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悍刀行》 第一章 风雪夜归人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古道上人马踏过的脚印瞬间消失于无痕。 远处一个少年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毛驴,身旁跟着一个身着破烂儒衫的穷儒生,两人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 “老高,总听你唠叨江湖,江湖在你眼中到底是个啥?”少年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状若逃荒的难民。 穷儒生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笑着说道:“这年头男子出门需带刀,女子出门要佩剑,男子注重修养,女子注重气质,所谓的江湖便是一把刀一柄剑,一壶浊酒一座青楼而已。” “这话在理!”少年竖起大拇指,旋即舔了舔冻得发紫的嘴唇,叹道:“这种天气要是有一壶梅子酒,就算给我两个花白的小妞都不换。” “一个你肯定就换了,两个嘛……你也用不上!”老高看了少年一眼,有些怜悯。 “老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想不想骑毛驴了?”少年暴跳如雷,看了一眼身旁精瘦的老毛驴,顿时泄了气,这家伙哪里是用来骑的,它自己走路都困难。 杂毛的老毛驴似更感受到少年鄙夷的目光,朝着少年喷了一口粗重的热气,那味道熏得少年差点痛哭流涕。 娘的,这家伙有口臭! 少年怒瞪了毛驴一眼,一阵寒风吹来,粗布破烂衣衫四处通风,冻得瑟瑟发抖,顿时心有戚戚然。 这匹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的老毛驴还是流放前老头子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真的是花了大价钱,这年头,宝马易得,劣马难寻呐。 不过,老头子肯定是故意的,这家伙根本就不是用来骑的,而是用来拖后腿的。 那个读了三天书,就当上太子太傅的老头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以不能大碗喝酒,不能大口吃肉。” 少年翻了翻白眼,在翰林院读那三天书,老头子就学会了前两句,后两句将他文盲的特点暴露无遗,那些该死的典籍,让老头子多拿了个太师的头衔,却害得自己被放逐九千里。 少年名叫萧玄,是大周王朝天策上将萧战的独子。 天策上将乃是武将极致的荣耀封号,大周立国以来唯有萧战得此封赏。萧战执掌三军,拥兵五十万,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位做到人臣极致的武将,曾一举灭掉了西蜀、后燕、北汉、北魏等大小四国,破千余城,令原本弱小的北周迅速称霸,建立起强盛的大周王朝,与大楚王朝、大齐王朝三分天下,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天策上将的名号是踩着百万枯骨,一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 “以萧战的学识,做个上将军还马马虎虎,宇文雍咋就让萧战当那劳什子太子太傅,萧战也真是的,当太子太傅有什么好。就算老皇帝一命呜呼,太子登基,肯定第一个拿他开刀。当太傅也就罢了,还非得将宇文家的小胖子硬塞给我做媳妇儿……” 老高笑着摇头,没有接话,萧战和宇文雍,一个是灭了四国权倾朝野的上将军,一个是一手缔造了大周王朝的太宗皇帝,敢如此直呼这两人名字的,不说整个天下,整个大周,恐怕也只有这位上将之子了。 而且,萧玄口中的宇文小胖子似乎是一个名动京师的才女,美貌也是无可挑剔。不过,正是这位大周皇室最出彩的公主,导致了萧玄被放逐九千里。 九千里的流亡,除了一匹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的毛驴和一个风都能吹倒的穷儒生,便再无他物。 出门前貂皮大衣被老头子没收,连顺手抓起的一个大饼都被老头子抢了一半回去,这九千里的流放真是惨到了极致,能活到现在,萧玄都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命真硬。 “老高,距离琅琊还有多远?”萧玄摸了一把洒落脸上的雪花低声问道。 老高掏出一副自制的地图,仔细研究了许久,认真的说道:“约莫还有两百里。” 萧玄瞥了一眼老高手中的地图,这玩意也能称为地图,跟鬼画符似的,那个破石头扎在草丛中的就是西南第一峰天柱峰? “老高,每次看到你的狂草,我大概知道当年科举你为什么会落榜了。”萧玄笑着摇头,这地图估计老高自己看起来都吃力。 老高迅速收起地图,叹道:“正所谓美人易得,知己难求,老夫这些不拘一格的书法,一般人欣赏不来,当今世上也只有上将军和少爷赞了一声好。” 一个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一个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将这两人引以为知己,老高也真是缺心眼。 “老高,你说我们真能活着回到梁州么?”萧玄抬头远眺,风雪飘洒,一望无尽的苍白,似乎没有个尽头。 “应该可以吧,打不赢我们可以跑嘛!”老高拢了拢袖子,咧嘴笑道,稀疏的胡须配上破烂的儒衫,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谋断了十国的绝代谋士。 萧玄白了老高一眼,这五年九千里的流亡,哪次不是见势不对就开溜,若不是跑得快,他们能不能活到现在都难说。 天策上将萧战,终结十国乱战,灭掉大小四国,破城三千,杀敌百万,那个垂钓江山的大魔头李淳风赠其“杀神”的称号。 萧战究竟有多少仇家,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五年萧玄如果不是隐姓埋名,恐怕他早就被仇敌五马分尸了。 十国混战的局面终结,三大王朝相继建立,萧战是十国乱战捞到战功最多的武将。当然,他的仇人也是最多的,所谓敌人遍天下,仇家满江湖也不过如此。这些年来针对萧战和其独子萧玄的刺杀从未间断过,杀手如同飞蛾扑火一样,死了一批又一批。 十三年前,将军夫人陈灵素携幼子萧玄巡游倒马关,江湖上最是神秘的鬼谷派合、纵、连、横四大弟子出山,联合布局截杀。 倒马关一役陈灵素随行护卫七十二人死绝,陈灵素亦未能活着返回梁州,甚至连尸骨都没找到,只有年幼的世子萧玄在霹雳火陈玄霸的接应下侥幸活了下来。 梁州琅琊山天策上将府,一品诰命夫人陈灵素的陵墓只不过是一座衣冠冢罢了,夫人去世后,世子萧玄常对着娘亲的衣冠冢发呆,有时一待就是一天。 那个有些佝偻的天策上将则坐在世子身后,背靠一株桃树,泪流满面,却泪落无声,终结十国乱战杀敌百万的杀神只是怕惊扰到儿子,徒增伤悲。其实,老人也怕惊扰到沉睡已久的妻子。 那株桃树是夫人亲手种下的,说是等桃树长大了,她要摘果子给孩子们吃,只是桃树还没长大,夫人就已经不在了。 岁岁种桃花,开在团圆时! 世子萧玄五年九千里的自我流放,不仅仅是为了避开朝廷那道赐婚的圣旨,更是为了遍访名山,搜寻那神秘莫测的鬼谷。 可惜鬼谷如同海外蓬莱一样飘渺,隐匿世间,不在红尘,世人只知其名,不知其所在。 老高暗叹一声,萧玄乃是大周王朝第一武将的独子,未来幽州五十万大军共主,看似风光无限,但他心中的苦却没人知道。 “老高,你娶过妻子吗?” “娶不起啊!” “那你有女儿吗?” “嘿,还真有一个!” “咦,没有娶妻,哪来的女儿?” “媳妇儿生的!” “……” “叫什么名字来着?” “高月,小名月牙儿!” “嗯,这趟要是能活着回到琅琊,我一定帮你好好照顾月小姐!” “少爷,看在咱们过命的交情上,还是别了!” “……” 一老一少在雪中缓缓前行,寒风呼啸,带着一股萧杀之气。 第二章 寒风愁杀渡江人 “东山上那个雪哎,西山上得了个白。月涌大江那个流哦,桥上的人儿送人头……” 姓萧的落魄世子扯着嗓子高唱,那陕北的信天游被他改得乱七八糟,穷得叮当响的穷儒生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显然对少爷的改编甚是满意。 “老高,你说这一首杀人曲咋样?” “贼好!” 曲终,少爷和老仆停下脚步,前面是一条数百丈宽的大江,河上有一孤舟,舟子身批蓑衣,头戴草帽,正提着一根鱼竿江心独钓。 孤舟若笠翁,独钓寒江雪! 天地一色,铁索横江,桥上有一个白衣女子凝目远眺,寒风呼啸,白衣翻飞,仙气得一塌糊涂,正应了老高那句女子出门需佩剑。 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桥下看你! 萧玄回头望去,二十四个黑衣死士缓缓逼近,黑衣死士皆腰佩双刃,甚至连高矮胖瘦几乎都一致,很显然不是一般的死士杀手。 萧玄不知何处摘得一朵梅花插在头上,那模样要多骚包就有多骚包。 梅花一朵雪中行,寒风愁杀渡江人。 “狗急跳墙了么?”萧玄虚眯着眼睛。 过了渭水,再前进两百里就到梁州境内了,到时即便派十万甲士围杀,都无济于事。 上将军萧战手握五十万铁骑,那可是经过十国乱战的悍卒,西蜀、后燕、北汉、北魏四国就是被这五十万铁骑踏灭的。在梁州境内,不管你是江湖好手,还是天潢贵胄,都得看萧战的脸色行事。 虽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过,梁州纵横几百里疆域,一道圣旨远没有萧战一句话管用。 三个王朝一座江湖,最不希望上将之子萧玄活着回到梁州的恐怕就是大周王朝的老皇帝宇文雍了,如果萧战没有儿子,一旦萧战故去,北梁五十万铁骑,依然是大周王朝无敌的将士。 梁州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年轻世子不仅是大周王朝最大的变数,恐怕亦是天下的一大变数,不管那个年轻人如何藏拙自污,又怎能逃过夜行人的眼睛。 夜行人,是大周王朝最大的谍子组织,专门负责渗透潜伏,无孔不入,谁也不知道这些行走在黑暗中的谍子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可能是你的妻子或情人,也可能是你的兄弟或子女,防不胜防。大周王朝建立以来,发生的桩桩血案,都有夜行人的身影,可以说只要夜行人出动,天下便人人自危,谁也不想被夜行人盯上。 萧玄藏拙自污,老皇帝宇文雍还可以不计较,可那个年轻人竟敢公然抗旨,宇文雍怎能容忍。 五年前,在上将军萧战长女萧筠的归宁宴上,一道圣旨突然送到上将军府,皇帝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长乐公主许配给萧玄,封萧玄为长乐侯。 长乐侯,知足常乐,皇帝的意思何等明显,他要萧战的儿子安心做一个太平侯爷,而不是世袭天策上将的爵位,做那五十万铁骑的共主。 然而,在圣旨送到将军府的前一刻,顽劣的世子萧玄突然与上将军萧战大打出手,萧玄被萧战一通暴揍之后,负气离家出走,说是要与萧战断绝父子关系,长郡主萧筠也在当天离开上将军府,五年来再也没有踏进过将军府一步。 至于上将军与儿子为什么会大打出手,没人能说得出个所以然,将军府的一个下人说是因上将军和世子同时看上了万花楼花魁,上将军要和儿子争女人。 几乎所有人对此皆嗤之以鼻,天下谁不知道位高权重的上将军萧战这一辈子就娶了一个正妻,即便夫人陈灵素去逝十多年,依然没有哪个女子能嫁进将军府,皇帝的亲妹妹平阳公主都不可以。 夫人的陵寝更是直接建在上将军府院墙之内,萧战只要有空闲就会到陵寝里长坐,恍如夫人依然在世一般。 以萧战对夫人的痴情,白痴都不会相信萧战会和儿子抢女人。跟儿子抢女人,这个理由真的很扯淡。 虽然理由有些糊弄人,但到底是个理由,老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勉强接受了,如果把萧战逼急了,萧战真的揭竿而起,恐怕大周王朝刚刚出现的繁华景象会瞬间崩塌。 …… “老高,似乎跑不掉了,咋办?” “既来之,则杀之!” “是这个理,哪个好杀一些?” “那个钓雪的像高手……” “哦,那钓雪的交给你,本少爷还是喜欢辣手摧花。” 萧玄说完也不管老高同不同意,杀气腾腾的奔向白衣女子,冲到白衣女子身旁后突然杀意全无,陪白衣女子一起远望,如同年轻夫妻出游,只是两人之间有一股诡异的气息正在酝酿。 “世子殿下,你说是你先死,还是你的老仆人先死?”南宫月缓缓收回目光。 萧玄低头,望见南宫月穿着一双精致小白鞋,突然来了一句,“女侠,你怎么不赤足踏雪?” 南宫月愣了愣,这家伙的思想还真是天马行空啊,就在南宫月愣神之际,萧玄悍然出刀,梁刀直刺南宫月的小腹,真是准备辣手摧花,毫不留情。 南宫月缓过神后,刀尖距离小腹不到半米的距离,慌忙后退,同时挥剑斩向萧玄的头颅。 萧玄目露凶光,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刀更加迅疾的递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南宫月心中一惊,她没想到萧玄出手就是拼命的招式,以这家伙尊贵的身份,竟一点也不惜命,如果她这一剑斩下萧玄的头颅,萧玄那一刀必定会捅进她的小腹。 南宫月自然不愿和萧玄这个疯子同归于尽,长剑下挑,阻截萧玄的梁刀,脚尖在铁索上一点,翻身欲回手一剑了结萧玄。 就在南宫月翻身之际,萧玄左手突然挥出,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刀,利刃划下,眼看就要划破女子的后背,女子秀剑在铁链上一点,转身踢在萧玄的手腕上,萧玄右手刀又斜劈出,将南宫月的白裙斩下一大片。 南宫月的衣裙被划破,裙下的风光若隐若现。 萧玄咧嘴一笑,眼睛贼溜溜的直转,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惋惜,如果他左手出刀再晚一点,这个喜欢穿白衣白鞋的家伙就必死无疑。 南宫月终于露出了一抹郑重之色,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观察这个世人眼中顽劣不堪的天策上将世子,这家伙一直以来的表现似乎和传闻中没有什么区别。 掏鸟窝,抓野鸡,抢小孩的大饼,爬墙头看姑娘洗澡……在南宫月眼中,简直丧尽天良。 第三章 狩猎 “女侠,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南宫月疑惑望向萧玄,不明白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萧玄很认真的问了一个问题,“你还是处女吗?” “去死!”南宫月满面寒霜,长剑挽出数道寒光,斩向萧玄。 萧玄嘴角微挑,低声道:“女侠,洗个澡!” 话声落下,萧玄一刀斩下,干净利落的斩断铁索,萧玄突然出手,打了南宫月一个措手不及,南宫月险些跌落到江里,幸好其敏捷的抓住铁索的一端,当她抓住铁索后却发现那个笑意盈盈的王八蛋正朝她微笑,左手短刀干净利落将铁索再次斩断。 扑通! 萧玄望着扎进水中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的女子有些失神,自从记事起,印象最深刻,经历最多的事情,恐怕就属从不断绝的刺杀。 萧玄抓了抓蓬乱的头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破口大骂:“狗日的,老子又没惹你们,怎么都来杀我,有本事怎么不去杀萧战,干你娘的!” 萧玄对萧战一肚子的怨气,若不是萧战带兵兵踏破十国乱局,令那么多人国破家亡,怎么会有无穷无尽的仇人飞蛾扑火。没有这些仇人,娘亲也就不会死,坐拥五十万铁骑有个卵用,连仇都报不了。 面对那些高来高去如同神仙的江湖人,还得按江湖规矩来,江湖事江湖了。 萧玄咬牙切齿低头望去,发现白衣如仙的女子从水里冒出来大口呼气,然后,他的那口唾沫恰好落在女子嘴中…… 南宫月先是一愣,旋即脸色憋得如同吃了死孩子一样,寒声道:“萧玄,老娘跟你不死不休!” “失误失误!” 萧玄出奇有些汗颜,然后就看到这个无良的世子丢下一把利刃,去势如电,下手那叫一个狠辣,连一旁的老高都不由翻了翻白眼。 南宫月正要放狠话,见利刃来势汹汹,狠狠的瞪了萧玄一眼,扎进水中,不知道潜到了何处。 …… 在南宫月落水的同时,黑衣死士动了,二十四人分成了三批,每一批八人,八人一起出手,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皆是杀人之招。 萧玄望着这些死士,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声道:“狩猎人么?” 狩猎人,大周王朝最可怕的死士杀手。 大周王朝负责潜伏渗透的谍子称为夜行人,负责刺杀的死士杀手则称之为狩猎人,偌大的天下,都是他们的猎物,名字很唬人,当然力量也不可小觑。 据萧玄所知,每一个狩猎人都是在三岁到五岁之间进入死士训练营,八岁开始执行任务,最后能活下来的种子不到百分之一。可以说最终活下来的狩猎人,不仅是百里挑一的武道高手,更是杀人如麻的死士。 “娘亲,孩儿要杀人了。”萧玄呢喃声落下,悍然拔刀,迎向第一批狩猎人。 萧玄直冲而出,左手持匕首,右手握梁刀,右手梁刀抵住一个死士的利刃,膝盖撞在死士的腹部,左手匕首划过,第一个狩猎人身死。 杀掉一其中人,萧玄自己却身陷七柄利刃的夹攻之下,萧玄咧嘴一笑,猛然撞向其中一个死士,两颗头颅相撞,死士被撞倒飞出去,萧玄额头亦血肉模糊,他回手一刀一刺,又两名死士身亡。 余下四柄利刃刺出,萧玄侧身避开其中两柄,其中有两柄刺中萧玄,一柄在后背,一柄在胸前,鲜血飞溅,利刃在萧玄身上留下两道醒目的伤口。 萧玄不退反进,迎着二人冲过去,匕首割断其中一人的喉咙,梁刀直接另一人齐腰斩断。 这时另两人杀招又至,一刀斩向萧玄的喉咙,一刀斩向萧玄的后背,令萧玄避无可避。 萧玄面色不变,他直接忽视背后一刀,猛然向前,一刀辟出,将这名死士劈成两半,刺向萧玄喉咙的利刃被其左手上的匕首挡住,但利刃还是在萧玄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噗嗤! 背后一刀划过,在萧玄后背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萧玄咬着牙转身一刀,这名死士的喉咙连同下巴被萧玄劈开,当场身死。 那名被萧玄蛮横撞飞的死士终于站了起来,她没有退却,朝着萧玄直奔而来,萧玄亦迎向这名女死士,两人擦身而过,萧玄腰间多了一道伤口,女死士缓缓转身,脖子突然鲜血溅射,旋即倒地身亡。 八名狩猎死士身死,皆被萧玄干净利落的击杀,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萧玄自己亦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背后那一刀,白骨森然可见。 第一批狩猎人死绝后,第二批又不要命的扑上来,萧玄咽下口中腥甜的血水,提刀迎向第二批狩猎死士。 …… 当萧玄杀尽二十四个黑衣死士,身中十七刀,其中六刀伤口严重,刀刀见白骨。 “老高,我跟萧战相比,谁更英勇一些?”萧玄靠在老高的肩头,狠狠的咽下涌到口中的鲜血。 “应该还是大将军英勇一些。” “扯淡,萧战除了追求我娘时有些英勇,其他时候哪里比得上我。”萧玄瞪眼,很不服气。 老高笑着点头,春秋乱战时,还是一个小校尉的萧战身受重伤,被陈灵素所救,本来三天就能好的伤,萧战这厮生生休养了三个月,三个月里换着花样给医仙送花,差点就将蝴蝶谷的花采完了,最后被公孙谷主直接扔出了蝴蝶谷。 三年后,萧战就带着十万大军合围蝴蝶谷,然后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武人采了一束花,掏出一封亲手所写的情书,当着部下念给陈灵素,然后,陈灵素就成了萧战的媳妇儿。 “陈灵素,我喜欢你,如果你做我媳妇儿,以后除了这群兔崽子不能听你的,其他的都听你的。”老高口述当年萧战写给陈灵素的情书。 “嘿,萧战这个大老粗还能这么浪漫,没看出来。”萧玄摸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水,好奇的问道:“我娘是怎么回说的?” “你娘说,不行!” “呃,萧战岂不是颜面无存?他以前跟我吹牛,说我娘对他一见倾心,死乞白赖要嫁给他。” 老高翻了个白眼,道:“这话你信么?” 萧玄笑着摇头,萧战吹牛从来都要反着听。 “我娘亲当时到底怎么说的?” “你娘说,不行,都得听她的。” 老高恍然间又想起了当年那个场景,夫人说完那句话后,十万将兵轰然叫好,那声势,不比剑门关一战灭西蜀差。 从那之后,那个钟灵毓秀的女子,就那么成了梁州兵痞子萧战的媳妇儿。 那个医术卓绝,号称“医仙”的女子,曾是江湖五百年唯一不靠武力登上武评天榜的女子,多少英雄豪杰曾为其侧目折腰,只是谁都没想到,那般绝代风华的女子会选择一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武夫。 “行啊,不愧是我娘。”萧玄大笑,只是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老高,我想我娘了!”萧玄喃喃自语,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萧玄昏迷之际,有一细小的鱼钩突然自江心飞来…… 第四章 江山钓客 “干你娘的李淳风,你钓了一辈子,钓得起这座江山么?”老高一巴掌拍飞鱼钩,讥诮道。 江心独钓的舟子收回鱼钩,小舟极速后退,江面上突然掀起一道数丈高的巨浪。 片刻后,一人一舟穿破巨浪重新回到老仆视线中,那个名叫李淳风的钓客缓缓摘下草帽,露出了一张不算苍老的容颜。 李淳风双鬓微白,身披青衫斗笠,手持紫竹钓杆,垂钓江山,名士风流,李淳风望向老高,笑着道:“若不是你高士奇和萧战,这天下哪有大周王朝,哪有什么三足鼎立,只有一统天下的大魏王朝。” 老高嗤笑道:“你个老王八想独钓江山,老子就要向十国那塘混乱的池子里丢几个石子,让你丫的钓!” 垂钓江山的钓鱼人李淳风笑着摇头,也没有生气,“老高啊,老高,你好歹也是谋夺了十国的名士,怎就做了这小子的走狗?” “走你大爷,走你姥姥,我走你全家,干你娘的!”老高指着李淳风破口大骂。 李淳风目瞪口呆,高士奇这老匹夫好歹也是从十国乱战中脱引而出的绝代谋士,怎地将斯文辱没到了这种地步。 十国乱战中脱颖而出的四大谋士,穷儒高士奇格局最小,为萧家一家出谋,却一举灭了四国,彻底打乱了十国混战的格局,终结了绵延了三百年的乱局。 只是萧战入主北梁之后,穷儒高士奇从世人眼中消失,天下人皆以为那个体弱多病的老谋士在上将军府悄然死去,却哪里想得到这位绝代谋士做了那个草包世子的跟班,似乎还弃文从武了。 世子殿下突然醒来一口鲜血吐了老高一身,脸色煞白如纸,斜眼望着江上独钓的舟子,问道:“老高,这家伙是谁呀?” “一个垂钓江山三十年的傻逼钓鱼人。”老高撇了撇嘴,对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没有任何好感。 萧玄抬头望向舟上那个风度气质胜过老高百倍青衫中年人,好奇的道:“祸乱十国的那个大骗子李淳风?” 老高诧异的道:“这家伙名气这么大?连少爷也知道的他的名字。” 萧玄白了老高一眼,“这家伙装模作样了几十年,想不知道都难。” “也对!”老高呵呵一笑。 …… “李淳风,咱们打个赌如何?” 老高扶起世子殿下,那个连站起来都费力的家伙,微眯着眼睛盯着江上潇洒得一塌糊涂的钓鱼人。 “哦?赌什么?”李淳风饶有兴趣的问道。 “如果我说比一比看谁尿得远,你肯定直接认输,那多没意思。本世子今天就跟你赌一把大的,赌咱俩谁先死?” 李淳风摇头,淡淡的道:“跟老夫打过赌的人都死了。” 李淳风身姿颀长,儒衫飞扬,即便已到花甲之龄,仍然称得上风流倜傥。 “你不是跟萧战打过赌么?萧战说你顺风尽湿鞋,赢你真没啥意思。”世子殿下撇了撇嘴,然后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李淳风有些怅然,他这一生打赌就输了那一次而已,那个梁州来的无赖兵痞子为了吃上那锅狗肉,死乞白赖要和他打赌,比谁尿得远,他竟然就答应了,然后顶着风尿了一鞋子,那个兵痞子则站在悬崖边顺着风尿了几丈远。 那个风雪夜,他与那个兵痞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几碗酒下肚两人就开始吹牛,姓萧的兵痞子说他要做那领兵万人的大将军,娶梁州最好看的女人做媳妇儿。 当时李淳风嗤之以鼻,只是谁也没料到那个出生贫寒的兵痞子用了不到十年就灭了四国,终结了十国三百年的混战,改变了天下的格局,成为大周王朝战功最为彪炳的藩王,做到了武将的极致,人屠之名,谁人不惧。 姓萧的武人不仅成为了四大名将之首,还娶了那个叫陈灵素的女人,大字不识几个的武人见着了喜欢的女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谦让,什么叫廉耻,所以那个让天下都侧目的女子选择了那个梁州兵痞子,他李淳风和萧战就在那时分道扬镳。 …… 就在萧玄归途的最后一程,天安城一道圣旨抵达梁州琅琊山将军府,召天策上将萧战进京。 建宁十七年冬,在圣旨抵达梁州的当日,萧战便启程进京,只带了一个随从,霹雳火陈玄霸,大周王朝当之无愧的第一猛将。 当年西蜀剑门关一战,萧家铁骑与西蜀大军僵持了三天三夜,在两军皆疲乏不堪时,陈玄霸突然闯入战场,挥动两只数百斤重的鎏金巨锤,大杀四方,破了西蜀二十万大军的气势,西蜀兵败,二十万大军被尽数坑杀,西蜀大将李末死于萧家铁蹄之下。 后世普遍认为陈玄霸加入战场,是整个伐蜀战的转折,或者说整个十国混战的转折,一人影响一场大战的胜负,影响天下大势的走向,纵观古今,唯陈玄霸一人而已。 漫天风雪里,两骑穿过风雪一路南下,其中一骑挂着两个硕大的鎏金铁锤。 “义父,三哥真的要回来了吗?”携带两个大铁锤的瘦小青年问道,脸上有难掩的激动之色。 “嗯,回来了!”脊背有些佝偻的老人笑呵呵的应道。 “我们都走了,三哥会不会有危险?” “连冲儿都知道其中凶险了,呵呵,大周啊,江湖哟,可别过火。”佝偻老人自言自语的道,两人两骑一路策马南行,犹如普通的江湖人。 两人迎面碰上了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匪徒,几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对这一老一少动手,不知道是不是因这两人衣着普通没有油水可捞的缘故。 “就那小子那小身板,使得动那鎏金锤吗?”一个匪徒望着纵马远去的两骑小声嘀咕道。 一脸麻子的匪徒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煞白,吓得嘴巴直哆嗦。 “麻子,咋地了?咋跟丢了魂一样?”刀疤脸匪徒喝问道。 “老……老大,是上将军和陈玄霸!” “谁?” “上将军和陈玄霸!” 扑通! 刀疤从马背上滚到雪中,那是给吓的。 陈冲,字玄霸,河东弋阳人,上将军萧战的义子,擅使一对七百斤的鎏金铁锤。面如病鬼,骨瘦如柴,但天生神力,三岁能追豺狼,七岁能降虎豹,十岁徒手擒蛟龙,十三岁上阵杀敌,所向披靡,十五岁西蜀剑门关一战,杀敌三千,乃是大楚王朝第一猛将。 …… 萧玄昏迷之后,又有数批杀手赶到,这些人或气息内敛或凶悍霸道,每一个人身上都一股萧杀之气,大多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厉害角色。 甚至连天下第十七的高手邓觉都到了。 远处不知何时爬上岸的南宫月怜悯的看向那个身陷重围的萧玄,江山钓手李淳风布局劫杀,天下第十七的邓觉都只是棋子而已。 南宫月没有趁机落井下石,也实在用不着。没有天下第十的陈玄霸前来救驾,孤立无援的萧玄如何能活。 “邓某习武二十三年,不求长生,不求封侯,只求杀人!” 邓觉望着须发半白的老儒生,大声道:“高先生,请你赴死!” 第五章 两袖清风 邓觉,南阳人士,萧战率军攻打西蜀时,南阳守将邓奎拒不投降,火烧南阳,自焚于城头,南阳十二万军民皆葬身火海,南阳邓氏一脉几乎死绝,只有邓奎的族弟邓觉游学在外,幸免于难。 于是邓觉弃文从武,前往大齐王朝九华山,拜九华山上一代掌门言子游为师,学得“岁寒七绝”,悟天人,结金丹,成天象,一举成为武评榜上有名的大宗师。 当代江湖武评三十六人,邓觉排第十七,曾一人一枪挑翻岭南霸刀山庄,玄功修为已达化境。 五年前,那时世子萧玄还没有进行五年九千里的游历,邓觉前往梁州刺杀上将军萧战,结果被陈玄霸一锤砸翻,成为江湖的一桩笑谈,邓觉声名因此大有所折损。 只是陈玄霸不仅是十国场厮杀出来的无双猛将,更是武评天榜之上的高手,是连神仙来了都可以杀的存在,整个天下能扛住陈玄霸一锤的又能有几人。 “请赐教!”老高缓缓直起身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四国乱战,萧战灭四国,破百余城,杀敌百余万,但从未滥杀无辜,问心无愧,为何不能挺起胸膛。 邓觉向前一步踏出,下一步就到了老高身前,其手中银色长枪刺出,宛如一条冰霜银蛇,蛇信吞吐,寒芒溅射。 枪名,霜华! 老高轻轻吐出一口热气,仿佛吐掉了数十年的禁锢,一股磅礴的气息爆发开来,老高大袖一挥,两股旋风自其长袖中席卷而出。 一笔写春秋,一笔画江山,半世流离三十年,你问我有啥——两袖清风! “第一式,霜冷!” 银枪刺中两道旋风,爆发凛冽的寒气,两道旋风化作两道螺旋形的寒冰,邓觉双手一抖,寒冰化作冰屑飘散。 “第二式,流风!” 邓觉银枪脱手,化作一道凌冽白色寒芒,银色长芒破空,空气冰冻,形成一条白色的尾巴。 浊世滔滔,红尘滚滚,我还是两袖清风! 老高再次挥手,依然是两袖清风,邓觉的长枪被弹射而回。 “第三式,回雪!” 邓觉握住长枪,跟着使出七绝枪术的下一招,这一招出手,以银枪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方圆百丈的积雪瞬间被席卷一空。 老高迎风而立,仿佛举世皆醉,唯我独醒,两袖清风不改,两袖清风推送出去后,光影一闪,老高提着世子萧玄掠出了出去。 …… “第六式,寒羽!” 邓觉行云流水般地使出了七绝枪法前六式,第六式出手,整片天地似乎都变成一座冰域,积雪风霜急速冰冻,无数霜刃冰刀落下。 就在邓觉七绝枪第六式出手的瞬间,有十二只鱼钩射向躺在雪地里的世子殿下萧玄。 与此同时,南宫月也动了,她急速奔向那个声名狼藉的草包世子殿下。 老高第六次拂袖,两袖清风滚动如龙,撞破寒冰风霜,数道冰刃溅射飞向鱼钩钓丝,如同数把飞刀齐出,冰刃斩断了其中十根钓丝,有两只鱼钩在南宫月挥剑的前一刻落在了萧玄身上。 两根鱼钩深深嵌入萧玄的身体,拖着世子殿下急速飞向江心。 江山钓手,不仅能垂钓江山,亦能钓世人。 在李淳风出手的同时,渭水之畔的所有江湖高手一起出手,尽数围向老高。有天下第十七的邓觉引领,近三十个江湖好手一起围攻,便是陈玄霸亲来恐怕都会手忙脚乱,老高已然自顾不暇。 萧玄被两根细小的丝线牵扯着急飞,如同带线的风筝,命运生死已掌握在他人手里。 同时有白衣掠江,凌波微步,风姿绰约。 萧玄被丝线拖拽到了江心的小舟上,南宫月也落在了船头,如同柳叶般细长的宝剑指向江山钓手李淳风。 “小姑娘,你不是要杀他么?”李淳风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垃圾!”南宫月面如冰霜,只说了两个字。只是不知道这个两个字在说梁州的草包世子,还是在说乘人之危的李淳风,或者在说两人皆是垃圾。 “是挺垃圾的。” 那个早已昏死过去的萧玄突然暴起,两柄利刃齐出,一把梁刀刺向李淳风的胸口,另一把短刀斩向李淳风持钓竿的手臂。 李淳风面色不变,侧身避开刚猛狠辣的梁刀,挥动钓竿抵住了萧玄的短刀。 嗤! 一道清晰的响声传出,李淳风持竿的右臂突然与身体分开,是被一把极其锋利的短小利刃斩断的。 这把利刃就衔在萧玄的嘴上! 砰! 李淳风痛哼一声,左手拍在萧玄身上,萧玄在空中喷出一口血雾,倒飞出数十米落入水中。 急速赶来的南宫月伸手抓向萧玄,却慢了一步,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头扎进水中,追逐不知是死是活的萧玄而去。 当老高以两袖清风逼退数位高手后,眺望渭水江面,江上唯有一叶小舟浮浮沉沉,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 “娘,我好想你……” “萧战,那么多人想杀你,你怕不怕?” “老高,浠水镇那娘们那胸那屁股真是大啊……” 砰! 那个在睡梦中还叽叽歪歪叫个不停的世子脑袋上结实的挨了一拳,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冷……好冷……” 没过多久,横躺在雪地里的萧玄开始发抖,脸色和指甲变青。 “中毒了?”南宫月提剑冷冷的看着这个看似草包,实则心机深沉的家伙。为了袭杀李淳风一直装死,甚至甘愿被李淳风两只鱼钩汲取身上的精气神。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自由……”南宫月目光闪动,数次拔剑,又收剑,终究没能刺下去。 “王八蛋,你自生自灭吧。”南宫月一闪而逝,踏雪无痕,人去无踪。 没过多久,一袭白衣去而复返,抓起萧玄一只脚,将萧玄拖进了几百米外的一个山洞中。 “好冷……好冷……” 萧玄躺在一堆枯草上瑟瑟发抖,脸色和手指由青开始转黑。 砰! 可怜的萧玄再次被打晕,然后被女子抱在怀中,她的一根手指含在萧玄口中,萧玄犹如婴儿喝奶一般贪婪的吮吸着南宫月的手指。 属狗的! 当南宫月恼怒的从萧玄口中抽出手指,手指由于失血过多变得有些惨白,手指上还有一排整齐的牙印…… 萧玄吸了一点南宫月的鲜血后,脸色竟然缓和了不少,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六章 南宫采薇 在这个风雪夜里,数批江湖高手沿着渭水两岸追踪萧玄和南宫月。 山洞中,南宫月望着熟睡的萧玄怔怔出神,安静下来的世子萧玄,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而且,比大多数世家公子多了一份阳刚之气。 “这么多人都要杀你,你说你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 南宫月低声自语,心乱如麻,本来她是来杀人的,结果却鬼使神差的救了他。 …… “大人,他们应该就在里面!” 没过多久,就有人找到了萧玄和南宫月所在的山洞,看这些人的装扮,竟又是大周王朝号称狩猎人的死士杀手。 不过,这批死士杀手皆身着紫衣,不论气势还是行动速度都远超过了萧玄杀绝的那批黑衣谍子死士。 紫衣狩猎人,大周王朝死士杀手中的地字号杀手! 大周王朝负责刺杀的死士杀手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天字号杀手号称可以杀武评天榜高手。地字号杀手,可杀武评地榜高手。玄字号杀手,可以杀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黄字号杀手,则为普通的谍子死士,遍布天下。 武评天榜,乃是三个王朝一座江湖天下前十的高手排名,每一个天榜高手,都拥有搅动山河的恐怖力量,世人眼中的仙人也不过如此,天榜高手是号称天仙下凡都可以斩杀的存在。 萧战的义子陈玄霸,当代江湖高手榜天榜第十的绝顶高手,如果陈玄霸出现在战场,对敌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西蜀剑门关外一战,陈玄霸以一人之力杀敌三千,打破了西蜀整整二十万大军的气势,成为了整个十国乱战的转折点。 天榜高手的可怕之处,可见一斑,万军从中杀人如麻,飞剑千里取人头,皆非妄言。 地榜则是武评排名十一到三十六的二十六位绝顶高手。天下武夫何止百万,又有几人能上榜,地榜二十六人,同样是江湖可望而不可即的绝顶高手。 紫衣地字号杀手,号称可以杀地榜高手。当八个紫衣杀手来到山洞,只见一袭白衣一人一剑站在洞口,即便面对大周王朝地字号杀手亦豪无惧色。 八人看清南宫月的容貌后皆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 “杀!” 这时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八人耳畔响起,八人眼中的迟疑尽去,其中一人势如奔雷,将南宫月逼退了半步。 南宫月冷哼一声,利剑横扫,将这名地字号的杀手逼退了出去。 其余的七名死士一起出手,南宫月几乎瞬间败退,有两掌落在其身上,强劲的掌力直接将南宫月震飞。 南宫月倒飞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抬头仰望,正好看到他刚毅的侧脸以及凌厉的眼神。 不得不说这个声名狼藉的家伙还是没有传言的那么不堪,至少——耐看! 只是这家伙两条腿都在打摆子了,连个一百二十斤的女子都抱不起,果然草包得紧。 萧玄哭笑不得,生死关头还有心思出神,女人还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帅不帅?” “呸!” 南宫月慌忙离开萧玄的怀抱,脸颊绯红,故作镇定,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不要脸!” “女人就是口是心非。”萧玄笑着摇头。 南宫月正要讥讽几句,却发现那个前一刻还在嬉笑的家伙突然吐出一口污血,脸色差到了极致。 八名地字号杀手再度出手,向萧玄扑杀而来。 南宫月正要拔剑迎敌,却发现有个家伙在扯她的裙子,劲道可大了,若非她的裙子系得稳当,恐怕就要被身后那个登徒子扯掉了。 南宫月咬牙切齿的回头瞪眼,那面色又开始转黑的家伙悻悻缩回爪子,然后咧嘴一笑,旋即又叹息一声,似有解脱,也似有遗憾。 “娘亲,孩儿不能为你报仇了!” 萧玄悍然拔刀,原本萎靡的气势突然暴增,横刀斩出,一股磅礴的刀气席卷而去,壮阔如惊涛骇浪,去势如奔雷紫电。整个山洞自萧玄脚下开始,卷地三尺,连坚硬的岩石都被撕绞的粉碎。 迎面而来的八名号称可以杀地榜强者的地字号杀手被霸道绝伦的刀气当场绞杀,连后退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南宫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一刀实在太可怕了,如果这家伙真的要杀她,直接使出这一刀,她的修为就算再高十倍也必死无疑。 这一刀的威势恐怕已经到了那个超凡入圣的境界,那一境界的玄功高手,一念之间神游千里,飞剑千里取人头,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眼前这家伙绝不可能在这一恐怖境界,放眼整个天下,达到这一境界的武夫屈指可数,天下第十的陈玄霸是否达到这一境界犹未可知,更遑论他人。 只有一种可能,萧玄为杀某个绝顶高手从千里之外借了这一刀,却提前用出了。 千里之外借这一刀,还有如此可怕的威力,足见对方的实力之强,这个用刀高手的修为不在天下第十的陈玄霸之下。 噗! 萧玄斩出最后一刀,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气质萎靡到了最低点,大口吐血,他费力的盘膝坐下来,眉目之中那一抹哀伤淡了不少,或许是人之将死,留恋的总是美好的。 “喂,你别死啊!” 南宫月连忙将手抵在萧玄的后背,过渡真气给萧玄,只是萧玄的身体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水缸,哪里存得住一丝真气。 萧玄哇的又是一口鲜血,气息再度萎靡,到了一口气随时可能断掉的程度。 “姓萧的,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南宫月顿时慌了神,疯狂的给将真元灌输给萧玄。 萧玄总算缓过一口气,没有当场气绝,咧嘴笑道:“女侠,你这个要求我真的很想满足你!” 南宫月凶巴巴的道:“你要是死了,我就扒了你的皮,丢到荒郊野岭喂狗!” “不用扒衣服吧,如果看到一些壮观的景象,我怕你会把持不住……” “就你那小蚯蚓,谁稀罕!” 这一次轮到萧玄目瞪口呆了,过了半响,萧玄艰难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轻声问道:“女侠,你叫什么?” 南宫月犹豫了一下,柔声道:“南宫月,小字采薇!” “卿尚小,共采薇。风乍暖,初成蕊。问离人,又几岁?”萧玄不由赞道:“真是好名字!” “要你瞎夸个什么劲?” 南宫月瞪了萧玄一眼,突然撤去手掌,萧玄白眼一翻,真的昏死过去。萧玄在失去意识前,似乎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第七章 半面红妆 南宫月的佩剑乃是十大名剑中排名第八的名剑,剑名红妆,号称杀人只需半剑。 五十年前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名叫独孤红,她的出现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第三次名剑大会,她一举折桂夺魁,夺得铸剑城所铸的红妆。 独孤红行走江湖,与人对战,几乎只出半剑,便败尽敌手,由于喜欢穿大红袍,因此,她的成名绝技被人称之为——半面红妆。 独孤红与其名字一样独秀剑林,被称为三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女子剑仙,在当时被誉为用剑第一人,整座江湖唯有刀皇陆归蒙能与独孤红分庭抗礼。 在那个年代,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场注定要发生的刀剑之争,那场举世瞩目的刀剑之争发生在西南第一峰天柱峰之巅。 只是那场巅峰决战的胜负没人知道,因为那场决战之后,那名号称刀皇的刀客与女子剑仙双双消失于世间,江湖一直在寻觅这二人的踪迹,只是谁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红妆就在南宫月的手中。 南宫月一剑刺向来人,被对方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即便是削铁如泥的红妆依然不能伤其分毫。 “闪开!”中年人屈指一弹,红妆弯曲反弹撞在南宫月身上,将南宫月击飞,削铁如泥的宝剑却没有伤到南宫月一丝一毫,可见中年男人用劲之巧。 身穿蓝色锦衣的高大中年人并未立即出手击杀气若游丝的萧玄,而是转身喝道:“李淳风,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不愧是大周王朝的大谍子!” 话声未落,其人已经到了山洞口,青衫儒雅,名士风流,正是江山钓手李淳风。 不过南宫月发现了诡异的一幕,李淳风的右臂竟然完好如初,根本没有一丝被斩断的痕迹。 李淳风右臂被萧玄所斩,是她亲眼所见,现在却完好如初,南宫月觉得有些诡异,或者说匪夷所思。 “鬼谷再生术……”原本气如游丝的萧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睁大眼睛,失神喃喃自语。 鬼谷再生术! 南宫月听到这几个字,娇躯猛地一震,望向李淳风,她也想起了一则秘闻,传说神秘莫测的鬼谷,有一门秘术,一个修有鬼谷再生术的人,只要没死绝,不论受多么严重的伤,都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 当然这种恢复也不是毫无限制的,这种堪称逆天的秘术,一旦施展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据传闻是以消耗生命精气为代价换取再生的机会。 如果生命精气受损,一个人的寿元就会大幅度缩短,自古以来就有采阴补阳一说,其实本质就是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汲取他人的生命精气为我所用。 不过,采阴补阳乃是消耗他人的生命为代价,有伤天和,历来为正道所不耻。 天下被世人所认可的正道有三大教派,分别是释、道、兵,佛门释教以万象圣地为尊,红尘万象,皆是虚幻;道门以玉虚圣地为尊,观摩天地浮沉,见证世俗变迁;兵家,以摇光圣地为尊,天下诸多名将便是出自摇光圣地。 便是灭了四国的人屠萧战都与摇光圣地有所关系,还是梁州一个小兵痞的萧战曾得到摇光一个游历红尘的前辈的指点。 在三教之外,还有天下士子聚集的稷下学宫和神秘莫测的鬼谷。 鬼谷传承千年,神秘莫测,没人知道鬼谷究竟有多少门人,更没人知道鬼谷的大本营在何处,不过,很多人都相信鬼谷的实力不在三教圣地之下。 萧玄曾亲眼见过鬼谷合、纵、连、横四大弟子出手,那一次,随行的护卫七十二人死绝,娘亲也没能回到梁州,那是萧玄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高手,弹指间杀人于痕,剑气纵横,倒马关三十里险地被夷为平地。 如果没有霹雳火陈玄霸的及时接应,他绝对无法活着回到梁州,自那以后,一向对玄功嗤之以鼻的萧玄开始习武。 萧玄想要做一件他从来不曾对人说过的大事——灭鬼谷。 这件事,一般人听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鬼谷并不属于凡人眼中的江湖。 鬼谷传承千年不衰,历经数度王朝沉浮更替以及江湖动乱,无数曾经盛极一时的豪门望族和江湖大派皆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唯有鬼谷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 鬼谷似乎为了彰显它存在的价值,每隔百年就会派遣门人出山,要么搅得江湖血雨腥风,要么搅合天下大势,十国乱战同样出现了鬼谷门人的影子,只是这一次由于两个的搅屎棍出现,天下大势没有按照鬼谷既定的那样发展,而是形成了如今三足鼎立的局面。 这两个搅屎棍就是屠萧战和穷儒高士奇,若没有这二人,北周何以能灭四国,一跃成为国力最雄厚的大周王朝,与大楚、大齐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或许正是由于萧战马蹋江山,灭了四国,打乱了鬼谷的布局,从而激怒了鬼谷,这才有了倒马关针对萧玄的截杀。 萧战走到现在的位置,即便是神秘莫测的鬼谷,也不是说杀就能杀了得了的,不说上将军府无数死士扈从,单凭陈玄霸一人就足以震慑四方。 陈玄霸虽然在武评三十六人中仅排第十,却有和武评前四的大宗师一争高低的实力。上将军府有这样一个高手坐镇,即便鬼谷也不敢随便来撒野。 …… “何足道,没想到杀一个草包世子,连你这位大谍子都出动了。”李淳风缓缓走进山洞,青衣儒雅,风度翩翩。 名叫何足道的魁梧中年瞥了一眼李淳风的右臂,冷笑道:“到现在你还认为萧战的儿子是个草包?” 李淳风淡淡的道:“若不是投鼠忌器,以他那点微末的实力,想断我一臂,简直痴人说梦。” 何足道嗤笑道:“那一刀本就是给你这个老骗子准备的,若不是老子的人替你挨刀,你敢大摇大摆的到这里来?” 李淳风被人当场揭穿心思,既不尴尬,也不恼怒,而是笑眯眯的道:“那我岂不是要谢谢你?” “那倒不用,你将这小子杀了便是,反正你们鬼谷与萧战的仇怨也不差这一桩了。” 何足道指了指萧玄,一个大周王朝权势最大的大将军之子,说杀就杀,随意得如同吃饭放屁一样。 第八章 偃月 天下万事,何足道哉! 这便是何足道,大周王朝排名第一的大谍子,给王朝训练了无数谍子死士。 负责猎杀的狩猎人和负责潜伏收集情报的夜行人,均出自这位大谍子之手。 这些年来,不知道明里暗里替朝廷除去了多少眼中钉肉中刺。 “你们两个老乌龟,想杀本世子,也不问问本世子同不同意?” 那个原本气若游丝的萧玄居然又缓缓的站了起来,虽然他不断呕血,气息都时断时续,但他真的就站了起来。 这一幕就连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李淳风和何足道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份至死方休的坚韧,可不是一般世家子能够拥有的。 南宫月痴痴的望着萧玄,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一个垂死之人站了起来。 “李淳风,你可是鬼谷传人?” 萧玄双目通红,死死的盯着李淳风,那冷酷而又疯狂的眼神令李淳风都感到阵阵心悸。 李淳风有些吃惊,自己竟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生畏惧,当今世上,曾让他畏惧的除了那个谋断了十国的穷儒便再无他人。 “李淳风,你可是鬼谷传人?”萧玄再一次发问,激荡的心绪逐渐平复,只是冷眼望着那个儒衫风流的中年人。 李淳风微微点头,到现在,即便他想否认也没用,鬼谷再生术乃是鬼谷不传之秘,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更何况他也不想否认。 李淳风纵横江湖,玄功修行半步成圣,玩弄权谋,十国乱战因他而起。天下想要他命的人多不胜数,比起人屠萧战也差不了多少,但那又能如何,天理昭昭,我自逍遥。 “我娘呢?”萧玄死死的盯着李淳风,这个祸乱春秋的家伙极有可能知道十三年前倒马关一役的最终结果,甚至,十三年前倒马关一役就是这个春秋老骗子一手策划的。 听到萧玄的喝问声,李淳风眼底掠过一抹伤痛,世人只知道他李淳风垂钓江山三十年,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成了十国大谋士里的一个笑话,却不知道他李淳风原本是有机会毁灭萧家铁骑的,西蜀剑门关一战,若不是那个白衣如仙的女人出现在战场上,萧战必败,北周必亡。 若不是萧战,十国乱战,北魏何至于国灭,那个妙手仁心的女子又怎么会成为鬼谷截杀的对象。 “小子,你十三年前就应该死了。” 李淳风冷哼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撞向萧玄,去势如电。 南宫月试图阻拦李淳风,却被李淳风直接撞飞了出去,一个刚刚踏进中三境的小女子如何能挡住他李淳风。 “偃月!” 萧玄突然拔刀,轻声念道,这两个字仿佛有巨大的魔力,吓得李淳风连忙侧身闪到了十米开外,何足道也退了几步,两人皆惊疑不定的望着萧玄。 偃月! 五十年前,刀皇陆归蒙的惊世杀招,此招出手,圣人以下的武夫必死,圣人境的武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刀皇陆归蒙号称江湖五百年用刀第一人,纵横江湖十数年,未尝一败,曾是站在江湖绝巅的玄功高手。 天柱峰那场举世瞩目的刀剑之争后,陆归蒙隐遁于世,世间只有刀皇的传说,再不见刀皇的身影,即便五十年过去了,江湖依然不曾忘记那位风采绝世的刀客。 李淳风、何足道等了许久,依然半点动静都没有,何来惊世杀招。 “不要紧张,就是吓唬吓唬你们而已。”萧玄咧嘴一笑,缓缓收回刀。 何足道面色有些阴沉,李淳风则大笑道:“好小子,说你是草包,还真是冤枉你了。” 两个字吓退祸乱十国的李淳风和大谍子何足道,这份胆量和心智可不是一个草包所能具备的。 萧玄用梁刀指着李淳风,大声道:“李淳风,三十年前,你赢不了萧战,三十年后,你同样赢不了他的儿子。” 南宫月美目闪过一抹异彩,虽然那家伙双腿一直在不停的打摆子,但他举刀时的风采真的很迷人。 萧玄话声刚落便有一刀突然从李淳风所站的地下激射而出,恐怖的刀气如同数道皎洁冰冷的月华,直接将李淳风切成了数段。 李淳风惊惶大吼,试图以鬼谷再生术逃生,却被月华笼罩,明月轮转,一点一点的将李淳风的血肉碾碎。 偃月! 这才是真正的偃月,之前那一刀绞杀八个地字号死士根本就是障眼法,在地下埋藏隐匿这一刀才是目的,这一刀如同守株待兔一般藏在地下静等猎物。 鬼谷再生术固然可怕,但在刀皇霸绝的杀招之下依然被生生撕碎,尸骨无存,当生命精气耗尽,一个人也就死绝了,即便鬼谷再生术如何神妙依然无济于事。 可怕的算计! 何足道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恐怕从萧玄踏上归途,就已经开始算计李淳风。 从渭水河畔击杀那二十四名死士故意受伤,到小舟上斩掉李淳风的右臂确认其鬼谷传人的身份,再到提前施展绝杀的一刀,让他和李淳风皆以为萧玄的绝杀一刀已经用出。 这一切都在算计之中,丝毫不差,如果稍有差错,这一刀绝不能将同样精于算计的李淳风绞杀。 这番算计,若不是那位谋断了十国乱战的第一谋士所为,那这个臭名昭著的天策上之子就真的有些可怕。 在何足道看来,这系列的算计几乎不可能出自穷儒高士奇之手,再精秘的算计都不可能万无一失,更何况对付的是声名几乎不在春秋四大谋士之下的李淳风。 一旦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萧玄就必死无疑,人屠就这么一个儿子,高士奇绝不会让世子亲身犯险引诱李淳风。在高士奇这等绝代谋士眼中,一人的生死根本无足轻重,天下之大也不过方寸之间。谋定而动,决胜千里,才是真正的谋士所谋。 “小子,你以为你能算尽一切吗?” 被恐怖刀气撕碎的李淳风突然凝聚出一道虚影,虚影化作一道光影,直接撞进萧玄的身体,萧玄喷出一口血雾,向后抛飞,无力坠落。 第九章 黑龙卫 萧玄不死,天下将乱! 十国谋士中仅次于四大谋士的李淳风被萧玄算计而死,这绝对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消息。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敌人或许不可怕,但当这个敌人坐拥五十万铁骑时,就会变得极其可怕,让人寝食难安。 何足道冲向萧玄,手中多了一柄如同月牙的利刃,即便有李淳风的临死反扑,何足道依然不放心,梁州那个老匹夫和那个穷儒生不能用常理还衡量,他不相信那两位会让梁州唯一的香火就这么单枪匹马来送死,所以他要亲手斩下萧玄的头颅,他要这个可怕的年轻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萧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脸色苍白却依然很好看的女子,轻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的缓缓闭上眼睛。 正在这时,一道影子闪过,萧玄倒在一个身穿破烂儒衫的老人怀中,老人拂袖,袖里有两袖清风。然后,带着萧玄头也不回的离去,甚至都没有看这位大周王朝大谍子一眼。 山洞外有十二骑整齐并列,十二人皆身披黑衣,胯高大黑马,携三尺龙形黑剑,如同一条来自深渊的黑龙。 这十二人有一个独特的称呼——黑龙十二卫。 黑龙十二卫,天策上将萧战的死士护卫,是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可怕死士,比大周王朝的狩猎人更可怕。除了萧战,没人知道他们来自何处,叫什么名字,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实力,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就是这十二人曾将一个圣人境的大高手追杀至死,造就了黑龙卫出手无活口的传奇。 黑龙卫与霹雳火陈玄霸相比,相对声名不显,因为黑龙卫是极少出现在世人眼中的死士杀手,但其可怕程度绝不在陈玄霸之下。 在这个风雪夜,萧玄五年游历归来,在渭水之畔被刺杀,命在旦夕。同时将军府最为神秘的黑龙卫出动,追杀刺客三百里,杀尽一百多名刺客,整个江湖和梁州震动。 江湖人则因黑龙卫出动而噤若寒蝉,梁州则因世子归来而鸡飞狗跳。 在梁州大部分人心中,萧玄的可怕程度远在黑龙卫之上,黑龙卫神出鬼没,普通人根本见识不到,世子萧玄就不一样了,打架斗殴,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 自从夫人陈灵素去世后,萧玄整日带着恶奴刁仆招摇过市,路见不平事必定会被踩平,路见姿色上佳的大家闺秀必定会被糟蹋。 萧玄十岁时,花了三千两银子做了那万花楼花魁唐小婉的入幕之宾,此事传遍天下,一时间成为天下仕子口诛笔伐的对象。 萧战剑指天下,终结十国乱战,灭大小四国,破城三千,伏尸百万,何等英勇。儿子萧玄也不逊色,十岁就敢到青楼狎妓。 传言上将军萧战并未打骂儿子,反而乐呵呵的将儿子接回王府,还不要脸的赞了一声,“不愧我儿,果然很勇”。 萧玄在回梁州途中被刺客刺杀,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无数人翘首企盼,希望那个臭名昭著的就这么死了,为梁州除一害。同时又人人自危,萧战独子一旦死了,谁也不知道萧战会不会一怒之下率五十万铁骑再将天下碾压一遍。 此时的上将军府,并未因世子萧玄的归来而欢喜,反而笼罩在一片愁云之中,萧玄躺在床榻之上,命悬一线,随时都有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先生,他怎么样?” 萧玄塌前,一个男儿装扮的女子轻声问道,女子高大挺拔,面色冷峻,这番装扮简直比男子还多三分英气,但以女子的标准来看,算不得漂亮,她既没有江南女子的秀丽婉约,也没有楚地女子的妩媚多情。 这个女子正是上将军萧战的次女萧宁,其貌不扬,但其精通三韬六略,天地经纬,奇门遁甲,师从稷下学宫大儒李忘生,学得儒家经义,与邓百川、冯二马等当世名家并列,可谓博学多才,武道修为也不含糊,刀术霸道非凡。 天下皆叹息人屠次女萧宁错生了女儿身,不然梁州哪轮得到草包世子作威作福。 就是这个女子在杀神萧战离开将军府前夕悄然返梁,萧战将梁州大小事务皆交给了这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其中甚至包括梁州五十万铁骑。 “少爷算计了李淳风,但这老匹夫同样也在算计少爷,他那两只鱼钩不仅吸食了少爷的精气,更给少爷灌注了一种诡异的毒素,再加上李淳风临死反扑,更是雪上加霜,若不是那小女娃喂少爷的那几滴具有解毒功效的奇异精血,这口气恐怕都留不住。” 老高微微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与天下第十七的邓觉一战,胜负无人知晓,但老高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现在毒素已经蔓延至五脏六腑,李淳风临死反扑撞破少爷的丹田气海,少爷十三年的苦修点滴不剩,不然以少爷的玄功修为,完全可以将毒素慢慢逼出来,但是现在……” 萧宁微微点头,老高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已经知道结果如何。 萧宁没有痛哭流涕,而是缓缓蹲下来,拉住萧玄的手,轻声道:“弟,快醒过来吧。娘不在了,爹也进京了,如果连你也没了,梁州我们要来何用?” 这一日,梁州五十万铁骑集结,整装待命,天下震动。大周、大楚、大齐,三大王朝皆紧急调兵,谁也不知道梁州五十万铁骑究竟要干什么。 此时,巍峨的燕京正阳门外有两骑缓缓停下来,脊背有些佝偻的老人望着气势恢宏的城门,有些怅然,他仿佛看到一袭白衣从皇城里走出来,她的笑容永远那么温暖。 那一年,西蜀国灭,他单人独骑到那座巍巍皇城接她回家,连老皇帝都不敢阻拦,那时的萧战何等意气风发。 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他老了,她也走了,不过他虽然老了,有些债还是要讨回来,不然有何颜面去见她。 正阳门一个年轻的城门守卫喝道:“此乃正阳门,闲杂人等严禁靠近。” 陈玄霸双眼一瞪,就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却被萧战拦了下来,萧战笑呵呵的说道:“多谢兄台提醒,不知道兄台如何称呼?” “本将沈万三,梁州人士!”这名校尉脸上颇有得色。 萧战终结十国乱战,建立了不世功勋,受封天策上将,真正做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沈万三虽不曾见过萧战,但能与上将军同乡亦是好的。 “原来是梁州同乡,挺好。”老人笑呵呵的点头。 “冲儿,走吧!”老人带着年轻的随从就向正阳门走去。 “正阳门前,不得放肆!” 年轻的校尉挡住了萧战的去路,却被陈玄霸一把抓住,直接丢到了一旁。 萧战抬头望了一眼远处气势恢宏的宫墙,摸了摸腰间的梁刀,淡淡一笑,不急不缓的向朝堂走去。 “他……他竟敢硬闯正阳门?” “沈兄,你是地道的梁州人士,你可曾见过上将军?” “天策上将何等尊贵,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整个大周允许佩刀上殿的似乎只有上将军啊……” 扑通! 年轻的校尉吓得瘫软在地,大汗淋漓,望着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却满是崇敬之色。 第十章 萧战上殿 梁州五十万铁骑集结,整装待命,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等世子箫玄的死讯。 如果世子萧玄真的一命呜呼,梁州五十万大军将会出梁州,至于是面向天安城,还是其他地方,除了琅琊上将军府,没人知道。 不过五十万铁骑一旦出梁州,天下必定会再次大乱。梁州铁骑不动,三大王朝就不敢有任何异动,天策上将一怒轻则血流成河,重则国灭,没有人敢轻开战端。 十国乱战结束后,天下能安定二十年,梁州五十万铁骑的震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整个天下此刻反而都在祈祷那个草包世子能够活下来,其中甚至包括刺杀过箫玄的大楚谍子何足道,以及大周老皇帝孙礼。 在世子萧玄归来前夕,天安城一道圣旨诏萧战进京,意图以萧战的安危牵制梁州五十万铁骑,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梁州会如此强势,萧战刚刚进京,梁州五十万铁骑就已在两江平原集结。 大周朝堂上,文武百官几乎一致望向那个腰悬军刀缓缓走进金銮殿的伛偻老人. 姗姗来迟的上将军错过了朝会百官跪拜的时间,看样子萧战似乎也没有要补上的意思。 萧战一直走到尽头,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天子,没有说话,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这种时候谁敢出头,萧战终结十国乱战,杀敌百万,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在金銮殿拔刀。 “来人,给大将军赐座!” 金銮殿上唯一坐着的老人与人屠萧战对视许久,突然开口,文武百官顿时松了一口气。 梁州与天安城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如果皇帝一怒,真的杀了萧战,恐怕天下会在顷刻之间陷入混战。好在天子开口,终归没有撕破脸,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很快就有近侍搬来一把宽大的楠木太师椅,轻放于梁王萧战的身后。 萧战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淡淡的道:“陛下,听说有个何足道的家伙私自跑到梁州意图谋杀我儿,我儿现命悬一线,请陛下为我儿做主!” 梁王萧战将“私自”两字说得极重,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刚刚舒缓的一口气差点哽在喉中出不来,胆子稍微小一点的甚至吓得双腿不断发颤。 头戴金冠,身披九龙黄袍的老人,面无表情,但龙袍中的双手却骤然紧握。 “真有此事?” 老皇帝目光扫过文武百官,不知道是让人站出来指责梁王放肆的行径,还是希望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都保持沉默。君心难测,不论皇帝如何想,终究没有人做那出头鸟。 “千真万确!”萧战拨了拨腰间有些陈旧的梁刀,清脆的嗡鸣声直击众人心底。 “萧战,你大……” 萧战右侧一个文臣终究没能忍住萧战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就要出言斥责,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萧战一刀砸脑门上,可怜的从二品内阁学士刘昱被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晕死在金銮殿。 萧战收回梁刀,冷淡的道:“听说大学士刘昱有个名叫邓觉的远房表弟,邓觉受他指使于渭水之畔截杀我儿,本王一时没忍住,还望陛下见谅。” 文武百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殃及,内阁大学士刘昱乃是梁州人士,与那邓觉恐怕连面都没见过,更何况以刘昱的本事又如何能指使武评排名十七的绝顶高手,但萧战一句话就给刘昱安了个罪名,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出来替刘昱澄清,除非是不要命了。 “来人,将刘昱拖下去,打入死牢。” “传御林军,全城搜捕何足道,如敢反抗,格杀勿论。” 老皇帝宇文雍面无表情的连发两条诏令,原本两个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因为人屠萧战的两句话,一个变成了死刑犯,一个变成了逃犯。 萧战这才大大咧咧的坐在那张楠木大椅子上,以往大臣承蒙圣恩被赐座,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屁股都坐不踏实。当然,以往也没人敢在金銮殿前拔刀。 …… “娘,为什么每年只种一株桃树呀?”年幼的世子抱着那个清雅秀美的女子,脆生生的问道。 “因为娘亲怕忘记你几岁了呀,等到这里种下一百棵桃树时,咱们的玄儿就长大了。”女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脸上满是笑意,园子里已经种下五棵桃树。 岁岁种桃花,开在团圆时。 “种下一百棵,那玄儿岂不是一百岁了?” “你呀,就算一百岁,在娘心中都是小孩子。” …… 梁州琅琊山将军府,躺在病榻上伤痕累累的萧玄泪流满面。 一直守在箫玄榻前的二郡主萧宁拉着箫玄的手,轻声唤道:“阿弟,阿弟……” 然而,箫玄只是流泪,却毫无转醒的迹象,甚至气息越来越微弱。 萧宁轻轻替箫玄擦去脸上的眼泪,柔声道:“睡了也好,去陪娘亲就不用这么累了。” 在箫玄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穷儒高士奇突然走进了箫玄的房间。 “先生,可曾找到办法?”萧宁惊喜的问道。 老高微微点头:“夫人乃是医道圣手,当年武评天榜,夫人是唯一个不靠武力上榜的奇女子。只要她出手,几乎没有医不好病,治不好的伤。我在天医楼找到一则疗伤法门,此法或可一试。” “有什么需求,先生尽管吩咐。”萧宁欣喜不已,她当然知道娘亲的医术。当年武评天榜将娘亲排在第十,娘亲上榜靠的不是超凡绝伦的武力,而是救人活命的医术。 “一株雪莲、七株千年灵芝。” “给我三个时辰。” 萧宁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高士奇是居一隅而观天下的绝代谋士,他相信高士奇能力,十国乱战,高士奇真的做到了谋定而动,绝杀千里,否则萧战也难以在短短十年里连灭掉四国,助先帝宇文泰建立强盛的大周王朝。 天下人皆言,四大谋士之中的穷儒高士奇,所谋最小,却成了十国乱战真正的赢家。只是天下人,焉能知道高士奇谋天下之才? 不到两个时辰,一株雪莲和七株千年灵芝就送到了箫玄的房中,将军府的实力可见一斑,雪莲好找,可千年灵芝不是地里的萝卜,满地都是,每一株千年灵芝都是无价之宝,对于武夫来说尤其珍贵,万金不换,一株千年灵芝足以抵得上十年的苦修。 “二小姐,三日之内,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沁芳园。”老高没有去看萧宁送来的珍贵药材,他相信萧宁的能力,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拥有比天下绝大多数男人都要大的胸襟和气魄。 “先生放心!” 萧宁微微点头,深看了箫玄一眼便离开了沁芳园,随后沁芳园成了整个将军府防卫最深严的地方,甚至连王府中那个用一把小刀雕刻了无数精致人偶的老人都坐在了沁芳园外的大门前,老人依旧雕刻着手中人偶。 直到某刻,沁芳园中传出一阵波动,老人终于停了下来,他望着门户紧闭的沁芳园,轻叹一口气,旋即挥手,手中的小刀朝沁芳园上空激射出去。 沁芳园上空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怒吼,随后那朵悬浮在沁芳园上空的云朵如同受到了惊吓,急速飘向远方。 第十一章 萧筠 萧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梁州兵痞子萧战在蝴蝶谷养伤,到萧战率军与西蜀剑门关决战,然后到岁岁种桃花的娘亲,最后还梦到了倒马关一战,娘亲为救他独战鬼谷四大传人。 “不!” 萧玄突然惊叫一声,猛地坐起来,眼中犹有惊恐之色。 倒马关一战最后一幕,鬼谷四大传人联手一击,风云突变,电闪雷鸣,犹如天灾降临,一袭白衣的女子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单薄的背影是那样无助。 萧玄一如十三年前一样泪流满面,泪落成线,眼中的孤寂和寒意是那样的深刻。 “老弟……”一个丽异常的女子推开门闯了进来,却站在门口怔怔望着床上泪流满面的清瘦男子,挪不开脚步。 “老姐,你回来了啊!”萧玄转头一笑,笑容和泪水一起,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站在门口的美丽女子顿时泪崩,她扑到床榻上,将这个日思夜想的男子拥入怀中,毫不介意他的头挤压到她胸前高耸的峰峦,因为这个男子是她的亲弟弟啊。 这个女子就是萧战的长女萧筠,是萧战四个子女中容貌最像夫人陈灵素的,生得美丽非凡,号称梁州第一美人,乃是天下有数的美人。 萧筠追求者众多,其中不乏世家公子,王公贵族,以及江湖豪侠,但她却爱上了大她近五十岁的老儒生,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以萧筠的家世和容貌,倒追一文不值的老儒生,居然被拒绝了。 后来萧筠更是追随那个骑青牛西行老儒生上西陵,与老儒生结庐而居,整整三年,老儒生依然无动于衷,于是,萧筠一怒之下,下嫁颍川大族司马家族的次子司马错。 五年前,正是在萧筠与司马错大婚后归宁的当天,萧玄为了避开大周朝廷赐婚的圣旨,被迫踏上五年九千里的游历之路,萧筠也在当天离开将军府,五年来,再没有踏进过将军府。 萧玄的泪水沾湿了萧筠的胸口,导致萧筠胸前旖旎风光若隐若现。 “老姐,你又长大了啊。”萧玄抬起头,嬉笑着说道。 萧筠白了萧玄一眼,道:“想摸摸吗?” 萧玄顿时败下阵来,天下能让萧玄不战而降的仅三人而已,正是萧玄的两个姐姐萧筠、萧宁以及小妹萧玉,除了这三人,就算皇帝的亲儿子来了,萧玄一样照样会撸起袖子就将对方打到鼻青脸肿。 “你个小王八蛋,现在还假装正经了,小的时候可没少摸。” “老姐,那都是几岁前的事情了。” “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 “老姐,这趟游历我碰到了几个水灵的姑娘,改天让萧战把她们全抓回来,你帮我挑挑哪个适合做媳妇儿,行不行?” 门外窗边站着的高大女子笑着摇头,不愧是萧战的儿子,不愧是她萧宁的弟弟,就是这么霸气。女子没有打扰房内五年没见得姐弟,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五年没见过这个弟弟了。 “老姐,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记恨二姐?”萧玄一只手轻轻抓着萧筠,一只手帮她梳理因为赶路被风沙吹乱的发丝。 萧筠将头轻靠在萧玄的肩上,冷声道:“谁叫她反对我去找那个穷书生了,没有七八十年,这恨怎么能消。” 萧玄悄悄翻了个白眼,兄弟姐妹没有隔夜仇,五年前,归宁宴上,有个口无遮拦的世家子不过就是醉酒损了一句萧宁女儿身男人相,就被萧筠打得几乎生活不能自理。 以萧玄的机敏自然不会提这一茬,每个人的处事方式不一样,娘亲不在了,长姐如母,但其实更多还是二姐在照顾他们姐弟三人,大姐又何尝不明白,她只是在撒娇而已。 “老姐,等我稍微好一些了,咱们骑马去江夏转转,顺道看看小妹,咋样?” “好啊,不过,我听说江夏王有个儿子正对小妹穷追不舍呢……” “奶奶的,谁敢打小妹的注意,看我不将他三条腿都打折。”萧玄咬牙切齿,满脸杀气的说道。 萧筠戳了一下弟弟的额头,笑着说道:“你呀,小妹也十八岁了,可以谈婚论嫁了。” 萧玄不禁怔然,是啊,一晃五年了,当年那个扎着马尾跟在他身后的问东问西的小女孩都是大人了,都可以谈婚论嫁了。 沉默了片刻,萧玄突然愤愤的道:“那也不行,没有我的允许,谁要是敢接近小妹,我都要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萧筠娇笑不已,花枝乱颤,胸口饱满的风光几乎都要撑破那薄薄的衣襟跳出来,惹得萧玄一阵尴尬。 发现萧玄的尴尬后,萧筠如同发现了新世界一样,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萧玄一阵无奈,对上大姐他最是没辙,大姐行事向来不拘一格,娘亲去得早,也没人管她,很多事情,他们姐弟四人都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便当年萧筠追随那个老儒生上西陵,萧战也没管。 或许,在萧战心中,世俗的眼光算个屁,他只要儿女们过得开心就好。后来,萧筠一怒之下要嫁给司马家的次子司马错,萧战依然没有阻止,萧战只说了一句话,“做你想做的事,只要爹还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萧筠凑到萧玄耳畔怪笑道:“老弟,难道你还是雏儿?” “这天没法聊了。”萧玄气急败坏,直挺挺的倒下去,佯装生气,却不小心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筠静静的看着萧玄,轻轻抚摸萧玄有些蜡黄干瘦的面颊,眼中满是怜惜和心疼。 …… 当萧玄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张美丽至极的面容,而是一张五官分明,不是男儿胜似男儿的面容。 “好些了吗?”萧宁轻声问道。 萧玄微微点头,与大姐嬉闹一阵,他确实有些虚乏,不然,也不会闭眼就睡着。 “大姐走了。” “什么?” 萧玄面色大变,就要起身去追萧筠,却被萧宁按回床上,“你追不上她,她昨日就走了!” “我又昏睡了一天?”萧玄有些吃惊。 萧宁点头道:“你重伤未愈,需要休息,所以我在房内点放了一些催眠香。” 萧玄苦笑,问道:“二姐,大姐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萧宁给了萧玄一个安心的眼神,道:“她不想跟我吵架,所以就走了。” 萧玄哦了一声,又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以大姐的个性走得匆忙,倒是不奇怪。但他五年九千里游历归来,又身受重伤,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大姐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匆忙的离去。 第十二章 萧玄的决定 夜深人静时,萧玄批衣出户,跨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双手撑着有些无力的身子,怔怔望着漆黑的夜空。 五年的游历,历经艰辛,搜寻神秘莫测的鬼谷,砥砺武道心境,归来最后一程设计诛杀那个垂钓江山的大谋士李淳风,只是李淳风临死反扑,以致丹田气海遭受重创,十三年苦修皆付诸东流,甚至连命都差点丢了。 代价不可谓不重,然而,即便从头再来一次,萧玄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诛杀李淳风,虽然他不知道李淳风在鬼谷究竟有何等身份,但以李淳风的实力和智谋,在鬼谷的地位绝不会太低。 只要能让鬼谷伤筋动骨的事情,萧玄都很乐意干,就算不能让鬼谷伤筋动骨,至少也可以恶心一下鬼谷。 “鬼谷,你究竟藏在了何处呢?” 萧玄眉头微皱,心中很是不解,以琅琊将军府的实力,天下鲜有办不到的事情,然而,鬼谷确实一个例外,时至今日,将军府的情报中依然没有鬼谷的确切所在。 “难道真是大隐隐于市?” 萧玄想了想,便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想,如果鬼谷真藏于繁华的闹市,绝逃不过百晓楼谍子的眼睛。 “不管你藏在何处,我总有办法将你挖出来!”萧玄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将鬼谷找出来。 只是,千里之外借刀诛杀李淳风,导致十三年苦修的付诸东流,若是想亲手报仇,一切都必须重头再来,甚至比以往更加困难。 他的武道天赋虽算不得很出众,以往至少还能勤能补拙。现在丹田气海被李淳风诡异莫测的力量冲撞,留下了几乎不可治愈暗伤,若非娘亲留下以力锻体的洗髓法门,他连性命都难保。 “想什么呢?”萧宁不知何时到了萧玄的身旁,靠着萧玄坐在石阶上,如年幼时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一样,那时娘亲便教他们数星星,娘亲说每个人在天上都有一颗最亮的星星,萧宁望着寂寥的夜空有些失神。 娘亲不在了,父亲进京,大姐远嫁颖川,连小妹都在外游学,偌大的王府就剩他们姐弟二人,这个年关,将军府实在有些冷清。 “我在想要娶几个媳妇儿?”萧玄迅速收敛情绪,咧嘴笑道。 “当然是越多越好,我帮你物色了一些,比如梁州经略使钟会的女儿钟知画,原户部尚书杨旭的孙女杨沛儿……锦州将军萧贡的女儿萧芷晴……” “等等,萧贡似乎是咱爹的隔房堂弟,连自家人也不放过?”萧玄连忙打断如同背书的萧筠。 “管他呢,只要好看的都可以娶回来,咱家养得起。”萧宁霸气的说道。 “就我这小身板,无福消受啊!”萧玄一阵头大,立即举手投降。 萧宁看了萧玄一眼,认真的道:“说得也是,咱也不能让她们独守空房。” 萧玄翻了翻白眼,这绝对是亲姐姐,不然,他铁定当场翻脸,面子在某些时候就是个屁,坚强才是王道。 “二姐,萧战怎么还没回来?”夜色寥落,晚风冷寒,虚弱的世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天安城某些人总想整些幺蛾子,不过,只要梁州五十万铁骑不散,陛下就不敢动咱爹,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咱爹下手。” “若是萧战能一刀劈了宇文雍,我就真服他。”萧玄陇了陇衣服,淡淡的说道,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宁白了弟弟一眼,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整个大周恐怕也只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敢说了。 不论梁州有多少铁骑,萧战如何战功彪炳,只要萧战一日没有起兵造反,梁州一日就是大周朝廷的疆土,他们就是皇帝宇文雍的子民。 “十三年前倒马关一役,大周朝廷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这件事绝对跟朝廷脱不了干系,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萧战为何不干脆反了大周……” “其实,我也不明白。” 萧宁跟着点头,不光她不明白,整个天下都不明白,大周朝廷对梁州处处钳制,但梁州的那位天策上将萧战却毫无反意,实在令人费解。 以梁州的力量,只要萧战肯黄袍加身,萧战绝对有机会成为大周、大楚、大齐之外的另一个王朝。甚至,梁州铁骑南下攻下天安城,取代大周,进而逐鹿天下,也并非不可能。 “以前我不懂,经过这五年的游历,我开始有些明白了。 这五年来,我几乎走遍了中原九州,见过太多的繁华,但见得更多还是贫穷和疾苦。 我记得过旧西蜀时有一家七口人整个冬天的米粮不过二三十斤,老翁还愿意分出一碗米给我和老高,那一次我和老高也落荒而逃,其实饿得要死。 还有,过辽东时,那一年大旱,无数良田几乎颗粒无收,大人啃树皮,小孩啃野菜…… 萧战在十国乱战中崛起,灭掉四国,伏尸百万,他见过了太多的血和泪,特别是娘亲走后,他觉得对不起娘亲,他觉得本该报应在他身上的劫难落在了娘亲身上。所以这些年来,他不愿再动刀兵,希望能给天下百姓谋求哪怕一天的安稳也好,既是给他自己赎罪,也是给娘亲祈福。” 萧玄眼睛有些泛红,五年的游历,他见过太多的人和事情,以前有些不明白的事情逐渐就明白了。 …… 萧宁静静的听萧玄说个不停,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没有在天下行走,她永远无法感受到民间的那种疾苦。 萧玄温柔的替萧宁拨开额前的发丝,柔声说道:“姐,只要朝廷那边不过分,就不要动用梁州铁骑了,十国乱战三百年,才有如今的局面。天下安定,来之不易!” 萧宁微微点头,心中百感交集,娘亲走得早,父亲忙于梁州军政,大姐又太过随性,她只能成熟起来,照顾这一家子。经过这五年的磨砺,她这个原本只会捣蛋的弟弟真的长大了。 “娘亲的仇,我要亲手来报。”这是这一夜姐弟谈心,萧玄说的最后一句话。 萧宁望着萧玄的背影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以萧玄现在身体的状况,几乎不可能再习武修炼玄功了。 丹田气海受创,就如同建筑的根基没了,又怎能平地起高楼。但是,以萧玄的性格,他一旦有所决定,就很难改变。 萧宁目光坚定,即便弟弟萧玄习武不成,也没有关系,琅琊还有她萧宁,萧战还有女儿,一样可以灭鬼谷! 第十三章 天机阁 天策将军府坐落于梁州琅琊山,占地千亩,宫阙连绵,楼台无数,气势恢宏。 上将军本就是春秋遗国后梁的都城,萧战入主梁州后,又对其进行了修缮和扩建,其中最著名的便是由穷儒高士奇亲自设计并监督建造的天机阁。 天机阁由七座高楼组成,按照北斗七星的阵势排布,坐落于将军府人造的湖泊岛屿之上。 有梁州的情报核心的百晓楼,有天下武功秘籍收藏最多的玄武楼,有研究奇门遁甲的玄机楼,有遥望天下大势的摘星楼,有天下神兵利器收藏最多的藏兵楼,有医书最多的天医楼,有琴棋书画收藏颇丰的文德楼。 天机七楼所藏大半是萧战灭四国时,不断收刮而来。萧战破城后最先收刮的不是金银珠宝,更不是美人贵妇,而是那些秘籍孤本。 天机七楼无疑是七座宝库,每一栋楼所藏皆是无价之宝,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玄武楼的玄功秘笈,藏兵楼中的神兵利器,只是那些打天机阁注意的人都没有再在世间出现过。 萧战作为屠灭四国的屠夫杀神,谁也不知道他收服了多少江湖高手,久而久之,天机阁几乎成为鬼谷一样神秘而又可怕的地方。 萧玄五年游历归来,并未带着恶奴刁仆招摇过市,也没有无所事事的在王府晃悠,调戏那些姿色尚可的丫鬟婢女,而是来到了天医楼,找到了那个用小刀雕刻人偶的苍颜白发老者。 萧玄与白发老者跨座在门槛上,萧玄望着看着几十年如一日雕刻着同一个人偶的老人,轻叹了一口气。 “因何而叹?”老人继续雕刻着,一刀又一刀,没有个尽头。 “没有缘由,所以有此一叹。” 萧玄微微摇头,老气横秋的说道。他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老人雕刻那个酷似娘亲的人偶已经三十多年了。 “小子,你真想灭鬼谷?”老人抬头看了一眼萧玄,这个年纪轻轻的世子,不过双十年华,眼中却已包含沧桑。 萧玄没有多话,只是坚定的点头。 老人却摇头道:“即便你将玄功修到我一样的境界也平不了鬼谷,报不了仇。” 老人名叫陆归蒙,曾经的用刀第一人,号称刀皇,四十年前与那位喜欢穿大红袍的剑仙女子于天柱峰之巅决战后便销声匿迹,至于因何隐匿于北将军府,又为何数十年如一日雕刻同一个人偶,连萧玄也不知道。 连这位登顶过江湖的绝颠的高手都自言平不了鬼谷,鬼谷的底蕴还真是有些可怕,萧玄仍然不死心的问道:“修到什么境界可以?” “修到武神周亚夫那一境界或可一试。”老人提到了一个江湖五百年都绕不开的名字。 武神周亚夫! 五百年前一代名将周亚夫平四海八荒,助人皇统一天下,建立空前强盛的大禹王朝。大禹王朝建立后,周亚夫弃武从文,以文入道,成就儒圣境界,此时的周亚夫不过四十岁,成为文武兼修的传奇。 这一年,周亚夫前往关外迎接和亲的公主,从此那个叫阿史那的公主闯进了一生不曾动情的武神心中,可惜阿史那是人皇的女人,即便武神周亚夫也改变不了什么。 后来那个叫做阿史那的女子自杀于皇城九十九步外,周亚夫抱着阿史那离开那座巍巍皇城,离开了那个强势无匹的王朝,周亚夫抱着女子西行万里,于南陀山遁入空门,十年一梦,修成菩提金身,成为在世活佛。 周亚夫,融合释道兵三家气运,皆步入超凡入圣的境界,乃是当之无愧的古今第一人,这样一个人都不一定能平了鬼谷,鬼谷的底蕴让人不寒而栗。 周亚夫么,还真是有些打击人啊,萧玄苦笑,周亚夫以武证道时就已几近无敌,更何况后来融合三教气运,没人知道他究竟达到了何等境界。 “周亚夫就周亚夫吧,我练我的武,他做他的古今第一人。”萧玄摇了摇头,目光很快又坚定起来。 老人看了萧玄一眼,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临走前淡淡的说了一句,“明日起跟我练刀。” 萧玄并未等到第二天,而是在当夜就在落雁岛上开始重新练武,他没有去那栋江湖上人人都想去的玄武楼,也没有练习那些精妙的刀式,而是端着一个坛子扎马步。 坛子中有半坛水,萧玄端着坛子扎着马步,不过半个时辰双脚就如同筛糠一般,豆大的汗水如同雨下。 天医楼上老人不知何时停止了雕刻,手中的人偶轮廓模糊,竟不似以前雕刻的那般精致。 这一刻,前半生纵横无敌,后半生沉寂的刀皇有些失神,是时间太久,久到连记忆都开始模糊了吗? 刀皇抬头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或许每个有故事的人都有一颗最亮的星。今夜星斗满天,这在冬日里是极少见的。 “红儿,等萧家小子学会了我那三刀,我就去找你。我怕你等太久,不愿再等了啊……” 时间一晃便是两个时辰,萧玄双脚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汗水早已浸湿衣衫,坛子中的水犹如沸腾一般,激荡个不停。 萧玄能坚持两个时辰不倒,要得益于五年九千里的游历,如今虽然修为全无,但体魄和毅力都得到了磨励。 萧玄不断的筛糠,身子摇摇晃晃,但就是不倒,直到三个时辰后木然的向后倒下,坛子落在心口上,坛子里的冰水恰好浇到头上,萧玄却毫无所觉。 …… 很快萧玄五年游历归来的消息就已传遍天下,天下皆动。不过另一则秘闻有些惊悚,那个祸乱十国的钓手李淳风死了,死于萧玄之手。 李淳风乃是智谋卓绝的春秋老谋士,声名几乎不在中原四大谋士之下,这样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竟然死于那个臭名昭著世子手中,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绝大部分人不信萧玄有如此智谋,人们更愿意相信是那个智计无双的穷儒生设计诛杀了李淳风,毕竟高、李二人交锋,李淳风几乎没有占到过便宜。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嚣张跋扈的世子被招摇撞骗的李淳风重创,差一点就死了,即便侥幸活下来,也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如何能驾驭骁勇善战的梁州铁骑,人们几乎可以预料到,天策上将萧战一旦逝去,梁州雄视天下的五十万铁骑分崩离析的景象。 萧玄没有理会外界的揣测,沉浸在练刀的疯狂状态下,雕刻人偶的老人只教了萧玄一刀,简单的纵劈,没有任何其它花哨的变化。 萧玄一刀又一刀,对着空气纵劈,如同机关木偶一般,仿佛不知道累。 而瘦小的白发老人则坐在门槛上,一刀又一刀的雕刻着人偶,似乎也没有个尽头。 萧玄练刀成了将军府的一道风景线,来往的丫鬟婢女总会驻足观望,年轻世子那一刀的风采确实很迷人,不是刀有多好,更不是招式有多惊艳,而是世子本人真的很迷人。 五年前世子还是一个顽劣的孩子,五年后已变成了一位翩翩俊公子,相对那个有些佝偻的上将军,显然年轻的世子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 除了丫鬟婢女,二郡主萧宁也经常站在远处是观望萧玄练刀,不同于丫鬟婢女的目眩神迷,萧宁的眼中满是心疼。 在萧玄沉浸在疯狂劈刀的状态下无法自拔,转眼便是三日,萧战依然没有离京的消息传来,萧玄结束一天的劈刀后,没有抱坛子扎马步,而是来到了百晓楼。 第十四章 天下局 百晓楼乃是梁州琅琊山的情报中心,有无数谍子死士效忠于百晓楼。百晓楼的谍子渗透到天下各处,掌控者天下的一举一动,号称“晓天下,知百事”。 百晓楼真正的幕后操手便是与世子萧玄一起游历了五年九千里的穷儒高士奇,那个谋断了十国的绝代谋士。 萧玄提着一壶梅子酒来到了百晓楼顶,老高似乎知道萧玄会来,已经摆好棋局,笑意盈盈的望着萧玄,只待萧玄入局。 只是老高比游历时苍老了许多,白发森森,眼中再无昔日的神采,显得有些暗沉,似乎一步踏进了暮年。 萧玄鼻子泛酸,虽然没人告诉他,但萧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娘亲的遗物没人比他更加熟悉。 “以力锻体,洗筋伐髓”的法门他十岁就知道了,此法需要一个功力精深的人以自身的修为替他人洗练筋骨,重塑体魄,让对方获得新生,自己的一生修为则会散尽。 老高满饮一口梅子酒,陶醉的赞道:“一口梅子酒,足抵千年寿!” “少爷,敢下一局否?”老高一手持壶,一手执棋子,当先拨动当头卒子。 “有何不敢!”萧玄笑着入局,与老高下这天下大势一局。 萧玄和老高几乎没有思考,你一步我一步,转眼间棋子便分布凌乱,但两人皆没有吃掉对方一子。 “老高,当下局势不明朗啊。”年轻的世子拨动車挡住了老高想要越界的卒子。 “是吗?”老高以車吃掉萧玄的马将了萧玄一军,缓缓说道:“天安城不知道有多少车马悍卒蠢蠢欲动,少爷小心了。” “我有铁骑五十万,他们能耐我何?”萧玄回士,进可攻,退可守。 “君不见重炮当头,过河之卒横顺走,一旦将没了,五十万卒子不过一盘散沙而已。” 老高面色凝重的摇头,指了指那原本毫不起眼的过河卒,萧玄这才发现,他的棋子已成死局。 “如何才能破局?” 萧玄皱了皱,归来途中的截杀,大周王朝的卒子已经过河,萧战进京,梁州的将已经被困京师,这局棋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梁州五十万铁骑相隔甚远,而一个战无不胜的陈玄霸并不足以守护北凉王周全。 老高一挥大袖,直接打翻棋盘,冷笑道:“下棋之人何尝不是局中人,既是局中人便是棋子,打翻棋盘让别人无棋可下。” 萧玄微微点头,走到长廊上,淡淡的道:“传令三军,迎大将军返梁。” 这一日,有二十万大军出梁州,打着恭迎大将军萧战返乡的旗号,向天安城行军,日行两百里,第二日就到了柳州月牙湖之畔。 琅琊二十万铁骑出梁州,大周、大楚、大齐皆紧急调兵遣将,整个天下几乎在这一天之内进入战备状态。 建宁二十七年腊月初八,在这个腊八节,天下都处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之中,尤其大周朝堂之上,气氛更是诡异,年迈却不失威严的天子端坐在龙椅之上,下方文武百官皆噤若寒蝉,唯有梁州来的那个佝偻老人老神自在的坐在那张楠木椅子上。 琅琊二十万铁骑出梁州,天下震动,朝堂上不少人都替萧战捏了一把冷汗,而萧战居然怡然不惧,不愧是屠灭了四国的人屠。 “启禀皇上,上将军殿外求见。”一个御林军都尉在殿外叩拜,恭敬禀报。 “传!”老皇帝神色不变,淡淡的说道,似乎天下没有什么事能让这位变色,帝王心深不可测,没人知道皇帝陛下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身披银甲的中年将军龙行虎步的走进了大殿,他比一般人都要高大,生得极其英武。 此人便是与萧战齐名的顶级名将蒙敖,是四大名将中玄功修为最高的,号称“武圣”。 四大名将,大周王朝独占其二,天策上将萧战可佩刀上殿,武圣蒙敖可带甲面圣。 蒙敖不同于萧战的野路子,蒙敖出身将门世家,蒙家军天下闻名,十国乱战蒙敖虽没有灭国之功,却有护国救主之功。 当年萧战与北魏决战之时,西楚突然兵发天安城,楚军几乎打到了皇城之下,天安险些城破,幸有青年将领蒙敖率蒙家军救援,击败了西楚军神赵珏,那也是西楚军神赵珏一生唯一的一次败绩。 蒙敖是大周王朝战功仅次于人屠萧战的武将,其兵法韬略甚至在萧战身上,更为人称道的是,蒙敖还是武评天榜第七的玄功高手,其排名犹在陈玄霸之上,蒙敖的到来,令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微臣蒙敖,参见皇上!”蒙敖恭敬叩拜。 “蒙卿不必多礼。”皇帝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蒙敖谢恩起身,转头望向老神自在的萧战,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萧战微微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蒙敖,即便同为春秋名将,蒙敖还没达到需要他萧战起身相迎的地步。 “萧战,你可知道琅琊有二十万铁骑出梁州,已经月牙湖畔,你萧战真的要造反吗?” 蒙敖厉声质问天策上将萧战,气势突升,一股强大的气势向萧战压过去。 剑拔弩张的气息令朝臣惴惴不安,如果蒙敖一怒之下杀了萧战,梁州五十万铁骑恐怕就真的直面京城而来,再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即便蒙敖号称武圣,甚至击败过西楚军神赵珏,可对上蹋灭了四国的梁州铁骑,恐怕还是没什么胜算。 萧战白眼一翻,没好气的道:“如果本将真的要造反,就不是二十万铁骑出梁州那么简单了。” 蒙敖冷哼一声收回了气势,他不是不敢杀萧战,而是不能。梁州有所向无敌的五十万铁骑,一旦天策上将萧战不在,梁州五十万铁骑将会瞬间成为天下动乱的根源。 “你准备何时离京?”蒙敖不咸不淡的问道,萧战多在京师留一天,梁州铁骑距离京城就要近几百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萧战摸了摸腰间的弯刀,缓缓的说道:“我还想杀个人……” 满朝文武吓了一跳,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生怕杀神将屠刀伸到自己头上。 蒙敖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萧战还真是胆大包天,金銮殿上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杀人,若非陛下度量大,早被拖出去砍头了。 蒙敖冷冷的问道:“杀谁?” “据本王所知,十三年前倒马关截杀素素的其中一个罪魁祸首,就藏在报国寺中……”萧战右手紧握刀柄,眼睛微眯,在场的人心中莫名冒出一股寒意。 “传朕旨意,查封报国寺,将贼子缉拿归案。” 皇帝的旨意发出后,萧战终于缓缓起身,他用梁刀拍了拍蒙敖,缓缓说道:“陛下,微臣老了,不愿再折腾了……” 众人望着那个腰悬梁刀,佝偻着身子缓缓走出大殿的天策上将,心里不由觉得,一个时代真的要结束了。 萧战走出大殿后,与那个扛着两个鎏金大锤的瘦弱青年一起消失斜阳的余晖之中。 第十五章 打翻棋盘 大周历建宁二十七年,腊月初八,天策上将萧战终于离开京城。 老皇帝宇文雍早早的结束了一天的朝会,銮驾来到了未央宫,来到了皇后独孤般若的寝宫。 独孤皇后十七岁嫁给宇文雍,与宇文雍携手走过了三十四个春秋寒暑,嫁给宇文雍时,宇文雍还只是一个被流放在外的落魄皇子。 后来先皇暴毙,太子宇文拓在登基的第二日便遇刺身亡,八贤王宇文雍被拥立登基。 宇文雍登基后,独孤般若被封为皇后,宠冠后宫,这些年,不管什么样的美人进宫,独孤皇后的恩宠仍然丝毫不减,整个后宫无人胆敢造次。 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在这个女人面前从来不自称朕,他们更像一对平凡人家的夫妻。 “萧战他大胆,他竟敢在金銮殿上拔刀……”老皇帝靠在那个气度雍容的女子肩头,面色阴沉,杀意涌动。 女子轻抚皇帝的宽阔的脊背,眼中满是怜惜,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陛下说话,发泄心中的郁气。 “般若,你知道吗?今日朝堂上,我差一点就忍不住要砍了萧战的头。” 老皇帝咬牙切齿,他这一生功成于人屠萧战,如果不是萧战,他恐怕还是那个被流放至梁州的一介郡王,连个亲王的爵位都捞不着,更别说登基为帝,甚至连大周都早已国灭。 可宇文雍同样败于这个王朝唯一的天策上将,只要萧战在世一天,大周便不敢有什么异动,他宇文雍便无法平定四海,一统中原九州。 作为一个志在一统天下的君王,不能在有生之年使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宇文雍觉得他是失败的。 只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无奈,纵然贵为一国之君,依然有许多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独孤皇后犹如平凡人家小妇人轻轻拉住夫君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陛下忍得住!” 老皇帝自嘲摇头,叹道:“是啊,我得忍,当年萧战孤身一人入宫接走陈灵素我都能忍,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独孤皇后有些吃味的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人家的媳妇……” 老皇帝哈哈大笑,随即摇头道:“其实当年纳陈灵素为妃并非我的本意,而是父皇授意的!” “还有这事?”独孤皇后有些吃惊,他们成婚三十多年,竟从未听他说起过此事。 “父皇此举不过是想离间我与萧战,否则他怎能安心将皇位传给三王兄,我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只是皇命难违,所以当初萧战来抢人,我也是顺水推舟罢了。” 老皇帝脸上有难掩的疲倦,生于皇家,他自出生开始就要勾心斗角,即便坐上了龙椅,依然不能停止算计。 “陈灵素那样的美人,你就没有动心?”独孤皇后眉眼弯弯,脸上犹有笑意。 “没有!”老皇帝却如临大敌,连忙否认,语气坚决。 “口是心非!”独孤皇后白了夫君一眼,柔声道:“萧战活不了多少年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可我也没多少年好活了啊!”老皇帝心有不甘,却也很无奈,虽然文武百官皆呼万岁,可生老病死,自古有之,即便贵为九五至尊也避免不了。 正是对死亡的畏惧,天下才有那么多修士不遗余力的苦修,追求那茫茫天道,意图破空飞升,做那逍遥红尘的天上人。 “即便萧战死了,他还有儿子,那小子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惜那小子不愿做我大周的太平侯爷,不然,中原九州尽是我大周囊中之物。” 老皇帝恼恨梁州的那个年轻人,所以在年轻人五年游历归来的最后一程,派出大周的大谍子何足道沿途截杀,只是那个年轻人依然活着回到了梁州,甚至,连那个祸乱十国的江山钓客都死在那个年轻人手中。 又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啊! 帝王没有朋友,甚至没有血脉亲情,天下人皆是敌人,皆是他的要算计的对象。不过,宇文雍比较幸运,他有一个可以毫无保留的倾诉对象,这个对象便是和他携手走过了三十四个寒暑的夫人独孤般若。 …… 梁州铁骑驻扎于月牙湖畔,恭迎天策上将萧战离京返梁,天下人皆松了一口气,战事暂时应该是没有了。 经此一事,许多明智之人都隐约知道,萧战一日不死,天下就不会乱,一些原本仇视萧战的人反而希望萧战多活几年。 这份安宁来之不易,天下兴亡,最苦的还是百姓。这也是萧战马踏春秋,灭西蜀、后燕、北汉、北魏四国后不愿再动刀兵的原因之一。 …… 萧战在霹雳火陈玄霸的护送之下返梁,却在接近月牙湖之时,被数百名凶悍的死士围杀。 陈玄霸大杀四方,几乎杀尽刺客死士,但萧战却身受重伤,若非黑龙卫及时赶到,萧战必死无疑。 此事一出天下哗然,萧战不仅有天下第十的陈玄霸随行保护,月牙湖畔更有梁州二十万铁骑驻扎,竟然还有人敢伏击。 百晓楼之上,世子萧玄与穷儒高士奇在下新的一局,一直青羽赤足的鹰隼飞来,带来了一封密信。 “鬼谷真的动手了?”萧玄以马吃掉老高的一子将了老高一军。 老高接过密信看了一眼,棋盘上一炮打掉箫玄的马,反将萧玄一军,冷笑道:“这帮王八羔子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当真以为这天下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任他揉捏?” 萧玄拨子上士,疑惑的问道:“老高,鬼谷究竟藏在了何处?难道他们真藏于某个世外仙境?” “我也不知道,不过此次月牙湖之役应该能有所收获,陈玄霸出手,那些死士没有活路,黑龙卫出手,总能留下几个活口吧……” 老高轻轻拂袖,继续与萧玄对弈,风轻云淡,却能料敌于先,决胜千里,这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绝代谋士的可怕之处。 “那可不一定,那十二个只会杀人的家伙动起手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箫玄笑着摇头,二十年前,黑龙十二卫曾一夜之间杀绝了北魏五千先行骑兵,令天下震惊,提及黑龙卫皆不寒而栗。 “那就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了。”老高一挥大袖,第十八次打翻棋盘。 “老高,你咋又打翻棋盘?”年轻的世子瞪眼。 “我们要破局,寻找突破点,身在局中永远看不清局势!”老高大言不惭的说道。 萧玄竖起大拇指,叹道:“不得不承认,你每次说得都很有道理。” 老高龇牙咧嘴,一脸得意,心中却在犯嘀咕,以后不能再跟少爷下棋了,就少爷这棋艺的精进程度,下棋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嘛。 第十六章 洞庭寒蝉 萧战在遇伏的当夜便悄然返回琅琊山上将军府。 老人返回将军府没有停歇就着急忙慌的来到世子萧玄居住的沁芳园,年轻的世子却给了老人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老人望着院子里晒月亮的清秀年轻人,默默的擦了擦眼角,走上前去,笑着说道:“玄儿,五年的游历有没有看上什么漂亮的姑娘?要不要为父帮你把她们全部抓回来?” 还真是一家人啊,几个鬼鬼祟祟偷看世子的婢女掩嘴偷笑。 年轻的世子瞪了老人一眼,“老子看上的女人哪里用得抓,都是手到擒来。” 老人呵呵赔笑,连忙称是,纵观天下,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的也只有的这位梁州这位世子了。 “你没事吧?”年轻的世子仰望夜空许久后,终于转过身来,上下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微笑摇头,“有你和军师谋划,些许不安分子都是跳梁小丑,岂能提得起我杀神萧战的人头。” 萧战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出,不过是老高迷惑敌人的手段而已,鬼谷精心布局,付出惨重的代价,如果没有什么回报,那也太不符合鬼谷这个身份了。 琅琊山对鬼谷的掌握还不够,还没到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程度,要鱼死网破,至少也要先找到网。 萧玄看着乐呵呵的驼背老人莫名有些毛躁,瞪眼道:“笑什么笑,才五年而已,咋连腰都挺不直了?” 萧玄扯下貂皮大衣披在老人身上,老人陇了陇温热的大衣,唏嘘感叹:“老了哟!” “老个屁,滚!”年轻的世子眼睛一瞪,一个滚字声如洪钟,气势迫人。 老人如蒙大赦,掉头就走,威震天下的杀神,大周王朝唯一的天策上将直接灰溜溜的跑路。 那些偷偷观望世子的丫鬟婢女有些傻眼,灰溜溜离去的老人可不是普通人家的老农,而是屠灭了四国的杀神,是大周王朝的上将军兼太子太傅。 年轻的世子环视一圈,发现了不下于十个偷偷摸摸打量自己的小丫头,邪魅一笑,“看什么看,谁再看本世子一眼,晚上就来给我暖被窝!” “我来……” 年轻的世子本以为此举会唬住这些春心荡漾的小丫头,怎料这些丫头更加肆无忌惮,更有甚者直接叫好。 女子的矜持呢,女子的含蓄呢,年轻的世子龇牙,恶狠狠的道:“都去排好队,本世子一个一个的疼爱你们。” 萧玄丢下一句话后掉头跑路,又跑到落雁岛天机阁练刀去了。 百晓楼中,老高与刚从京城归来的老人随意的席地而坐,两人也有五年没见了,五年再见,两人没有唏嘘感叹,而是互望一眼,又默契撇过头。 那是一种相互嫌弃的眼神,屠灭四国的上将军说不上英武,终结了十国乱战的穷儒生也说不上风流。 “梅子酒呢?”穷儒生见萧战两手空空,怒目而视,冷哼拂袖,如同耍赖般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生闷气。 萧战呵呵一笑,跟着坐在地上,从袖袍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茶罐,上纹“洞庭寒蝉”四字。 洞庭寒蝉,乃是洞庭湖寒风洞前的三株奇异的茶树所产的茶叶,寒蝉凄切,洞庭雾隐,茶树藏于云雾间,采摘后蜷缩犹如寒蝉。每年所产不过十罐,连皇帝都难以喝上,每一罐都价值千金,属于茶中极品。 老高顿时喜笑颜开,这个从十国乱战脱引而出的绝代谋士有两大爱好,绿茶和梅子酒。 老高泡茶时量了又量,生怕浪费一粒,茶中之道,从茶水选择,茶叶用量,到浸泡时间以及手法,都有各种讲究,博大精深。 …… 老高与萧战坐而对饮,老高如品珍味,每一口都用心去品尝享受,如同老农的萧战则大口牛饮,一杯即一口,老高一脸肉疼,简直是牛嚼牡丹。 “这味道也不怎么样嘛,跟那二两银子可以买几十斤的茶叶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萧战砸了砸嘴,说的话差点没把老高气死,牛嚼牡丹似的饮茶,能品出茶中真味,那才真是见鬼了。 第二壶茶刚泡上,一封来自淮南的密信送到了百晓楼,老高看过密信后面色微沉。 “宇文护对司马家出手了?”萧战眼中绽出一缕摄人的寒芒。 老高摇了摇头,将密信递给萧战,萧战看完后面色一片冰冷。 密信内容很简单,江南道司马家次子司马错被刺身亡,幼女司马小小失踪,疑为鬼谷出手。 沉默了半响,萧战面色恢复正常,轻声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老高缓缓转动茶杯,沉吟道:“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世子,以免他分心,可以让白眉走一趟。” 萧战微微点头,他有三个义子,各有所长,皆是非凡之人。 论玄功修为,当以天下第十的陈玄霸为首,陈玄霸擅使一对重达三百斤的霹雳雷火锤,曾以一人之力,力敌西蜀二十万大军,杀敌三千,战场攻杀,天下无双。 论兵法韬略当以霍景桓为首,霍景桓号称兵诡,善以诡谲多变制胜。 十国乱战萧家军于西蜀大将李末决战剑门关,后燕突然派兵袭击萧家大营,霍景桓不顾燕军突袭萧家后背,反而亲率五万大军奇袭后燕都城都城,后燕大军紧急回援,都城仍然陷落,后燕皇帝慕容显死于混战,只有一个七皇子逃脱,后燕因此一蹶不振,不久便被萧家铁骑灭国。 陈玄霸和霍景桓皆是十国乱战厮杀出来的名将,即便放眼中原九州,除了萧战、蒙敖等寥寥数人,又谁能与他们并肩。 但萧战的三大义子之首既不是陈玄霸,也不是霍景桓,而是那个白眉白发怪人叶白眉。 叶白眉,生下来便是一个白眉白发的怪胎,被父母遗弃在荒郊野岭,是上山采药的医女陈灵素救了他,并将他抚养成人。 陈灵素嫁给萧战后,叶白眉跟随萧战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曾以三百铁骑夜袭西蜀,烧毁西蜀二十万大军的军粮,逼得西蜀不得不与萧战提前决战剑门关。 叶白眉虽不及陈玄霸勇武,也不及霍景桓韬略,但叶白眉机敏果敢,以沉稳和狠辣著称。 派遣叶白眉前往确实最为合适,颖川局势复杂,颖川王宇文护乃是大周王朝天子宇文雍的胞弟,坐拥二十万步兵以及三万水师,乃是大周王朝最强势的藩王之一。 不仅如此,江南道还有司马、慕容等豪门望族,这些家族有的传承数百年,在江南道根深蒂固,即便颖川王宇文护都不敢轻易动他们,淮南局势复杂,的确需要一个沉稳的人去才行。 夜色刚刚降临,有一骑悄然离开将军府,向南疾驰而去。 琅琊山两里之外,一个身穿白衣,骑大马的年轻人静静等在深山小径之上,似乎在等某人。 没过多久,哒哒的马蹄声传来,离开上将军府的单人独骑在年轻人身后停了下来。 黑袍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惨白的面容,白眉白发,除了一双黝黑的眼睛,其他地方竟都是白色的。 黑衣人望了望前方的年轻人,淡淡的道:“叶白眉,见过世子!” “一转眼就是七年呐,大哥,这些年可好?” 年轻的世子唏嘘摇头,七年前叶白眉被封柳州刺史,镇守柳州,此次若不是护送萧战返梁,叶白眉也不会返回琅琊。 萧战与叶白眉之间的父子情并不重,如果不是医女陈灵素,恐怕叶白眉也不会认萧战这个义父,自然更不会认声名极差的义弟萧玄。 叶白眉没有多话,只是淡淡的点头了点头,既没有刻意逢迎,也没有端着义兄的架子,就那么平淡如水,古井不波。 第十七章 天香楼 “大哥,江南之行,能否捎上我?”萧玄笑着问道。 叶白眉摇头道:“义父和军师只令我一人前往。” 萧玄摸了摸马头,仰望夜空,夜空一片黑暗,没有一颗星辰,一丝月华,只听萧玄轻声道:“十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鬼谷四大弟子突袭倒马关,那一战我娘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此生不平鬼谷誓不罢休!” 萧玄的话语虽轻,却包含杀机。 叶白眉闻言,雪白的眉毛抖动,那个善良温婉的女子是他此生唯一在乎的人,只是她不在了。 十三年前倒马关一役没有随行,一直是叶白眉心中的痛,如果十三年前有他随行,也许义母就不会死,至少不用独战鬼谷四大传人。 “走!”叶白眉当先纵马前行。 萧玄暗叹,叶白眉出生即被抛弃,再加上其与身俱来的怪病,很难从叶白眉身上找到一点人情味,不过,一旦涉及他娘亲,叶白眉的态度就不会大不一样。 不过,娘亲对他这位义兄的爱又何尝少了,沁芳园有娘亲岁岁种桃花,蝴蝶谷同样有医仙岁岁种下的山楂,即便娘亲逝去十三年,叶白眉亦不曾让蝴蝶谷的二十六株山楂树枯萎一株。 萧玄和叶白眉纵马一路疾行,其间换了六匹马,在三日夜终于来到了江南道颖川境内。 两人在颖川西郊的一家客栈落脚,随即换了一身行头,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白头老翁和一个身着锦衣的贵公子。 叶白眉本就白发白眉,装扮起来不费力,萧玄乃是天策上将萧战独子,富贵纨绔根本就不用扮演。 纨绔的世家公子带着孱弱老迈的仆人出客栈直奔天香楼。 天香楼,位于颍川秦淮之畔,乃是大周王朝的四大名楼之一,亦是大周最大的风月场所,出入的尽是达官显贵,世家公子。 百里秦淮河,千万风流子。 颍川不同于梁州的荒凉,乃是江南富庶之地,有鱼米之乡两江平原,有倾倒文人骚客的秦淮烟雨。 萧玄衣着华丽,佩戴流光紫玉,腰悬名贵短刀,一身的世家贵公子装扮,还未踏进天香楼便有红娘迎了上来。 天香楼负责引荐姑娘的称为红娘,天香楼觉得每一段情哪怕只有一夜,也是情缘,因此,负责引荐的即称为红娘,这个称呼倍受好评和争先效仿,以至真正帮忙介绍亲事的红娘常被误会,苦不堪言。 招呼萧玄和叶白眉的红娘妆扮妩媚性感,大约三十多岁,风韵犹存,曾也是名动秦淮的如花美人,名叫柳如意。 只是,岁月无情,除了那些逍遥红尘的天上人,没人逃得过岁月的摧残。不论年轻时多么风光,一旦风采不在,就会无人问津,曾经仰慕者众多的柳如意也沦为一个迎宾的红娘。 “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 “有,本公子为顾小姐而来。”萧玄笑着点头。 柳如意面色微变,天香楼姓顾的姑娘不止一个,但真正声名在外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天香楼的花魁顾沉鱼,那个有沉鱼落雁之貌,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子。 不过顾沉鱼乃是天香楼的招牌,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她的美貌更多的是外界传言,见之者甚少。 “还未请教公子高姓?”柳如意不动声色,天香楼美人名伶无数,往来多是王公贵族,没有弄清对方身份之前要不可大意。 “在下沈离!”富贵公子轻摇折扇,笑眯眯的说道。 柳如意心念数转,迅速将颖川乃至天下姓沈的豪门大族盘算了一遍,整个大周王朝只有徐州大明湖沈家算得上真正世家大族,但大明湖沈家似乎也没有叫沈离的少爷公子,柳如意脸上的笑意顿时浅淡了不少。 “沈公子定是第一次来,沉鱼姑娘从不见客,还望公子海涵。” “这样啊……”富贵公子略带失望之色,旋即问道:“那你们这里还有其他姓顾的姑娘么?” 柳如意愣了愣,感情这个愣头青还真是为顾小姐而来,至于顾小姐是不是天下第一美人顾沉鱼就不一定了。 柳如意心中对萧玄的评价再次降级,在她看来,这个看似富贵的公子哥,根本就是虚张声势,说不一定这身华服珠玉都已耗尽家财。 “三楼和六楼各有一个,不知公子要去几楼?”柳如意脸上依然带着笑着,身在这风月之地,本就是做那些卖身的下贱勾当,只要有人出钱,卖点不值钱的笑又算得了什么。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天香楼之名来源于这句诗,天姿国色,红袖添香,是无数达官显贵、江湖豪客的梦想。 天香楼共有十层,每上一层,姑娘的姿色就增加一分,整个天香楼上九楼的女子也就顾沉鱼一人而已。 至于十层,自天香楼成立以来,便没有女子入主,沦为摆设,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十分女子。 儒圣陆中平曾笑称:“谢流云的剑、李青莲的诗、吴道乾的画、顾沉鱼的美貌,占尽天下一半的风流。” 以美貌与谢流云、李青莲、吴道乾这些名家并论,顾沉鱼的风采可见一斑,也正是儒圣陆中平的这句点评,使得顾沉鱼一举摘得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陆中平骑青牛看道德经五十载,终于一朝明悟,一步踏在天象上,另一步直接踏在了山河上,神游万里,成为儒家圣人。 儒圣陆中平乃是继夫子之后,世间公认最伟大的儒家圣人,他的话份量自然不轻,即便是一句戏言,依然让顾沉鱼声名大噪。 “那就三楼吧,老寒给少爷百两纹银……”萧玄一挥手,豪爽的说道。 白眉白发的老仆人有些为难,掏了半天也就掏出二两碎银,何来百两纹银。 “银子呢?”年轻的公子瞪眼。 老仆人指了指年轻公子腰间的流光紫玉和名贵短刀,年轻的公子顿时涨红了脸,踯躅半响摘下紫玉,“此玉足抵百两纹银。” 年轻公子眼底的肉疼之色逃不过柳如意的眼睛,直到此时柳如意才彻底放下心来,这真是一个不惜耗尽家财,意图来风月之地充大爷的愣头青。 柳如意收了紫玉后,引领年轻的公子前往三楼,找到那个姓顾的女子,年轻的公子猴急的掀门闯入,老仆人则忠心的守在门口,只是神色始终有些冷淡。 “公子……” “公子不要着急嘛……” “啊……” 柳如意离开时隐约听到房内传来女子的惊呼声和男子的喘息声,柳如意不由冷笑摇头,如此急色,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 第十八章 客上天然居 房内年轻的公子与年轻的女子躺在宽大柔软的绣床上,两人皆衣衫整齐,没有任何逾越之举。 “公子,三年未见,近来可好?”女子轻声问道。 萧玄叹道:“不怎么好。” 女子疑惑的望了一眼,感受到萧玄的气机后,面色大变,惊呼道:“公子,你怎么会功力尽失?” 萧玄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阿越,告诉我司马错遇袭当日的情况。” 门外玄功修为高深莫测的叶白眉自然知道屋内两个人的谈话,神色不变,却暗自心惊,这个名叫阿越的女子似乎不是百晓楼安插在颍川的眼线,而是这个纨绔子弟的亲信。 这才是医仙陈灵素的儿子,那般钟灵毓秀的女子生出来的儿子,怎么都不应该是个草包,叶白眉有些出神,仿佛间他又看到了那个女子绝代的风姿。 “公子,七天前,就在上将军到天安后,司马少爷和其幼女司马小小在西郊遇袭,司马少爷力战强敌,身中三十七刀,失血过多,力竭而亡,小小不知所终……” 萧玄缓缓闭上眼睛,沉默片刻,轻声问道:“真是鬼谷所为?” “应该错不了,那日我曾赶到西郊,捕捉到一丝残留的气息。”女子将当日的情况一一描述。 “鬼谷再生术么……”萧玄低声自语。 “公子也知道此秘术?”阿越有些吃惊,鬼谷再生术属于鬼谷上层秘术,即便在鬼谷也算机秘的术法。 “有幸见过两次。”萧玄轻吐出一口气,第一次他失去了娘亲,第二次十三年的苦修付诸东流。 阿越眉毛跳了跳,她虽然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每一次都必定惊心动魄,异常惊险,鬼谷出手几乎没有出现过无功而返的情况。 阿越屏气凝神探查了一下,发现除了看门的那个深不可测的人,没有其他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发现那缕微弱气息消失的方向正是……天香楼。” 这句话令萧玄和门外的叶白眉皆是目光闪动,呼吸微凝。 萧玄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阿越,你可能暴露了。” “这怎么可能?”女子难以置信,以她的修为和谨慎,她自信不留一丝痕迹。 “只怕在你进天香楼之时,他们就知道你的来历了。原来他们袭击司马错抓走小小的真正目的是我,我这算不算自投罗网呢?”萧玄笑着自言自语,听得阿越心惊肉跳。 直到此时阿越才恍然大悟,鬼谷之所以留下如此大的破绽,不过是想请君入瓮而已。 如果世子萧玄真的蜷缩在琅琊山,即便以鬼谷的实力也不敢轻易动手,一旦被百晓楼抓住漏洞,迎接鬼谷的恐怕就是灭顶之灾,五十万铁骑一旦发起疯来,对整个天下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阿越,此间事了你就去摇光吧,鬼谷虽然可怕,但还不至于视摇光于无物。”萧玄回头看了女子一眼,笑着道:“答应你的事一定帮你办到,如果我回不去琅琊山,你就去找萧战,这个世间除了长生不死和平鬼谷这两件事外,少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阿越偏头望向萧玄出神,三年前,初见萧玄时,萧玄还是一个被人追打的落魄小乞丐,小乞丐眼睛贼溜溜的转,停留之处不是在女子的胸口就是在大腿,当然有时在香喷喷的饭菜上。 不过那个小乞丐时唯一见到她浑身毒疮而没有惊慌失措的人,那一次她出手救了眼看就要遭到毒手的主仆二人,却哪里想得到她随意出手救下的竟是大周王朝天策上将萧战的独子和那个辅助萧战终结了十国乱战的绝代谋士。 那个小乞丐更是奇迹般的治好了她,她受萧玄所托,来到颍川尽力照应嫁进司马家的长郡主萧筠。 萧玄和叶白眉并未在天香楼领着阿越径直离开了天香楼,离去时萧玄留下了手中折扇,出自画圣吴道乾之手的折扇足以替阿越赎身。 离去前,萧玄回望天香楼,嘀咕道:“鬼谷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他竟是天策上将萧战的儿子?”天香楼顶,一个黄衫女子望着远去的三人怔怔出神。 “小姐见过他?”黄衫女子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灰衣中年人。 “三年前在沧州见过一次,那时这家伙招摇撞骗,骗了我好些银子。”黄衫女子笑着摇头,道:“可惜那时不知道他就是萧战的儿子,不然我们也不用如此费心设计这一切了。” 她没有告诉身旁的中年人,那个小乞丐不仅骗了她几十两银子,还骗走了她心爱的佩刀——破晓。 黄杉女子薄纱遮面,一缕清风吹来,吹起了她的面纱,面容微露,可惜那一瞬的绝艳出尘无人得见。 “江湖,这操蛋的江湖,我恨呐……”当年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站在破庙内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骂道,然后被她一脚踹出去,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当她知道那家伙的显赫身份后,终于理解那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为何那么憎恨江湖了。 身在江湖,要么征服它,要么被它征服。 青衫仗剑,一世风流,那是属于剑神刀皇等寥寥数人的江湖,可他们就真的征服这江湖了么,黄衫不知,刀皇早已不在江湖,可江湖依然有一代又一代的新人。 江湖从来不曾为一人驻足。 萧玄三人离开后,并未立即去司马家找大姐萧筠,而是找了一座清雅茶楼,做了一回品茶观人世百态的风雅之事。 茶楼名为天然居,在颍川极富盛名。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单单这句话就可以看出天然居的格调,出入天然居的尽是文人雅士,与天香楼不同,去天香楼多半是要寻一夕之欢,来天然居,则多半是想做一回清雅之文士。 “小王爷来了。” 突然,原本安静的茶室传出一阵骚动,坐于窗边的萧玄侧目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穿黄色蟒袍的青年在一群少男少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天然居。 颖川王宇文护有四子五女,长子投身军中,骁勇善战;次子为世子,智计过人,颇有宇文护之风;三子拜道门大真人麒麟真人为师,道法通玄;四子游学稷下学宫,与萧玄的二姐是同门,诗词文章造诣不凡。 不同于世子萧玄的纨绔行径,颖川王四个儿子行事有度,在大周口碑极好。 小王爷宇文同,不仅生得英俊非凡,更是稷下学宫的名士,是颖川无数闺中少女的倾慕的年轻俊才。 宇文同在一群青年男女的簇拥下登楼,天然居主人慕容仙亲自迎接招呼。 慕容仙本是颖川大族慕容老爷子的私生女,但慕容仙凭借过人的才智和狠辣的手腕博得慕容老爷子的喜爱,让其认祖归宗,甚至有意培养她成为颖川慕容氏的继承人,声名不在萧宁之下,天然居便是由慕容仙一手创办和经营的。 坊间传言,颖川王幼子宇文同一直倾慕慕容仙,这不,刚刚从稷下学宫游学归来,便迫不及待的来天然居拜访慕容仙。 第十九章 居然天上客 “仙儿,一别数月,近来可好?”宇文同在慕容仙的迎接下进入雅间,宇文同一言一行皆彬彬有礼,尽显君子之风。 “尚好,有劳宇文兄挂怀。”慕容仙微微颔首。 慕容仙有一个仙气的名字,却没有仙子之貌,只有中人之姿,虽说不上难看,但绝称不上绝色。 不过这是一个不靠美貌靠智慧的女子,慕容仙能与萧宁齐名,又岂是靠脸混江湖的,毕竟长成萧宁和慕容仙这样,靠脸也靠不住。 萧玄瞥了一眼雅间,轻抿了一口清茶,小声问道:“阿越,你觉得宇文同此人如何?” 阿越放下茶杯,略微沉吟,说道:“颖川王宇文护四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不是英武不凡,便是才华横溢。据说,宇文同不喜玄功修行,酷爱诗文歌赋,年纪轻轻,便已名动稷下学宫,不可小觑。” “大哥,你怎么看?”萧玄转头看向冷峻的叶白眉,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深藏不露,中三境的高手!” 叶白眉简单的评价,令阿越心惊,在她的感知中,那个素雅文弱的青年身上没有一丝元力波动。 “在这个关头赶回来,有意思……”萧玄眼睛微眯,从阿越进天香楼,鬼谷就开始布今日之局,引他这个世子前来颖川,他既然已经露面,即便有叶白眉随行,鬼谷也一定会出手,只是不知道这个颖川小王爷是导火索,还是试金石。 “如果颍川王的儿子也成了鬼谷的走狗,甚至连颍川王宇文护也投靠了鬼谷,那鬼谷的势力还真是有些可怕。”萧玄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叶白眉摇头道:“不会,宇文护乃是陛下的胞弟,手握二十万大军,鬼谷的势力再强,也不至于收服颍川王。” 萧玄笑着道:“如果鬼谷以大周甚至天下为诱惑呢?” “这?”叶白眉竟无法反驳,鬼谷却有颠覆王朝的可怕实力,千百年来,鬼谷一直操控着天下大势,大禹王朝覆灭,十国之乱便始于鬼谷,结果虽没有按照鬼谷既定的方向发展,但鬼谷的份量没人质疑。 如果鬼谷真的以整个天下为诱惑,恐怕没有几个不会心动,即便三座王朝的皇帝都会心动,更何况分封一地的一介藩王。 宇文同在慕容仙的陪伴下走出雅间,宇文同高举茶杯,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当共饮一杯!” 天然居的品茶的众位男男女女立即起身举杯迎合,如同饮酒一般共饮一盏清茶。 在场唯有萧玄一行三人无动于衷,自顾自的喝着茶,这般举动自然引人注目。一些人怜悯的看着萧玄三人,在颍川这一亩三分地上,连小王爷宇文同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宇文同端着茶杯,来到萧玄身前,温和的道:“小兄弟,能共饮一杯乎?” 萧玄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你们饮的是红茶,而我喝的是绿茶,无法共饮。” 宇文同微微一愣就明白了萧玄的言外之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宇文同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在颖川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如此愚蠢的话。 “小兄弟,进一步海货天空。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宇文同再次举杯,依然面带笑意,但众人都能感受到宇文同压抑的怒火。 “你威胁我?”萧玄终于抬头,面带嘲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被人威胁。 “你可以这么认为!”宇文同并未否认。 “喝杯茶而已,何必这么认真?”萧玄弹了弹茶杯,无奈的说道。 宇文同望了一眼慕容仙,点头道:“茶中真味,有的是苦有的是甜,须谨慎品之?” “阁下莫非就是被琅琊二郡主暴揍过的颖川小王爷?果然生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萧玄突然大声说道,话声落下,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宇文同的身上,然后连忙移开。 整个天然居一时间静的可怕,落针可闻,气氛诡异之极。在场许多人都知道颍川王四子宇文同与天策上将萧战次女萧宁的过节。 只是两年前,宇文同意图结交萧宁,与萧宁山外狩猎,争强好胜的宇文同险些马踏一个牧羊童,结果萧宁二话不说,直接一通马鞭,将宇文同一顿暴揍,从此耻于与宇文同为伍。 此事,一直是宇文同心里的一道疤,被宇文同视为奇耻大辱,萧玄突然提及此事,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好茶!”萧玄猛地干掉一杯香茶,一只毒镖突然激射而来,将萧玄手中的茶杯击得粉碎。 啪! 萧玄豁然起身,直接给宇文同一巴掌,怒声道:“你想杀我?” 所有人都愣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打了小王爷宇文同的耳光。宇文同也有些懵,以他的身份,他从未想过居然有人敢当众扇他耳光。 “小子,你若是能活着走出颍川,老子就跟你姓。”宇文同强压心中的愤怒,阴冷的说道。 “恐怕你老子不会答应。”萧玄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所有人真的愣了。 “杀!”宇文同彻底暴怒,厉声喝道。 宇文同喝声落下,顿时有数十个扈从破门而入,直接扑向萧玄。 “这就忍不住了么?” 萧玄嘀咕了一声,自顾自的坐下来,低头喝茶,阿越守在萧玄的身旁。原本如同老翁的叶白眉动了,叶白眉犹如一把利剑,穿梭于扈从之间,死士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倒下。 “宇文小王爷,能饮一杯乎?”萧玄笑眯眯的朝宇文同举杯。 宇文同气的直哆嗦,眼中掠过一抹疯狂之意,宇文同悄然一挥手,随即就有无数黑衣死士从天然居楼顶飞掠而下,直奔萧玄而去。 萧玄拉住正要拔剑的阿越,说道:“别慌,这些都是小虾米而已,他一个人可以。” 叶白眉玄功修为虽然不及陈玄霸,但也是经过十国战场上冲锋陷阵的铁血悍将,这些死士杀手,最多让叶白眉热身而已。 咻咻咻! 当叶白眉被无数死士拖住后,又有数名死士从天然居飘然而下,气机似有似无,每一个都是修为通玄的高手。 “居然天上来客,阿越,看你的了。”萧玄笑着对阿越点头,话声未落,阿越的剑已出鞘。 阿越看似柔弱,动起手来却一点不含糊,一剑便荡开扑过来的三名杀手。 第二十章 宇文籍 宇文同望了一眼混乱的天然居,冷笑道:“你已入必死之局。” “江山钓客李淳风,大周第一谍子何足道以及天下第十七的邓觉联手都杀不了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萧玄不屑冷笑道。 宇文同悚然一惊,有传言萧玄在游历归来的最后一程设计诛杀了那个祸乱十国的钓手李淳风。 “你当真以为鬼谷许诺你的世子之位可以兑现,你也不想想你二哥宇文籍是何等人物?”萧玄淡淡的话语,落在宇文同耳中却犹如惊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杀一个意图不轨身份不明的刺客,谁也不能怪罪于我。”宇文同眼中掠过一抹凶光。 “人间多欢愉,黄泉多无聊,为何这么多人赶着来送死呢?”萧玄自己斟满一杯,摇头叹息。 “虚张声势!”宇文同根本不吃萧玄那一套,向前跨出一步,眼前这个人不过一介废人而已,他有何惧。 “如果你敢递出这一剑,我敢保证你看不到今天的落日。”萧玄有些怜悯的看向这个看似聪慧实则愚蠢无比的颖川小王爷。 即便他真的死在宇文同手中,死在颖川,以萧战的脾气,颖川王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藩王之子。 “我倒要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宇文同终于递出了手中一剑。 嘭! 突然,一只硕大的铁锤从天而降,砸在宇文同身上,一锤之下,宇文同已然血肉模糊,中三境的玄功高手竟如纸糊的一般脆弱。 “三哥……”一个瘦弱的青年背着一个从楼上飞掠下来,冲萧玄傻笑。 萧玄笑着赞道:“一个字,霸气!” 瘦小青年挠头傻笑,正是不久前随天策上将萧战前往上京的陈玄霸,只是陈玄霸何时到颍川,即便与萧玄同行的叶白眉都不知道。 天然居喊杀声四起,顿时乱成一片,谁也没料到风度翩翩的宇文小王爷转眼间就死了,此事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没人知道颍川王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萧玄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陈玄霸说道:“三哥,一个不留!” 陈玄霸咧嘴一笑,伸手一抓,两个硕大的铁锤飞到手中,有陈玄霸这个杀神出手,天然居顿时变成了一个修罗场,陈玄霸一人横扫,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宇文同所领的死士尽数屠灭。 阿越望了一眼那个站在萧玄身旁的瘦小青年,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她虽然见过鲜血,却不曾经过如此可怕的屠杀,那个举着双锤发起疯来的青年根本就是一个杀人的机器。 “宇文籍应该到了吧?”萧玄抱着司马小小来到窗边,果然就看到数千人马已将天然居团团围住。 “楼上的朋友,请不要为难吾弟。”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矮小的青年身穿蟒袍华服,抬头望向天然居楼上的萧玄,目光深沉。 “很遗憾,天然居突然有大批鬼谷刺客闯入,宇文小王爷不幸遇难。”萧玄痛心疾首,一脸悲怆之色。 “什么?”宇文籍面色剧变,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冲上楼。 冲到门口宇文籍就看到了令他作呕场面,满地的鲜血,满地的尸骨,陈玄霸出手,几乎没有一俱完整的尸体。 “小同,二哥会给你报仇的。”宇文籍找到宇文同的尸体,默默擦泪,满是悲痛之色。 萧玄冷眼看这家伙做戏,如果他们真的兄弟情深,宇文籍赶到的时机绝不是现在。 “贼子委实太过凶猛,未能救下小王爷,请见谅。”萧玄幽幽一叹,惋惜的说道。 “阁下是?”宇文籍抬头望着萧玄。 “梁州琅琊山萧玄!”萧玄自报家门,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宇文籍微微一愣,萧玄乔装改扮,显然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他本以为萧玄会继续掩藏自己的身份,如若一旦萧玄报出假身份,再加上颖川王之子死于此,他会以雷霆手段将萧玄格杀,集颍川最强大的力量,即便有陈玄霸和叶白眉两位春秋悍将护驾,宇文籍也有信心将萧玄留在颍川。 “原来是上将军之子,久仰!”宇文籍连忙抱拳,萧玄自报身份,自然不能明着出手。 萧玄满脸笑意,恬不知耻的说道:“我的威名都传到颍川了吗?” 不要脸! 宇文籍以及一众颍川将士心中暗骂,天策上将萧战确实威震天下,萧玄则是纨绔之名传遍天下,十岁就敢到青楼狎妓,这样的货色居然好意思说威名。 萧玄走到宇文籍近前,身后跟着那个提着两个鎏金大锤的瘦小青年,大锤上还有鲜血滴落,或许其中就有他弟弟宇文同的,宇文籍眉头跳了跳,他还真有些担心那个如同疯子一样的青年直接一锤轰杀过来。 萧玄瞄了一眼宇文籍身后几个貌不惊人的灰衣人,突然说道:“宇文兄,有银子吗?” 众人又是一愣,觉得自己思绪有些跟不上天马行空的萧玄。 “有一点,不知道萧兄要多少?”宇文籍点头说道,眼神复杂难明。 “也不用多少,就五千两——黄金吧。”萧玄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然后自语道:“总得带点小礼去拜访大姐才像话……” 宇文籍差点就骂娘了,五千两黄金啊,还小礼,那可不是五千两萝卜白菜。 “萧兄,在下身上也就几百两银票,你看……”宇文籍有些为难的掏出随身携带的银票,有些为难的说道。 “没关系!”萧玄一边说没关系一边不要脸的迅速接过银票,紧着一句话差点让宇文籍吐血,“我在这里等你,麻烦宇文兄回去帮忙拿一些。” “这块家传宝玉足抵五千两黄金,先抵押在宇文兄这里,等我返回琅琊山一定赎回。”萧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绿玉,其上瑕疵斑点无数,一看就是下等货色。 这种成色一两银子都不值,也好意思说家传宝玉,宇文籍强忍心中的怒气,面带笑笑亦的接过绿玉,如同收藏绝世珍稀一般,小心翼翼的将绿玉收藏起来。然后亲自背起弟弟宇文同的尸体,缓缓下楼。 第二十一章 鬼谷圣使 天然居长廊上,萧玄望着颖川王世子宇文籍远去的背影,叹道:“颍川这趟浑水还真是深呢。” “宇文护将亲儿子抛出来送死,看来是铁了心要将你留在颖川,不知道鬼谷究竟承诺了什么东西,竟让宇文护如此不惜代价。” 叶白眉有些疑惑,如果萧玄真的死在颖川,颖川将要面对的将是梁州战力无双的铁骑,宇文护那二十万步卒和三万水师可能很唬人,但根本入不了萧战的眼。 “大周帝位或是天下共主?或者长生不死?”萧玄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到了宇文护这种高度,天下鲜有能让其心动的东西,能让其动心的必定是凡人无法企及的。 叶白眉沉默不语,他不是颍川王宇文护,不知道宇文护心中所想,如果萧战之子身死,萧战起兵造反,到时大周王朝还是大周王朝么? 一个时辰不到,宇文籍就派人送来了五千两黄金,五千两黄金相当于五万两白银,即便对分封一地的藩王来说恐怕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萧玄望着眼前的五箱黄金,笑眯眯的说道:“宇文籍果然是个狠角色,五千两黄金说送就送。” “公子,你不是要将家传宝玉赎回来么?”阿越掩嘴轻笑。 “这么蠢的事情,你认为我会干么?”萧玄白了阿越一眼,摸了摸下巴,突然说道:“不过本世子今天还真就要干一件蠢事。” 在这不到一个时辰里,天然居所有的尸体血迹被尽数清除,连血腥味都被花香掩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哪能想到此地刚刚发生的血腥场景。 这会儿慕容仙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站在萧玄身边,正好奇的打量这个传言中极为草包的世子。 “慕容小姐,五千两黄金买个人。”萧玄指了指面前成箱的金条。 “世子要买谁呢?奴家可不止这个价哟!”慕容仙美目眼波流转,浅笑嫣然。 萧玄上下打量了慕容仙一眼,笑眯眯的道:“就你这长相而言,二两银子本世子都出不起。不过,你若是愿意卖身,本世子出黄金万两。” “原来奴家在世子眼中如此廉价,真是伤心。”慕容仙话虽这样说,但哪里有半点伤心悲戚之色。 萧玄笑了笑,没有多话,也没有说要买谁,留下五千两黄金便带着叶白眉、陈玄霸和阿越扬长而去。 萧玄一行四人离开不久,天然居一个幽暗的角落突然出现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黑莲绽放,一个黑衣人从黑莲中走出,黑衣人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面覆暗青色的鬼脸面具。 “参见圣使!” 慕容仙见到黑衣人后立即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如见鬼魅。 “你觉得梁州来的这个年轻人如何?”黑袍人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口中发出,沙哑低沉,甚至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慕容仙将头伏得更低了,几乎匍匐在地,酝酿了一下措辞,才轻声道:“禀圣使,属下以为,萧玄心机深沉,应当及早处理,不然后患无穷。” “不愧是萧战和陈灵素的儿子,有点意思。”黑衣人微微点头,但其话语之中颇有戏谑之意,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司马家的小女娃如何处理,还请圣使定夺!”慕容仙跪伏在地,恭敬请示。 “既然他出了五千两黄金,那就卖给他好了。”黑袍人屈指一弹,一朵黑莲花炸开,露出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大眼朦胧,只是小女孩头发凌乱,面容有些憔悴,脸上犹有泪痕。 小女孩不过三岁左右,但她抬头仰望眼前高大的黑袍人,不哭不闹,眼神冰冷。 “还真是像……”黑袍人突然说了声,伸手一抓就将小女孩抓到手中,冷哼道:“小东西,你不怕我么?” “我连外公都不怕,你算什么东西?”小女孩老气横秋的说道,语气冰冷。 她的外公乃是大周王朝战功赫赫的天策上将,灭国屠城,杀敌百万,杀神之名谁人不惧。 黑莲圣使显然愣了愣,随即大笑,“萧战的子孙后代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狂。” 黑袍人手中黑色光晕涌动,如同一条黑龙将小女孩缠绕,不断撕咬小女孩,小女孩痛苦挣扎,面色煞白,却不吭一声。 当黑袍人停手后,小女孩已经奄奄一息,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冷声说道:“舅舅一定会杀了你的。” 她虽然没有见过舅舅萧玄,可她听娘亲说过太多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连外公萧战都怕他,在司马小小看来,可不就是天下第一么。 “杀我?就凭他,再修炼一百年吧。”黑衣人嗤笑一声,挥手将精神萎靡的司马小小丢到地上。 “你将这个小女娃还给萧家小子,我倒要看看琅琊山究竟有何方神圣坐镇,居然可以破我鬼谷禁术。” 黑衣人雌雄莫辩的声音未落,一朵黑莲花乍现,其身形已从房内消失。 “恭送圣使。”许久之后,慕容仙才缓缓起身。 慕容仙将司马小小交给一位下人,令其将司马小小交给萧玄,然后卷起珠帘,眺望远方,自语道:“天罗地网已经布下,看你怎么逃?” 在慕容仙自语声落下后,天然居屋檐上悬挂的一朵黑莲花才变淡消失。 司马家坐落于颖川西南,占地千亩,内设十二巷,外设四门,尤其是正门,由四根白玉石柱撑起一个巨大的牌坊。 牌坊上雕“江洲司马”四字,石柱上刻“赤胆忠魂冠三军,铁血丹心传千古”。 此联乃是司马家老家主司马翎受封上柱国时,先帝宇文泰所赐。司马翎是大周王朝八大上柱国之一,曾追随宇文泰南征北战,灭西梁,平后隋,建立北周,于大周王朝有建国之功。 上柱国司马翎年迈闲置在家,却没有人敢小觑于他,经他提拔的武将现多为大周王朝军方的中流砥柱。 连萧战都曾受过上柱国司马翎的恩泽,所以五年前,司马翎携幼子司马错登门求亲,萧战难以拒绝,再加上萧筠一心要嫁,即便萧战身为王朝功勋无双的天策上将,也只能咬牙同意这门婚事。 萧玄一行人没等多久,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最终稳稳的停在了司马家的大门口。 车上正是奄奄一息的司马小小,萧玄掀开帘子,顿时面色大变,急冲上马车,将命悬一线的小女孩抱在怀中,面色冰寒,杀意涌动。 萧玄轻轻摸了摸小小的额头,轻声道:“小小,我是舅舅,我是舅舅……” 第二十二章 小小 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眉宇间与萧筠有七八分相似,大眼朦胧,只是此刻精神萎靡,耷拉着眼皮,双目暗淡无光。 司马小小不过三四岁,却不哭不闹,将头埋在萧玄的肩头,默默流泪,“舅舅,我爹呢?” 小小的话令萧玄心中一痛,恍然间萧玄又想起了倒马关一战,他亦是幼年失去了娘亲,萧玄轻轻拍了拍小小的背,轻声道:“你爹在家呢。” “骗人,爹他……他死了……”小女孩终于伏在萧玄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没哭几声便晕死过去。 萧玄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抚摸小小的柔弱的肩膀,转头阴沉的道:“三哥,我要那家伙死。” 这一次,陈玄霸没有傻笑,而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双脚在地上一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视线中。 “鬼谷还真是出息了,居然对一个孩子出手,此生若不平鬼谷,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娘亲。”萧玄低声自语,对鬼谷的恶劣行径深恶痛绝。 鬼谷对他和萧战出手,萧玄虽然恼怒,但还不至于深恶痛绝,毕竟萧战打乱了鬼谷千年的布局,他作为萧战的儿子同样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可悬壶济世的娘亲,与世无争的司马错,还有年幼懵懂的小小,根本无关天下大局,鬼谷对他们出手,哪里还有一点大派的气度。 萧玄将一颗道教祖庭玉虚圣地所炼制的灵丹给小小服下,暂时控制住了小小的伤势,萧玄暗舒了一口气,小小遭受重创,的确是他考虑不周,他也没想到鬼谷会对一个无关大局的小女孩下此毒手。 萧玄和阿越在进司马府大门时遭到了阻拦,司马家的府兵竟不许萧玄二人进门。 “各位请回吧,二少爷吩咐过,今日不见客。”司马府的府兵拦住了萧玄。 萧玄朝阿越示意,阿越一巴掌挥出,直接将拦路的府兵校尉打落进司马府的院落,校尉没有受伤,却落得灰头土脸。 “大胆,贼子擅闯上柱国府邸,杀无赦!”府兵校尉丢了脸,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十几个府兵围杀过来。 普通府兵岂是阿越的对手,几个回合,十几名府兵便被阿越尽数打倒,而他们却连阿越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萧玄抱着小小刚踏进司马府的大门,一个身披雁翎甲的壮硕中年武将从中门疾步奔来,厉声喝道:“谁敢擅闯?” “萧玄,见过司马将军。”萧玄微微欠身,司马府到底是大姐的娘家,萧玄不想让司马家难堪,更不想因此让大姐遭遇冷眼。 来人正是上柱国司马翎的次子司马猛,生得高大英武,是大周王朝南方步卒三大悍将之一,在军中极有威望,只是司马猛勇武有余,智谋稍显不足,否则绝对有望继承其父上柱国的宝座。 “你就是天策上将萧战的儿子?”中年将军司马猛冷冷的看了萧玄一眼。 “正是小子。”萧玄微微点头,没有刻意逢迎,也没有无视这位威震南方的司马将军。 “既然是梁州来的那还不滚出去,难道要我亲自请你们出去?”司马猛冷哼道:“如果六弟不是娶了梁州的丧门星,又怎会惨死街头……” 萧玄的面色骤然转冷,冷声道:“司马猛,你说谁丧门星?” 萧玄与司马猛冷眼相对,气氛顿时降至冰点,司马猛可以骂他,但不能冷言嘲讽大姐。自从十三年前捯马关一役,萧玄失去娘亲后,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就成了萧玄不可触碰的逆鳞。 “你大姐,梁州来的浪蹄子。”司马猛冷哼,身上迸发出一股战场磨砺出来的煞气,那是一种杀过人的森然气息。 “阿越动手,生死不计!”萧玄面试阴沉,萧战曾历经数百战,伏尸百万,多少次命悬一线,死战不退,他萧玄虽不成器,但又何曾怕过谁来。 “是,公子!”阿越恭敬应声。 “阿弟,不得无礼!” 阿越正要拔剑,一个身着紫衣的美丽女子飞奔而来,由于来得匆忙,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萧玄望着大姐憔悴的面容鼻子又些泛酸,大姐也曾鲜衣怒马,浪迹江湖,风采绝世。可惜她在江湖碰到了那个一辈子都在读道经的老儒生,她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注定还没有开场就已经草草收尾。 “大姐,我将小小接回来了,只是……”萧玄将小小交给萧筠,只是小小元气大伤的情况,萧玄终究没能说出口。大姐刚失去丈夫,小小又失踪,萧玄不知道大姐是如何挺过来的。 但以萧筠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小小的状况,泪水顿时一涌而出,滴落到小小的脸上。 小小勉力睁开眼睛看了娘亲一眼,轻声道:“娘亲不哭……” 萧玄咬着牙转过头,正好看到一脸冷漠的司马猛,司马猛因小小是女儿之身,对小小也不怎么待见,萧玄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狠狠瞪了司马猛一眼,那凶狠的眼神连他这个见惯了战场厮杀的武人都有着发怵。 萧筠摸了一把眼泪,抬头望着萧玄,冷静的问道:“又是鬼谷?” 萧玄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但谁都能感受到,萧玄身上有一股令人心惊的杀机。 “阿弟,进去再说吧。”萧筠带着萧玄和阿越向司马府的北院走去,司马猛本想出声阻拦,却被一个声音生生的喝止了。 “司马猛,少给老子丢人现眼,滚回来。” 喝声从司马府西北角的一个梨花小院传来,喝声浑厚,中气十足。听到这个吼声后,这个年近四十,执掌数万大军的铁血悍将,吓一哆嗦,转头就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司马老爷子还真是硬朗。”萧玄朝西北角那个清雅的梨花院落望了一眼,小声嘀咕道。 萧筠嗯了一声,说道:“这些年若不是老爷子和六哥惯着我,恐怕我早就灰溜溜的滚回梁州了。” 萧筠口中的六哥自然就是司马错,上柱国司马翎的第六子。 司马错在颍川声名极佳,与颍川王世子宇文籍,慕容世家次子慕容中,并称为“颍川三公子”,可以这三人说是颍川最优秀的三个年轻人。 萧玄对司马错印象不深,若非大姐萧筠嫁给司马错,萧玄或许都不会注意到司马错这个人,毕竟天下之大,九州之广,不知道有多少个公子,又有多少个小姐,萧玄连那些小姐姐都管不过来,又哪来得经历了解这些舞文弄墨官宦子弟。 五年前,大姐突然下嫁司马错,紧接着萧玄就踏上九千里的流浪之路,因此,萧玄与这位大姐夫也就五年前在归宁宴上的一面之缘,司马错给萧玄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儒雅却不失英武。 萧筠说着话便又想起了司马错的好,泪水在眼中打转,她使劲的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想在弟弟面前流泪,以免徒增伤悲。 第二十三章 阴阳摄魂术 萧玄轻轻擦去萧筠的眼角泪水,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点。” 萧筠却倔强的摇头了头,冷静的道:“我是天策上将的女儿,怎么能哭,该哭的应该是鬼谷那些藏头露尾的狗东西,只要有咱爹在一天,他们就休想为所欲为。” 萧玄眼睛发红,低声骂道:“去他娘的天策上将,去他娘的太子太傅,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好,算什么英雄!” “老弟,不许你这么说咱爹。”萧筠瞪了萧玄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偷偷擦拭眼泪,幽幽说道:“其实咱爹也不容易,年轻时南征北战,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娘亲却早早的去了。这些年来,他常常在娘亲的陵寝一待就是一天,恨不得就待在那里不走了。如果不是放心不下我们姐弟几个,放心不下梁州五十万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恐怕他早就下去陪娘亲了。” 萧玄默然不语,抬头仰望天空,似乎天上那皎白的云朵便是白衣如仙的娘亲,眼眸中泪水打转,他懂得萧战的难处,可懂是一回事,释怀是另一回事。萧玄有时甚至会想,如果娘亲当年没有嫁给萧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老弟,咱爹有咱爹的大义,娘亲有娘亲的选择,不管现在如何,娘亲从未后悔嫁给咱爹,尤其是你出生后,娘亲觉着老天待天待她不薄,所以从那时起娘亲就常去佛堂礼佛……” 听着萧筠说起往事,仿佛便在昨天,即使萧玄仰着头依然有晶莹的泪水滑落。 “鬼谷啊……”萧玄胡乱的摸了一把眼泪,长吁了一口气,往事越美好,他对鬼谷的恨意就越深。 “老姐,此间事了,你就跟我回梁州吧。要我说,你早该回梁州了,颍川有什么好,江南这些娇生惯养的软蛋,除了作些矫揉造作的无用诗词,恐怕连杀鸡都不敢。” 萧玄撇了撇嘴,他对江南的朦胧烟雨相当无感,他虽没有生在十国混战的年代,没有那种厉兵秣马,沙场铁血的经历,但自幼耳濡目染,还是觉得北地的风沙和烈马更对口味。 若是平常,萧玄铁定要挨白眼,但现在的萧筠眼中除了哀伤便只有忧虑,哪有心思跟弟弟嬉闹。 萧玄暗叹一声,连他都无法转移萧筠的情绪,可见司马家的那个六公子真的已经走进了大姐的心中,如果司马错没死,萧玄肯定会替大姐高兴,因为大姐终于忘掉了西陵那个读道经的老儒生,只是现在萧玄却高兴不起来。 “老弟,小小是不是中了鬼谷的秘术?”萧玄、萧筠一行三人刚踏进北院大门,萧筠豁然转头,凝望着萧玄,她希望萧玄回答不是。 但萧玄却点头道:“应该是鬼谷的阴阳摄魂术。” 萧筠面色一惨,连忙撸起小小的袖子,只见小小双手各有一条奇异的血线蔓延,如同两条毒蛇钻进了小小的血脉之中。 萧筠颓然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鬼谷阴阳摄魂术,几乎无解。 萧玄袖子中的双手握得咯吱作响,鬼谷秘术众多,除了“鬼谷再生术”,还有摄魂夺魄的“阴阳摄魂术”,小小中了鬼谷极为阴狠的阴阳摄魂术,如果那两条血线在小小的脖子处相遇,小小的神魂以及元气都会瞬间被施法者抽干,到时大罗金仙下凡都救不了。 萧玄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姐,你先别着急,此秘术或有一法可解。” “什么办法?”萧筠闻言脸上终于多出一丝人气和神彩,却见萧玄豁然起身向外走去。 “老弟,你要去哪里?”萧筠连忙拦住萧玄,她害怕萧玄胡来,她已经失去娘亲和丈夫了,不想连弟弟也失去。 “杀人!”萧玄满脸煞气,冷声道:“如果那家伙死了,阴阳摄魂术自然不攻自破。” “我跟你一起去。”萧筠闻言,没有再阻拦萧玄,却准备跟萧玄一起去杀人。 “老姐,你留下。”萧玄拉着萧筠的手,轻声道:“你还信不过我么?连招摇撞骗三十多年的老骗子李淳风都被我杀了,更何况鬼谷的区区一介使者。” “我等你回来。”萧筠紧紧握了握萧玄的手才缓缓松开。 萧玄给萧筠一个安心的眼神后,带着阿越离开司马府,从踏进司马府,到离开,连一刻钟都不到。 司马府西北角梨花小院,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一把竹椅上,微眯着眼睛,似乎在享受夕阳余照的温热。 老人正是追随先帝宇文泰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上柱国司马翎,春秋战事结束后,司马翎退隐颍川,宇文泰亲授“江州司马”的牌匾,并亲题“赤胆忠魂冠三军,铁血丹心传千古。” 只是不知为何,司马翎并未因幼子司马错被杀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愤怒或悲痛,反而沐浴阳光,喝着小酒,跟个没事人似的。 “知道老子为何吼你吗?”司马翎轻抿了一口小酒,淡淡的问道。 “不知!”司马猛老实摇头,在老头面前如同一只温驯的小猫。 “因为那个年轻人真对你动了杀机。”司马翎屈指一弹,手中琉璃玉杯顿时化为齑粉,杯中酒水化作一条细小的水龙,司马翎张嘴一吸,就将整条水龙吞掉。 “他敢?”司马猛双眼一瞪,很不服气。 司马翎回瞪,吓得人高马大的司马猛连忙低头,老人终于睁开眼睛,冷哼道:“那个飞扬跋扈的家伙连宇文护的儿子说杀就杀了,也不怕再多你杀一个。” 司马猛挠了挠光秃秃的后脑勺,嘿嘿笑道:“好小子,果然够跋扈。” “平心而论,你敢跑到颍川王府去杀人么?”老人的话让司马猛哑口无言,颍川王那可是大周王朝当今天子的亲弟弟,更是手握二十万步卒和三万水师的藩王,天下有几个人敢到他府上造次,除非是不要命了。 “他爹比我爹厉害……”司马猛小声嘀咕。 “滚!” 气急败坏的爆喝从梨花小院传出,随即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梨花小院冲出来,几盒盆栽擦着其身体飞过砸在地上。 中年将军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一眼,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嘀咕道:“幸亏老子跑得快……” “你跟谁称老子呢?” 淡淡的声音在司马猛的耳畔响起,司马猛抬头望去,只见白须白发的老人不知道何时离开竹椅站到了他前面。 司马猛顿时炸毛,干笑两声想要开溜,却被司马翎一把抓回来,然后这位南方军中号称千军斩的千牛将军直接被胖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司马猛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谁都可以做天策上将的儿子,也不是谁可以在老子面前称老子…… 第二十四章 十里长亭(求收藏) 颍川有秦淮烟雨,红袖天香,是一座名士风流,底蕴浓厚的古城。 在颍川城正正北方向十里之外有一座古老的长亭,名为十里亭。 五百年前,大禹王朝护国大将军周亚夫曾在这里与异域公主阿史那分别,目送十里,直到阿史那踏进那座巍巍皇城,只是在阿史那公主踏进皇城之前一刀扎进自己的心口,十里长亭一别成永别。 之后周亚夫便抱着阿史那西行万里,于南陀山遁入空门,证得菩提金身,成为在世活佛。 后人为了纪念周亚夫和阿史那之间的传奇爱情,便将这座古亭命名为“十里亭”。 五百年过去了,长亭犹在,当年那座魏巍雄城,却在十国乱战中,被西楚霸王一把大火焚为灰烬。 十里亭中有一轻纱遮面的黄衫女子静静的矗立在凉亭中,山风吹得她衣裙猎猎作响,身段朦胧,气质脱俗,此女子绝对配得上“绝色”二字。 萧玄还未踏进十里亭,远远望着亭中那秀丽婉约的背影,顿时呆住了,五年游历途中,他曾对一个人心动,并为之牵挂。 三年前,在沧州街头,老高化身为瞎眼的算命老道士,萧玄则化作落魄的世家公子,瞎眼的老道士每句话都如平地惊雷,落魄的世家公子感动得痛哭流涕,大呼活神仙,赛诸葛,成功引起了一个黄衫女子驻足。 只是一场大雨突然袭来,打乱了萧玄和老高的计划,黄衫女子匆匆离去,萧玄和老高也抛下“神算子”的招牌,灰溜溜的冲向不远处的破庙避雨,却在破庙内再次碰到了轻纱遮面的黄衫女子。 “江湖,这操蛋的江湖,我恨呐……”萧玄站在破庙内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嚎叫,然后被黄衫女子一脚踹出去,滚了一身泥水。 当然,最终黄衫女子随身携带的几十两银子和佩刀破晓还是被萧玄和老高骗走。 萧玄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对那个甚至连容貌都未曾看清的女子心动,或许是一见钟情,只是萧玄始终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萧玄觉得应该是黄衫女子身上有一种只有他娘亲才有的气息,正是这股气息吸引了他。 三年前匆匆一别,萧玄本以为此生无缘再见,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在颍川在十里长亭又遇到了这个生平第一次心动的女人,她还是轻纱遮面,风采依旧。 “沈公子,三年不见,别来无恙!”黄衫女子转过身来,望着不远处不敢踏进长亭的俊逸公子。 五年的游历,萧玄不敢用真名,就化名为“沈离”,娘亲最喜欢的地方乃是大明湖畔的沈园,只是娘亲已经太久没有去过沈园了,所以萧玄游历途中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萧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踏进长亭,望着黄衫女子,目光复杂,“我是该叫你黄姑娘呢,还是叫你圣使?” 黄衫女子微微点头,说道:“都可以,只是想到当年的小乞丐摇身一变竟成了大名鼎鼎的北梁世子。” 萧玄苦笑一声,叹道:“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做什么北梁世子,我只想要娘亲回来。如果你们告诉我我娘亲的下落,北梁五十万铁骑可任鬼谷调遣。” 萧玄说完双眼死死的盯着黄衫女子,十三年前倒马关一役,七十二名护卫的尸体皆被寻回,唯有娘亲始终,这些年来,萧玄一直幻想着娘亲还活着。 黄衫女子疑惑的道:“公子此言何意?” 黄衫女子的表现彻底打碎了萧玄的幻想,萧玄面色骤然阴沉下来,冷眼望着对方,淡淡的道:“不知圣使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黄衫女子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缓缓说道:“如果公子想要你的小侄女健康快乐的活下去,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萧玄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条件?” “娶我!”黄衫女子凝望萧玄,轻声说出来的话语,却如同惊雷,萧玄的心跳都猛地加快了许多。 阿越瞪大了眼睛望着黄衫女子,这个不论长相还是气质都算得上顶尖的女子还真是主动啊,阿越转头望向萧玄,见自家少爷居然心动了。 萧玄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你这个要求,我实在没办法拒绝……” “公子……”阿越焦急的望着萧玄,鬼谷的人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个绝美的女子必定是个蛇蝎美人。 萧玄抬手制止了阿越,继续说道:“可本世子最讨厌的便是威胁我,让我娶你,你们是想让我做个傀儡,而你们做那幕后的操手。不过我萧玄跟你们鬼谷之仇不共戴天,此生此世我们注定只能是敌人!” “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黄衫女子似乎也失去了耐心。 “如果你现在告诉我破解阴阳摄魂术的办法,我或许可以饶你不死。”萧玄眼微眯,心中却有些犯嘀咕,陈玄霸到现在还没回来,恐怕真是遇到了难缠的对手。 “就凭你?如果不是仗着叶白眉和陈玄霸的保护,你敢在颍川如此嚣张行事?”黄衫女子嗤笑,满眼的不屑之色。 萧玄冷笑道:“少跟老子装模作样,你以为喊你一声圣使,你真就是鬼谷圣使了?” “你……”黄衫女子面色微变,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萧玄身旁的两大高手都消失了。 萧玄笑眯眯的说道:“你竟然可以得倒鬼谷四大圣使之一的黑莲圣使随行保护,我猜你不是鬼谷子的女儿便是他的小老婆……” “你才是……”黄衫女子脱口而出,只是话到嘴边立即住口,言多必失,她知道这个看似纨绔的世家子,心机深沉似海。 “看来是鬼谷子的女儿,钓了这么久的鱼,终于钓到一条大鱼,还真是有些激动呢。”萧玄摸了摸下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只是下巴上没有胡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黄衫女子终于面色大变,厉声喝道:“我杀了你!” 黄衫女子拔剑便向萧玄刺来,剑势轻灵诡变,萧玄顿时感到一股冷冽的剑意将他笼罩,利剑所指,萧玄有一种窒息感。 幸有阿越出手,截过了黄衫女子的杀招,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黄衫女子剑法以诡辩见长,阿越的剑法则更加霸道刚猛,两人拼斗虽然招招凶险,但一时间谁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萧玄目不转睛的盯着阿越和黄衫女子缠斗,这二人均已踏进中三境界,这个层次的对战,对他裨益颇大。 在游历归来之前,萧玄便已半只脚踏进了中三境界,只可惜被李淳风的临死反扑,丹田气海遭受重创,导致十三年的苦修付诸东流,否则他便可提刀迎敌。 第二十五章 顾沉鱼 什么是江湖?有的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老高则说过,江湖便是一把刀一柄剑一壶浊酒一座青楼而已,一刀一剑一江湖,一壶浊酒一座青楼,一场风花雪月,这样的江湖似乎更生动。 其实,江湖一直都在,只是有些人身在江湖却不自知罢了。 只要有江湖,就离不开刀剑,离不开美人名马,离不开江湖豪侠,美人绝美如画,豪侠仗剑江湖,当然,江湖人离不开修行。 五百年前,对于玄功境界的划分似乎不那么明显,绝大部人皆是普通江湖人,能称称雄一方的称为江湖好手,能开宗立派的称为宗师,少数能飞天遁地的称之为陆地神仙。 直到五百年前,武神周亚夫横空出世,他对武夫的境界做出了明确的规划,将武夫修行的境界划分为九大境界。 下三境为炼气、通幽、神隐三个境,为玄功修行的基础,只有基础牢固,才有可能触摸大天道的门槛; 中三境为元婴、天象、化神,这三境可称为一品境界,踏进中三境,才算真正摸到了天道的门槛; 上三境为圣人、地仙、天人,这三境可称为天人境,江湖五百年,公认踏进上三境的武夫屈指可数。 阿越与黄衫女子踏进中三境,踏进了江湖所称的一品三境,真正称得上高手了,这样的高手对战对萧玄来说大有裨益,如果是上三境的强者对战,对萧玄来说无异于神仙打架,那个境界距离他还太遥远。 阿越的剑法乃是雪域天山正宗的越女剑法,大开大合,每一剑递出都仿佛携带天地之威,而黄衫女子轻灵飘逸,剑法更偏向于诡谲的路数,每次都能轻巧的避开,并做出还击。 “顾沉鱼……”长亭中观战的萧玄突然大喝。 正与阿越缠斗的黄衫女子突然出现了一丝慌乱愣神,阿越趁黄衫女子愣神之际出手,以迅猛的攻击彻底将黄衫女子压制,黄衫女子没有撑过五招就被阿越一剑刺中左肩,紧接着背后又挨了阿越一掌,在黄衫女子重伤落地瞬间,阿越就将其脉门封锁禁锢了。 萧玄一把扯下黄衫女子面纱,露出了一张清秀的容颜,肌肤雪白,光洁如凝脂,樱桃小口,玉鼻挺翘,若不是脸上那道醒目的伤疤,还真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你就是天下第一美人顾沉鱼么?”萧玄笑意盈盈的打量眼前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啧啧叹道:“这小脸蛋,啧啧,还真是滑……” 萧玄说着轻佻的拧了一把顾沉鱼几乎能拧出水来的白皙脸颊,跟个市井小流氓一样。 “无耻!”顾沉鱼双眼愤怒的瞪着萧玄,若不是这家伙突然叫喊那一声,她怎么会败给阿越。 “哟,整日混迹在烟花之地,做些皮肉生意,还好意思跟本世子装正经?”萧玄说完又轻佻的摸了一把,只是这一次摸过,顾沉鱼白皙的脸颊上多了几个鲜红的指印。 “萧玄,你不得好死。”顾沉鱼愤怒的骂道。 啪! 萧玄反手就是一巴掌,顾沉鱼的脸上顿时又多出一个鲜红的掌印,萧玄盯着顾沉鱼,冷冷的道:“身为萧战的儿子我就没想过要好死,但我在死之前,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顾沉鱼本还想放几句狠话,但对上萧玄冰冷毫无怜香惜玉的眼神,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顾沉鱼不是你的真名吧?你叫什么?”萧玄轻佻的勾起顾沉鱼的下巴,笑着道:“如果天下第一美人就长成你这样,那世人真是都瞎了眼。” 顾沉鱼恼怒的瞪着萧玄,泪水在眼中打转,若不是十三年前倒马关那场祸乱,她应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有疼爱她的父母。 萧玄见到顾沉鱼表情的转变,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你不是鬼谷子的亲生女儿?” 顾沉鱼心里一惊,她还什么都没说,但这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家伙竟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一样,之后不论萧玄说什么她都不再搭理,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看,在这个心机深沉的北梁世子面前说太多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 萧玄问了几句,知道再问也是白搭,转头问道:“阿越,颍川城外是不是有个落凤坡?” 阿越点头道:“公子怎么知道?落凤坡来历非凡,据说十国乱战之初有一位绝顶谋士死在那里,只是现在那里变成了流民聚集之地,极不太平,连官军都唯恐避之不及。” “那就好,这位顾小姐既然不是鬼谷老先生的女儿,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废了她的修为,将她丢到落凤坡吧,那些流民几年都不一定能见到女人,一定有这方面的需求,物尽其用,不能浪费嘛。” 萧玄朝阿越眨了眨眼睛,阿越顿时会意,附和道:“还是公子想得周到!” 顾沉鱼睫毛抖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理会萧玄。 “不愧是鬼谷出来的家伙,心里素质过硬,本世子很欣赏,我决定将你带回北梁慢慢调教,相信我,天机阁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和手段,到时就在你身上一样一样的试……” 萧玄笑得如同老狐狸一样,转眼脸色转冷,他本以为可以抓住鬼谷子的女儿,却抓了一个冒牌货,那个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恐怕早就金蝉脱壳了。 “不知道大哥能不能抓住那条大鱼?”萧玄揉了揉太阳穴,算计来算计去还真是伤神。 自从踏进颍川开始,他就踏进了鬼谷多年所布的棋局之中,每走一步都必须万分谨慎,一步踏错都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离开天香楼之时,萧玄知道那时天香楼中必定藏着鬼谷的重要人物,只是那时他不确定大姐的女儿在哪里,怕鬼谷的人狗急跳墙,直接杀了小小,不敢有任何异动,当小小救回后,恐怕真正的鬼谷小姐早就撤退了。 尤其是在十里亭见到顾沉鱼之后,萧玄几乎可以肯定,叶白眉会空手而回。除了萧玄,没有人知道,叶白眉并未离开天然居,直到司马小小被安全送走后,叶白眉应该才真正离开天然居。 小小遭到毒手时叶白眉为何没有出手,萧玄暂时还不清楚,据萧玄的估计,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变数,正是个变数的出现,才导致他被鬼谷牵着鼻子走。 “三哥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又遇到了什么变数?连三哥出手都不行么?”萧玄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有些心烦意乱。 陈玄霸在天榜虽然仅名列第十,但除了剑神谢流云,没人敢说能稳胜陈玄霸,这样的绝顶高手出动都要出现变数的话,鬼谷的实力就得重新估量了。 第二十六章 大战起(求收藏)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巨响,仿佛天地都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两股磅礴的气息传来,旋即两道身影化作两道流光砸落在十里长亭外。 突然降临的两人吸引了萧玄和阿越的目光,连闭目不语的顾沉鱼都睁开了眼睛。 阿越吃惊的望着来人,那个手拿一双巨大铁锤的瘦小青年,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太可拍了,他体内仿佛蕴含着可怕的蛟龙之力,能打碎这片天地。 而那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则气息内敛,气息飘忽,他分明就在那里,给人的的感觉却犹如一道影子。 萧玄面色凝重,低声道:“这就是上三境的高手么?” “三哥,能搞定他么?”萧玄指了指黑衣人。 陈玄霸在萧战的义子中排行第三,因此,萧玄喊其三哥。而萧玄在萧战子女中也排行第三,所以陈玄霸也喊萧玄三哥,两人相互的称呼实在有些奇特。 陈玄霸扭了扭脖子,没有多话,咧嘴一笑,举起鎏金玄铁锤便砸向鬼谷的这位黑莲圣使,玄铁重锤仿佛携着千钧之力落下。 黑莲圣使凌空飞退,堪堪避过,陈玄霸这一锤砸在了地上,大地龟裂,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数丈宽的巨坑,大地震颤,犹如闷雷。 阿越惊得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个瘦弱的青年,那般瘦弱的身体之内竟然蕴含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萧玄对此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武评天榜能将陈玄霸排在第十,自然不会无的放矢,萧玄曾亲眼见过陈玄霸放开手脚的大战,那是十三年前,倒马关一战,方圆数十里的建筑几乎夷为平地,那种可怕的破坏力,让萧玄第一次惶恐于个人的力量。 在倒马关一役之前,萧玄一直认为,管你是天下第一,还是天下第二,我五十万铁骑碾压过去,就算杀不死,累都能把你累死。 自从倒马关那一战之后,萧玄明白了一个道理,江湖上有那么一小撮人,可以不受朝廷法度的约束,可以视百万大军于无物,万军之中取项上人头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黑莲圣使一根蛇矛,长约一丈八,通体雪白,蛇矛在黑莲圣使手中宛如一条灵活的银蛇,掀起阵阵狂沙,向陈玄霸席卷而去,如同大漠上恐怖的龙卷风。 陈玄霸眼中掠过一抹惊喜之色,脚掌在地上狠狠一跺,直接撞向黑莲圣使掀起的龙卷风,两人在风柱中大战,狂风席卷,吹得萧玄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这朵黑莲花到底是何方高人,居能跟三哥对战而丝毫不落下风……”萧玄双眼紧紧盯着长亭外的大战,心中将武评天榜之上的高手一一比对一遍,发现没有一个与黑莲圣使相似的。 “难道武评天榜将鬼谷的高手剔除了?”萧玄摸了摸下巴,江湖每隔十年,就会冒出一个武评天榜和地榜,武评榜单囊括了天下高手,颇具信服力,但没人知道这个榜单起于何时,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排出来的。 “难道连武评天榜和地榜都是出自鬼谷之手?”萧玄想到了这种可能,心中不由冒出一股寒意,如果不是对天下了如指掌,又怎能列出如此详尽的武评榜单。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跺黑莲花悄然在顾沉鱼脚下绽放,黑莲花合拢,顾沉鱼便失去了踪影,当阿越反应过来,一剑刺出,却是慢了一步,利剑只在了泥土上。 “公子,她跑了!”阿越懊恼不已,如果不是她的注意都转移到长亭外的大战,也不会让对方不知不觉间将人救走。 “不妨事,她跑不掉!”萧玄轻笑,不过对鬼谷神妙的手段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在他和阿越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将顾沉鱼救走,这种神秘莫测的手段连萧玄都有些羡慕。 嘭! 萧玄话声刚落,十里亭的亭盖突然被砸开一个窟窿,一朵黑莲被打落下来,一根鲜红如血的长枪将黑莲花钉在地上。 人影一闪,一个白眉白发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长亭之中,他一挥手,长枪回到手中,黑莲花破碎,将顾沉鱼吐了出来。 “大哥,幸好你回来得及时。”萧玄笑着对叶白眉说道。 叶白眉却默然摇头,道:“可惜让正主跑了。” 萧玄指了指长亭外的大战,说道:“没关系,正主跑了,将还在嘛。” 叶白眉面色凝重的望着长亭外的战斗,陈玄霸与黑莲圣使的战斗趋于白热化,陈玄霸挥动双锤,犹如风雷,威势滔天,黑莲圣使卷起黑云滚滚,宛如末日战神,这种级别的战斗,即便叶白眉都自觉插不上手。 “不用担心,三哥是遇强则强,拿下这家伙应该不在话下。”萧玄话虽如此说,插在袖中的双手却不由自主的紧握。 自萧玄记事以来,只要陈玄霸出手,几乎都是以摧枯拉朽的速度结束战斗,极少出现如此僵持不下的局面,即便十三年前,鬼谷四大弟子合力拦路,陈玄霸仍然是一锤轰开。 嗷! 陈玄霸突然仰天咆哮,犹如九霄龙吟,头发根根竖起,双眼变得赤红,数百斤重的鎏金铁锤猛地砸向黑莲圣使。 当! 黑莲圣使连忙举起蛇矛,携着蛟龙之力的一锤砸在蛇矛上,蛇矛弯曲,这一锤还是砸在黑莲圣使的胸膛之上,直接将其砸飞出龙卷风柱,落到几十米外,但黑莲圣使在落地的瞬间消失不见。 五行遁术! 萧玄眉头微皱,鬼谷的手段层出不穷,来无影去无踪,是一群令人头疼的家伙。 鬼谷有三大秘术,再生术、摄魂术以及遁术,鬼谷能传承千年不衰,与这三大秘术密不可分。鬼谷秘术不破,要杀掉鬼谷之人确非易事。 鬼谷圣使施展五行遁术逃走,即便叶白眉也只能干瞪眼,此人能与陈玄霸交手几乎落下风,绝对有一争天榜的实力,或者说这人就是天榜之上的高手,只是故意掩去了身份。 “想跑?!” 陈玄霸一个闪身掠出飓风席卷形成的风柱,凝望着远处,咧了咧嘴,举起重锤猛砸在地上,大地发出一道嗡鸣,长亭之内的萧玄等人都感到长亭都狠狠的颤了颤。 轰! 数百米外的地面突然炸开,尘土飞扬,一朵黑莲花激射出来,化作一道流光急速向远方奔逃。 第二十七章 黑白双煞(求收藏) “让你跑,打死你!” 陈玄霸从原地消失,出现在黑莲花奔逃的正上方,一锤砸下,直接将黑莲砸落到地上,跟着又是一锤,将黑莲花拍的粉碎,想要逃遁的鬼谷圣使从黑莲花中滚出来,大口吐血。 生生硬抗陈玄霸两锤而不死,不得不说这个鬼谷圣使也着实不凡。 陈玄霸举起鎏金重锤便要拍死这个想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的家伙,他有些怒了,他已经太久没有遇到如此强势的对手了,本以为可以放开手脚厮杀一场,谁知道这家伙见势不对就想溜,实在该杀。 萧玄见陈玄霸毫不犹豫的举起铁锤,眼皮跳了跳,陈玄霸出手还真是没有活口。 “三哥,先留他一命。”在铁锤落下前,萧玄连忙叫道,如果他不出声,这个鬼谷的大高手下一刻恐怕就会被陈玄霸拍得尸骨无存。 陈玄霸举着铁锤,回头望着萧玄,朝萧玄眨了眨。 萧玄哭笑不得,看来这个鬼谷圣使真是惹恼了陈玄霸,如果不是他出声,鬼谷使者绝对已经是个死人了。 在这个世上能让陈玄霸如此听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陈灵素,那个温婉秀丽的女子说的每句话,傻里傻气的陈玄霸都听,另一个就是萧玄。 萧玄本来要比陈玄霸小十多岁,但陈玄霸天生智力不全,萧玄幼时常与陈玄霸厮混在一起,一起和稀泥,掏鸟窝,打山鸡,抓野狗,搞得梁州鸡飞狗跳,人们敢怒不敢言,只要敢多嘴,指定被打得鼻青脸肿,缺胳膊断腿也是常事,那个扛着两个大锤的家伙出手,根本没个轻重。 萧玄的骂名就是那时逐渐积累形成的,十岁时更是带着陈玄霸到万花楼豪掷黄金千两做了那花魁唐小婉的入幕之宾,骂名达到顶峰。 稷下学宫甚至专门开了一场名为“北梁之殇”的言论,据说那场言论,最终的结果便是北梁五十万铁骑将在天策上将萧战倒下之时分崩离析。 当然参加了那场辩论的仕子,大部分还没有出仕就被丢进了黑名单,冒着得罪萧战的风险重用几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此举又引得天下士子暗中咒骂萧战,一手遮天,如此纵容儿子,北梁迟早完蛋。萧战对此嗤之以鼻,最多骂上两句“这些狗东西,吃饱了撑的”。 “三哥,先饶他一命,杀一个手下败将也不光彩是不?”萧玄见陈玄霸还是不愿就此放过鬼谷的倒霉圣使,无奈苦笑,只能循循善诱了。 陈玄霸想了想,认真的道:“一锤就锤死了,很快的!” 鬼谷圣使顿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估计是被陈玄霸的话气的,这家伙好歹也是可以挤进天榜的高手,现在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不说,还要靠那个无良世子来周旋,这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喂,圣使大人,你可千万别咬舌自尽啊,据说咬舌自尽,要死很久才能死绝,很痛苦的。” 萧玄见鬼谷圣使有自尽的架势,连忙叫道。 圣使顿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将地面都染红了一大片,那血量看得萧玄都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这家伙就这么挂了。 只是鬼谷的倒霉圣使听了萧玄的话语,怎么都无法咬断自己的舌头,只能干瞪眼。 “三哥,只要你不杀他,改天我带你到摇光去找谢流云打架。” 萧玄的话让阿越心惊肉跳,摇光不仅是兵家圣地,摇光圣主更是剑术天下第一的剑神谢流云,找天下第一打架,公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真的?”陈玄霸眼睛一亮,顿时就来了兴趣。 陈玄霸除了吃,就只对打架感兴趣,能跟天下第一打一架,就算少吃两顿他也愿意。 “真的!”萧玄肯定的点头。 得到萧玄的肯定,陈玄霸咧嘴一笑,干净利落的收锤,只是在收锤之前又拍了鬼谷圣使一锤,这一锤后,黑莲圣使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萧玄走到鬼谷圣使面前蹲下来,缓缓说道:“圣使大人,我忽然想起五十年前江湖有一对双修的兄妹,号称黑白双煞,兴风作浪一时,后来被刀皇陆归蒙追杀千里,从此消失于世间,不知阁下是姐姐燕无双,还是弟弟燕无极呢?” 萧玄一把摘掉黑莲圣使的面罩,露出一张犹如恶鬼的面容,其面色惨白,满脸皱纹,竟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 “当年你们不是郎才女貌么?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了?”萧玄瞪眼,他还真被吓了一跳。 当年黑白双煞兴风作浪,见过他们的人都说黑煞绝色倾城,白煞丰神如玉,两人可谓郎才女貌。 不过这二人本是亲兄妹,燕无双不想美色为外人所得,与亲弟弟媾和,姐弟产生了畸形恋,行事乖张,无恶不作,后来被刀皇一路追杀消失于世间,世人都以为这二人早已死在刀皇手中。 萧玄曾听刀皇陆归蒙说起过当年名动一时的黑白双煞,当年陆归蒙追杀黑白双煞千里,最终黑白双煞重伤远遁东海,从此消失无踪,连陆归蒙都以为黑白双煞早已葬生东海,谁又能想到这二人不仅活的好好的,还成了鬼谷圣使。 “小子,少管闲事,你可能还可以多活几天,有些人你惹不起。”黑煞燕无双冷冷的说道。 萧玄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老子连宇文雍都敢惹,这天下除了我姐和我妹,还真没有我不敢惹的人。”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恐怕也只有北梁来的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敢说了,叶白眉装作没听到,陈玄霸则咧嘴傻笑。 燕无双一时语结,这个北梁世子虽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但似乎真不是怕事的人。 萧玄静静地看着燕无双,笑而不语,那如同老狐狸般的笑意令燕无双心里发毛。 “你究竟想怎样?”最终还是燕无双打破了沉寂。 “三个问题,只要你老实回答,你要死还是要活任你选择。”萧玄神出三根手指头。 “哪三个问题?”燕无双冷淡的看了萧玄一眼,不为所动。 “第一,十三年前捯马关一役后我娘究竟去了何处?” “第二,鬼谷大本营在哪里?” “第三,我要鬼谷三大秘术心法!” 萧玄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最后一个甚至不是问题,而是赤裸裸的索要。 燕无双如同看白痴一样看着萧玄,冷笑道:“不知道!” 第二十八章 杀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我留你何用?”萧玄淡淡的道:“想要活命,总得拿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吧。” 燕无双犹豫了片刻说道:“天香楼是鬼谷的一个据点!” 萧玄并不满意燕无双的回答,冷哼道:“少跟我打马虎眼,我在踏进天香楼时就知道里面藏着你们几只鬼,若不是有所顾忌,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你是怎么知道的?”燕无双看了阿越一眼,这个北梁的暗桩在踏进天香楼的时其实就已经暴露了,之所以留着她只不过是要设今日之局罢了,她不相信这个暗桩能起到什么作用。 “想不通吧?”萧玄拂了拂地上的灰尘,挨着燕无双盘膝坐下来,缓缓说道:“要怪只能怪你们太蠢了,渭水之畔截杀我,李淳风反被我所杀。没能杀掉我,你们又在月牙湖畔伏击萧战,不是愚蠢是什么?没有李淳风给你们出谋划策,就凭你们也想杀萧战?” “你们抓住了地煞营的死士?”燕无双恍然。 月牙湖畔伏击萧战,地煞宫七十二死士折损过半,皆死于陈玄霸的玄铁重锤之下,那个如同病鬼的家伙一旦发起疯来,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燕无双本以为地煞营折损的死士都死在了月牙湖畔,根本就没想过地煞营的死士会被擒住,更没想过会泄露秘密。 萧玄似乎能看穿燕无双心中所想,冷笑道:“连堂堂的鬼谷圣使,都沦为阶下之囚,更何况区区几个地煞死士。” 燕无双面色有些难看,“我杀不了你,自然有人能杀你。” “哦?谁能杀我,是你弟弟燕无极么?”萧玄嘴角微挑,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燕无双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的慌乱,随即恢复镇定,冷声道:“北梁两大高手尽在此地,你就不怕我弟弟去北梁杀人么?” 萧玄摇头,淡然地说道:“我赌他不会,因为他去不了。” “你什么意思?”燕无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说你们蠢还真没说错,李淳风是怎么死的,你们就没调查过么?” 萧玄没好气的说道,他自幼就跟高士奇厮混在一起,见惯了太多高明的算计,现在突然与一个没什么头脑的人打交道,还真有些不习惯。 燕无双面色变了又变,厉声叫道:“陆归蒙那个老匹夫当真还没死?” 当年陆归蒙仗着玄功高深一路追杀他们直至千里之外,若不是他们远遁海外,恐怕早就死于陆归蒙的屠刀之下,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不敢在中原露面,便是怕碰到老对头。 直到碰到神秘莫测的鬼谷之主,亲授他们鬼谷玄妙的遁术和摄魂术,并传他们名为“阴阳相生”的高深双修功法,两人勤加修炼,玄功修为精进神速。 玄功大进,再加上鬼谷秘术傍身,燕无极和燕无双便觉得天下之大,皆可去得,主动请命伏杀萧战与其子萧玄,同时亦想找陆归蒙报当年追杀之仇。 只是陆归蒙在天柱峰那场巅峰之战后就消失于世间,他们遍寻不得,以为陆归蒙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岂料陆归蒙竟隐匿于北梁。 “只要你告诉我,我娘亲的下落,你的老情人或许还有活路。”萧玄突然站起来,目光凌厉的盯着燕无双。 燕无双无奈的道:“我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去死吧!”萧玄双目通红,以锋利的匕首疯狂的捅了燕无双几十刀。 只是萧玄收手后,燕无双安然无恙,匕首造成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甚至连血都没有流一滴。 燕无双修行数十年,玄功通玄,早已踏进上三境中的圣人境,肉身成圣,一身血肉便如清玉琉璃,即便站在原地让人砍杀,一个凡人也难以将其杀死。 “妈的,连人都捅不死,老子还真是衰到家了。”萧玄眼泪一涌而出,颓然坐在地上,跟失了魂一样。 连鬼谷圣使都不知道娘亲的下落,萧玄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十三年前倒马关一役,随行护卫的尸骨皆被寻回,唯独不见娘亲,萧玄一直幻想娘亲还活着,也许某天突然就回来了。 “说,鬼谷大本营究竟藏在何处?” 萧玄在阿越的安慰下逐渐平复心情,胡乱的摸了一把眼泪,满面杀气的说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正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远远的萧玄就发现纵马飞奔而来的正是大姐萧筠。 萧玄连忙用袖子擦了擦面庞,走到长亭边上,静候萧筠。 骏马疾驰,马蹄腾飞,扬起阵阵尘土,马儿还未停下,萧筠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萧玄连忙冲过去,扶住差点摔倒萧筠。 萧玄轻拍萧筠的柔弱的后背,轻声说道:“老姐,不着急,慢慢说。” “阿弟,小小她……手臂上的那两条血线马上就要重合了。”萧筠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无助,但她却没有流眼泪。 萧玄紧紧握住萧筠的手,安慰道:“放心,小小一定会没事,相信我!” 萧玄的话如同一剂静心良药,黑暗中的萧筠仿佛又看到了一抹曙光,她紧紧的抓住萧玄的手,她相信萧玄,这么多年来,只要萧玄承诺的事情,迄今为止没有一件他没有办到。 萧玄转头盯着燕无双,眼神冰冷,那种冷冽的杀意,让燕无双不寒而栗。 不论萧玄眼中的杀意多么浓郁,燕无仍然笃定萧玄不会杀她,淡淡的道:“在你没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前,你是不会杀我的。” 鬼谷三大秘术,乃是江湖至高秘术,无数人做梦都想学得,现在有两大秘术摆在萧玄面前,她不相信萧玄会如此轻易的放弃。 “杀!”萧玄朝陈玄霸挥了挥手。 早就跃跃欲试的陈玄霸咧嘴一笑,一闪身就蹦了过去,在燕无双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鎏金的玄铁重锤落下。 萧玄杀不死肉身成圣的绝顶高手,不代表着陈玄霸杀不死,不管你是清玉琉璃之身,还是真仙下凡,我自一锤打碎,这便是陈玄霸的道。 萧玄望着血肉横飞的燕无双,冷冷的道:“鬼谷秘术跟我的亲人比起来屁都不是。” 第二十九章 司马翎 颖川司马府中,小小手臂上的两条血线在相遇交汇的前一刻终于停止蔓延,萧筠望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萧玄则皱了皱眉,他自幼通读娘亲留下的医书,虽然没有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本领,但一些眼光还是有的。 黑莲花燕无双被陈玄霸锤死,两条血线在交汇前停止,但并未消失,如果处理不当,两条血线散开,小小恐怕仍难逃劫难。 “老弟,怎么了?” 萧筠了解弟弟,见萧玄皱眉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没事!”萧玄投给萧筠一个安心的眼神,心中却搜寻可以破除秘术的办法,这两条血线就在小小的体内无异于一个定时炸弹,一旦爆发,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小小。 “老姐,我想我们是时候应该去拜访一下我们的上柱国大人了。”萧玄摸了摸下巴,眼神复杂难明。 上柱国司马翎乃是大周王朝八大柱国之一,战功彪炳,曾追随先帝宇文泰南征北战,为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现已年过八十,闲置在家,潜心静养。 梨园小筑,是司马翎给自己的小院落取的名字,这些年来司马翎开始研究儒家经要和佛学典籍,在世人看来如同世外闲人一般。 有萧筠引路,萧玄一行几人很快就到了上柱国司马翎所在的梨园小筑。 叶白眉在十里长亭之战后就带着俘虏顾沉鱼离开了颖川,有陈玄霸随行,萧玄的安全无忧。 梨园小筑虽然名字中带有梨字,却没有一株梨树,种满了奇花异草,即便在这个年关将近的时节仍然繁花似锦,花香萦绕。 当萧玄几人走进梨园小筑的时,上柱国大人正拿着一把铁锹在花坛里清理杂草,认真细致,便如司马府一个不起眼的园丁。 老人见萧玄一行进门,顿时满脸堆笑,丢掉铁锹从花坛出来,一身的尘土,如同一个老农。 陈玄霸见到龙行虎步的司马翎顿时眼睛一亮,身上的气势猛然暴涨,抓起玄铁重锤就要冲过去,却被萧玄死死的抓住,低声喝道:“三哥,听话。” 陈玄霸闷闷不乐的收回玄铁重锤,蹲到一旁盯着流过梨园小筑的泉水猛看。 “小子萧玄,见过司马老先生。”萧玄恭敬施礼,这个看似和蔼的老头玄功修为高深莫测,不然陈玄霸也不会跟见到烧鸡一样,双眼放光。 高士奇曾点评过天下武夫,能得他称赞的武人仅三个半。 摇光圣主谢流云算一个,谢流云不仅知天地经纬,懂三韬六略,其剑术更是出神入化,造诣直追武神周亚夫,当代武评天榜,谢流云被列为第一,谢流云能得高士奇一声赞喻并不奇怪。 那个骑青牛西行的老儒生算一个,陆中平骑牛看道德经,七十年如一日,终于在西行途中,明悟大道,紫气浩荡三千里,举世瞩目。 声名相对不显的司马翎算一个,这个老头辞去南方三军统帅之职后隐居于颍川,开始专研儒家经典和佛门玄法,意图融汇三教气运,做第二个周亚夫,其志向不可谓不大。 天策上将萧战只能算半个,萧战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但在玄功修行方面则有些惫懒,所以只能算半个。 高士奇不爱权势,不慕名利,天下能得他一声称赞的人屈指可数,司马翎的评价竟超过了萧战,足见其不凡之处。 “贤侄不必拘礼,随便坐。”司马翎拍去手上的泥土率先坐了下来。 阿越不知所措的望向萧玄,梨园小筑之内的椅子总共就一把,还被司马翎自己坐了。 萧玄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地上,叹息道:“一晃便是二十年,二十年不见,老将军近来可好?” 司马翎笑骂道:“你个小犊子,屁大点,毛都没长齐,还一晃二十年,你有二十了吗?” 萧玄不以为意,笑着道:“二十年前,娘亲怀着我的时候不是见过你一次嘛。” 司马翎笑着点头,道:“这么说,还真是见过。只是陈灵素那般钟灵毓秀的女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皮猴子。” “皮一点好哇,糙,好养活。”萧玄笑着说道。 司马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小家伙,可曾婚配?” “不曾!”萧玄无奈摇头,他抗婚拒接圣旨的光辉事迹传遍天下,他就不信司马老头不知道。 “但已心有所属。”不过,萧玄紧跟着一句话也令上柱国司马翎愣了愣。司马翎本来还想着将自己那个没人敢要的孙女趁机嫁到北梁去。 司马翎有个不崇爷爷,却极为崇拜天策上将的女儿,名叫司马小野。 司马小野人如其名,不仅性子极野,不受管教,天天唠叨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北梁走一走,若是上将军萧战能看上她,她一定要嫁给萧战,差点把修身养性的司马翎给气死。 “哦?哪家姑娘,叫什么名字?”司马翎脸色有些黑,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萧战与陈灵素的儿子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当年梁州兵痞子萧战与那个令天下都侧目的女人结合,天下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那个悬壶济世,妙手仁心的女子会嫁给一个屠灭四国的屠夫。 萧玄脑海几乎同时浮现两个身影,一个跟娘亲一样喜欢白衣白裙,秀丽婉约,空灵如仙。一个黄衫迤逦,轻纱遮面,眉眼如黛,翩然出尘。 直到此时,萧玄才意识到,这两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竟在他心中留下了这么深的印象。 “难道我天生就是个多情种?”萧玄在心中自问,心乱如麻,却不分清那究竟喜欢谁更多一点。 黄衫叫什么,容貌如何,萧玄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他跟黄衫极有可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南宫采薇!” 最终萧玄说出了那个白衣女子的名字,那个归来途中才有过一面之缘并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 司马翎何等人物,从萧玄复杂多变的表情就看出萧玄没有撒谎,南宫采薇这个名字多半不是萧玄临时起意用来搪塞他的。 “南宫世家的千金?”司马翎疑惑的道:“不过南宫家似乎没有一个叫采薇的……” 萧玄默默点头,他回到梁州后也曾私下查阅过南宫氏以及南宫家的三个旁系氏族,根本就没有叫南宫采薇的,叫南宫月的倒是有两个,但这二人一个早已生儿育女,一个还不到十岁。 或许,采薇只是她行走江湖时随便取的一个名字吧,萧玄暗叹,他五年游历时同样没用过真名。 司马翎见萧玄有些失落的表情就猜到了大概,大笑道:“你小子还真是有意思,连自己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萧玄白了司马翎一眼,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老头倒好,专揭别人的伤疤。更何况他与南宫月仅一面之缘,天下之大,多半无缘再见,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的女人了。 第三十章 明悟(求收藏) “见着喜欢的女人,哪有放手的道理。只要脸皮够厚,以你小子的姿色和手段,还能跑得了?”司马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小子受教了,只是能不能将‘姿色’二字换个说法?”萧玄想了一下自己变成一个粉面小娘子,搔首弄姿的样子,顿时一阵恶寒。 萧玄现在极为怀疑老高看人的眼光,就这个一脸奸诈的老头,还想钻研儒家经典、佛门玄法? “柱国大人,你老人家似乎很开心嘛?”萧玄挪了挪屁股,选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坐姿,双腿盘膝,跟个无赖小地痞一般。 “活着什么最重要?”司马翎靠在椅背上,舒服的享受这种闲暇的时光,悠然道:“当然是开心!” 萧玄冷笑道:“上柱国大人,你最疼爱的小儿子不是刚死么,还能开心起来?” 萧筠惊疑的望向老人,她虽与老爷子交流不多,但她知道老爷子一向偏爱幼子司马错,儿子被刺身亡,老爷子不仅没有伤心,反而很开心,跟个没事人一样,这太反常了,如果不是萧玄提醒,处于悲伤和焦急状态下的萧筠还没注意到。 “这个……”司马翎顿时语结,然后打着哈哈道:“瞧我这记性,竟将这茬忘了……” 萧玄白眼直翻,连儿子身死都能忘,还能更扯淡一点么? “老头,赶紧将我姐夫交出来,不然别怪我翻脸!”萧玄哼了一声。 陈玄霸一听萧玄要跟白胡子老头翻脸,顿时精神一震,也不看水流了,跳过来,拿巨大的玄铁重锤指着司马翎道:“三哥,翻脸好,看我打爆他!” 司马翎也不是好惹的,撸起袖子叫嚣:“打就打,谁怕谁?” 萧筠连忙拉了拉萧玄的袖子,她担心陈玄霸与司马翎真打起来。萧筠深知陈玄霸的勇猛,发起疯来近乎无敌,而司马翎已年过八旬,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不说给爹爹惹来树立强敌,惹来泼天大麻烦,她心里那一关也过不去。 五年来,司马翎对她比对女儿还好,司马错也是全心全意的爱她,毫不介意她曾随着那个年过七旬的老儒生上西陵。 萧玄给萧筠一个安心的眼神,陈玄霸虽然号称无敌,毕竟不是真无敌。司马翎能跟剑神谢流云、儒圣陆中平一起成为高士奇眼中的三个半武夫,更是企图做江湖五百年以来第二个周亚夫,其玄功修为怎么都不会太低。 如果真被陈玄霸一锤打死,那只能说活该,谁叫这老头缺心眼,专挑难缠的对手欺负。 陈玄霸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直来直去,直接便是一锤砸下去,简简单单的一锤仿佛携带着天地之威,当这一锤落下时,玄铁重锤之上,风火汇聚,雷鸣电闪,如同两只来自天外的雷神之锤。 萧玄面露讶异之色,陈玄霸还真是遇强则强,这一锤的威势就已超过了他大战鬼谷圣使燕无双的任何一招。 “霹雳雷火么?好大阵仗,看我清风揽月。”司马翎单手托起,疾风劲吹,携带雷火的一锤就那样被司马翎托住了,风流写意,还真有那么一点儒家圣人超凡脱俗的意味。 萧玄眼底深处掠过一抹震惊和忌惮之色,这个年过八旬的老头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料,他本以为司马翎的实力或许要强于陈玄霸,但也绝不会强出太多,但现在看来,司马翎或许还要高出陈玄霸一个境界。 陈玄霸走的是一往无前的霸道路子,同等境界无敌手,如果不是绝对境界的压制,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接下这一锤。 “三教同修真就这么可怕?”萧玄眼中闪过一抹火热,他想起了刀皇陆归蒙给他讲过的一句话,如果玄功修为达到五百前武神周亚夫那一境界,或许可以凭一人之力灭掉鬼谷。 不过,萧玄很快就打消了三教功法同修的念头,兵家之霸道,道家之儒雅,还可以一试,但佛门之玄法,实非他所能领悟的。萧玄深知自己的问题,他身负大仇怨,绝难做到佛门玄法中讲的心如止水,心不平,水不静,自难顿悟。 “我练我的刀,佛来灭佛,道来踏道!”萧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住破晓的刀柄,突然发现与手中的破晓建立起一种奇妙的联系,破晓如同手指一般,可随心而动。 司马翎惊讶的瞥了萧玄一眼,对萧玄的评价再上升一个档次,在见识到融合三教之力的强大后还能守住本心,这份定力和悟性,不说超凡绝世,至少也算罕见了。 玄功修行最忌讳三心二意,好高骛远,修行其实应该是先修心再修身,绝大部分武夫都忘记了修心,所以境界越高越难有所寸进,究其根源,不过是心境跟不上玄功境界。 儒圣陆中平,乃是举世公认的大儒,被誉为古往今来仅次于夫子的儒家圣人。他年轻时,反应迟钝,连读书都读不清楚,被认为是一个无用的废材,一本道经看了七十年,才看出其中门道,在西行路上,一步踏在万千天地异象之上,再一步就踏在了茫茫天道之上,神游万里,一举成为儒家圣人。 道门儒家最讲心之所至,身之所至,陆中平能一朝悟道,固然稀奇,但并不偶然,试问天下,谁能七十年如一日的翻看聊聊数千字的道经,或许陆中平看书只用了七天,却用了七十年来感悟书中之道,人世之道,天地之道。 “刀皇只教了我一招纵劈,没有任何心法和变化,原来这一招不仅能修心还能修身!”萧玄从未质疑过陆归蒙教他的诚意,但他还是不懂这简单一招的意义所在。 此刻的萧玄虽然玄功修为依然为零,不过只要他拔刀,下三境中的炼气境的武夫,他都有可能一刀秒杀。当然如果一刀杀不死敌人,就只能等着被杀了。 …… 司马翎的“清风揽月”能托起陈玄霸的重锤,却托不起陈玄霸的怒气,尤其是被如此轻视,自陈玄霸十三岁上阵杀敌开始,就不曾遇到过。 陈玄霸双目变得赤红,原本瘦弱的身躯肌肉膨胀,伴随着怒吼龙吟之声,陈玄霸双手猛然下压,司马翎变色终于变了变,两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寸寸龟裂,然后轰隆爆开。 第三十一章 我要练刀 “三哥,停手!” 陈玄霸最终一锤将原本风轻云淡的司马翎一锤打飞,就要乘胜追击,与这个高深莫测的老头大战三百回合,却被萧玄叫住了。 “三哥,这老头好玩,让我再打几锤。”陈玄霸回头乞求的望着萧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萧玄瞪眼,哼道:“那你干脆打我几锤算了。” “三哥,你不要生气嘛,我就算锤死这老头也不会打你呀。”陈玄霸连忙收锤,跳到萧玄身边,抓着萧玄的胳膊,将萧玄拧了起来,如同拧一只小鸡。 这都是什么鬼逻辑,萧玄哭笑不得,却面带凶相,恶狠狠的道:“你要是再不放我下来,你不锤我,我肯定就要锤你了。” 陈玄霸连忙松手,毫无准备的萧玄吧唧一下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和花瓣,引得司马老头哈哈大笑,就连阿越也止不住捂嘴偷笑,没有扶萧玄起来的意思,只有萧筠没有笑意,她心中记挂丈夫和女儿,又怎么笑得出来。 当气急败坏的萧玄爬起想找陈玄霸麻烦的时候,发现陈玄霸早已翻墙踏空而去,一去便是数十丈,萧玄只能干瞪眼。 萧玄拍去身上的尘土不满的骂道:“司马老头,笑你大爷的,赶紧将司马错交出来。” “小儿惨死于鬼谷之手,尸体还在灵堂呢,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呐!”司马翎说着还假惺惺的挤出几滴眼泪,一副悲痛欲绝得模样。 萧玄没好气的说道:“尸体个屁,灵堂我已经让三哥去看过了,棺材里躺着是有名的采花大盗千面郎君,这家伙也是倒八辈子的血霉,不仅被人一掌震碎五脏六腑,还被人乱刀砍杀,死得那叫一个凄惨。” 萧筠听到的话语,眼睛一亮,惊喜的望向司马翎。 司马翎猛扯胡须,嘀咕道:“好小子,好深的心机,连这都发现了。” “千面郎君号称千人千面,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前些天跑到颍川来招摇撞骗,还想骗我们家小野,结果被小野一通暴打……照顾,千面郎君原形毕露,想要用强,老夫正看得起劲,哦,不,老夫怒火中烧,一巴掌将拍死了那家伙,至于那家伙为何会被乱刀砍杀,我就不清楚了。” 萧玄一阵汗颜,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呐,为老不尊的老头偷看孙女亲热,不仅不加以阻止,还看得起劲,孙女也是霸气,乱刀砍杀情郎,不是一刀两刀,而是百十来刀。 亏得司马老头还想把孙女嫁到北梁,幸好自己定力惊人,严辞拒绝了,这样的媳妇儿睡到枕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在睡梦中就被乱刀分尸了。 “错儿的去向,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十天前,筠儿回梁州省亲,他一路暗中跟随保护筠儿。” 司马翎无奈叹息,他有六个儿子,有勇武如次子司马猛,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但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聪慧如司马禹,学富五车,却只会死读读书;庸碌如长子司马亮,连数千户的小小郡县都治理不好。 唯有幼子司马错,勇武与聪慧兼具,不拘泥世俗,处事得当,颇有将帅之风,只是他最中意的这个儿子为了讨媳妇儿欢心,没少往北梁跑,还真是一个女婿半个儿。 萧玄微微点头,司马错如此用心,难怪能得老姐芳心,只是这家伙一声不吭玩失踪,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要坚决予以打击。 “小家伙,是不是备受打击?”司马翎望着萧玄,笑意盈盈,但萧玄怎么看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阿越和萧筠疑惑的望向萧玄,不知萧玄为何突然备受打击。 自从踏进萧玄踏进颖川后,一步十算,步步为营,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萧玄的预料和算计之中,能有什么打击到他? “跟老高比起来,我还是太嫩了。”萧玄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苦笑,他原以为来到颍川,一步一算计,十步一杀机,终于成功将对手除掉,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老高的布局,自己顶多只是乱局中的一个变数。 鬼谷渭水截杀自己不成,月牙湖畔伏击萧战失败,老高恐怕早就料到鬼谷会对萧战的其它子女动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鬼谷落网。 司马错离开颍川前往北梁或许都是老高一手安排的,只是将大采花贼千面郎君作为替死的羔羊露出了破绽,不过这个破绽,没有李淳风的鬼谷,终究还是没能看穿。 “现在你终于知道绝代谋士那个绝字的可怕了吧?你小子居然敢设计诛杀老骗子李淳风。他死了,你还活着,只能说你命好。” 司马老头笑眯眯的说道,能打击一下这个年轻人一下真是不容易。这家伙不过双十年华,智谋心性却已经逐渐向老一辈靠齐。 绝大部分这个年纪的人,才刚刚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大都还做着青衫仗剑、名马美人的江湖梦。 萧玄苦笑点头,他能杀了李淳风确实纯属侥幸,若不是李淳风的轻视和那霸道绝伦的一刀,他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李淳风。即便如此,他十三年的苦修依然化为乌有。 “不要灰心,晒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有一个天大的机缘正等你着发现。”司马翎循循善诱,理了理长袍,正经端坐,笑容可掬。 萧玄将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疑惑的道:“我怎么没发现?” 司马翎笑意僵在脸上,暗自咬牙,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以这家伙的机灵怎会看不出他有收徒的意思。 阿越和萧筠安静的旁观一老一少斗智,一个老奸巨猾,一个睿智如妖,即便没有动手厮杀,依然精彩非凡。 陈玄霸则咧嘴傻笑,只要萧玄高兴了他就高兴。 “小子,老夫就明说吧,你愿不愿拜我为师?”司马翎没好气的说道,以他的身份,收个徒弟什么时候还要求着人家了。 萧玄沉思了片刻,缓缓摇头,“恐怕小子不能跟老将军学三教经义了。” “为何?难道老夫的修为还不足以做你师父?”司马翎冷哼一声,有些不悦,热脸贴冷屁的感觉相当不好。 萧玄摸了摸破晓,认真的说道:“因为我要练刀!” 司马翎白了萧玄一眼,说道:“刀有什么好,你一刀能砍杀几个人?自古以来,江湖上就只有剑神,还从没听过刀神!” 萧玄不为所动,当他握住刀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要与刀为伍了。 第三十二章 摇光来信 “娘的,老夫都如此低声下气了,你小子就不能给个面子嘛?”司马翎颇为沮丧,收徒失利,大孙女看样子是嫁不到北梁了。 萧玄微笑摇头,司马翎固然很强,可他毕竟没有融合三教的气运,达到武神周亚夫那一境界。更何况,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道,周亚夫的道缘于他的才学天赋以及不平凡的经历,即便周亚夫亲授,也未必好使。 上柱国大人意图收徒被拒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赞叹道:“你小子心性倒是不错,玄功修行,最忌三心二意,一招一式只要足够强大便可以纵横天下。” “受教了!”萧玄微微点头,司马翎这话大有深意,陆归蒙亦曾对类似的话。 陆归蒙号称刀皇,当年曾登顶江湖,刀皇有三刀,江湖传言,三刀齐出可杀天上人。陆归蒙的三刀皆脱胎于一招,三招叠加威力成倍增加。在游历途中,老高说起天下武夫,专门点评过那个数十年如一日一直雕刻人偶的老头。 江湖气有八斗,剑道占七分,刀道独一人,陆归蒙一人一刀可杀天上人。 至于陆归蒙曾于祁连大雪峰斩杀天人的传言是真是假,萧玄特意问过老高,老高不可知否,只回了一句,天上地上人都是人,没有一刀一剑解决不了的事。 萧玄紧握佩刀破晓,心中默念:“我自横刀,一刀破晓!” 司马错没死,这对萧筠来说无疑是一大安慰,但女儿命悬一线,萧筠还是高兴不起来。 “筠儿不用担心,我已传信到四明山,请摇光开启洗剑池,将小小送到洗剑池便可洗去俗尘,鬼谷的狗屁摄魂术自然不攻自破。” 司马翎拍了拍萧筠的肩膀轻声说道,脸上浮现少有的慈爱,他偏爱萧筠,并不是因为萧战的缘故,而是这个儿媳让他原本不着调的小儿子迅速成长起来,成为“颍川三杰”之一。 其实司马翎对什么“颍川三杰”的虚名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儿子的成长,司马家族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殊为不易,需要一个守家的人。 创业容易守业难! 司马翎历经八十多个春秋,见过太多的兴衰浮沉,本来司马翎信奉儿孙自有孙福,可真到了这一步,终究还是不能免俗。 …… 忙碌的时光总是太匆匆,一转眼萧玄就在颍川逗留了三天,这三天,萧玄不是在练刀就是在去梨园小筑的路上。 萧玄虽没有拜师,却腆着脸皮去请教司马翎,司马翎除了偶尔的白眼,基本都会深入浅出的给萧玄讲解和分析,令萧玄茅塞顿开。 司马翎不愧是高士奇心中三个半武夫中的一个,对玄功修行以及三教经义的理解都有独到之处,萧玄有时甚至怀疑司马翎距离周亚夫融合三教气运的境界也只差一线。 只是玄功修行,往往一线之隔,便是天壤之别,司马翎要到周亚夫那一境界还有很长的路的要走。毕竟江湖五百年,也只出了一个周亚夫。 经过司马翎的指点,萧玄对刀道的感悟又深了一层,只是萧玄的丹田气海如同一个四面穿孔的筛子,根本无法容纳天地元气,不然萧玄有信心,一举迈过炼气境,达到曲径通幽的境界,甚至重回神隐境。 …… 在第三日清晨,萧玄刚吃完早点,就有下人来唤萧玄和萧筠,老爷子司马翎有请。 “摇光这么快就回信了么?”萧玄疑惑的问道。 “小人不知。”管家模样的下人连忙摇头。 萧筠满怀期待,如果摇光圣地愿意开启洗剑池,不仅可以解开小小身上的鬼谷禁术,还能令小小脱胎换骨。 筠虽不喜欢玄功修行,却也知道摇光圣地洗剑池。 洗剑池是一口从地脉中流出来温泉,凡人在水中浸泡洗涤可以洗去凡尘,脱胎换骨,神兵利器经洗剑池洗涤,可洗去瑕疵,让利器开锋,神兵放光。 只是洗剑池乃是摇光圣地的仙池,即便摇光本门弟子都不得靠近,外人根本无法接触到,更别说在里面洗涤肉体凡胎了。 摇光圣地乃是天下三大圣地之一,传承千年,其实力和底蕴深不可测,剑神谢流云更是当代天榜排名第一的绝顶高手,谁敢到摇光撒野。 萧玄和萧筠一起来到梨园小筑,就见司马翎拿着一封短小的信笺皱眉沉思。 “老爷子,可是摇光有消息了?” 司马翎将信笺递给萧玄,说道:“萧家小子,谢流云回信说,腊月十八,邀你一叙,看样子是要你带着小小去摇光。” “怎会突然扯上我?”萧玄微微皱眉,他与摇光并无往来,要说有点关联,那便是摇光上代圣主曾指点过萧招,算是萧战的半个师父。 “我也不知道,谢流云那老小子行事向来不拘一格,鬼知道他怎么想?”司马翎翻了个白眼,似乎对谢流云这个天下第一颇有怨气。 “老爷子,你打得过谢流云不?”萧玄突然好奇的问道。 “打不过!”司马翎没好气的说道:“要是打得过,老子不就是天下第一了?” “……”萧玄无言以对,这老头修身养性这么多年,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哪里像研究过儒家经义、佛门玄法的人。 谢流云,当代江湖用第一人,五十年前,女子剑仙独孤红失踪后,谢流云以无敌之姿强势崛起,从默默无闻到成为天下第一,仅用了三年时间,独秀剑林三十年,无人能敌。 “距离腊月十八,只剩三天了,根本来不及。”萧玄收起信笺苦笑摇头。 四明山摇光圣地距离颍川有千里之遥,如果他独自前往,三天之内或许可以赶到,但带上身体虚弱的小小,十天也未必能赶到。 萧筠顿时急了,连忙说道:“来得及,来得及的,我们府上有可日行千里的汗血马。” “不知剑神究竟何意?他既然知道小小的情况,就不会令我们匆忙赶路。”萧玄摸了摸下巴,心中大为不解。 “腊月十八,难道摇光有大事发生?” 想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领,摇光不仅是天下三大圣地之一,底蕴深厚,更有天下第一的剑神谢流云坐镇,谁会想不开去找摇光的麻烦。 很快萧筠就找来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萧玄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小,温言安慰道:“姐,你放心吧,小小一定会没事的。” 萧筠本来想随萧玄一起前往摇光,只是北梁突然传来司马错的消息,司马错在梁州遭到神秘刺客伏击,生死未卜,令萧筠不得不放弃摇光之行,将小小托付给萧玄后匆匆返梁。 “小子,见到谢流云了,你就跟他说,两年之内,老夫一定会去摇光找他打架。”临行前,司马翎叮嘱萧玄的便只有这一句。 第三十三章 拦路 晨光撑开天幕,阳光洒落在长长的古道上,金光灿烂,如同一条通天大道,直达天际。 一辆马车穿过金色的余辉,沿着古道前行,远远望去,车马在古道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马车充当马夫的正是天下第十的陈玄霸,马车中萧玄抱着小小低眉沉思,阿越安静的坐在一旁,偷偷打量萧玄。 对萧玄来说,这趟颖川之行,收获不大,鬼谷对于北梁来说仍然是个谜团,擒住的顾沉鱼只不过是鬼谷的一个弃子,所知不多,鬼谷稍微核心一点的信息,她都不知道。 据顾沉鱼交待,她只是鬼谷培养出来的一个死士,连其主人的容貌都未曾见过,她装扮成主子的形象来十里长亭恭候萧玄,只是为了掩护主人撤退,顾沉鱼只知道她的主人是一个美人,至于究竟有多美她也说不清。 萧玄暗自叹息,天下美人何其多,总不能见一个抓一个吧。 黑白双煞中的姐姐燕无双死于陈玄霸的重锤之下,其弟弟燕无极却没有自投罗网,一个能与陈玄霸过招的高手暗中潜伏,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出手来取他的项上人头,这样的高手实在防不胜防,而且陈玄霸总不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还有一个让萧玄疑惑的地方便是颖川王宇文护的态度,他在天然居杀了其子宇文同,宇文护却毫无动静,这绝不是一个权势藩王该有的反应。 就像他在渭水之畔差点被杀,萧战就敢在金銮殿拔刀,萧玄不信宇文护会忍气吞声,任他离开颍川。 “阿越,我们此行恐怕不会太顺畅。”萧玄掀开帘子朝外面望了一眼,马车外的山林草木急速向后闪过。 阿越坚定说道:“公子不用担心,只要有阿越在,就不会让贼子伤到公子分毫。” 萧玄笑着点头,清晨的山林古道还有一些露珠,阳光洒落在地面上,水珠滑落,一丝微光溅射落到阿越的脸上。 “公子小心!”阿越面色剧变,大声惊呼的同时,向萧玄扑过去,用单薄身子挡在萧玄身前,密密麻麻的细小钢针如同下雨一般朝萧玄飞来。 叮!叮!叮! 那个驾车的瘦小青年从车把式的位置消失,他急速挥动双锤,在马车的一侧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保护屏障,将钢针尽数挡下。 吼! 陈玄霸长啸一声,啸声震动山野,宛如龙吟虎啸,方圆数十里百兽似受了惊吓,皆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这一声长啸,令原本激射而来的无数钢针掉头射出,钢针射进丛林,数声惨叫传出,伴随着尸体的落地声,山野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萧玄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低头看一眼睡得香甜的小小,不由哑然失笑,眼中的寒意被柔和取代。 山野安静了片刻,就被马蹄声打破,成千上万的军马踩地,其声如闷雷,声势浩荡。 陈玄霸紧握双锤,盯着前往由远及近的整齐军队,舔了舔嘴,眼中凶光大盛,十国乱战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酣畅淋漓的大杀四方了。 不过陈玄霸没有贸然冲杀过去,因为他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他必须保护马车中那个人的安全。 迎面而来的骑兵,皆乘骑西域纯种大宛马,手持长枪配腰刀,身披玄铁铠甲,行动如一,气势如虹,一看便知是大周王朝装备精良的铁骑,数量大约在八千左右。 在八千铁骑之前,有一个不披甲不带刀的年轻人,此人正是被萧玄坑了五千两黄金的颍川王世子宇文籍。 宇文籍朗声叫道:“萧兄,老朋友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公子……”阿越想要阻止萧玄出马车。 “没事!”萧玄笑着摇头,将小小交给阿越后,掀开帘子走出马车,站在车把式的位置上,与不远处的藩王世子对视。 萧玄望着宇文籍,不解的问道:“宇文兄,这是何意?” “萧兄难得来一趟颍川,籍怎能不来送萧兄一程?”宇文籍面带微笑的回应,两人一问一答,真的就像老朋友即将分别时的寒暄,完全感受不到一点剑拔弩张的气氛。 “既是相送,连礼物都不带,宇文兄你这礼数不到位啊。”萧玄瞥了一眼宇文籍身后的八千铁骑,这八千人个个精神抖擞,气势迫人,比起能征善战的北梁铁骑也相差不远了。 “我带了八千兄弟来给萧兄送行,难道还不够么?萧兄可别贪心。”宇文籍一挥手,身后的八千铁骑一起提枪,动作整齐如一,那声势当得起“壮观”二字。 山野寒风鼓动,草木招摇,八千带甲士兵却纹丝不动,静静矗立,只待一声令下便冲杀过去。 “在下有个建议,不知萧兄可愿一听?”宇文籍驱马上前,并未因陈玄霸当前而露出一丝惧色,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洗耳恭听!” 萧玄笑着点头,心中对宇文籍的评价再次提升,宇文籍无愧“颍川三杰”的名头,杀神当前面不改色,单是这份淡定从容的气度,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所用具备的。 “萧兄带了万夫莫敌的陈将军,在下带了不成气候的八千子弟兵,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即便陈玄霸能带你全身而退,马车中的那位小姑娘绝对走不掉。”宇文籍指着萧玄身后的马车,缓缓说道,话语平淡,却饱含杀机。 萧玄冷笑道:“我三哥在此,万军从中取你项上人头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宇文籍微微点头,道:“霹雳火陈玄霸,有万夫不当之勇,他要杀我当然只是一挥手的事情,所以在下有个提议,以免我们两败俱伤。” “哦?什么提议?说来听听!”萧玄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们都是看客,你我过两招如何?”宇文籍翻身下马,朝萧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生死自负?”萧玄扫了一眼宇文籍身后的八千精骑,其中有几道隐匿的气息,显然有高手混在其中,保护宇文籍的安全。 “理当如此!”宇文籍点头,淡然的样子便如同看破红尘的佛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第三十四章 三刀 萧玄眉头微皱,根据百晓楼的情报显示,颍川王的次子宇文籍和三子宇文肃皆拜道门大真人麒麟真人为师,玄功修为已达神隐境,甚至更强。 若是在渭水之战之前,十三年的修为仍在,萧玄自然不惧宇文籍,只是现在的萧玄丹田气海遭受重创,玄功尽失,单挑宇文籍,必定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现在的局面,萧玄只要顾忌小小的生死,就不得不答应宇文籍的要求。 宇文籍有八千精骑,如果一对一厮杀,没人能扛住陈玄霸一锤,但八千精骑一起出现,即便陈玄霸有万夫不挡之勇,战场攻杀无双,一锤也无法杀绝八千人。 只要陈玄霸无法一击杀尽敌人,小小就有可能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阿越虽然踏进了中三境,缔结了元婴,但在成千上万的精兵面前,也只有自保之力,想要保护小小有些勉强,更何况精骑之中还隐匿着高手。 萧玄迅速将双方形式分析了一遍,就算陈玄霸以雷霆之势将宇文籍轰杀,小小也会陷入危险之中,八千精骑一路踩踏过来,除了陈玄霸,其他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萧玄苦笑点头,叹道:“颖川三杰,果然名不虚传。” “跟萧兄比起来,都不值一提。”宇文籍摇了摇头。 确如宇文籍所言,不管他们三人声名如何响亮,跟眼前这个世家子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天策上将独子,这个身份的含金量绝不在一个藩王世子之下,更何况萧玄自己的名头也是极其响亮的,十岁就敢到青楼狎妓,是连稷下学宫都能惊动的一等一纨绔。 萧玄笑了笑,转头对陈玄霸说道:“三哥,守好马车,如有人靠近,杀无赦!” 陈玄霸嗯了一声,走到马车旁,两只硕大的玄铁重锤落地,地面颤动,发出一道沉重闷响,宇文籍以及身后的八千精骑无不色变,几个原本蠢蠢欲动的家伙立即收敛气息,不敢再随意冒头。 宇文籍目光闪动,惊叹道:“不愧为我大周第一猛将,果真有万夫不挡之勇。” 陈玄霸恶狠狠的瞪着宇文籍,眼中凶光闪动,这话要是萧玄说出来,陈玄霸肯能会咧嘴傻笑,不是萧玄的夸赞,陈玄霸才不在意,一切与萧玄为敌的敌人都是陈玄霸的敌人。 “我有三刀,一刀足够杀鸡鸭,二刀足够杀牛羊,三刀足够杀虎豹,宇文籍,你是鸡鸭还是牛羊?”萧玄解下腰间的佩刀破晓,以刀指着宇文籍,意气风发,那气势哪里像一个废人。 刀皇陆归蒙有三刀,一刀足够杀蛟龙,二刀足够杀地仙,三刀足够杀天人,萧玄作为刀皇的弟子,他这三刀比起刀皇的三刀实在有些磕碜。 陆归蒙对萧玄说过,玄功修行修的是一股气,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刀道尤其如此,如果没有一往无前的刀势,再锋利的刀也难以削铁如泥。 “我乃陆地蛟龙!”宇文籍自信一笑,向前一步踏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升腾而起。 在宇文籍气势起来的瞬间,陈玄霸的肌肉骤然紧绷,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别人的生死他可以不在乎,但萧玄的生死他必须守护,这是他答应过娘亲的,他虽然傻,不过这句话他一直记得。 萧玄主动出击,急速奔向宇文籍,拖刀而行,双眼微闭,在临近宇文籍的时候,豁然睁开双眼,拔刀纵劈,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一刀确实足够杀虎豹! 萧玄递出一刀,破晓落下,如同黎明破晓,一刀落下方见刀光,深得刀皇一往无前的刀意。 “好!”陈玄霸眼睛一亮,兴奋的赞道。 陈玄霸向来奉行一往无前的气势,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自一锤轰开,萧玄的刀道之意正合了陈玄霸的武道之意。 宇文籍也有些讶异,先不论萧玄这一刀的威力究竟如何,单是萧玄这一刀的气势,刀道便已登堂入室,如果有足够的元气支撑,这一刀足以断山河杀地仙。 在刀即将斩到宇文籍的头顶时,宇文籍方才出手,萧玄终究废了,这一刀即便刀意无双,可没有真元支撑,在他看来也只是花架子罢了。 宇文籍伸伸出两根手指,指间真元萦绕,就那么轻易的夹住了一往无前的名刀破晓。 “萧玄,你果真已经是个废人了么?”宇文籍眼中闪过一抹杀机,眼前这个年轻人,即使一身修为不在,依然是一个可怕的人。 萧玄在颍川的一举一动宇文籍都看在眼中,鬼谷多年布局,最终的结果却是反被算计,圣使被杀,若不是萧玄顾忌司马小小的安危,鬼谷在颍川的人物恐怕会被一网打尽。 这样的敌人,让人寝食难安,尤其这个年轻人还手握五十万铁骑,如果不尽早除去,未来这天下就没他宇文籍什么事,他就成不就了这个时代的主角。宇文籍不甘心,不愿一辈子都做一个看客,看别人指点江山。 “一刀杀鸡鸭!”萧玄冷喝,破晓突然哧溜一声从宇文籍的指间滑落,直直的落向宇文籍的头颅。 宇文籍面色剧变,连忙侧头,闪身避开,萧玄出其不意的一刀最终还是落空,几缕断发缓缓飘落。 宇文籍一步闪掠,便已在十米开外,惊疑不定的望着萧玄,萧玄身上分明没有一丝真元波动,宇文籍实在想不通这一刀究竟是如何挣脱他的手指落下来的。 萧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之色,如果他仍在神隐境,刚刚那一刀,一定可以要了宇文籍的命,如宇文籍所言,没有真元作为支撑的刀势,即便再霸道,也只是花架子。 不过继承了刀皇一往无前的霸道刀意,即便没有真元作为支撑,也不是一句花架子可以形容的,这一刀有那么一丝天道的意味了。 天道这东西玄之又玄,吃饭放屁是天理大道,白日飞升是天道昭然,道一直都在,但能握住天道的人少之又少。那些能握住一丝天道的人,都是名动天下的人杰。 儒圣陆中平西行途中,一朝悟道,神游九州,紫气浩荡三万里,便是一脚踏在了天道上。 道在世间,我不问道,道自来! 第三十五章 你败了(求收藏) 这天下就没有一刀一剑解决的不了的事! 老高和刀皇都曾说过类似的话,这座江湖,这个时代,便是一刀一剑,不论是恩怨,还是情仇,一剑解愁,一刀了事。 一刀了事,刀皇之刀,可斩俗尘,可杀天人,即便没有真元的支撑,萧玄这一刀斩出,依然让宇文籍感受到一股濒临死亡的寒意。 宇文籍逃过一劫后,萧玄没有再主动出击,这一刀即使出其不意,要杀神隐境的高手还是太勉强,这一刀没有杀掉宇文籍,宇文籍就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宇文籍面色凝重的望向萧玄,从各方的情报显示,这个年轻人都已经是个废人了,渭水之畔,被李淳风临死反扑,能保住一条命都已经使万幸。然而,萧玄这一刀的威势,哪里是一个废人可以施展出来的? 宇文籍解下佩剑,准备持剑迎敌,他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敌人只要死掉就好,至于是怎么死的,宇文籍并不关心。 “这就拔剑了么?”萧玄低声自语。 “此剑,名为流光,东海大罗银精所制,重三斤二两,不曾杀过蛟龙,只屠过猪狗,今日以萧兄之血替此剑正名。”宇文籍的佩剑是一把银色细长的柳叶剑,剑光流转,与其名字倒是十分契合。 萧玄冷笑道:“只怕萧某的血也洗不去阁下蠢蠢欲动的野心。” “没有野心,何以苟活?”宇文籍笑着说道,话声落下,隔着十米的距离,猛然朝萧玄一剑斩下。 流光剑绽放出一道白色剑芒,剑气破空,直奔萧玄而来,似要一剑将萧玄格杀。 陈玄霸握锤,一股胜过宇文籍无数倍的气势爆发开来,做好了随时接应萧玄的准备。 “二刀,杀牛羊!” 萧玄不闪不避,紧紧盯着爆射而来的银色剑芒,身体却处于一种诡异的放松状态,直到某一刻,浑身筋骨肌肉紧绷,又是一刀斩下,依然是简单的纵劈。 只是这一刀的气势相较之前的一刀气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样是简单的一刀纵劈,之前的一刀似乎携带者劈山裂石的劲道,第二刀却像乘风破浪一般,并不是单纯的以力打力。 破晓劈在凌厉的银色剑芒之上,萧玄双臂剧震,面色顿时变得煞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蹬蹬向后连续后退,银色剑芒破碎消散。 萧玄一直退到了陈玄霸身前,陈玄霸一手托住萧玄的后背,萧玄感到仿佛撞到了一团温和柔软的棉花上,一股温热气流流转全身,原本翻腾气血顿时平复下来。 “好刀法!”陈玄霸朝萧玄咧嘴一笑。 萧玄摸去嘴角血迹,再次提刀向宇文籍走去,战意高昂。 宇文籍皱了皱眉,这一剑他已用出了七分力,却还是被萧玄生生破去了。他吃惊的不是萧玄能硬抗他一剑,而是萧玄破去他那一剑没有动用任何真元。 神隐境的玄功高手要杀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本来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但萧玄却是个例外,萧玄不仅生生破去了他的一剑,那诡异的第一刀更是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难道这家伙转修天道了?”宇文籍面色微沉,那群不修术法,修天道的人个个都是大智若愚的大才,他们的境界和实力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儒圣陆中平就是不修术法,修天道的典型,他在西行之前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儒生,看道经七十年如一日,一文不值。在西行途中,一脚踏在天道上,出窍神游,成为继夫子之后,又一位儒圣圣人。 儒圣陆中平究竟有多强,没人知道,不过江湖有传言,天下第五的邱天鸣意图上西陵挑战陆中平,只是邱天鸣还没有走完西陵上清宫九千步石阶就灰溜溜的下山而去。 天下第五的绝顶高手连儒圣的面都没有见到,可想而知西陵上清宫的老儒生究竟拥有何等可怕的实力。 修天道的人,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 萧玄的每一刀威力都不算大,但每一刀都极其诡异,与那玄之又玄的天道如出一辙,这正是宇文籍皱眉的地方。 那些个修天道的人,起初哪个不是一文不值的废材,但一朝得道,天下就少有人能够制衡。如果萧玄突然妙悟,成为绝世强者,再加上北梁的五十万铁骑,到时恐怕没人能控制住这个年轻人。 宇文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波澜起伏的心绪,眼神坚定起来,下定决心要将萧玄留在颍川,一旦这个年轻人离开颍川,要杀他就困难了。 鬼谷多年布局,数次出手,都没能杀掉萧玄,北梁的可怕实力可见一斑。可以说,这是他击杀萧玄的最后机会,即便有陈玄霸随行,他也要杀了萧玄。 宇文籍脚在地上一点,向萧玄闪掠而去,身形轻灵飘逸,即便生死搏斗,姿态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飘逸优雅。 萧玄也不甘示弱,提刀迎面而上,萧玄横刀,宇文籍横剑,刀剑相撞,溅起一阵光晕,萧玄被震得倒飞而出,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猩红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陈玄霸再一次托住萧玄,伸手一推,将萧玄推送出去,宇文籍得势不饶人,利剑直刺萧玄的胸口,剑上光华流转,寒光森然。 “三刀,杀虎豹!” 萧玄借助陈玄霸的推力,凌空一翻,一刀劈下,劈中银色长剑之上。 在无数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名剑流光被萧玄一刀劈断,锋利的破晓劈下,劈开了宇文籍的衣袍和血肉。 “不可能,这不可能……”宇文籍不可置信的望着脆断的流光,喃喃自语,似乎没有感受到胸口刀伤的疼痛。 这一幕确实太过匪夷所思,萧玄除了刀法有些精妙诡异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真元波动,但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斩断宇文籍的流光。 流光乃是铸剑城采东海大罗银精锻造而成的名剑,斩断普通刀兵倒是轻而易举,宇文籍从未想过自己佩剑会被人如此轻易折断,而且这个人还是没有一丝真元波动的废人。 “宇文籍,你败了!” 第三十六章 一锤之威 第三十六章一锤之威 萧玄手中的破晓抵在宇文籍的头上,冷冷的说道:“如果颍川真的要掺和北梁与鬼谷的事,尽管放马过来就是,我北梁何曾怕过谁。如若真有下一次,我再拔刀,你宇文籍必死。” 萧玄说完干净利落的收刀,转头爬上马车,说道:“三哥,我们走!” 陈玄霸傻笑一声,瞪了失魂落魄的宇文籍一眼,抓起两只铁锤跃上马车,驾着马车便向宇文籍身后的八千精骑冲过去。 八千颍川精骑见陈玄霸驾车气势汹汹而来,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道来,任陈玄霸驾驶着马车扬长而去。 嘭!嘭!嘭! 马车穿过八千精骑时,有几道身影急速倒飞出去,如同破烂包袱一般撞在树干和山岩上,生死不知。 这几人皆是隐匿于军伍中的玄功高手,萧玄与宇文籍对战时,数次蠢蠢跃动,只是最终因陈玄霸的震慑而没有轻举妄动。 “公子,你没事吧?”马车中,阿越见萧玄面色有些惨白,关切的问道。 噗嗤! 萧玄左手撑着身子靠着马车,右手捂着嘴巴,一口殷红的鲜血吐在手掌上,沿着指缝流出来。 “公子……”阿越惊呼一声,阿越的惊呼声惊醒了小小。 小小睡眼朦胧的望着萧玄,待她看清萧玄吐血后,顿时急了,连忙道:“舅舅,你不要死啊!” “放心,死不了!”萧玄挤出一丝生硬的笑意,靠在马车上,缓了许久终于缓过神来。 “丹田气海没有真元流转的日子可真难过啊。”萧玄苦笑暗叹。 与宇文籍对战,他仅出三刀,除了第一刀,是刀皇的劈刀术,后两刀皆借助了陈玄霸的力量。他的丹田气海不能吸纳元气,借力打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不是陈玄霸两次向他的体内灌注真元,他连宇文籍的那一剑都接不下来,更遑论斩断宇文籍的配剑流光。 暗中借助陈玄霸的力量,狐假虎威了一次,将宇文籍震住了,不然,他们将要面临与八千精骑厮杀的可怕局面。 只是陈玄霸力量实在太过霸道,在加上宇文籍力量的反扑,萧玄的身体已有些不堪重负。 萧玄不是不想杀了宇文籍,而是不能杀,借陈玄霸的力量杀了宇文籍,他的小命恐怕也得交待在这里。 …… “小王爷,怎么办?”宇文籍的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衣中年人。 青衣人长着两撇小八字胡,双眼如豆,鼻如鹰钩,面容像极了一只青面松鼠。 如果萧玄仍在此地,一定可以认出此人,这人正是绰号“青面鼠”的胡三。地榜排名第五的高手,其排名犹在七绝枪邓觉之上。 有胡三这样的顶尖高手暗中护驾,宇文籍敢前来截杀萧玄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宇文籍面色阴沉的问道:“胡先生,那萧玄真捕捉到了一缕天道吗?” 青面鼠不屑嗤笑道:“屁的天道,如果不是暗中借助陈玄霸的力量,他连小王爷一招都接不下。 天道何等玄妙,江湖五百年,武夫何止千万,也就出了个周亚夫和陆中平。” 在青面鼠胡三看来,不修术法,不修境界,红尘炼心修天道,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陆中平能够七十岁才悟道,到了这个年纪,就算玄功天下第一了又如何,人生不过匆匆百年,根本没有第二个七十年可言,除非能踏着天道扶摇直上,做那逍遥红尘的天上人。 只是江湖五百年,除了白日飞升的武神周亚夫,不管你是天榜第一,还是君临天下的帝王,都免不了一死。 我命由我不由天,生死由天不由人! “好深的心机,连我都差点着了他的道。这家伙活着绝对是这浩荡江湖和辽阔江山的一大变数,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颖川!” 宇文籍一骑当先,八千精骑紧随其后,追击前面扬起阵阵尘土的马车。 “公子,他们追来了!”阿越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就见宇文籍一骑当先,距离马车越来越近。 萧玄点头道:“预料之中,如果他真的被我一刀震住,他就不是名动天下的颍川三杰了。” 阿越将小小轻轻放到马车柔软的座椅上,就要去阻拦后面迅速追上来的宇文籍和八千精骑。 萧玄连忙一把拉住阿越的手,瞪眼道:“老实待着。” 阿越回头望着萧玄,轻声说道:“三年前遇到公子,是公子治好了我所中之毒,给了我新生,我这条命就是公子的。” “既然是我的,那我没让你去送死前,你就不准死。”萧玄哼了一声,由于用力过猛,牵动五脏六腑,顿时疼得他眼泪直打转。 “公子,你没事吧?”阿越顿时慌了神,连忙坐了下来。 萧玄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没被人打死,迟早被你气死。” 阿越朝着萧玄嫣然一笑,这一笑有一种回目一笑,百媚丛生的妖娆之色。阿越相貌虽算不上绝色,但笑起来确实很好看,再加上其出生的缘故,身上有种富贵的妖娆之气,笑起来很是迷人,连见过大场面的萧玄都经常为之失神。 萧玄刚刚严肃起来的面色顿时瓦解,无奈的道:“下次要抛媚眼前,记得通知一声,娘的,每次都是突然袭击,公子我怎么受得了。” 阿越笑着点头,天下无数人都觉得萧玄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流年烟花之地,挥金如土,不知百姓之苦,不知路有冻死之骨。阿越却是知道萧玄是真纨绔,假风流,萧玄将她的毒疮治好后,她曾试图将清白女儿身献给萧玄,结果差点被萧玄扔出窗外。 “三哥,给他们一锤,免得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以为你的霹雳雷火锤只是个摆设。”萧玄轻轻抱起司马小小,双手捂住小小的耳朵。 轰隆! 萧玄话声刚落,一只硕大的鎏金玄铁重锤从天而降,玄铁重锤被雷火包裹,从空中滑落,如同一颗燃烧的火流星,霹雳雷火锤砸在马车后,大地震颤,以马车为源,数条雷火直奔宇文籍和八千精骑而去。 雷火犹如灵蛇乱窜,顿时将原本整齐如一的八千精骑搅得大乱,宇文籍首当其冲,他坐下良驹被雷火撕裂烧成了焦炭,若不是他逃得及时,那一锤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会令他元气大伤。 第三十七章 娘亲归不归 阿越掀开帘子就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仅仅一锤,就打乱了八千精骑的阵势,那一锤裹携雷火,仿佛携带天地之威。 远处,一簇枝丫之上,青面鼠胡三踏叶而立,轻如一缕鸿毛,当他亲眼见到陈玄霸的一锤之威后,面色变得煞白,呼吸急促。 胡三七岁炼气,十二岁曲径通幽,十五岁魂聚神隐,不到十八岁便踏进中三境,成为可以称霸一方的玄功高手,经过二十多年的苦修,他的境界早已中三境大圆满,距离传说中的上三境也仅有一步之遥。 胡三本以为天下之大,除了剑神谢流云和儒圣陆中平,他不惧任何人,天榜十人,大多是有名无实之辈,他此次出山就是要将天榜之上的高手一个一个的掀翻。 不过,当胡三亲眼见到陈玄霸出手后,方才意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评将他排在地榜并不是胡乱编排。毕竟,陈玄霸这样的绝顶高手,也只是勉强挤进天榜而已。 宇文籍望着急速远去的马车,眼神变了又变,想要追截,又害怕陈玄霸再来一锤,如果不追,一旦萧玄离开颍川,就很难找到机会杀他了。就在宇文籍举棋不定之时,青面鼠身形一闪出现在宇文籍身旁。 “胡先生能打赢陈玄霸么?”宇文籍望向胡三,亲眼见识过陈玄霸的强大之后,宇文籍很怀疑这天下是不是真的还有人能做陈玄霸的对手。 “恐怕不能!”胡三并未隐瞒,他的确不是陈玄霸的一锤之敌。 宇文籍遥望良久,幽幽一叹说道:“得此一人,犹胜十万雄狮。” 青面鼠暗自点头,陈玄霸之勇,已非凡人之勇,陈玄霸似乎就是为战而生的,萧战得此猛将才能在十国乱战中所向披靡。 萧玄揉了揉小小乌黑的秀发,笑着说道:“不露一点绝活,这些家伙总觉得我萧玄的人头斤两不足,容易提起。” 小小抬头望着萧玄俊秀的面庞,脆生生的说道:“舅舅,你真厉害!” 萧玄丝毫没有狐假虎威的觉悟,厚颜无耻的道:“那是自然,连你外公都怕我,就算天下第一来了,我都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小小沉默了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萧玄轻轻擦去小小的眼泪,柔声道:“小小不哭,舅舅听说经常哭的孩子,长大了都很丑。” “骗人!”小小不买账,反驳道:“我娘小的时候就喜欢哭,可她长大还是那么好看。” “那你和你娘谁更好看一点?”萧玄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之色。 小小细小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内心挣扎,不知该如何回萧玄,过了许久,才怯生生的道:“可能还是娘亲好看一些,小小还没长大……” 一句话还没说完,小小似乎又想到了伤心事,伏在萧玄的肩头抽泣,却没有哭出声。 萧玄轻轻拍了拍小小的后背,道:“小小,舅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想听!”小小抬起头,朦胧的大眼上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水,小小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下,泪水过面庞,留下两道泪痕,显得极其无助。 “首先说好,听了好消息,不许咬我!”萧玄严肃的说道。 小小连忙点头保证,乖巧的模样惹人怜爱。 “你那不靠谱的爹爹还活着!” “才不是,我爹靠谱……”小小下意识要替爹爹正名,随即会意,连忙问道:“真的?” “真的!”萧玄肯定的点头。 “哎哟,你不是保证过不咬我的吗?” “人家忍不住嘛。” “跟你娘一样,一高兴就喜欢咬人。” “舅舅,你的肉又嫩又白,咬起来好舒服!” “……” 阿越笑着看两人打闹,他能感受到,此刻的萧玄似乎真的抛开了压在心头的包袱,乐得跟个孩子似的。 阿越莫名有些心疼萧玄,这个刚刚到及冠之年的年轻人,幼时亲眼见到娘亲失去,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发疯一样的寻找娘亲,却还是音讯全无。这份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对于萧玄来说,偷得浮生一刻的欢愉,已是奢侈! 萧玄与小小嬉闹一阵后,小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次小小拧成一团的眉毛终于舒展开,睡得无比香甜。 “公子,宇文籍似乎撤军了!”阿越掀开帘子,马车后只有草木和古道,没有一个士兵的影子。 萧玄微微点头道:“八千骑兵如果不能形成合围之势,作用不大,我那一刀震住宇文籍,他就已失去了杀我的最好时机。” “还是公子深谋远虑。”阿越甜甜一笑。 萧玄给了阿越一个白眼,笑骂道:“少拍马屁,要不是打不过,我早就一刀结果了那小子……谁叫他长得比我还帅!” 阿越掩嘴轻笑,道:“他可没公子英俊潇洒,我这一辈子就只见过一个人比公子帅。” “哦?是谁?”萧玄杀气腾腾的道:“竟敢比本公子还帅!” 阿越眨了眨眼,娇媚的道:“沈离,沈公子!” 萧玄摸了摸下巴,恬不知耻的道:“原来是他,那位沈离公子确实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帅得简直有些过分。” “公子,我的一个远房表哥就叫沈离。”阿越嫣然一笑,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煞是好看。 “啥?”萧玄有些傻眼,顿时有种马屁拍到狗腿上的感觉。 “三哥,俺老舅叫沈离……”充当马夫的陈玄霸突然掀开帘子,将头伸进马车,傻呵呵的说道。 “闭嘴!”萧玄没好气的说道。 陈玄霸似乎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连忙将帘子一合,重新回到车把式的位置,安心的驾车。 “两只蜜蜂飞呀飞,飞到田边吃露水,田间青草绿又绿,别问娘亲归不归……” 陈玄霸驾着马车,一路高唱一首小曲,这首童谣正是马车中那个年轻人九岁时所作,小的时候,两人经常一起唱,萧玄踏上九千里的游历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陈玄霸突然唱起这首童谣,眼角眼泪滑落,马车中,萧玄不由自主的跟着轻唱,还没张嘴,便已泪眼朦胧。 一首童谣,几句词,唱哭两个人! 第三十八章 唯有匹夫悍刀行 一辆马车穿过黄昏的余晖驶出了颖川的边境线,车马踏过积雪,留下杂乱的车辙和马蹄月牙脚印。 幽州不同于青州的四季如春,幽州腊月,与北梁相近,冬天极冷,酷寒时,河面结冰,冰上可行人。前些时日的一场大雪,几乎下了半米厚,如今,十余天过去了,地上依然有厚厚一层积雪。 “公子,我们终于离开颖川了。”阿越看着古道旁积雪掩映下的小小界碑,轻舒了一口气。 “峰峦叠翠入云深,雪山古道远游人。不闻江南踏歌声,唯有匹夫悍刀行。” 萧玄望着马车外的皑皑白雪出神,五年的游历,他真正感受到了饥寒交迫的艰难。 其实,不管再苦再难,萧玄都不曾沮丧,只是每走过一地,心里的失望就多一分,直到走遍中原九州,历时五年,途经万里,还是没能找到娘亲的一点消息。 “舅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小小沉沉的睡了一觉后终于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大眼扑闪。 萧玄抱起小小,笑着说道:“天冷,舅舅带你去摇光泡温泉。” 摇光圣地堂堂的洗剑池,在萧玄的口中竟成了温泉,不知道摇光圣主谢流云听了会不会将萧玄直接扔下四明山。 “舅舅,我头晕……”小小晃了晃小脑袋,有些迷糊。 萧玄弹了弹小小光洁的额头,说道:“你一觉睡了大半天,不晕才怪。” “三哥,歇歇脚再走。”萧玄拉开帘子对陈玄霸说道。 当马车稳稳的停下后,萧玄抱着小小跳下马车,一股冰冷的寒风迎面而来,萧玄不由打了个寒颤。 “养尊处优久了,连身体都变得娇贵了。”萧玄苦笑摇头,在游历途中,常年忍饥挨饿,活着简直就是在遭罪,那时除了瑟瑟发抖,还真没打过寒颤。 小小吧唧萧玄脸上亲了一口,脆生生的道:“舅舅别难过,我娘常跟我说,明天会更好。” 这猝不及防的一口,令萧玄心花怒放,所有的忧愁和烦恼统统都见鬼去,狠狠的在小小的侧脸回亲了一下。只是萧玄下巴上稀疏的胡渣有些扎人,小小苦着脸望着萧玄,那模样甚是可爱。 “舅舅,我也要踏雪!”小小见萧玄踩在积雪上,积雪发出吱吱的声响,觉得有趣,挣扎着就要下地踩雪。 颖川地处江南,四季如春,几乎不会下雪,小小还从未见过雪,尤其是如此洁白的积雪。 白雪对一个小女孩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小小欢快的在雪地里跑来跑去,雪地上布满了她的小脚印。 无忧无虑真好啊,萧玄有些羡慕,这样的年纪就应该有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幸好司马错没死,不然这个小女孩也会背负大仇,那种感觉不好,太苦。 啪! 一个雪球飞来砸在萧玄的头上,雪球破碎,雪花飞溅,其中一团沿着衣领滚进去,那感觉,简直透心凉。 “小丫头,打人不打脸,你娘亲没教过你吗?”萧玄咬牙切齿,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小小并不惧怕萧玄,咯咯娇笑道:“娘亲说,打人专打脸,踢人要踢鸟。不过,舅舅,鸟怎么踢呀,它飞得那么高?” “……”萧玄满头黑线,老姐还真是豪迈啊,这种话也能教亲闺女。 “小小这话以后不能说了,这都是市井小流氓的口头禅,你娘没告诉你么?”萧玄耐着性子循循善诱,意图将这个迷途的小女孩拉会正道。 “说了呀,娘亲说舅舅就是典型的市井小流氓,我从小就立志要做舅舅你这样的人。”小小把玩着雪球,无比认真的说道。 萧玄白眼直翻,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绝对是亲姐,除了大姐,谁还能教出如此古灵精怪的女儿。 陈玄霸则将两个大铁锤插在雪里,双手托腮望着小小,眉眼间都是笑意,看得出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萧玄紧跟在小小身后,任小女孩嬉闹,这样的时光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对小小来说却是一种恩赐,每个人都应该有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童年,萧玄曾经也有过,只是随着倒马关一役,这样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夕阳终究是落下去了,萧玄一把抓住奔跑嬉闹的小小,柔声道:“天黑了,我们该启程了……” 萧玄话声还没落下,一道黑影突然从积雪中破土而出,朝萧玄激射而来。 “终于肯出手了么?”萧玄低声自语,静静的望着激射而来的黑影,不退不避。 嘭! 在黑影即将撞到萧玄的时候,一只携带雷火的大铁锤砸在黑影上,直接将黑影拍到地上。 陈玄霸面色阴沉的一把扯掉黑衣人的面罩,里面竟是一个破布缠绕包裹而成的人偶,根本不是真人。 萧玄看了一眼被陈玄霸差点一锤打碎的布偶,眉头微皱,这个神秘高手一直自离开颍川城开始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气息隐匿得极好,即便陈玄霸都无法捕捉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窥视如此之久,第一次出手,居然都不是真身,简直谨慎到了极点,这样的敌人最是可怕,一直在暗中窥视,等待时机,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必定会爆发出致命一击。 “是不是鬼谷的另一个圣使?”萧玄看向陈玄霸,他的灵觉还不足以感应到对方的气息,只有陈玄霸这样的高手才能将周围一丝一毫的变化尽收眼底。 陈玄霸默默摇头,这个人虽然没有露面,不过陈玄霸还是感应到了其气息,与黑莲圣使燕无双的气息完全不同。 萧玄眉头皱得更紧了,除了鬼谷另一个圣使,竟然还有一个顶尖高手想要杀他,甚至,他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 未知的敌人最可怕! 此人身手如此了得,又如此能隐忍,绝对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一个不慎就可能被其摘去头颅。 萧玄踢了踢横躺在雪地上的布偶,冷笑道:“既然你想杀我,就一定会找机会再出手,如果在抵达摇光之前,你还找不到机会杀我,你就杀不了我。” 陈玄霸狠狠的瞪着布偶,举起铁锤就要给布偶再来一锤,但见萧玄抱着小小重新回到马车,这才作罢,陈玄霸驾车离去前仍然回头深望了一眼步偶。 驶出一段距离后,萧玄见陈玄霸仍在回望,疑惑的问道:“三哥,那布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那东西有些怪异……”陈玄霸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何会想砸碎那个布偶。 第三十九章 燕无极 “不对,三哥,掉头回去。”萧玄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连忙让陈玄霸调转方向。 当萧玄等人回到原地,那个破烂布偶踪影全无,萧玄面色阴沉,他居然被如此低劣的手段骗过去了。 到现在萧玄敢肯定,那个破烂布偶中藏着一个人,藏着一个绝顶高手,能逃过陈玄霸的感应,绝不是泛泛之辈。 此人胆敢冒险行此一招,定是心智过人之辈,如果陈玄霸那一锤真的砸下去,恐怕其性命不保,但陈玄霸那一锤终究没有落下去,或者说这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这人唯一没料到的恐怕就是揭掉他面罩的不是萧玄,而是陈玄霸,如果萧玄先陈玄霸一步去揭面罩,藏在布偶中绝顶高手突然暴起出手,即便陈玄霸都来不及救援。 “这些人还真是看得起我,都拼了命的想杀我。”萧玄只能苦笑,作为杀神萧战的儿子,这个身份他没得选择,既然不能选择,就只能面对,面对天策上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面对如同秋雨般连绵不断的仇家。 萧玄看向闷闷不乐的陈玄霸,问道:“三哥,如果此人再来,你要几招杀他?” 陈玄霸晃了晃手中的玄铁重锤,意思很明显,只要一锤,不论对手是谁,对陈玄霸来说,都是一锤了事,这是属于陈玄霸独有的霸气。如果一锤不能了事,那就两锤,反正他也记不住究竟打了几锤。 远处一簇枝叶轻轻动了一下,一道黑影一闪而逝,陈玄霸眼中精芒一闪,便要去追那个胆敢欺骗他的家伙。 萧玄连忙道:“三哥,不要追了。” 陈玄霸疑惑的望着萧玄,他不明白敌人就在眼前,萧玄为何不让他追。 萧玄笑着解释道:“如果你追那家伙去了,其他敌人来偷袭怎么办?” 陈玄霸认真想了想,然后重重点头,一脸崇敬的望着萧玄,在陈玄霸看来,萧玄似乎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他除了打架就什么都不会了。 这个天下能让陈玄霸如此崇敬唯有军师高士奇和三哥萧玄,高士奇能让他上阵杀敌,杀到酣畅淋漓,萧玄能带着他掏鸟窝,逮野兔,看最美的姑娘,做最开心的事情。 经此一事,萧玄估计暂时应该没有人来偷袭或刺杀了,抱着小小重新回到马车上。 只是萧玄刚刚坐下来,马车突然被掀翻,萧玄抱着小小从马车中抛飞出来,阿越挡在萧玄身前,不断吐血,胸口有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马车破碎裂开,一道人影从车轱辘下窜出,急速奔向远方,眨眼间就在十数丈之外。 又是一个一击不成就想远遁的高手,不过这一次陈玄霸没有放任对方离开,隔着遥远的距离将玄铁重锤丢出去,重达三百斤的玄铁重锤直奔那道逃窜的人影,大铁锤掀起一阵嗡鸣的风雷声。 嘭! 最终玄铁重锤砸在那道人影上,千钧之力直接将其砸得飞了出去,这人吐出一口鲜血后,借助陈玄霸重锤轰击的这道力量加速向远方奔逃。一旦陈玄霸追上他,能不能逃掉真就是个未知数了。 “阿越,你怎么样?”萧玄连忙扶住摇摇晃晃的阿越,这一掌本应该落在他身上,是阿越扑上来挡在他身前,生生替他受了这一掌。 “公子,我没事……”阿越摇头,只是摇头的动作牵动内伤,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这一掌的威力极强,如果落在萧玄身上,以萧玄现在的实力,必死无疑,即便已达中三境的阿越都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萧玄扶着阿越,靠着马车残破的车轮坐下来,然后抓过阿越冰凉的玉手,仔细感应了一下阿越的脉搏,见阿越的脉搏还算正常,内伤虽重,但还不至于致命,这才放心下来。 “公子不用担心,我没事。”阿越咬着嘴唇,强笑道,只是此时的嫣然一笑,实在太过勉强。 萧玄温柔的替阿越理了理额前的秀发,轻声道:“傻丫头,我救你不过举手之劳,这三年来你暗中照应大姐就已不欠我什么了,这样做,值得么?” “值得!”阿越目光坚定。 萧玄苦笑摇头,叹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已经连累太多人了,先是娘亲,再是大姐,现在到你了。” 阿越听到萧玄的言语后,剧烈的咳了几声后,说道:“公子别胡思乱想,大将军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他离不开你。夫人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她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等你去接她回家。” “回家,回家……”萧玄喃喃自语,突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洒了一地,将地上的白雪染的鲜红。 阿越连忙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萧玄擦去嘴角的血迹,给了阿越一个安心的眼神,黑衣人的这一掌,绝大部分力量都被阿越承受,不过萧玄仍被一丝余波殃及。即使一丝余波的冲击都让萧玄气血翻涌。 这个藏在马车底下伺机偷袭他的高手,与鬼谷黑莲圣使燕无双的气息相近,应该就是燕无双的亲弟弟燕无极了。 “连老高和刀皇都失手了么?”萧玄微微皱眉。 老高是谋断了十国的绝代谋士,刀皇是五十年前就曾登顶过天榜的绝顶高手,这样的两人联手猎杀一个人,居然还以失败告终。 “难道燕无极根本没有去北梁?”萧玄心中愈发疑惑和不解,按照萧玄的估计,陈玄霸离开北梁,正是鬼谷动手刺杀萧战的大好机会,鬼谷必定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燕无双在颖川设计诛杀他,燕无极则前往北梁刺杀萧战,陈玄霸、叶白眉这两大高手被耗在颖川,确实是刺杀萧战的大好时机。 甚至于,鬼谷在颖川的所有的布局都只是一个幌子,鬼谷真正的目标是萧战。 离开颖川时,北梁传来的一则消息从侧面证实了萧玄的猜测,司马错在北梁遇刺,至于这个消息的真假,萧玄还不敢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北梁出现了鬼谷门人的影子。 萧玄苦笑,马车被毁,阿越深受重伤,根本没办法继续前行,只能原地休养。 谢流云与司马翎约定的时间乃是三天后,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半,但他们距离摇光还有七百里,如此遥远的距离,短短的一天时间,即便插上翅膀都不一定能飞到四明山。 第四十章 一刀一剑一江湖 刚入夜,一场突如袭来的大雪如同疯了一样,泼洒而下,地上车马踏过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萧玄和陈玄霸将破碎的马车捡回来,搭建了一个极为简陋的帐篷。 四人窝在简易的帐篷里,萧玄本就穿得单薄,又将外衣给了重伤的阿越,露出了不算白皙的胳膊,寒风吹来呼呼作响,冻得萧玄瑟瑟发抖。 陈玄霸也光着膀子陪萧玄傻笑,不过任凭寒风劲吹,陈玄霸都跟个没事人似的。陈玄霸看似瘦弱,实则线条分明,那瘦小的臂膀之下隐藏着可怕的力量。 大雪嗡嗡直下,寒风呼啸不停,萧玄握着破晓,不由想起了三年前和老高过沧州时,突遇暴风雨雪的情景,两人跑到一座破庙躲避雨雪,碰到了那个身段玲珑,轻纱遮面的黄衫女子。 两人一路流亡,几年都没有见过一个像样的女人,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逮着机会就是一通猛瞧。 老高更过分,佯装老弱,斜躺在地上,两眼一个劲的往人家裙子下看,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相比老高,萧玄则要正经很多,双眼在人家胸前的峰峦上停留的时间较长,那壮观的风光令萧玄流连忘返,按萧玄的话说,这是一个一手难以掌握的女人。 那女子倒也大气,既没有要戳瞎萧玄的狗眼,也没有叫喊着要砍杀老高这老神棍,而是淡淡的说了句:“不就是两坨肉么,真这么好看?” 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语从一个浑身上下都冒着仙气的女子口中说出来,顿时震住了萧玄,不过老高依然面不改色的偷看,脸皮之厚,连萧玄都不得不服。 那一场大雪之后,萧玄和老高连骗带偷,将黄衫女子的随身携带的三十多辆银子和佩刀破晓坑到手了。 银子被萧玄悄悄送给了黎老伯,不然,黎老伯一家六口人,大冬天就得出去挖野菜了。 不是萧玄有多善良,而是他要报答黎老伯的一饭之恩,一家六口人,整个冬天的米粮不足半袋,还愿意分出一碗给萧玄和老高。 萧玄没有如此善良,但他觉得这种善良应该被善待,这个世界不管有多黑暗,终究还是需要善良。 不过,黎老伯没有私藏萧玄悄无声息放在他们院子里的银子,而是将银子交到了当地官府。只是当官的没有黎老伯那么善良,不仅将银子私吞,还将黎老伯以盗窃罪下狱。 善良的黎老伯险些死在狱中,那是萧玄在游历途中第一次杀人,萧玄和前来寻刀的黄衫女子一起杀了贪官苟县令和几名助纣为虐的狱卒。 后来黄衫女子将破晓送给萧玄,穷得叮当响的萧玄就在路边扯了一把枯草,编了一个小草人送给黄衫女子。 分别的时候,黄衫女子问萧玄:“看胸应该看累了吧,要不要看看我的脸?” 萧玄则摇头,叹道:“不用了,登泰山而小天下,容我留一丝幻想,这样我才好牵挂你。” “女子将名贵的玉佩取下来,将小草人挂在腰间,认真的说道:如果有缘再见,你能用手中的刀斩断我手中的剑,我就陪你去浪迹天涯。” 萧玄点头道:“如果有,那也一定是一个风雪夜,是一个一刀一剑的江湖。” 女子轻笑,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便踏雪而去,一去二三丈,宛若惊鸿。 “可惜,我们注定是敌人……”萧玄抱着破晓,有些怅然,一刀一剑的江湖,注定波澜起伏,充满腥风血雨。 夜半时分,阿越的痛哼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萧玄,萧玄转过头去,只见阿越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 萧玄连忙探了一下阿越的脉搏,发现阿越脉象紊乱,以内有一股霸道气流横冲直撞。 “该死!”萧玄低声暗骂,这股气应该是阿越替他挡燕无极那掌,残留在体内的邪气。 黑白双煞,本就是旁门左道,阴阳双修,再加上这些年加入鬼谷,研习鬼谷秘术,手段多阴邪,残留在阿越体内的元气,与阿越自己的元气相冲,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阿越现在的状态距离走火入魔也仅有一步之遥,她现在全靠一丝理智支撑。 萧玄转头就见陈玄霸瞪着明亮的双眼,这一夜,陈玄霸根本就没睡,他不能睡觉,敌人层出不穷,他必须寸步不离的保护萧玄。 “三哥,快来帮忙!”萧玄将陈玄霸拉过来。 陈玄霸在阿越的身前,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阿越。 萧玄对陈玄霸说道:“她体内有两股气,你能感应到吗?” 陈玄霸点头,道:“一股白色的正气,一股血色的邪气,它们似乎正在交战。” “对,就是他们,有不有办法将血色的邪气除掉?”萧玄眼睛一亮,玄功高手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透了阿越体内糟糕的情况。 “这样可以吗?”萧玄话声还没落下,只见陈玄霸屈指隔空一抓,阿越张口喷出一股血雾,血雾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条血色蛟龙,张牙舞爪的向陈玄霸扑过来。 陈玄霸不屑的撇了撇嘴,轻轻一挥手,一股恐怖的力量撞到血雾汇聚而成的血蛟之上,彻底将这股奇异的力量震碎。 数千米之外,一个黑衣人突然吐出一口鲜血,险些从树冠上跌落。 “不愧为天榜第十的高手,果然有些手段。”黑衣人面色阴沉,他分出一丝精神力将一道元力打进阿越的体内,一旦他的力量占据主动,就可以借助阿越之手击杀萧玄。 只是他没有料到,那个看似温柔的女子竟有如此顽强的毅力,生生扛住了元气噬体的痛苦。更没料到,陈玄霸以无比霸道的手法,直接将残留砸阿越体内的元气给拘禁出来。 将燕无极的力量抹除后,阿越顿觉体内空空如也,双眼发黑,差点晕厥,幸好陈玄霸及时出手,以自己浑厚的元力帮助阿越梳理体内紊乱的气息。 阿越的气息逐渐稳定下来,萧玄这才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羡慕陈玄霸,玄功高手就是好,不仅可以自救,还能救人。 玄功修到陈玄霸这个程度,真的是天下之大,皆可去得。担对萧玄来说,这个还不够,因为这样的实力,还不足以平鬼谷。 第四十一章 高手云集 当黎明来临,暴风雪终于过去,萧玄几人搭建的简陋帐篷几乎全部被积雪淹没。 “哇,好漂亮!”小小掀开帘子,只见外面银装素裹,白白茫茫的一片,洁白得都不忍践踏。 “雪要是不融化就好了!”小小掬一捧白雪,放在掌心,雪花渐渐融化,变成清水一滴一滴的从指间滑落,小姑娘就开始多愁善感。 萧玄摸了摸小小的头,笑着道:“在北梁以北有一座雪山,雪域天山是一片冰雪的王国,白雪在那里就不会融化。” 小女孩天真的抬起头,满脸憧憬的道:“那我以后一定要去天山练武,以雪为刀,以冰为剑,做一个来去如风的女侠,名号我都想好了,就叫天山飞狐。” “人小鬼大,还天山飞狐呢,怎么不叫雪山飞狐?”萧玄揉了揉小小的头发,将小小原本就不算柔顺的头发弄得更加蓬乱。 小女孩拍掉萧玄的手,连忙用小手梳理自己的头发。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一个三岁的小女孩,一句儿时戏言成就了江湖未来数百年的传奇,成就了一个堪比三大圣地的剑道门派。当“天山飞狐”这个名动天下时,居阴山有个穿白衣的刀客中年人遥望远方,想起当日小女孩的言语,不由哑然失笑。 这个江湖永远不缺惊喜! …… 古道西风有瘦马,衔来大雪满天下。 大雪之后,天地一色,如此盛景可遇不可求,只是萧玄却无心赏景,萧玄望着远方,叹道:“明天就是腊月十八了,以我们现在的脚程,腊月二十八都到不了四明山。” “三哥,剑神什么时候能跟我打架?”陈玄霸咧嘴,他只对天下第一的剑神谢流云感兴趣。 傻人有傻福,无忧无虑是真的好啊! 萧玄暗叹,小的时候总想着长大,长大后却又怀念无忧无疑的童年,人生恍如梦一场。生是梦的开始,死是梦醒时分,若能侥幸证道多活几百年,那便是梦的延长了。 “等我们见到剑神的时候吧。”萧玄收回目光,说道:“既然不能在约定的时间赶到,那不如走慢点,让小小一路看看雪景。” “舅舅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小听闻此言后,一阵欢呼雀跃。 三呼万岁,是帝王的待遇,小小此言虽然只是孩子戏言,却也是大逆不道的话语。这种话语一旦传到京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耳中,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不过阿越装作没听道,陈玄霸则根本不会理会这种事情,谁坐龙椅都行,只要不影响他打架就好。 萧玄一行四人正要重新启程,一朵洁白的莲花在道路中央毫无征兆的绽放。白莲花洁白,如同这积雪一样纯白无暇。 “白莲圣使燕无极!”萧玄立即驻足,白莲花盛开,除了鬼谷的白莲圣使燕无极还能有谁。 陈玄霸紧握玄铁重锤,没有贸然出手,这朵白莲花给他一种危险的气息,比死了的燕无双还要强上血多。 在道路的另一头,一个黑衣人现出身来,浑身散发着一股血腥之气,仿佛刚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 “血魔王遗风!”萧玄微微皱眉,此人正是三十多年前,搅得江湖腥风血雨的血魔王遗风。 传说王遗风喜喝人血,尤其是年轻小女孩的干净献血,王遗风出现在哪里都会带去一片腥风血雨。 王遗风的邪恶行径惹怒无数人,三十四年前,江湖自发组织起一个名为“诛魔”的行动,一路追杀血魔王遗风。 只是王遗风玄功修为极高,每次都让他成功逃脱,甚至被他反杀,许多江湖义士死于王遗风之手。 最后连三大圣地都不得不出手,纷纷派高手出山,祁连山一战之后,血魔王遗风销声匿迹。 这是一个不在天榜却有实力上榜的老妖魔。 “难怪能将一手血炼玩得出神入化,原来是这尊老魔。” 血魔王遗风现身,萧玄终于明白,昨夜藏在马车下偷袭的人不是白莲圣使燕无极,而是血魔王遗风。 陈玄霸回头看了一眼血魔王遗风,然后再次把目光集中在白莲花上,显然,这朵看似纯白无暇的白莲花更加危险。 白莲花燕无极和血魔王遗风没有立刻出手,而是静静等候,似乎在等人。 没过多久,又有一道人影闪过,落在不远处的雪松之顶。 这人身材极其矮小,如同一个五岁孩童,但他下巴上长着冗长的胡须,头发灰白,显然不是一般的孩童。 萧玄再次皱眉,他虽没见过此人,但多次听过此人的名号,“圣婴杀手胡杰”。 圣婴杀手胡杰患有先天疾病,无法长大,体型一直停留在五岁时的样子,幼年被遗弃后,发誓要练就绝世玄功,杀绝那些敢嘲笑他的人。 后来胡杰偶然得到无名秘笈,练得高深玄功,杀绝了嘲笑过他的人,其中包括他的父亲和姐姐。 阿越担忧的望了一眼萧玄,白莲圣使燕无极和圣婴杀手或许单打独斗都不是陈玄霸的对手,但是只要有一人拖住陈玄霸,另一人可以以雷霆手段迅速将萧玄格杀。 萧玄面色开始凝重起来,这些家伙一个一个的来杀不了他,就开始一群一群的来了,这不又有两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萧兄,你这一路走得不怎么顺畅啊。”宇文籍携贴身高手徐三而来。 徐三地榜排名第五,其实力或许不如燕无极和胡杰,但好汉架不住人多,这三人一起出手,即便陈玄霸有万夫不当之勇恐怕也得手忙脚乱。 “劳驾宇文小王爷一路相送,萧某感激不尽,如果有机会,萧某定要亲自送小王爷最后一程。”萧玄淡淡的说道,并没有因众多高手齐聚而惊慌失措。 老高说过,不论局面有多糟糕,都不要慌,让敌人摸不清虚实,只要不曾绝望,就有生的希望。 三大高手成犄角之势,将萧玄围困,眼下的局面,萧玄插翅难逃。 更糟糕的局面还在继续,在宇文籍和徐三之后,又有一个顶尖高手掠风踏雪而来,正是在渭水之畔截杀过萧玄的邓觉。 第四十二章 天人 鬼谷圣使燕无极,血魔吴旷,青面鼠徐三,七绝枪邓觉,四大高手齐聚。 这四人,随便拧出一人都可以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是江湖最顶尖的那一撮人。 寒风吹拂,大地苍茫,洁白得原野,几道人影散乱的站立,看似混乱的站位,其实大有讲究,萧玄四人的退路被完全封死,如同一个变异的三才阵。除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中一人格杀。 陈玄霸拧着双锤警惕的望着燕无极,这四人能让陈玄霸如此郑重对待的唯有燕无极一人而已。 萧玄眼睛微眯,这四人对他来说都是神仙中人,随便弹弹手指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若不是陈玄霸护驾,不管他身份如何显赫,也无法引来四位中三境的高手前来围杀。 每个高手都其有相应的傲气,如果没有那份傲气,也难以成就那般高深的境界,联手对敌,固然可以减轻压力,但此举也会折损武道心境。 武道玄功,有时凭借就是一鼓作气的锐气,境界攀升,一往无前。偶然得道,一步登天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太少了。 江湖五百年,也只出了一个武神周亚夫,一个儒圣陆中平。 在必杀之局,其中肯定少不了颍川王世子宇文籍的推波助澜,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家伙绝对是一个心机极为深沉的人,离了八千精骑还敢带着贴身高手追来,这份胆量和气魄确实值得称赞。 鬼谷圣使燕无极,血魔吴旷,七绝枪邓觉,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善茬,与它们站在一条战线,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一个地榜第五的青面鼠徐三还不足以保护宇文籍的安全,在燕无极三面前,恐怕连自都成问题。 陈玄霸回头望了萧玄一眼,眼下的局面,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越也只能暗自着急,她重未愈,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就算她处巅峰状态,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她虽然也踏进了中三境,可跟眼前这四位,或者说五位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三哥,怎么办?”陈玄霸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杀!”萧玄淡淡的说道,似乎对手不是四个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而是四个拦路打劫的小蟊贼。 萧玄话声刚落下,陈玄霸就出手了,这种情况下还敢主动出击,陈玄霸猛的一锤砸下,目标直指白莲花燕无极。 在陈玄霸一锤即将砸在白莲花朵之上时,白莲花化作一道光影消失不见。陈玄霸出手,连燕无极都不敢硬抗,只能躲闪开。 陈玄霸咧嘴一笑,这即将砸落到地上的一锤,一个回旋砸向邓觉,突如其来的进攻,令邓觉有些手忙脚乱。 邓觉不敢和陈玄霸硬碰硬,长枪在地玄铁重锤上一扫,飘然后退,即便是简单的一碰,邓觉依然感到一股无匹的力量倾泻而来,双手发麻,银枪差点脱手飞出去。 五年前,邓觉和陈玄霸有过一战,那一战始于一招,败于一招,陈玄霸只用了一锤就将邓觉砸翻在地,若非邓觉跑得快,陈玄霸第二锤下来,就能要了他的命。 萧玄眉头微挑,他也分不清陈玄霸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陈玄霸先虚放一锤,然后将目标对准邓觉。 陈玄霸此举显然是最正确的方式,如果能以雷霆之势将邓觉重伤或者格杀,他们将要面临的压力就会减轻很多。 陈玄霸双锤在手,连续不断的轰击,双锤如同雨点般落下,邓觉只能不断后退,面对陈玄霸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是个人都只能退。 “一起动手吧,不然陈玄霸将我们各个击破后,我们都得完蛋。”青面鼠徐三目光闪动。 徐三深知邓觉的实力,他二人排名相近,徐三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胜过的邓觉。 邓觉这样的高手都不是陈玄霸的敌手,陈玄霸将其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顾忌其他三人突然出手袭击萧玄,恐怕邓觉早已败在陈玄霸的手中。 “动手!”白莲花口吐人言,白莲从雪中飞起,撞向萧玄。 萧玄突然拔刀,口中念叨“偃月”,一刀斩向白莲花,刀势暗含天机,虽没有元力波动,但这一刀却让白莲花向外闪掠,血魔吴旷后退。 偃月这一杀招,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但江湖依然有偃月的传说。真正让江湖再次记起这个名字,是萧玄在渭水之畔,以此杀招诛杀了江山钓客李淳风。 偃月之名,让人心惊,很快刀皇还活着的消息就在江湖流传开来。 刀皇陆归蒙当年可是登顶过天榜的绝世刀客,五十年前,陆归蒙的对手唯有那个独秀剑林的女子剑仙,那个喜欢穿大红袍行走江湖的奇女子。 五十年前就登顶江湖,五十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刀皇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不管陆归蒙究竟处于何等境界,渭水之畔,千里借出一刀,将李淳风绞杀。 从这件事上,人们知道了两件事,刀皇还活着,刀皇之刀依然可以杀人。 萧玄望着连忙避让的燕无极、吴旷以及徐三,心中惊讶不已,刀皇当年的名头得有多响亮,才能吓退燕无极和吴旷这样的顶尖高手。 同样的话语,几乎同样的方式,萧玄在渭水之畔用过一次。那一次,吓退了江山钓客李淳风和大周王朝的大谍子何足道。 萧玄没有生在刀皇纵横江湖的那个年代,不知道刀皇三刀给江湖留下了何等惊心动魄的传奇,祁连山大战,陆归蒙三刀齐出,斩杀天人。 传说天人之血飞溅三尺子,喷洒到山崖上,仙人之血至今未干,有人为了验证这一传说,曾费力攀上祁连之巅,看到了那带血的山崖。 刀皇三刀不仅可以杀人,还能斩杀天人,这才是留给江湖最动人的传奇。 天人,是什么? 天人,是逍遥红尘的天上人。凡人修行,求的便是一个白日飞升成天人。天人,对凡人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即便是那样的存在,刀皇都能以刀将之斩杀,试问,刀皇之刀,谁人不惧? 第四十三章 青衫剑客 “陆归蒙有三刀,一刀燕还,二刀偃月,三刀裂阳,你学到了几刀?”血魔吴旷望着萧玄,沉声问道。 “一刀也没有,不然,一刀杀尽你们。”萧玄摇头叹息,刀皇虽只有三刀,但刀刀天下闻名。 “你倒也实诚,你不仅没有学会,连刀皇之刀都借不来了。没有神隐境的气机牵引,你若是还敢借刀,无异于自掘坟墓。”吴旷一语道破玄机。 “陆归蒙真的还在人世?”白莲花突然绽放,一个白衣人从白莲花中走出。 白衣长袖,一尘不染,长发披肩,剑眉星目,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看起来不过三四十的中年模样,跟苍老燕无双比起来,燕无极就像燕无双的儿子。 萧玄没有回答燕无极的话,而是突然大笑问道:“燕无极,你整日对着燕无双那种老太婆,是个什么感觉?” 他就不信以燕无极这种气度,整日对着一个老太婆心理会好受,除非心理变态。 “找死!” 果然,萧玄这句话显然戳到了燕无极的痛点,燕无极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儒雅之气被煞气取代。 “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这么暴躁,小心猝死。”萧玄笑眯眯的说道。 “就算猝死,也能弹指间杀了你。”燕无极还真就弹指,顿时一道凌厉的气劲向萧玄爆射而来。 燕无极在弹指的瞬间,闪身抓向萧玄,而青面鼠徐三和血魔吴旷则攻向陈玄霸,以防陈玄霸回手援救萧玄。 萧玄掏出一把丹药塞进嘴中,然后猛地一刀劈出,刀携青光,一刀下去竟将燕无极的弹指气劲劈了个粉碎。 “借助丹药之力,低劣手段。”燕无极冷笑道。 “能杀人的手段就是好手段。”萧玄再次劈刀,刀势凌厉。 “借助外力不过小道尔,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力量。”燕无极手指点在萧玄的刀尖,元力喷涌,直接将萧玄震飞,凌厉的刀气却不能伤其分毫。 “滚开!”陈玄霸怒吼,将玄铁重锤抡起横扫,一锤逼退七绝枪邓觉和青面鼠徐三,跟着又是一锤砸出,携带雷火的一锤将血魔吴旷砸退十丈,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在燕无极一脚即将踏在萧玄身上之时,陈玄霸终于赶来,抡起铁锤砸向燕无极,意图截断燕无极踩下去的脚。 燕无极冷哼,挥手一掌推向玄铁重锤,右脚用力踏下,这一脚裹挟厚重的元力,萧玄这种肉体凡胎恐怕会被他一脚踩爆。 陈玄霸瞪大眼睛,眼神冰寒,玄铁重锤加速用力拍下,左手的玄铁重锤紧随而至。 燕无极以四两拨千斤的柔和招式硬接了陈玄霸一锤,同时脚掌落下。 陈玄霸目眦欲裂,玄铁重锤疯狂的砸向燕无极,陈玄霸没有料到燕无极竟拼着重伤硬接他一锤。 眼看北梁的纨绔子弟就要死在鬼谷生圣使手中,远处有一道人影闪过,在燕无极脚掌落地的瞬间托住了燕无极的脚掌,手臂轻轻一推,就将燕无极掀飞。 嘭!嘭! 陈玄霸紧随而至的两锤结实的落在燕无极的身上,燕无极如同一个炮弹一样被砸飞,落到了二十丈外。 燕无极挣扎着站起身来,正好看到一个青衣人一手抓着萧玄,另一只手抱着司马家的小女娃,脚踏一缕剑光,一闪便是数十丈,再一闪就已到天边。 陈玄霸踏空追向那道急速远去的身影,隔着遥远的距离一锤轰出,一团雷火呼啸着向前射出,强势无匹的力量将天空都震得颤动扭曲。 青衣人头也不回,右手松开萧玄,大袖一挥,袖袍中射出一缕剑芒,剑芒破空,将那团雷火之力洞穿,然后飞向天际,却不知这一剑终究要飞到哪里去。 那道身影没有停留,一闪而逝,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萧玄和司马小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一阵愕然,关键时刻居然冒出这样一个高手来。 青衫剑客出手,简单一推手一拂袖就将燕无极掀翻,将陈玄霸的霹雳雷火破除。甚至,都没有人看清青衣剑客的真面目,留个众人的只有一个青衫飘摇的背影和一缕剑光。 放眼天下,有这个实力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青衣人又是一个剑道高手,其身份不言而喻。 这样的人出手,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只能说萧玄命不该绝。 陈玄霸落回地面,望向燕无极等四人,须发皆张,面带煞气:“我要杀光你们。” 陈玄霸不知青衫剑客的身份,觉得自己将萧玄弄丢了,心中难安,只能拿燕无极几人发泄心中的不安和怒气了。 陈玄霸挥舞双锤,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燕无极等四人甚至被陈玄霸压着打。 这四人的境界其实与陈玄霸相差不大,但陈玄霸走的是一往无前的路子,攻杀无双,同境界几乎无敌,再加上四人的心思根本不在一起,心不齐,如何能经得起陈玄霸的轰击。 “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最先撤退的是血魔吴旷,他和陈玄霸对了一招,借助招式反推之力,化作一道血影冲向远方。 “何止天下第十……”燕无极幽幽一叹,脚下一朵白莲花盛开。 陈玄霸怒目而视,逼退青面鼠徐三和七绝枪邓觉后,一锤砸在白莲花盛开的地方。 只是白莲花一闪而逝,陈玄霸这刚猛的一锤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方圆十仗范围内的积雪被震得飞溅四散。 同样的招式,陈玄霸在十里亭用过一次,那一次鬼谷黑莲圣使燕无双被陈玄霸轰了出来,最终被陈玄霸锤死。而这一锤下去,却没有将燕无极轰出来。 随着吴旷和燕无极的相继离去,一直在一旁观战并等待时机的宇文籍终于意识到不妙,四人联手都抵不过陈玄霸的双锤,如今四去其二,如何能与陈玄霸抗衡。 一旦陈玄霸这个杀神发起疯来,谁能拦得住。青年鼠徐三显然不是陈玄霸的对手。 宇文籍递了一个眼神给徐三,徐三心领神会,前面还有一个邓觉顶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徐三猛的攻了几招便抽身撤退。 “坏小子,哪里走?”陈玄霸大吼一声,放弃邓觉,飞身向宇文籍和徐三追过去。 “自作孽不可活!”邓觉冷笑,收起银枪,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 第四十四章 剑神谢流云 一场暴风雪后,苍茫大地都被积雪覆盖,遥望世界,除了一望无际的雪白,便不见其它颜色。 寒风呼啸着吹过湖面,越过山丘,在远处的山间转了个弯落在松林中,掀起阵阵松涛之声。 松林积雪飘洒,松针刺破白雪,露出了凌厉的锋芒。 天空亦有一线天光划破厚重的层云,金色的光辉映照,白雪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在金色的光辉中有一缕剑光破空而来,由远及近,转眼间那缕剑光便落在松林之外。 “娘的,这就是御剑千里的感觉么?”年轻的公子从剑光上跳下来,面色惨白,蹲到一旁大口呼气。 “感觉如何?”青衫剑客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世家公子。 作为天策上将之子,似乎也挺惨的,每天被各种仇人追杀,自己的仇人在哪里都弄不清楚,还有比这更惨的么,似乎没有。 青衣剑客在心中自问自答,突然觉得有些畅快,让你这混蛋小子坑蒙拐骗,遭报应了吧。 “这体验简直差到了极点,飞那么高,吓死个人。”萧玄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才好了很多。 “舅舅,你恐高啊?”小小拉了拉萧玄的衣角低声问道,娘亲教过她,在外人面前要给男人留面子,有些问题不能大声说出来。 萧玄翻了翻白眼,心理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小小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高手抱着,周身有至强罡气环绕,他则被人像拧小鸡一样拧着,在空中飞了不知几百里。 没被吹死就算幸运的了,如果这样都不恐高,萧玄就真服他。 “幸好本少爷没练剑,不然肯定成不了剑仙。”萧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暗自庆幸,似乎没练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青衫剑客背负双手,背对着萧玄,不由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打击道:“你小子要是真练剑,估计中三境就顶天了。” “本少爷就这么不堪?我可以做一个不会御剑的剑仙嘛。”萧玄笑呵呵的说道,眼睛却在不断打量眼前这人,眼中有疑惑之色。 青衫剑客的身份毋庸置疑,放眼天下,能够从陈玄霸手中抢人的剑客可不就只有摇光圣地的那一位,萧玄疑惑的是,他从未见过剑神谢流云,但眼前这人却又似曾相识。 这几百里御剑飞来,萧玄曾多次试图看清青衫剑客的真面目,只是风实在太大,连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还能看得清人。 “你呀,还是老实练刀吧,看江湖未来百年,能不能出一个绝世刀客?”青衫仗剑,风流不羁的剑神这样说道,似乎对萧玄充满了希望。 “晚辈萧玄,参见圣主大人。”萧玄不敢再跟眼前这位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插科打诨,恭敬抱拳施礼。 “屁的大人,你眼中有我这个大人吗?”谢流云终于转过身来。 谢流云身着青衫,长发披肩,漆黑如墨,眼睛不大,但很有神,两条眉毛如同用刀雕刻的一样,是标准的剑眉,身材不算高大,比萧玄还要矮一点。 当萧玄看清青衫剑客的真面目后,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惊叫道:“谢二?” “呃,剑神大人,你好啊……”随即萧玄缓过神来,连忙补充说道,心里那叫一个忐忑,他自己都能听到心脏砰砰乱跳。 不过心中难免腹诽,这家伙怎么就成了摇光圣主,成了天下第一的剑神了呢,浑身上下除了两条眉毛,没有一点剑神的样子。 “少跟我打马虎眼,你小子,是不是又在心中编排我?”谢流云白了萧玄一眼,他一看到萧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就知道肯定又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哪敢,我是在怀念当年那段时光,与剑神一起策马扬鞭,快意恩仇,只要这样的江湖才算江湖。”萧玄一脸怀念和憧憬之色,那认真的模样连小小都信了。 “的确值得怀念,不然我怎能体会得到洗澡衣服被盗,连拉个屎纸都偷的凄惨境遇……”谢流云没好气的说道,想起两年前,在过八百里秦川时,被这小子整蛊,就气得牙痒痒。 萧玄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尴尬的道:“您老是去游历江湖,体验生活,我这不是帮你加深体验嘛。没有被整蛊的人生,不算完整的人生。” “歪理还挺多,陈灵素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赖皮?”谢流云笑着摇头,这么多年,他听过太多奉承的话,实在听腻了,偶尔听一听小痞子的话也挺好。 谢流云不讨厌萧玄,这个出生高贵的世家子,有世家子该有的纨绔和跋扈,但也有一般世家子没有的胸怀和气魄,以及仁心。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富贵豪门,大多无情。手足相残的,谢流云见过许多,却从未见过一个为了一介平民,到处奔走,甚至不惜大闹府衙的世家子。 民为贵,君为轻,谢流云觉得这天下应该是万民的天下。所以当萧战率军征战四方时,他都险些动手除掉那个动辄血流成河的杀神。 不过,当他与北梁那位智谋卓绝的军师相谈一夜后,对萧战的印象大为改观,后来三大王朝相继建立,萧战入主梁州,受封天策上将,朝廷不论怎么逼迫,萧战就是不肯起兵造反。 天下太平来自不易,那个曾经杀得天下血流成河的杀神不愿再动刀兵,不愿做那人人都想做的皇帝,甚至,连挚爱的夫人被截杀,他都没有造反。 这一点,连谢云流都很佩服,萧战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触碰到权力的巅峰,成为万民都要朝拜的对象,只是萧战没有那么做。 所以在秦川相遇之后,谢流云跟了萧玄和高士奇一路,只是一路被萧玄整蛊,最惨的一次,就是在厢房洗澡,被萧玄偷偷摸摸的拿走了所有的衣衫,令他不得不是在浴桶中呆到深夜,最后顶着浴桶飞出去。 第四十五章 听涛岩 陈玄霸踏空追向那道急速远去的身影,隔着遥远的距离一锤轰出,一团雷火呼啸着向前射出,强势无匹的力量将天空都震得颤动扭曲。 青衣人头也不回,右手松开萧玄,大袖一挥,袖袍中射出一缕剑芒,剑芒破空,将那团雷火之力洞穿,然后飞向天际,却不知这一剑终究要飞到哪里去。 那道身影没有停留,一闪而逝,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萧玄和司马小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一阵愕然,关键时刻居然冒出这样一个高手来。 青衫剑客出手,简单一推手一拂袖就将燕无极掀翻,将陈玄霸的霹雳雷火破除。甚至,都没有人看清青衣剑客的真面目,留个众人的只有一个青衫飘摇的背影和一缕剑光。 放眼天下,有这个实力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青衣人又是一个剑道高手,其身份不言而喻。 这样的人出手,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只能说萧玄命不该绝。 陈玄霸落回地面,望向燕无极等四人,须发皆张,面带煞气:“我要杀光你们。” 陈玄霸不知青衫剑客的身份,觉得自己将萧玄弄丢了,心中难安,只能拿燕无极几人发泄心中的不安和怒气了。 陈玄霸挥舞双锤,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燕无极等四人甚至被陈玄霸压着打。 这四人的境界其实与陈玄霸相差不大,但陈玄霸走的是一往无前的路子,攻杀无双,同境界几乎无敌,再加上四人的心思根本不在一起,心不齐,如何能经得起陈玄霸的轰击。 “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最先撤退的是血魔吴旷,他和陈玄霸对了一招,借助招式反推之力,化作一道血影冲向远方。 “何止天下第十……”燕无极幽幽一叹,脚下一朵白莲花盛开。 陈玄霸怒目而视,逼退青面鼠徐三和七绝枪邓觉后,一锤砸在白莲花盛开的地方。 只是白莲花一闪而逝,陈玄霸这刚猛的一锤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方圆十仗范围内的积雪被震得飞溅四散。 同样的招式,陈玄霸在十里亭用过一次,那一次鬼谷黑莲圣使燕无双被陈玄霸轰了出来,最终被陈玄霸锤死。而这一锤下去,却没有将燕无极轰出来。 随着吴旷和燕无极的相继离去,一直在一旁观战并等待时机的宇文籍终于意识到不妙,四人联手都抵不过陈玄霸的双锤,如今四去其二,如何能与陈玄霸抗衡。 一旦陈玄霸这个杀神发起疯来,谁能拦得住。青年鼠徐三显然不是陈玄霸的对手。 宇文籍递了一个眼神给徐三,徐三心领神会,前面还有一个邓觉顶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徐三猛的攻了几招便抽身撤退。 “坏小子,哪里走?”陈玄霸大吼一声,放弃邓觉,飞身向宇文籍和徐三追过去。 “自作孽不可活!”邓觉冷笑,收起银枪,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 一场暴风雪后,苍茫大地都被积雪覆盖,遥望世界,除了一望无际的雪白,便不见其它颜色。 寒风呼啸着吹过湖面,越过山丘,在远处的山间转了个弯落在松林中,掀起阵阵松涛之声。 松林积雪飘洒,松针刺破白雪,露出了凌厉的锋芒。 天空亦有一线天光划破厚重的层云,金色的光辉映照,白雪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在金色的光辉中有一缕剑光破空而来,由远及近,转眼间那缕剑光便落在松林之外。 “娘的,这就是御剑千里的感觉么?”年轻的公子从剑光上跳下来,面色惨白,蹲到一旁大口呼气。 “感觉如何?”青衫剑客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世家公子。 作为天策上将之子,似乎也挺惨的,每天被各种仇人追杀,却不清楚自己的仇人究竟在哪里,连报仇都不知道方向自,还有比这更惨的么,似乎没有。 青衣剑客在心中自问自答,突然觉得有些畅快,让你这混蛋小子坑蒙拐骗,遭报应了吧。 “这体验简直差到了极点,飞那么高,吓死个人。”萧玄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才好了很多。 “舅舅,你恐高啊?”小小拉了拉萧玄的衣角低声问道,娘亲教过她,在外人面前要给男人留面子,有些问题不能大声说出来。 萧玄翻了翻白眼,心理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小小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高手抱着,周身有至强罡气环绕,他则被人像拧小鸡一样拧着,在空中飞了不知几百里。 没被吹死就算幸运的了,如果这样都不恐高,萧玄就真服他。 “幸好本少爷没练剑,不然肯定成不了剑仙。”萧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暗自庆幸,似乎没练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青衫剑客背负双手,背对着萧玄,不由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打击道:“你小子要是真练剑,估计中三境就顶天了。” “本少爷就这么不堪?我可以做一个不会御剑的剑仙嘛。”萧玄笑呵呵的说道,眼睛却在不断打量眼前这人,眼中有疑惑之色。 青衫剑客的身份毋庸置疑,放眼天下,能够从陈玄霸手中抢人的剑客可不就只有摇光圣地的那一位,萧玄疑惑的是,他从未见过剑神谢流云,但眼前这人却又似曾相识。 这几百里御剑飞来,萧玄曾多次试图看清青衫剑客的真面目,只是风实在太大,连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还能看得清人。 “你呀,还是老实练刀吧,看未来江湖百年,能不能出一个绝世刀客?”青衫仗剑,风流不羁的剑神这样说道,似乎对萧玄充满了希望。 “晚辈萧玄,参见圣主大人。”萧玄不敢再跟眼前这位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插科打诨,恭敬抱拳施礼。 “屁的大人,你眼中有我这个大人吗?”谢流云终于转过身来。 谢流云身着青衫,长发披肩,漆黑如墨,眼睛不大,但很有神,两条眉毛如同用刀雕刻的一样,是标准的剑眉,身材不算高大。除了那种玄妙的气度,其他的地方并不出彩。 当萧玄看清青衫剑客的真面目后,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惊叫道:“谢二?” “呃,剑神大人,你好啊……”随即萧玄缓过神来,连忙补充说道,心里那叫一个忐忑,他自己都能听到心脏砰砰乱跳。 不过心中难免腹诽,这家伙怎么就成了摇光圣主,成了天下第一的剑神了呢,浑身上下除了两条眉毛,没有一点剑神的样子。 “少跟我打马虎眼,你小子,是不是又在心中编排我?”谢流云白了萧玄一眼,他一看到萧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就知道肯定又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哪敢,我是在怀念当年那段时光,与剑神一起策马扬鞭,快意恩仇,只要那样的江湖才算江湖。”萧玄一脸怀念和憧憬之色,认真的模样连小小都信了。 “的确值得怀念,不然我怎能体会得到洗澡衣服被盗,连拉个屎纸都偷的凄惨境遇……”谢流云没好气的说道,想起两年前,在过八百里秦川时,被这小子整蛊,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萧玄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尴尬的道:“您老是去游历江湖,体验生活,我这不是帮你加深体验嘛。没有被整蛊的人生,不算完整的人生。” “歪理还挺多,陈灵素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赖皮?”谢流云笑着摇头,这么多年,他听过太多奉承的话,实在听腻了,偶尔听一听小痞子的话也挺好。 谢流云不讨厌萧玄,这个出生高贵的世家子,有世家子该有的纨绔和跋扈,但也有一般世家子没有的胸怀和气魄,以及仁心。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富贵豪门,大多无情。手足相残的,谢流云见过许多,却从未见过一个为了一介平民,到处奔走,甚至不惜大闹府衙的世家子。 民为贵,君为轻,谢流云觉得这天下应该是万民的天下。所以当萧战率军征战四方时,他险些动手除掉那个动辄血流成河的杀神。 不过,当他与北梁那位智谋卓绝的军师相谈一夜后,对萧战的印象大为改观,后来三大王朝相继建立,萧战入主梁州,受封天策上将,朝廷不论怎么逼迫,萧战就是不肯起兵造反。 天下太平来自不易,那个曾经杀得天下血流成河的杀神不愿再动刀兵,不愿做那人人都想做的皇帝,甚至,连挚爱的夫人被截杀,他都没有造反。 这一点,连谢云流都很佩服,萧战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触碰到权力的巅峰,成为万民都要朝拜的对象,只是萧战没有那么做。 所以在秦川相遇之后,谢流云跟了萧玄和高士奇一路,只是一路被萧玄整蛊,最惨的一次,就是在厢房洗澡,被萧玄偷偷摸摸的拿走了所有的衣衫,令他不得不是在浴桶中呆到深夜,最后顶着浴桶飞出去。 谢流云,不仅是摇光圣地的圣主,更是当代剑道第一的绝顶高手。 谢流云年幼拜入摇光圣主公孙无二门下,一直在松林间练剑,声名不显,甚至连摇光圣地的一些子弟都只知名,不知其人,即便贵为圣主的传人,在摇光依然存在感极低。 直到上代圣主公孙无二突然意外去世,接任圣主之位的竟然不是名动天下的大师兄楚留仙,而是籍籍无名的小师弟谢流云。 谢流云继任摇光圣主后,受到了各界的质疑,许多高手向谢流云发出挑战,意图击败谢流云,折损摇光之威。 经过三个月的酝酿,谢流云终于接受了独孤一方的挑战,于四明山听涛岩决战独孤一方,此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独孤一方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当年天榜排名第三的大宗师,谢流云胆敢接受独孤一方的挑战,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不过最后的结果却让人始料未及,那一战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最终的结果居然是天下第三的独孤一方败了。 有人说那一战谢流云还没出手,独孤一方就认输了。也有人说,谢流云自松林间取了一枚松针,以此为剑,一剑败敌。 关于听涛岩一战,传得神乎其神,真实情况没人知道,不过,听涛岩一战令谢流云一战成名,再也没人怀疑谢流云的能力。 谢流云从榜上无名直接排到了第一,且三十年来均是第一。 这样一个稳坐天下第一宝座的大高手竟是当年在秦川被多次整蛊的对象,令萧玄始料未及,心里直犯嘀咕,要是剑神大人要找他麻烦,真就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他死翘翘。 “你小子怎么会被这么多高手追杀?”谢流云没有继续调戏萧玄,只是一个修为全无的家伙,引来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四大高手联手围杀,还是让谢流云有些意外。 萧玄揉了揉被冷风吹得发僵的面庞,无奈的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命不好吧。” 如果一般人听到萧玄发自肺腑的一句话,必定会大骂虚伪,身为天策上将萧战的独子,地位比起一般的皇子都毫不逊色,所谓富贵王侯也不过如此。说萧玄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都不为过,这样的命还不好,那只能投胎做神仙或者投胎做皇帝了。 似乎萧战的儿子想做皇帝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谢流云点头叹道:“确实命不好,谁叫你是萧战的儿子呢,生来就有杀不尽的敌人,躲不掉的麻烦。” 萧玄感动得无以复加,剑神知我,如果剑神是个女人,萧玄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一个拥抱,不过剑神是个大老爷们,萧玄只能悻悻作罢。 “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萧战这么个老爹。”萧玄幽幽一叹,作为萧战的儿子确实风光,这个身份拿出去,嚣张跋扈起来,连皇子都得绕道,可以用牛气来形容了。 第四十六章 嫡传弟子 天下有三大灵泉,摇光圣地的洗剑池,玉虚圣地的莲花池,东海的蛟龙池。 三大灵泉,汇聚天地元气,拥有奇特的功效,摇光的洗剑池,可以给神兵利器开锋,令凡人脱胎换骨。玉虚圣地的莲花池可以种出莲花人,东海蛟龙池养有一条真正的蛟龙。 龙,乃是传说之中的神物,不显露于凡尘,东海的那座灵池竟养有一尾蛟龙,足见其不凡之处。单论神秘,蛟龙池或许还在洗剑池和莲花池之上。 如果说鬼谷是天下最神秘的势力,那么三大灵泉则是天下最神奇的存在,每一座灵泉清池都是人间仙地。 摇光圣地今日很是热闹,因为远游在外的圣主归来,不仅如此,摇光封印十多年的洗剑池将要重开。 谢流云归来,洗剑池重开,对摇光来说都是大事,谢流云接任圣主后,其实并未过多的打理摇光的事务,常年云游在外,此次游历,一去就是七年。 摇光的大部分弟子也是只知剑神之名,不见剑神其人,摇光圣地的事务,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大师兄楚留仙在打理,楚留仙比谢流云更像圣主。 大周历,建宁二十七年,腊月十八,摇光三千弟子齐聚四明山洗剑阁,圣主谢流云要重开十多年前他亲手封印的洗剑池。不仅如此,谢流云将会在今日收第七个嫡传弟子。 摇光圣地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圣主一生会收七个嫡传弟子,如果圣主有生之年,没有聚齐七位弟子,则由圣主的大弟子会代师收徒,直至聚齐七大弟子。 其实,摇光圣主的七大嫡传弟子,并不一定全是圣主带回摇光或挑选出来的弟子,而是整个摇光挑选出来的最为优秀的七个弟子,摇光所有的长老都会传授七大弟子玄功和秘法。 每一代摇光圣主,几乎都在七大弟子中产生,当年谢流云就是老圣主公孙无二晚年所收的弟子,谢流云的剑术大部分都是楚留仙代为传授,只是谢流云青出于蓝,剑道修为一去千里,恐怕已经超过了五十年前独秀剑林的女子剑仙独孤红,几乎达到了五百年前武神周亚夫那个高度。 谢流云每次云游,剑术造诣都有精进,七年前谢流云游西南第一山天柱山,偶有所悟,遭遇五雷轰顶,谢流云踏风逆天而上,弹指破风雷,一剑震乾坤,举世瞩目,天下人皆以为,谢流云会就此白日飞升,成为逍遥红尘的天上人。只是谢流云终究没有飞升,依然游戏人间,做他的陆地剑仙。 圣主的第七位嫡传弟子,可不是一般的入门弟子,那可是有机会执掌摇光的人,众弟子议论纷纷,不知道谁会是这个幸运儿。 洗剑阁前的广场此时汇聚了将近三千名弟子是,三千名弟子皆身着慧剑锦袍,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剑意,仿佛每个人都是一把利剑。 “张师兄,你觉得圣主的第七位弟子会是谁?” “据说是方白羽师兄,方师兄,一手白羽剑使得出神入化,据说他半年前就已经踏进中三境。” 张峰一句话顿时引来一阵骚动,结出元婴的中三境,与下三境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在摇光圣地这样的圣地门派中,中三境的弟子也不是很多。 方白羽不过二十二岁,能在这个年纪踏进中三境,天资颇为不凡,确实是嫡传弟子有力人选。 “缔结元婴算什么,吴越师弟在半个月前已达天象境。”张峰前面一个弟子不屑的说道,其神色颇为倨傲。 张峰张了张嘴,却不敢反驳,天象境是中三境的一个坎,即便成功缔结元婴,也不一定能看破天象,做那红尘万象中来去如风的神仙中人。 吴越那个闷葫芦居然一声不吭的踏进了天象境,这一次骚动的面积扩大了许多,并且不断蔓延,几乎波及整个广场。 天象境的弟子,遍寻摇光也没几个,当年大长老楚留仙被钦定为嫡传弟子时也不过半步天象境而已。 在众弟子心中,第七位嫡传弟子已是吴越的囊中之物,甚至未来摇光的主人都有可能是这位闷葫芦。 “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些弟子难免心生嫉妒和羡慕,摇光可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而是传承千年的武学圣地,整个天下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不过玉虚、万象两大圣地而已,或许,还应该加一个鬼谷。 这般强势的圣地门派,比做龙椅上的九五之尊也不差不了多少,皇帝是庙堂的至尊,摇光圣主则是江湖至尊。 “我看未必,据说圣主将北梁的那位带到了摇光……”不知道何处突兀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令广场为之一静,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落针可闻,旋即又陷入混乱的议论声中。 “天策上将到摇光了?上将军要做摇光嫡传弟子?” 周围的弟子看白痴一样一齐看了一眼这个光头刘一眼,光头刘挠了挠,一脸迷惑,嘀咕道:“要是上将军做了我们的师兄,以后行走江湖真的可以横着走了。娘咧,圣主老霸道了……” 光头刘又惹来一阵白眼,天策上将萧战,乃是大周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年十国有四国都是被其领兵屠灭的,这样的人连怎么可能来摇光做一个小小的嫡传弟子。 萧战不可能做摇光的嫡传弟子,但北梁那位纨绔子弟就不一定了,他毕竟还不是北梁的主人,如果那位纨绔子弟做了摇光的第七位嫡传弟子,然后做了摇光的主人,再加上梁州的五十万铁骑,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挡他的脚步? 一些心思灵活的弟子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冒出一股寒气,都不敢再往下想,如果事态真的朝那个方向发展,摇光就不可避免的成了左右天下大局的圣地门派了。 三大圣地传承千年,经历数度王朝沉浮,却一直保持中立,不曾搅和天下大势,超然世外,若是一旦卷进庙堂之争,恐怕圣地将不再是圣地。 就在众弟子心生疑虑议论纷纷之时,一道剑光闪过,落在洗剑阁前的高台上,两个人现出身来,一个青衣慧剑,气度非凡,一个白衣带刀,俊秀无比。 第四十六章 不知天上有仙 “参见圣主!” 三千弟子一起见礼,三千双目光,有的激动,有的好奇,更多的则是崇敬,对强者的崇敬。 不论何时何地,强者总是容易受到尊敬,更何况还是这座江湖的第一人。 谢流云笑着点头,只见他一挥手,三千弟子就觉得体内有一股剑气射出,三千道剑气就在洗剑阁上方汇聚,形成一道长达数十丈的凌厉剑芒。 剑芒宛如实质,剑意纵横,站在巨剑之下,所有人都有种渺小之感。 “白云之下三尺剑锋,斩断世俗斩蛟龙。”谢流云再次挥手,剑芒破空而去,刺穿了白云,刺穿了苍穹。 这一剑之后,众人觉得,天空似乎少了些什么,变得豁然开朗,天空还是那个天空,但感觉就是不同了。 萧玄望着那道超凡剑气穿云破空,似有所悟,身为北梁世子,琅琊山拥有天机七楼,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密辛。 陆地有地仙游走,祸乱世俗红尘。天上有天人高坐云端,垂钓人间气运。 “不知天上有仙,今夕是何年?我欲屠龙再斩仙,笑看人间五百年。” 这是东海之畔一个老道士留下的豪言壮语,老道士玄龟出海,掀起巨浪滔天。 人间有人,天上有仙,这是萧玄看过诸多秘笈孤本后总结出的一句话。 萧玄心中暗惊,其貌不扬,犹如普通人的谢流云一出手,便是斩断天机这等霸道的逆天手段,凡人学不来,也羡慕不来。 萧玄将剑神谢流云和刀皇陆归蒙做了一下对比,觉得谢流云这个后起之秀或许比陆归蒙更胜一筹。 谢流云是无敌江湖三十年的剑神,而陆归蒙却是沉寂五十年的刀皇,刀皇一往无前,霸道无双的刀意究竟还有几分,萧玄心中没底。如果没有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刀皇或许还是当年那个风采绝世的顶尖高手,但对上从无败绩的谢流云就没什么胜算了。 谢流云随意出手,便是这等惊世之举,摇光众弟子对谢流云的崇敬更甚,剑神之名,如雷贯耳,不论以前谢流云有何等惊人之举,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大师兄,二师兄……”谢流云回手后,不再理会高高在上的天上人,对着高台上两位白发老者抱拳施礼。 两位老者连忙回礼,这二人便是谢流云的大师兄楚留仙和二师兄白敬亭。 楚留仙年逾古稀,须发皆白,却没有一丝暮气,反而神采奕奕,体格高大魁梧,浓眉大眼,天生拥有一股豪迈之气。 白敬亭手持白纸扇,一袭儒生装扮,头发半百,面上少须,有一种病态的羸弱之感,但天下没几个人敢小瞧这个看似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老书生。 白敬亭,又称“问镜先生”,曾一人一折扇独上昆仑,踏入昆仑镜,漫步大荒三个月,安然折返,传说白敬亭距离儒圣仅有半步之遥,他的名字不在武评三十六人之列,只因他从未在世人面前显露过实力。 连谢流云都曾说道:“此生有三不懂,不周亚夫的道,不懂陆中平的道,不懂二师兄的道。” 将白敬亭放在周亚夫和陆中平一个高度,可见谢流云对二师兄的推崇。 “他就是问镜先生白敬亭?”萧玄望着那个面带笑意,一身书生气的书生,大感意外,他怎么都没想到老高口中大名鼎鼎的问镜先生竟是这副雷洛的模样。 萧玄曾听高士奇说过摇光圣地的七大传人,七人皆是当世少有的绝顶高手,小师弟谢流云是天下第一的剑神,其才发和声名自然不言而喻。除了谢流云,老高还着重提过两个人,谢流云的二师兄白敬亭和五师姐靳飞雪。 楚留仙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笑着打趣道:“小师弟,你要是再晚几天回来,恐怕就看不到我这把老骨头了哟。” 谢流云白了楚留仙一眼,说道:“大师兄别瞎说,你可是龟灵先生,不说活个一千年,怎么也得活个五百年吧。” 楚留仙哈哈大笑,摇头道:“五百年多无趣,那么长的时间,恐怕眨眼都眨烦了。” 白敬亭也道:“大师兄说的是,人人匆匆百年寿,岁月不走我便走,百年光阴,足以。” “两位师兄豁达,小弟佩服。”谢流云微微点头,他这两位师兄,都不慕名利,将世间诸多烦恼都看得透彻,也看得很淡,就连人人自危的生死,他们也都是一笑而过。 “小师弟,听说你前些时日在天柱峰一剑破风雷,捣开了南天门?”白敬亭突然神秘兮兮的问道。 谢流云略微思考了一下,点头道:“似乎有这么回事,二师兄有何高见?” “小师弟,你咋不上天去看看风景?”白敬亭笑意盎然,神采飞扬,连那股羸弱之气都淡了许多。 一旁的楚留仙也点头附和,满脸堆笑,只是笑意怎么看起来都有点不怀好意和怂恿的意思。 谢流云苦笑一声,连忙摇头道:“两位师兄就别怂恿我了,天上的风景再好,哪有我人间来得逍遥。” 白敬亭遗憾的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大好仙庭都便宜了那些个得道的小人。” 楚留仙连忙道:“师弟别乱说话,小心五雷轰顶!” 白敬亭瞪眼,冷哼道:“他敢,小师弟还不得一人一剑杀上天去。” 萧玄以及与台下三千弟子,都长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望着高台上的两个老头子和一个中年剑客。 这三人的对话,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牛气”。 或许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两个老头和一个无聊的中年人在吹牛皮,不过亲眼见过谢流云出手的萧玄以及在场众弟子可不这样认为。 什么叫高人? 这就叫高人! 什么叫高手? 这就叫高手! 白敬亭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唉声叹息道:“小师弟不娶妻,无趣,无趣!” 谢流云只能苦笑,望向大师兄楚留仙,换来的也是一个大白眼。 “两位师兄,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萧师兄的儿子萧玄。”谢流云连忙将萧玄拖出来转移视线。