都是聚集天地灵蕴的精华。 但是眼前所见的植株存在着足足十二枚果实,每个只得李子大小,色泽也是半青不红,看起来未曾成熟的模样。 这既是生长的年份未足,也是被人以特殊之法改良过,栽种在人工造就的灵池中。 “算了,我又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管那么多干什么,摘几个试试看不就行了?” 当下,走上前去,缓缓伸手。 在他的神识感应中,前方有一团氤氲的云雾缭绕,如同地脉郁积,灵蕴集中于圃内。 如此珍贵灵植,少说也是灵材级别的事物,哪怕不入流品,也会有法阵守护。 他之所以缓缓伸手,是为了有反应的时间,能够探查清楚其底细。 兔头婢女见状,果然吃了一惊,连忙叫停道:“别……” 李柃身躯猛然颤抖一下,感受到了庞大的雷霆之力袭来。 但他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出,就继续把手伸了进去,抓住果株,用力一扯。 整根果树都被他拔了出来。 兔头婢女见此,不免惊呼出声:“你,你怎么把它拔出来了?” 旋即想到了什么,身躯颤,恐惧道:“完了,都头……都头他一定会生气的!” 李柃道:“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都头,想想看自己怎么活吧?” 兔头婢女受此提醒,这才想起,自己无意撞破兔奶奶和妖丁,差点被杀人灭口。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 看书领现金红包! 到现在,那两个还傻愣愣的被迷晕在一边,做着不知什么美梦呢。 她啪嗒一声,两脚呈现外八字的鸭子坐瘫软下去,一脸生无可恋的颓唐模样,连长长的耳朵都耷拉下去。 “天呐,我……我该怎么办?呜……呜呜呜……” 兔头婢女又害怕又担心,忍不住呜咽抽泣起来。 李柃却觑准机会,一把揪住兔耳朵,把一个果子塞了进去。 “唔!” 兔头婢女眼睛瞪得大大,长长的耳朵猛然弹立而起,满脸惊骇莫名的模样。 “是不是真的化形果,用效果说话吧,若是真的,就便宜你了,若是假的……” 李柃冷笑,静待对方变化。 却见兔头婢女吃下果子之后,身上气血翻涌,果真拥有了极大的反应。 但见其手掌,脖颈,面颊等多处,一根根兔毛脱落,竟然开始泛着奇异的白芒,开始化形。 不一会儿功夫,就显露出脱毛兔子的古怪模样。 李柃心里犯起了嘀咕,这看起来倒还真是化形果的效果,但药力似乎并不怎么强啊。 “可能是年份未到吧。” 想了想,干脆一股脑又再给她灌了几枚果子。 兔头婢女根本无力抵抗,眼泪汪汪的浑沦吞下,好险没背过气去。 “咳……咳咳……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这种东西虎大爷宝贝得紧,一定会把我烹了熬药的!”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骇然的神色,倍感绝望。 李柃道:“哭什么哭,要活命还不简单,跟本座走就是!” 说罢,再次揪住两条长长的兔耳朵,把这兔头婢女整个都提了起来。 兔头婢女又羞又急,耳根子都刷的变得粉红。 但听到还有活命的机会,却又鬼使神差顺势而起,迷迷糊糊就跟李柃往外走去。 李柃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个温驯懦弱,逆来顺受的底层小妖,跟她也说不通什么道理,只管差使就是。 自己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姑且当是大慈悲,顺手一救了。 借着迷神香和障眼法的双重运用,李柃大摇大摆往府门方向走去。 途中感受到了些许禁制的阻挠,自己倒是没有什么要紧,但兔头婢女可能会被人看见,索性拎住兔耳朵,直接从上空飞了出去。 “啊……”兔头婢女骇得不轻,好在不一会儿,李柃就把她带出山寨,落在僻静无人的林间空地上。 刚刚停下,忽的听到,远处号角传起。 “嘟……嘟……” 一种非常沉闷的特殊声音如同带着法力,直透人心,令人听着都不由自主生出凛然之感。 兔头婢女惊骇道:“虎大爷回寨了。” 她实在太害怕了,一边颤抖一边掉毛,双腿又站不直了,外八撇开,不争气的跪坐在地。 “一……一定会被煮了吃的!” 李柃哦了一声:“你呆在这里不准走,我去去就来。” 转眼功夫,潜行入寨,再次往那石屋而去。 此刻,石屋中,虎都头面色阴沉,坐在上。 他身高约有丈许,腰粗膀圆,身上披着件光亮的鳞片甲,如同铁塔般墩在上,居高临下俯瞰间,有种压迫人心的威压之感。 堂中有几个座位,分别坐着个身高差不多的大彪,一身青衫,作文人秀士装束的狐狸,以及几个身形剽悍的猿猴,野猪,熊罴,野狼等等头目。 堂中,兔奶奶和狼妖丁依旧没有从迷神香的后劲之中解脱出来,呆坐在地,目中全无周围之妖,痴痴傻笑。 众妖不由自主看了看虎都头,但觉他一张黑脸之上绿光萦绕,似乎都要泛出油光来了。 沉吟良久,虎都头终于咬了咬牙,恨声道:“拉下去宰了,今天开个席面,给大伙儿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